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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怀疑她怀了谢卿山的种破防发疯……

    此时的阮蓁,并不知谢卿山已回到金陵,正瑟缩着身子,透过窗户封条的缝隙往外看。

    两个婆子坐在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唠着家长里短。

    一对新来的燕子正衔着草回来,往屋檐下做巢,才不过三日,他们的巢穴便已有模有样,想来过不了多久,它们就能在这里孕育出一窝小燕子。

    而院子里那颗海棠树,终究是没能养活,如今新换了一颗石榴树,楚洵这是想孩子想疯了。

    这些平常她不会在意的小事,此时却是她的整个世界,是她被关近十日以来唯一的消遣,也得亏还能让她看到这些活物,否则她恐怕也疯了。

    正想到楚洵,那人便出现在视线尽头,吓得阮蓁一个机灵,赶紧就要去躲。

    却又发现诺大一个房间,只有架子床可以躲人,又想起上一回躲在床上,刚好方便那人直接脱了衣服行事。还有一回,她躲在床下,又被拉出来就地正法。自然,他也不算是强迫,但他总有法子让她投降。

    一想起那些可怕的经历,阮蓁简直两股战战,这个人这些日子以来,就跟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阮蓁有理由怀疑他用了药,不然人怎么可以这样,日复一日金枪不倒,太可怕了。

    最终,阮蓁实在没地儿躲,便躲在了门背后。

    门吱地一声开了,阮蓁举起手挡在面前,希望这样不会被看见。

    但随着烛火点燃,整个室内一览无余,阮蓁不可避免地暴露了。

    透过指缝,阮蓁看到楚洵斜靠在门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他眼中看到了泪意,他是哭过吗,可为何他的眼神看起来,依旧是阴郁中夹杂着强势,依旧是一副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样子?

    阮蓁本能地后退。

    楚洵却轻笑,“你这手,举得有些多余啊。”

    阮蓁尴尬地放下手,声音带着惧怕的轻颤,“表哥,我累了,我今日要早些睡。”

    楚洵慢条斯理地褪去外袍,往床边的衣架上随意一扔,便就奔着阮蓁而来,“那更要赶早了,免得耽误你歇息。”

    见劝阻不得,阮蓁又往后退了两步,而楚洵漫不经心地欺进。

    一个往后退,一个往前走,一个满脸的惶恐,一个则是有些病态的淡然。

    不几时,退无可退,阮蓁贴在了墙壁上。眼见男子就在眼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像是盯着一只势在必得的猎物,她忍不住带着哭腔埋怨道:“表哥,这都多少天了,即便是拉磨的驴,那也有歇息的时候,你日日这么混来,我怎么吃得消?”

    楚洵阴冷一笑,“你不就是往那里一躺,竟也会累?”

    阮蓁无力叹息,还不及她想好说辞,衣领上便多了一股力道,却是楚洵拽上她的衣领,迫使她跟着,一步步退了回去。

    至架子床前,楚洵将阮蓁往床铺上一扔。

    他一边凉凉地盯着阮蓁,一边自然而然地解开了领口的盘扣。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虽然床铺很软,并没摔疼,但却甚是屈辱,阮蓁撑着手臂起身,不屈地一抬眸,“世可杀不可辱,你还是杀了我吧。”

    楚洵俯下身,没所谓地笑了笑,“杀了?我可舍不得。”

    紧跟着,裂帛声声,却是这个禽.兽徒手撕烂了她的衣裳,阮蓁捂着胸口连连往里退,却被男子捏住脚踝又拖了出去。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安分的四处点火,密密麻麻的吻也如雨点一般落下,女子没多久便败北,主动绞上来。

    见女子软做他掌心的一滩水,楚洵得逞地一笑,“屈辱?不见得!我瞧着你倒是受用得很。”

    实在太过丢脸,阮蓁面颊烧得通红,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去推他,却哪里还有力气。柔弱无骨的小手,往紧绷了许久的胸膛一摸,这谁受得了。几乎是刹那间,阮蓁便被足以灭门的火给覆盖住,沉沦在了无边的火海中,不可自拔。

    于是乎,阮蓁又一次沦陷在男子的“不折手段”中。

    事后,阮蓁躲在被窝,委屈落泪,“我分明不想的,你为何总是引诱我?”

    楚洵强横地将她拉入怀中,就当阮蓁以为他又要来,吓得浑身一僵,却这时男子在她耳边,轻飘飘地道:“这就叫做报应。”

    他话说得不清楚,但阮蓁却是刷地一下红了脸,他这是在讽刺她当初各种出格,甚至可以称为勾.引的举动。

    但仔细想想,她今天落在楚洵手里,多少也有些自作孽不可活。毕竟,若非她痴缠他、算计他,然后又抛弃他,他也不会如此癫狂,也不会将自己关在这里狠狠报复。

    这也是为何,尽管落到这个地步,她对楚也没有刻骨的恨意,只盼着这厮早日发泄完,然后放她一条生路,她对于楚洵的品行还是抱有期望的。

    如今虽然难熬,却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各生欢喜,这一段不堪的时光,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好了。

    直到隔天早上发生的一件事,彻底叫她对楚洵产生了无边的恐惧。

    翌日,两人依旧是一起用早膳。

    早膳的饭桌是支在院子的,也只有这个时候,阮蓁才能透透气。

    暌违已久的日光,空气中的自由气息,都足以叫阮蓁开怀,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脸上才有笑意。

    楚洵瞥见女子面上的笑,给阮蓁夹了块胭脂鹅脯,“瘦了,多吃点。”

    日日这么折腾,能不瘦么?

    阮蓁幽怨地瞥了楚洵一眼,终究还是举起筷子接过了这块鹅肉,只她才吃一小口,便捂着肚子开始干呕。

    林婆子和周婆子都是过来人,一看便猜到了什么,互相对视一眼,而后齐齐朝着楚洵福身,“恭喜楚爷,贺喜楚爷,夫人这是有喜了。”

    想着,这位楚爷出手大方,虽然这宅子并不很富贵,但是里头供那位夫人的东西,却都是一等一的货色,只要他一高兴,没准能得个赏钱。

    可这位爷,面上却半点喜色也没有,反倒是铁青得可怕。

    是以,林婆子连忙拿眼神去问昌平。

    昌平却是不住地摇头,暗示她们先下去再说。

    表小姐离开国公府时,是没有身孕的,而如今同主子爷重新在一处也不过十来日,表小姐若是有孕,昌平不知道是谁的,但绝对不是主子爷的。

    昌平虽然不喜欢阮蓁,却也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主子爷如今的脾性,可算不得好,没准真要了她的命。

    果不其然,当昌平看向楚洵,就看到自家主子爷,眼中满是肃杀之色,搁在桌案上的手背更是青筋暴起,“阮蓁,你没什么要交代的吗?”

    阮蓁方才只顾着干呕的,如今想想,倒也记起来两个婆子的话。

    难道说她真的怀孕了?可是也不对啊,她记得她离开国公府的前几日,才刚来过月事。不过她平常月事是五天,那次却只有三天,没准是见红也说不准。

    可她怀孕了,需要交代什么?

    阮蓁一脸无辜地看向楚洵满是压迫感的眼,“我应该要交代什么呢?”

    下一刻,便有人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大力拖进屋子,将她往南窗的榻上狠狠地一甩,“你老老实实交代,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若是胆敢再骗我一个字,我非把你宰了做花肥不可。”

    花肥?

    这人还想过让她做花肥?

    阮蓁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洵,便对上他那双,昨儿还阴郁中带着委屈,如今却只剩下霸道和压迫感的眼,忽然明白,他说的可能不是气话。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剁成肉泥,阮蓁忍不住地全身发颤,她蜷缩在软榻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脑袋,眼里尽是惶恐。

    然这看在男子眼里,却是心虚地表现,他揪着女子的衣襟,近乎咆哮地质问,“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是无话可说了?”

    阮蓁脑子又乱,又怕,被他这么一晃,只觉得脑子都成了浆糊了,头痛欲裂,却哪里有功夫回话。

    不想这份沉默,却叫早已耐心告罄的楚洵彻底抓狂。

    他一把将女子放倒,强横地覆上去,尖利地牙齿啃噬着女子的柔软,直把女子疼的眉头紧皱,使出全身力气,一巴掌扇在楚洵的脸上,“你又在发什么疯?”

    楚洵不惧面上火辣辣的疼,笑得甚是邪性,“你打我,为了个野种,你竟然打我。”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又欺了过去,这回他学乖了,取出一方手帕,将女子的两只手给绑起来,举过头顶压在手下,这才又发狠地隔着布料咬噬女子的柔软,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按压着所有能起火的地方。

    手被捆住,阮蓁只能使用脚,终于在她踢了不知道多少次后,踢到了男人的要紧处,趁着男人吃痛,阮蓁赶紧下了榻,然而脚一落地,便被整个人扑倒,紧接着她还未解开的手,被他用外袍再捆了一层,最后绑在茶几的腿上。

    他再次覆下时,眼眸中满是充血的红丝,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是她从未见过的可怖。

    这叫阮蓁想起,去岁狮子会,那个用断竹杀死狂狮的男子。

    是啊,她怎么忘了,不管他面上如何清隽,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嗜血的修罗。

    就比如现在,他的手,似两把钝刀,正在凌迟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似带着灭顶的仇恨,要将她灰飞烟灭。

    突然,肚子一阵的疼痛。

    阮蓁这才反应过来,她可能有身孕了。

    若是平常,他疯也就疯了,这个是她的孩子啊,也是他的孩子,怎么能有事呢?

    阮蓁哭着求他,“表哥,你不要这样凶,会伤到孩子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楚洵手中的力道却是更大了,直叫阮蓁咬紧牙关才没有痛呼出声。

    “伤了才好,一个孽种,就这么没了倒也干净,省得再废功夫去落胎。”

    说罢,男子撕烂她的裙子,作势就要□□。

    这是要强迫她啊。

    此时的阮蓁,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却也还是泪流满面地劝道:“表哥,不行的,真的不行的,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今日这么凶,他会没命的。”

    她不住地摇头,但男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

    狂风骤雨一触即发。

    阮蓁认命地闭上眼,既然他这个做爹的都不认,她也实在没有必要坚持生下来。

    就这样吧。

    却也许,是这个孩子命不该绝,在即将要被他爹弄死之前,木门被敲响了,“主子爷,衙门里有要紧的事,主子爷得马上过去。”

    楚洵正在火气上,什么时也不想管,“滚——”

    昌平却并没有退下,“主子爷,大理

    寺被人烧了,你好歹先去看看。”

    楚洵这才艰难地起身,最后冷冷瞥了阮蓁一眼,而后推门出去,听罢昌平陈情,乃是谢卿山那个杀神回来了,此刻正在大理寺闹事,登时也是一乐。

    来的倒是时候。

    他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倒是自己凑上来了。

    楚洵欣然前往,离开前又吩咐昌平,“请个大夫来看,若当真有孕,便再买上一副落胎药。”

    阮蓁就在一墙之隔的屋子里,门又没有刻意的关,自然听了个真真切切。

    顿时泪如雨下。

    第52章 修罗场“蓁蓁呢,你把蓁蓁藏哪里去了……

    许是听到了女子哭声,男子稍稍顿步,半晌,还是回到屋子内。

    只他才一进屋,女子便是一个哆嗦。

    定睛一看,女子衣不蔽体,露在外头的肌肤许多红痕,看向他的眸光陌生得可怕。楚洵心中一阵揪疼,他蹲下身,将女子的手解开,后怕地拥女子入怀,“对不起,蓁蓁,我不是有意的。我当时没办法控制自己,你打我,你骂我吧。”

    说罢,楚洵扯着女子的手去扇自己耳光。

    虽扇在脸上好几下,却没有方才那一巴掌结实,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这可吓坏了楚洵,他将女子扶上软榻,仔细检查一番,才发现女子面色发白,额间冒着冷汗,正捂着肚子不住地抽气。

    女子红着眼,祈求地看向他,因为虚弱,她的声音很低,“表哥,我肚疼。”

    “你救救他好不好?”

    “他当真是你的骨肉。”

    阮蓁想了想,上个月自己是没有来月事的,因为她幼时没有养好身子骨,月事向来是不准的,有时候几个月不来,都是有的,便没有放在心上。

    但若是有身孕的话,就更能说得通了。

    且经过方才楚洵一番折腾,如今肚子坠疼,她更确信是有孕了。

    这会子,她见楚洵正常一些了,便又试图劝说他。毕竟,落胎伤身,或许她这辈子就不能再有孩子了,不是为楚洵,是为她自己。

    楚洵的声音有些无力,“蓁蓁,你是我的妻,如今却怀了别人的种,而你却要我留下他,你对我未免太过狠心。且我留下他做什么?无时无刻提醒我,你曾经背叛过我的事实吗?”

    “蓁蓁,我可以容忍你的欺骗和背叛,只要你能陪着我即可,但我的容忍仅限于你,而不包括这个孽种。”

    “更何况,我原本是打算,在我母亲的娘家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到时候重新将你娶进门,若是有了这个孩子,一旦生出来,孩子的长相和秉性是骗不了人的,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第一个孩子不是你丈夫的,你面上很有光吗?”

    “再者说,这个孩子并不是我亲生,你却要我应下来,他若是个闺女便罢,我养着便是了,但若是个儿子,这便占了我嫡长子的名分,而按照我楚家的规矩,将来英国公府的爵位也好,以及楚家的大部分家产,皆是由嫡长子继承。我总不能为了你,数典忘祖,从我这一代混杂了血脉罢?”

    阮蓁已然是肚痛难忍,这人还在和她讲道理,她忍无可忍,便直接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救不救他?”

    楚洵没直接拒绝,而是道:“这妇人小产没什么的,你如今月份小,就更好办了,好生将养着,将来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阮蓁闭了闭眼,“那就是不救了。”

    “那好,你若不救他,今日起我便绝食,你就等着娶一具尸体吧。”

    她虽不明白楚洵怎么就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还暗暗替她安排了新身份。但却明白如今只有这一点可以拿捏他。

    楚洵探究的目光看过去,便对上女子倔强的眸光,她是认真的,不是在说笑。

    或许,他要娶她,就一定要认下这个孽种。

    这对于楚洵来说,显然有些强人所难,一向气定神闲的男子,此刻是坐立难安,还叫昌平拿来了清心丸,在数药丸子的时候,还因为手抖而将药丸落在地上。

    终于,在经过煎熬的思考后,楚洵点了头,但同时也提出他的要求,“我可以救他,也可以把他当做亲子来养,但他若是个小子,英国公府的爵位却是不能给他的。”

    “若他是个小子,等大哥在军中混出头,我便将爵位让给他,我楚家的基业也不至于旁落外姓血脉。”

    “如此一来,我也算是不负祖宗不负你了。”

    阮蓁没想到楚洵竟然会同意,毕竟他是个如此矜傲的人,怎会接受一个血脉不清的孩子,至少在他看来是不清楚的。更没想到,他竟然肯为了她放弃国公府的爵位,也等于是放弃了丹阳楚氏一族的族长之位。

    “表哥,你不必如此,这个孩子真的是你的,你相信我。”

    但楚洵显然是被她骗怕了,听她说话就害怕,赶紧起身离开,吩咐昌平去宫里请御医。

    昌平有些惊讶于主子爷的转变,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请的是何御医,御医是在半个时辰后来的。

    彼时,阮蓁脸上覆着面纱,身上盖着薄毯,只露出一截手臂在外头。

    何御医拿出脉枕,阮蓁将手腕放在其上,何太医老神在在地摸了脉,而后也不知探查到什么,突然浓眉一皱,转眸看向楚洵的眼里满大的不认同,“楚少卿,你若是想要这妇人怀孕,这房事上,定要节制一些才是。”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何御医提到的节制房事,只抓住了阮蓁没有怀孕这一点。

    昌平都快惊掉下巴了,“何太医,你可瞧清楚了,我们夫人当真没怀上?”

    何御医抹了把花白的胡须,“你的意思是,我行医几十年,连一个滑脉也摸不出?”

    昌平又问:“那我们夫人为何会恶心呕吐?还肚痛难忍?”

    何御医扫了一眼那被封得死死的窗户,不明白楚少卿如此风光霁月的人,为何会养外室,养外室就罢了,还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把人关起来,只能秉着医者仁心的态度好歹劝几句,“楚少卿,这位夫人,应当多出去走动,多见见人,否则一直这么关着,迟早要闷出大病来。”

    送走太医后,楚洵看着床上一脸心虚的女子,唇角勾起一个戏谑地弧度,“阮蓁,你多大的人了?自己是不是有孕,心里是一点没数的?”

    阮蓁难为情地偏开头,小声辩解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你把我关起来,让我犯了病,这怎么能怪我?你也听太医说了,你不能这么老关着我,……”

    话音未落,男子的吻便轻落在她右颊,阮蓁偏头去看,那人已大步流星离开,虽只是一个背影,却瞧出了意气风发来。

    阮蓁摸向被楚洵亲过的地方,撇了撇嘴,不就是没有怀孕,怎就高兴成这样,可真是出息。

    但想到这人方才竟肯为她放弃国公府的爵位,心里又有些别扭的高兴。

    因着阮蓁闹出的这一场乌龙,楚洵到大理寺时,已经是下晌,本以为谢卿山早已离开,不想却还在等着他。

    昌平将马车交给大理寺的小卒,和裴阆几个侍卫,随楚洵一道进门,才堪堪跨过门庭,正要沿着石阶梯而下,却这时流箭如雨点般射过来,好在裴阆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哐当一声抽出配剑,将箭矢全数打落,才没有叫楚洵受伤。

    昌平都惊呆了,自家主子爷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这个太子也太目无法纪,真当他想如何就如何吗?

    更让昌平惊讶的是,这一次世子爷竟也不再隐忍,漫不经心地从裴阆腰上取下弓箭,而后单目凝视着对面那个藐视一切男子,眼里尽是杀意。

    昌平吓得一个机灵,“爷,使不得啊,这可是太子。”

    楚洵不屑地一勾唇,“太子如今正在边关抗敌,怎会出现在大理寺?”

    说罢,他眉头一压,眼神越发地狠厉,“分明是个冒充太子杀人放火的狂徒。”

    话音落,利箭势如破竹冲向十丈之外的谢卿山。

    谢卿山也好,他身边的侍卫也罢,都不曾想过谢卿山竟然胆敢放箭,所有人都愣住了。

    最后,还是谢卿山先反应过来,往右边侧了侧身,却因为动作稍慢,箭矢堪堪擦过下腋下,虽不致命却也疼痛。但这对于尸山血海出来的谢卿山来说,那都不是事儿。

    他翻了一个白眼,架弓、放弓,却也不过一瞬间。

    尽管不可避免地扯动伤口,叫他的靛蓝衣衫染

    了血,但却并不妨碍那一箭射得精准而利落,直往楚洵心口钻。

    只他没想到,楚洵竟有徒手接箭的本事。

    他的力道他是知道的,可以轻易射穿一头大象,可那人却自如地将那箭捏住,而后扔在一边,随意地就像是在扔一块果皮,而并非一只杀人的利箭。

    有两把刷子啊。

    谢卿山微微眯眸,半晌,他轻笑,抬手吩咐:“杀,全都给本宫杀了。”

    话音落,围在他身边的弓箭手便齐齐举弓。

    而楚洵身边,不知何时又冒出几个侍卫,纷纷围在他的四周,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携带弓箭,但却用佩剑做好或防疫或进攻的姿势。

    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两拨人大有你死我活的意思,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大理寺卿梁宏业这才走出来和稀泥,太子毕竟是太子,他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便先前去劝说楚洵,“文仲,莫要冲动,那可是太子,这要是伤了太子,那可是大罪。”

    楚洵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太子啊。”

    说罢,将弓还给裴阆,信步至谢卿山面前,礼行得恭敬,但话却很是放肆,“下官以为太子如今应该在边关,今日大闹大理寺的定然是另有其人,本来是想为殿下杀了这个冒充殿下的贼人,却不想是认错了人,是下官眼拙了,还请殿下见谅。”

    谢卿山可不是真莽夫,自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讽刺他此刻不该在金陵。又替自己开脱罪责,实在是情有可原,认错了人。

    只他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而是直接质问:“蓁蓁呢,你把蓁蓁藏在哪里去了?”

    第53章 修罗场“她是在我这里,你能奈我何?……

    “啊,殿下是说我那前妻,你那未婚妻啊。”

    谢卿山冷笑,“废话少说,别逼我动手。”

    说罢,利剑出鞘,将刀锋对准楚洵的喉管。

    大理寺卿吓得面色发白,“殿下,你冷静一点,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裴阆等人也纷纷拔剑,姿态攻势极强,然而却不过做做样子,君不见自家主子脖颈上已划出一道血痕,再迫近半分,便要当场毙命,他们又哪里敢妄动?

    昌平看着那血痕,更是双腿发颤,“主子。”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楚洵,却依旧一动不动稳若泰山,反倒给了昌平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之后,才又淡然地看向谢卿山,口吻平淡地道:“前几日倒是有阮家的人来报,说我那前妻不慎坠崖身亡,这几日我不得空,还不曾前去祭奠,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下官陪同殿下一同去她坟前?”

    楚洵素来深谙人心,谢卿山即便再疯,还不曾打听到阮蓁的下落,怎么可能,怎么敢要他的性命?

    而谢卿山也的确如他所料,见这人脖子见血也不肯讨饶,倒也只能是还剑入鞘。

    “跟我来。”谢卿山厉声道。

    楚洵鄙薄地一勾唇,大方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院中一琵琶树下。

    只楚洵才一到,谢卿山便不由分说重拳一击,暂且杀不得,但揍总是要揍一顿的。

    以为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却不想竟像方才单手接箭一般,又轻而易举握住他的拳头。

    还甚是嚣张地道:“下官虽不及殿下勇猛,却还略懂一些拳脚,殿下想伤也并非易事。”

    说罢,楚洵松开谢卿山的拳头,又走得远了一些,在墙角的石亭内坐下。

    待谢卿山也进入石亭,与他面对面坐在木凳上,楚洵丈量了一眼与梁宏业等人的距离,确定两人的话不会被人听去,这才开门见山道:“她是在我这里,但你又能奈我何?”

    “你……”谢卿山也算是发现了,这人就是老狐狸一个,估计把他引来这里,便是为了没人给他作证。

    偏楚洵又气死人不偿命地道:“我也不妨告诉殿下,我会给蓁蓁换了个身份,我们很快便又会成婚,殿下能仗着皇权抢我妻子一次,难道还能抢第二次不成?”

    “有何不可?”谢卿山满大的不在乎,在他看来,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得到阮蓁才是最重要的。

    哪想对面的人,却是轻嗤一声,“我楚文仲难道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殿下未免太看不起我楚文仲。”

    这倒是有意思了,谢卿山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楚洵,“这么说来,楚大人是早有了应对之策?”

    “让我猜上一猜。”

    “楚大人是以为,本宫会顾忌楚家军,所以不敢欺负你第二次?”谢卿山说道此处,放声大笑,“如果楚大人是这样想的,那本宫倒是要叫楚大人失望了。楚大人还是太不了解我啊。我这个人呢,烂命一条,天不怕地不怕,区区一个楚家军,便是他们反了又如何?便是这天下大乱又如何,与我何干?”

    顿了顿,他狠厉的眸子盯向楚洵,“我只要蓁蓁。”

    “而谁若是要阻拦,那本宫只能是格杀勿论。”

    然楚洵却是轻笑出声,“是吗?天不怕地不怕?即便是淑妃的安危,殿下也是毫不放在眼里的?”

    谢卿山脸色顿时一变,“你要对她做什么?”

    当年的淑妃,如今的江州府台夫人,是谢卿山的母亲。

    “若是下官没有猜错,皇上之所以还未曾强抢淑妃入宫,乃是顾忌到殿下的身世。于是下官在想,若是殿下的身世大白于天下,皇上是否便就没了这层顾虑,而会遵从本心将淑妃娘娘迎回宫中?”

    皇上逼死夏侯清的第一任丈夫。夏侯清狠毒了皇帝,否则也不会在生下两个皇子之后还要逃跑。

    好容易过了十几年的太平日子,若是再被皇帝抢回去,岂非又要回到从前暗无天日的日子去?

    实在太过狠毒。

    “你敢。”谢卿山恨得是咬牙切齿,“你不怕被碎尸万段,你尽管去做,我还怕你不成?”

    你看,这人哪怕是个疯子,也有他的弱点。既然有弱点,那便不是无坚不摧的。

    楚洵得逞地一笑,还甚是僭越地拍了拍谢卿山的肩膀,“殿下放心,只要殿下能高抬贵手,放过下官的妻子,下官自然也不是多事之辈。”

    顿了顿,他搭在谢卿山肩上的手,用力地往下一暗,眼神也为之一阴,“可若是殿下依旧一意孤行,那本官也不介意玉石俱焚。”

    说完这句话,楚洵也不再理会谢卿山,只慵懒地起身往回走。

    不过在离开凉亭侯,楚洵又回头瞥了谢卿山一眼,见他正气急败坏地摔他方才坐过的凳子,唇角微微一勾。

    这一幕,许多人都看在眼里。

    大理寺卿梁宏业心想,这个楚少卿有些能耐啊,能够把太子气成这样,还能全身而退。

    裴阆却是在想,主子爷何时也这么不理智了,惹怒疯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唯有对楚洵知之甚深的昌平,又去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爷,见他依旧是气定神闲,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便明白这事情不简单。

    果然,等主子爷出了大理寺,先回了一趟国公府,一到照雪斋,便招来众多心腹议事。

    昌平打眼一扫,书房内黑压压地坐了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昌平没见过的生面孔,看来这次要议的事不小。

    等所有人都到了,楚洵这才道:“现如今辽国南下,大梁已连失两城,可各位叔伯却还在争权夺利,我实感痛心,为今之计唯有我楚家人才能力挽狂澜,叔父虽堪大任,却终究是老了,并非长久之计,我楚家也需再出一位战神,方才能巩固朝堂地位。而我又被太子视做眼中钉、肉中刺,只怕便是我肯立生死状,皇上也未必让我上战场,当下我们能指望的,便只有我大哥一人。”

    众人沉默一会儿,裴阆道:“可即便是大爷,如今不过是个校尉,皇上又有想收服楚家军的心,只怕是不肯。”

    自从楚洵袭了爵位,府中称呼都往上抬了抬,原来的大公子,现在都称为大爷。

    昌平却期待地看向楚洵,依着自家主子的性子,事情没有把握,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然后,他就听自家主子说出一个惊天计划,“所以,我需要安排一场刺杀。”

    “我父亲前脚才出家,太子后脚就抢我妻子,若是他再想置我于死地,楚家军我那些叔伯,都是跟着我父亲出生入死几十年的人,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自然是要恨上太子和皇上。

    因而,不管是谁去到边关,想要统领楚家军,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能是无功而返。

    僵持一段时日,我想皇上一定会点头由大哥统帅。”

    众人听得一阵唏嘘。

    昌平道:“可是太子也好,皇上也罢,都不是好糊弄的。”

    楚洵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的是真刺杀,而并非假刺杀。”

    说到此处,他看向裴阆,“所有侍卫中,你的箭术最为高明,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裴阆应下,又问:“什么时候行动?又该如何部署?”

    楚洵摸了摸脖颈上的血痂,勾起一边唇角邪性地笑笑,“不着急,有人会忍不住的,到时只需你带人浑水摸鱼即可。”

    话音落,昌平吓出一声冷汗,也是这时,他才明白,下晌在大理寺,为何主子爷会故意激怒太子。

    只怕这时,就在部署这次刺杀。

    不,应该是从挽弓向太子放箭开始,他便已经在筹谋这个计划。

    因为兹事体大,等所有人都离开书房,昌平便问楚洵:“那这段时间,甜水巷那位如何安排,若是主子爷受伤,可要告诉她实情?”

    楚洵听罢,唇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告诉她做什么?这个女子,骗人成性,屡教不改,也是时候让她受些教训,体悟体悟被骗的感受。更何况,我也需要验证一些事情。”

    看她是否值得他为她搏命。

    原本,他是有计划让她吃些苦头的,奈何今儿闹出怀孕风波,见她着实可怜,便忍不住跟她透了底,表明会再娶她进门。可这人做错事,若是不受到任何惩罚,下一次她便还敢,不得已,他只能另寻他法。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再给她一些甜头,否则鱼儿未曾上勾,只怕便先吓跑了。

    自从太医来后,窗户封条便被拆了,阮蓁也被允许出屋,虽然依旧是不能出院门,但好歹能在院子里转悠了。

    到晚饭时,楚洵依旧没有回来,但却叫人给她送了国公府厨娘刚做好的桃花酥。

    从前,阮蓁在国公府的时候,最喜欢点心就是高厨娘做的桃花酥。

    似乎,从早上那事后,楚洵就开始对她各种讨好。

    阮蓁却并不感到高兴。因为楚洵说又要娶她。当时她顾着让他请大夫,并没有当场拒绝,所以他一定认为她是愿意的,所以才转变了态度,开始对她好的吧?

    可怎么说呢,近日的经历,让她发觉楚洵与谢卿山并无不同,都不是良配,皆是一等一的疯子。谢卿山的疯尚且会因她而收敛,而楚洵却是相反,会因她而更加疯狂,最可怕的是,他的疯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这让阮蓁感到害怕,并不想嫁给他。

    但,阮蓁抬头望了一眼门口那两个婆子,又绝望地想到,似乎她愿与不愿并不那么重要。

    楚洵是戌时初来的,彼时阮蓁刚沐浴好,正铺好被褥打算睡觉。

    “过来。”楚洵一坐在南窗的软榻上,便朝着阮蓁招手。

    “怎么了?”阮蓁不想起身,经过早上的事,她很是有些怕他。

    “让我抱一会儿。”

    他语气是祈求的,嗓音听起来也很疲惫。

    阮蓁瞥他一眼,见他脖颈上赫然一条血痂,便知他这是受伤了,忍不下心不管他,便披着外袍下了床。

    只才走到软榻,便被楚洵捞至腿上,他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一只手扣在她敏感的腰部。

    似乎是察觉到女子的抗拒,楚洵疼得“嘶”了一声。

    阮蓁扭身就要下去,“有药吗,我给你擦药。”

    楚洵按住她想要逃跑的身子,抵着她的额头道,“不必了,你陪着我就好,有你陪着,我就不疼了。”

    不想听这些酸话,可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早上他愿意为她放弃爵位,她若是连他受伤了也不管,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可不想一时的心软,便换来男子的得寸进尺。

    楚洵竟然将头埋在了她的胸前。

    阮蓁吓得一个激灵,“表哥,御医不是说了,房事不可太过。”

    然而男子却只是疲惫道:“蓁蓁,我不碰你,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心跳,听到你的心跳,我才觉得踏实。”

    这人从来急色,如今这话谁信?

    阮蓁做势就要去推他,可这人却是死死箍着她的腰,还近乎炙热地向她告白,“蓁蓁,今日我险些没命,当时生死一线间,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这次能够脱险,我一定要同你好好过。”

    “只是不知,你是否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第54章 “骗了我就想跑?”“做梦!”……

    “表哥,我……”阮蓁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显然很是为难。

    见状不对,楚洵捂着唇激烈地咳嗽起来。

    “表哥,你没事吧?”阮蓁注意力又放在他脖颈的伤口上,“是谁啊?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伤你?”

    还能是谁?

    普天之下,敢对他动手的也没有几个。

    但他也知道,不能提这扫兴之人,只拉着阮蓁的手与她软磨硬泡:“蓁蓁,你分明也是喜欢我的,那天你承认过,而我对你的心思,我想你也明了,既然我们是互相有意,你又何必同我闹别扭呢?”

    “我们便不能像从前一般?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他不提从前还好,一提阮蓁就一肚子委屈,“从前?和美?”

    在楚洵的怔愣中,阮蓁一股脑儿地道出从前的憋屈:“从前我们何曾和美过?表哥可是一心只想和我做假夫妻的,还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表哥同我圆房,这以后表哥才把我当做妻子,但依旧对我甚是不满,要我学这个,要我学那个,又总想着掌控一切,让我无条件服从,可不论我如何努力,如何去迎合你,还是不如你的意。”

    顿了顿,她讽刺地道:“表哥以为的和美,其实全都是假象,是我拼命营造出来的假象。”

    “我们之间,若不是我一味地强求,只怕表哥连多看我一眼也不会。其实,我同表哥,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是我配不上表哥。”

    “表哥何不放了我,另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呢,比如说迟小姐?”

    又提音钟,这都同她解释多少回了。

    罢了,不提她也罢。

    楚洵深吸一口气,这才道:“你如此欺骗我,算计我,却想我放了你,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阮蓁闭了闭眼,“对于从前的事,我对表哥的确有亏欠,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我想我也该还完了。”

    “还完了?”楚洵眼神一阴,扣在她腰上的手也是一紧,“谁说还完了?你对我骗身又骗心,如今不过糟了几日罪,就想一笔勾销了?”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容易的事?”

    阮蓁知道没这么容易摆脱他,只叹了一口气道:“或者说,我再多陪表哥一些时日,等表哥什么时候认为还完了,我再离开?”

    “离开?你还是想要离开?”

    “你如此喜欢权势,离了我你还能去哪,难不成你还惦记着谢卿山?”他说这话时,指甲都快掐进阮蓁的肉里,她知道不能再激怒他了,便道:“和谢卿山无关,若是表哥介意谢卿山,表哥可以帮我立一个女户,让我在表哥眼皮子底下过活,你看如何?”

    楚洵这才面色稍缓,却也并不松口,“那也不成,你怕不是忘了我患病之事,我如今被你气得,忍受不得所有年轻女子的靠近,只能近你一个人的身,你若是离开,今后谁来伺候我,又让谁来替我生儿育女?”

    “总不能因为你之过,便要让我素一辈子吧?”

    “总不能因为你之过,便要让我断子绝孙吧?”

    这话虽然霸道,但仔细想想,竟然还挺有道理,阮蓁都快哭了,“那你想怎样?”

    然后,楚洵就很不要脸地道:“我这病是因你而起,那你就得负责到底,除非我什么时候不要你,否则你就得陪着我,就算是……”男子忽然凑近女子的耳畔,咬着她的耳垂道:“肉偿。”

    所以他还谈什么呢,逗她玩吗?

    这就罢了,方才这人分明答应过今晚不碰她,却这时又出尔反尔,将掌心沿着衣襟伸了进去。

    闷哼一声,呼吸也是一沉,男子常年练箭,掌心覆有薄茧,甫一靠近便叫人心间一颤。

    力道不似早上杀戮一般,却也不若平时和风细雨,是从未有过的恰到好处,阮蓁情不自禁地一挺身。

    感受到女子的迎合,男子直起身,看着女子难耐地蹙起眉头,登时得逞地一笑。另外一只手稍微一勾,便叫绸缎做的亵衣滑落。

    紧接着,女子惊呼一声,垂眸一看,却是有人噙住了□□。

    “表哥,御医说了,凡事不可太过。”

    女子嘴上说着不要,可却并没有推开他,甚至随着他的继续,还开始扶着他的肩,难耐处还仰头呻.吟,将尖利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肉。

    才不过一刻钟。

    躺在臂弯的女子,便娇红着一张脸,满眼皆是昧色。

    男子喘着粗气,将女子平放在榻上,开始去解自己的腰带。

    然女子分明已是低.喘连连,却依旧死鸭子嘴硬地攥住他的手,“表哥,不要,你不能总用这种方式让我投降,唔,表哥不要……”

    却是男子在榻尾。

    几乎是顷刻间,女子便绞紧了双腿,绷直了背脊,整个身子皆在隐隐发颤。

    分明都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人还在拒绝,“表哥,你说话不算话。”

    隐忍得快要炸裂的楚洵,这个时候可能当一个说话算话的君子吗,她拨开女子汗湿的发丝,落在女子耳畔的声音哑得不能再哑,“我这个年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从前是没经过人事,尚且还可以做个和尚。”

    “如今知了人事,哪里还能忍得住?”

    阮蓁轻笑,“那我离开的日子,你是怎么办的?”

    然后,阮蓁就看到某人当着她的面……

    衣衫半解的男子,此时就这般正经地靠在软榻上,然后做着天底下最不正经的事。

    他看向她的眼里满是潮红的委屈,就像是处在深闺的怨妇,幽怨地看着那始乱终弃琵琶别抱的丈夫,怪她让自己独守空房,夜夜空对月。

    实在没眼看,阮蓁别开脸,“表哥,我先睡了,你自便。”

    说罢,便捂着胸前的风光要下榻。

    却被男子从身后拥住,将坚硬的背脊抵在她的背上,用滚烫的气息燃烧着她的心防,“表妹就当行行好,帮帮我好不好?”

    一向沉稳的权臣,突然开始撒娇,叫阮蓁一时还真是没想好如何拒绝,“表哥,我……”

    就在女子犹豫的刹那。楚洵放倒了她,将她两只挣扎地小手举过头顶,用一只手按住,紧跟着噙住女子早已被她自己咬红的樱唇,用舌尖攻破她的齿关,与之勾缠绞杀。

    坦白说,对于楚洵的身子,阮蓁是从不抵触的。

    更何况,今夜被他这般接二连三地撩拨,她没能坚持多久,便开始丢盔弃甲。

    或许,她可以换个思路。

    并不是楚洵占她便宜,是她占了楚洵便宜。

    反正,有了这回的经历,只怕谢卿山是嫁不成了,即便是其他人,只怕楚洵也不会让嫁,她几乎是摆脱不了他的。

    既然反抗不了,那倒不如坦然接受。

    这么想着,阮蓁也环上了楚洵的脖颈,与之开始回吻,不再拘着自己,彻底地放开。

    其这般完全放开的后果便是: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男子在他耳畔呢喃。

    阮蓁睁开迷离的眼去看床单,登时羞得面红耳赤。

    楚洵换好床单,也给女子抱去净室洗了个囫囵澡,等两人重新躺在床上时,楚洵拥女子入怀,低低地呢喃:“明日我去兰衍那里讨一些避火图来,今后变着花样伺候你可好?”

    兰衍是金陵出了名的浪荡子,书房里别的书可能没有,避火图却是应有尽有的。

    阮蓁翻了一个白眼,“谁要你伺候了?臭不要脸。”

    “是吗?”楚洵毫不客气地拆穿她,“那方才那床单是怎么回事?”

    阮蓁想起方才那一片湿,登时两颊烧红,气急败坏,却又无话可说,“我……”

    “表妹不必害羞,我也同你一样,其实我们都心慕彼此,身子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蓁蓁,你能不能不同我闹了?”

    夜色太暗,隐住了阮蓁翻的白眼,这不过是见色起意,怎么就是心慕了?

    照他这么说,那些去烟花柳巷的公子,还都爱上了行院的姑娘不成?

    别说,若是那头牌跟楚洵一样,她也不是不可以多怜惜一些。

    这么想着,阮蓁心里就更轻松了,罢了,这些日子,就当楚洵是一个舒缓身心的小倌好了,只要他不再发疯,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而至于以后的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模模糊糊间,她又听楚洵道:“表妹,等过几日,你陪我一起去姑苏的沈家,把你的身份定下来。”

    “这事儿以后再说好吗?”阮蓁是想能拖一日是一日。

    但楚洵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成婚的日子也定了,就在三个月以后,那是今年最好的日子。”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又道:“对了,到时候我们不住照雪斋,便住在从前祖父住的修竹阁吧。”

    阮蓁想了想道:“修竹阁年久失修,还是照雪斋好些,尤其是那个浴房,实在甚得我心。”

    “照雪斋大概风水不好,你住进去第一日就起火了,你看,后来我们不就是和离了。修竹阁是从前祖父和祖母住的,他们两人倒是一直感情很好。”

    不知为何,楚洵今夜说了很多话,做了很多事,却都不及这一句话叫她上心。

    他是真的喜欢她吧?

    第55章 哄他倒也容易

    这种程度的喜欢,阮蓁还是能承受的。

    不论是出于他那几分真心,亦或是出于对他疯狂举动的弥补,这点好她尚且还算是受得起。

    但渐渐地,事情越发地叫她看不透。

    他把莲清和玲珑找回来就不说了,毕竟是为方便照顾她的起居,但后来各色珠宝、首饰都往她跟前搬,又许诺了她从前嫁妆三倍之多的嫁妆,还将他的一些田庄、铺子交给自己打理,连昌平都任凭她的使唤。

    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若是她没记错,她才刚欺骗和背叛他。

    这才一个月不到,他非但彻底忘却两人的仇恨,反倒是变本加厉地对她好?

    这人又不是被她下了降头,怎会做出如此古怪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洵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天,楚洵去衙门不久,昌平又送来一匹浮光锦。

    “这浮光锦轻如雾骨,薄如蝉翼,随着光线变化,行走间波光粼粼,而且还能防水,即便是淋过暴雨也不会沾湿,只有江南制造局一个老匠人会制,今年拢共就出十匹,主子使了大价钱,才得来这么一匹,说是给夫人你做夏日的衣裳穿。”

    一同送来的还有一筐甜瓜,“这是庄子上新采摘的甜瓜,主子爷说天气渐热,夫人可适当用些,但也不可贪多,甜瓜性凉,多食容易体寒。”

    昌平走后,莲清便去挑选甜瓜,“我拣

    些齐整的,拿去巷子口的甜水井里去浸着,等小姐午睡醒了,刚好可以用。”

    莲清用箩筐端着几个甜瓜出门后,玲珑将浮光锦拿在手上看,思忖着衣裳的样式,但她想了半晌却是打算撂挑子,“小姐,这浮光锦太过贵重,我们自己做,恐怕毁了这料子,还是请了绣娘上门来做吧?或者,让国公爷拿回国公府去,让府中的绣娘做?”

    “不必了。”阮蓁放下茶盏,拒绝了玲珑的建议,“那还是找个绣娘吧。”

    听楚洵说,姨母如今身子不好,上回得知他们和离又病重了一些,后来她过世的消息,他们都还瞒着她,如今她和楚洵的关系又不是那般确定,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若是这般,岂非又叫姨母伤心一回?

    玲珑将浮光锦收回屋子,恰好一道日光打在那衣料上,果真映射出粼粼的波光,当真不是俗物。

    阮蓁不由想到:从前两人未曾和离时,楚洵何曾这般上赶着讨好?若是她没有记错,他也就顶多让厨娘给她做过点心,除此以外,连个首饰都不曾送过,哦,倒是有给她作过画,却还嫌弃她字丑,题的字毁了他的画作。

    太反常了,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玲珑将箱子搬回屋去,莲清突然从门外回来,慌里慌张的,倒是不像平常的样子。

    “怎么了?”阮蓁问。

    “方才在巷子口,我表哥来找我,他跟我说,上回我拜托他找的红姑,这回当真是来金陵了,如今在如意楼下榻,问小姐何时可以见上一面?”

    这事儿起因是,阮蓁发现阮宁和她爹长得像,且崇哥儿出生时,她娘才过世不到一年,怀疑郑氏曾是她爹的外室,想要取缔她娘,这才对她娘痛下杀手。

    便想着找红姑,她娘的贴身侍女,来问个明白,当年到底是何情形。

    只当年她娘过世后,红姑没多久也赎身离了阮府,原本莲清一个月前就已说找到人,但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红姑并没有如约来金陵。

    本以为这事儿会不了了之,却不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让她在如意楼住下,我会寻个机会去见她。”如意楼乃金陵第一酒楼,也兼客房,花费自是不菲,阮蓁想了想,褪下手腕上的一对金手镯,让莲清带去给红姑。

    这事儿原也算正当,阮蓁去见一面是无妨的,但坏就坏在楚洵至今还不让她出门。

    于是,她就在想,等夜里楚洵回来,要如何让他同意自己出门。

    楚洵回来时,天刚刚擦黑,但因为楚洵近不得年轻女子的缘故,玲珑和莲清一听闻他回来,便早早地离开了。

    是以,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还不到睡觉的时辰,两人同坐在南窗的软榻上,一人靠着一边。

    楚洵靠在左边,穿着雪白的睡袍,手里头拿着一本卷册,随意地翻着。

    阮蓁在右边,拿着针线绣盖头,这已经是第二回绣盖头了,熟门熟路的,倒也不是难事儿,只她心里藏着事儿,好几次戳到指尖。

    就当她又一次戳到拇指时,楚洵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投过来一瞥,“可是灯太暗?”

    阮蓁摇头,想趁机提出门的事,却听楚洵又道:“实在不行,白日再做,免得伤了眼睛。”

    阮蓁正要回答,楚洵又道:“今日的浮光锦可见到了?”

    好端端地,怎问起这个。

    阮蓁微一抬眸,见他满眼的期待,略微一思索,便知他这是在邀功,因道:“看到了,我很喜欢,多谢表哥。”

    “既是喜欢,那你打算怎么谢我?”楚洵的睡袍是冰缎所制,雪白的一层,薄薄地贴在他挺拔的躯体上,勾勒出美好的线条,更何况那袍子领口还开得有些大,露出男子莹白结实的胸膛。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随着男子慵懒地靠上软榻,那袍子似乎领口又大了许多,几乎露出一半健壮的胸膛,且他眸光还肆无忌惮地,似打量猎物一般地扫视着自己。

    阮蓁方知,这人是在暗示,暗示她应该用何种方式答谢他。

    若是平常,她倒也不必搭理他,他自然会自己贴过来。

    可如今么,她有求于他,自又是不同。

    阮蓁勾唇一笑,放下手中针线。

    她先是从绣篮中取出一块紫纱,坐去楚洵身旁,轻轻地搂着他,两人顺势倒在软榻上。

    楚洵何曾想过,今日还有这般艳福,登时也是两眼放光地期待着。

    阮蓁也不负他的期盼,将方才那纱缠在楚洵的脖子上,手背及指尖有意无意蹭过男子的耳垂、喉结,男子的眸色渐渐发暗,动情地去触碰女子的玉臂,想要拉他入怀,哑声轻唤:“蓁蓁。”

    却这个时候女子用嘴轻轻将纱叼走,离去时那欲迎还拒的一瞥,直叫男子被迷得神魂颠倒。

    “别走。”

    “过来,让我抱抱。”

    阮蓁撇了撇嘴,这人每回都是说抱抱,而后么……阮蓁也不拆穿他,自几上的碟子里捻了颗殷桃,轻轻叼在嘴里,慢慢靠近,而后至楚洵旁边后,嘴唇微张,将樱桃往楚洵嘴里送。

    男子愣愣接过后,女子害羞地逃走,却被男子反手拉住,“勾了人,还想跑?”

    阮蓁被按住了肩膀,“不得已”跪在地上,仰着娇红的一张脸,像一只娇软的猫咪直往男子另一只掌心蹭,蹭得男子从掌心痒到了心里,可他嘴上却道:“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真不知你哪里学来的这些勾.人的招式?”

    阮蓁总不好和她说,之前为了引诱他,不知看过了多少话本子,这也太长他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只娇嗔道:“那表哥你喜欢吗?”

    楚洵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倏然俯身,而后以食指指腹轻抬女子的下颌,另一手将紫砂小盏里的茶水喂给女子。原是想要两人共饮佳酿,岂料一个不慎洒出来一些,沿着女子的玉颈向下,直接打湿了整个的前襟,雪色睡袍里头的玫红色亵衣,以及亵衣下饱满的蜜桃再也无处遁形。

    男子触碰着女子下颌的手背,倏然青筋暴起,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女子抱起,至床前,重重地往柔软的被褥上一扔。

    “你个小狐狸,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今日怎么又肯主动了?”男子粗重着呼吸道。

    女子低低喘息,“这不是表哥暗示我的吗?”

    说罢,便似做错事的小孩一般,抽身而出退至床角,神色慌张道;“难道是我意会错了?表哥其实并不是想……”

    楚洵捏上女子幼滑的脚踝,一把拖过来,俯身凑近,低低道:“你说呢?”

    这一夜很长,长到整个房间没有熄灯。

    这一夜也很短,短到阮蓁都没有时间说正经事。

    还是在第二日,两人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用早膳,阮蓁才跟楚洵提起想要去如意楼见人一事。

    楚洵一听,立马放下碗筷,不悦道:“我就说你昨儿夜里怎地如此反常,敢情是在这里等着我?”

    阮蓁也不否认,反倒是拉着他的袖子不住地摇晃,“那表哥说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不行,你如今在世人眼中是个死人,你贸然地出现在大街上,你觉得合适吗?”

    “别说现在不行,便是将来,你都要以养病为理由深居简出,否则你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那我将人请回来呢?”

    楚洵依旧摇头,“那更是不行。”

    这个小院不能轻易暴露

    ,否则被谢卿山察觉到,那可就不大妙了。

    眼见计划行不通,阮蓁便直接松开他,双手叉腰,小嘴噘得能挂油壶,“那你以后都别碰我。”

    才吃了顿好的,楚洵怎么舍得,当下就缴械投降了,“那不如这样,等我有空了,我亲自带你去,你再带上面纱,如此一来,想是无妨。”

    但这份妥协却不是没有条件的,他旋即又在女子耳边咬了几个字眼,虽声儿小,听不真切,但见女子胀红的一张脸,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真没想到,表哥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竟然如此不要脸。”

    楚洵泰然受之,“粗俗,这叫闺房情趣。”

    楚洵是第三日带阮蓁出门的,本来的确是同她一道去见红姑,不想在门口见到几个同僚,高低要拉着他去喝酒,楚洵推脱不得,只得叫昌平从马车里,将莲清和玲珑叫下来,陪着阮蓁一同前往红姑下榻的客房。

    如意楼酒楼一共有两幢高楼,前头是酒楼,后头是客房,阮蓁一行穿过后院至了客房的二楼,阮蓁将莲清和玲珑留在了外面,自己一个人进去会见红姑。

    来之前,阮蓁设想过很多可能,却独独没想过是这样的场面。

    红姑一见她便哭着跪了下来,“小小姐,这些年你受苦了,王爷派奴婢来接你了。”

    第56章 决定离开在离开之前,想对他好点。……

    阮蓁愣住了。

    半晌,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郡主,我?”

    这也太离谱了,若是她没记错,她爹只是一个寒门,她外祖家更是落败到流放的地步。

    红姑仍垂首跪着:“是的,小小姐,你的生父乃是秦王陆琛,小姐在嫁给阮大人时,便已有了一个月身孕。”

    阮蓁依旧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轻摇头,“不,不可能,我虽然想过他不是我亲爹,毕竟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我同他却是有几分像的,尤其是眼睛。”

    红姑垂泪道:“这说来就话长了。”

    阮蓁将红姑拉起来,两人绕过青松明月竹制屏风,坐到后面的圈椅里。

    红姑替阮蓁斟了一杯茶,这才娓娓道来,“小小姐的父亲秦王,曾是先皇后的嫡子,也是先皇亲封的太子。小姐同太子乃是青梅竹马,到了太子选妃的时候,太子也同老爷提及过婚事,在老爷的默许下,太子时常出入太傅府,在一次醉酒后,和前去探讨诗词的小姐犯下错来。”

    “一个月后,发现有了身孕。也就是有了小小姐你。”

    “当时小姐比小小姐如今还小一岁,才刚刚及笄不久,她很害怕。但太子听说后,马上就回宫,要请皇上给两人赐婚。”

    “岂料,当时的晋王,也就是如今的皇上陆晟,也就在那天,联合镇南侯以及刑部侍郎迟远清,状告太子卖官鬻爵。”

    “原就是无稽之谈,可哪想太子几个门客突然反水,声称曾帮太子牵线搭桥,安排过数十个官职,且太子也受了这买卖之资。迟大人带人前去搜查,果然在东宫的库房,查出了相关的证物,是一些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你父亲只当时下面的人孝敬的,不收便是不给面子,于是便收下了,哪想到是有人一早便开始设局对付他。”

    “你皇祖父是个明君,眼里容不得沙子,当即就将你父王贬为秦王,并要发配去守护皇陵。你父亲为了留在金陵扳回一局,不得已需要联姻威远大将军的千金。”

    “老爷不忍心将小姐送入秦王府做妾,便给小姐物色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也就是阮大人,阮大人出身不好,才学也不如何,但他胜在长得肖似你父亲。老爷的意思,一来阮承业不会怀疑你的出身,二来也能让小姐有个念想。”

    听到这里,阮蓁明白了,怪不得那些年,她娘总是看着阮承业笑,待阮承业也不像是不喜欢,敢情这是把他当做替身。

    而看样子,阮承业也不知道她不是他亲女?可即便如此,这个人待她却是依旧刻薄,可见是个骨子里的坏人。

    而关于她娘的死因,也就有了更好的解释,“所以,后来,又过了几年,如今的皇上登基,我父亲的府上被发现龙袍,被以谋反罪名处以死刑,连带我外祖一家也受了牵连,我娘当年之所以想不开,不只是外祖过世之故?还有我父亲死讯传来的缘故?”

    红姑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的。秦王被斩首前,威远大将军做主,让王妃和秦王和离。秦王也在小姐兄长的帮助下,用人做了替死鬼。两人一路逃出金陵,秦王想要见小姐一面,便去到了江州。就是这一面,小姐决定假死脱身,跟着你父亲去明州逃命。”

    说到这里,红姑难为情地看了阮蓁一眼,“小姐说了,小小姐你一定会怪她,怪她没有把你一起带走,但小小姐又说了,当时她和你父亲是去逃命的,万一会被朝廷逮住,那就是斩首的大罪,所幸阮大人并不知道你不是亲生的,这才把你留在了阮家。”

    阮蓁以为,自己是叛王秦王的女儿,已经够惊悚了。

    但没想到,听这意思,她娘还活着?

    阮蓁不算个脾气坏的,却也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好你个林鸳,我在这儿为了你的死,伤心落泪这么多年,结果你倒好,跟着心上人花好月圆去了,你们两夫妻倒是患难见真情,过上了赛神仙的日子,可想过还有个女儿,被扔在庄子上,吃尽各种苦头?”

    心里埋怨是一回事,但阮蓁也明白当时那种处境,她娘不带她走是明智的,也更庆幸于她娘还活着,而不是那等凄惨的下场。等稍微缓过来,阮蓁又问起她娘和她爹的近况,在得知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后,终于忍不住摔了杯盏,“好啊,还背着我生了个儿子,怪不得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

    玲珑听见屋内又瓷片碎裂的声音,便前来敲门:“小姐,发生了何事?”

    红姑道:“没事,你们小姐没有端稳杯盏。”

    等门外没了动静,红姑这才又道:“小小姐莫要生气,小姐同王爷去明州后,再也没有出过岛,并非是不来找小姐,若非王爷听舅老爷说小姐嫁给了英国公,也不会派奴婢来接小小姐。”

    “我听莲清说了,小小姐兜兜转转又跟了英国公。这英国公府世代忠于朝廷,总有一日要同王爷对上,到时候小姐若还在楚家,被楚家休弃都还是轻的,王爷就怕你身份暴露后,被朝廷肆意凌辱。”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毕竟听红姑说,她几乎同她爹一模一样,她若是见了皇上,很难不被认出来。

    而楚家会保她吗?

    楚洵或许会,但老夫人不见得,上回就打算牺牲她,成全英国公府的前程。

    阮蓁不想再陷入被动的局面,当下就道:“什么时候走,现在吗?”

    红姑没想到阮蓁如此地利落,还反问她:“小小姐不会不舍吗?你和英国公可是少年夫妻。”

    阮蓁没所谓地道:“他对我,不过是见色起意。而我对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寻一个庇佑。如今我亲爹是秦王,将来若是更近一步,我爹便是皇上,我自有我爹庇佑,又怎么会不舍得他?”说到此处,她又问红姑:“对了,我爹除了我和弟弟,还有多少个孩子?”

    红姑道:“王爷从前和秦王妃倒是有一个女儿,那孩子同小小姐一般大,养在她外祖家,尽管有老将军的庇佑,却还是受到你父王的连累,没有人敢娶她。除此以外,便只有小世子和小小姐你了。”

    听罢,阮蓁更是不再犹豫。

    这子凭父贵,和妻凭夫贵还是不同的。前者,乃是血脉相连,比如说,只要活着一日,她就能得到她父亲的庇佑。后者,却全寄于男子的爱,比如说,楚洵如今心悦她,自然是待她如珍如宝,但他若是爱上了别人,这份好自然也转移到了旁人身上,这在他们楚家是有前车之鉴的。

    而她爹若是做了皇帝,她弟弟便是太子,即便将来生出来的儿子,那情分也不一样,更何况还有她这个心眼多的长姐在,何愁斗不过那些人?

    而她爹若是事败,她走

    与不走,结局大概差不多,都好不到哪里去。

    “红姑,走吧,我们现在就走。”

    阮蓁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些年总是被人看不起,如今虽然她爹还没有成事,却好歹在他的地界儿,再没有人能够看轻她。

    哪想,这一刻被她抛之脑后的男子,却大煞风景地出现在了门口。

    “你们小姐还在里面?”

    玲珑回说:“是。”

    楚洵开始敲门,“我能进来吗?”

    阮蓁不耐烦地回道:“我马上出来。”

    临走前,阮蓁小声问红姑:“你们这回一共来了多少人?”

    “城内只有十人。城外还有一百人。”

    阮蓁点了点头,人不多,但大概也够用了,又在红姑耳边低语道:“你等我消息,可能也就这几日,楚洵要带我去姑苏城,此次是去帮我入沈家的族谱,按惯例他不会带多少人,到时候你们在必经的路上等着,等到了夜里,你来接我走。”

    离开房间,阮蓁重新覆上面纱,楚洵伸手牵她,她心情好,也没有拒绝,还甚是大方地挽上他的手臂。

    楚洵有些意外,淡淡扫了一眼她上扬的唇角,“你今日很高兴?”

    “这么明显吗?”

    “是,很明显。”楚洵顿住脚步,捏上女子白皙的脸蛋,“是因为问了红姑后,岳母的死因没有疑问?”

    若是从前,阮蓁这谎话是张口就来,但如今却是受了教训,不敢再骗他,只挽着他的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外头的街市去,“表哥,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近日楚洵赠与她不少贵重的礼品,阮蓁却从未回礼,想到再过几日两人就要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阮蓁也想送他一份离别的礼物。在离开之前,她也想对他好点。

    “礼物?”

    “对啊,旁边就是萃玉斋,我给表哥挑个礼物好不好?”

    楚洵唇角微勾,显然很是高兴,然话却依旧刻薄,“你竟也有想送我礼物的时候?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阮蓁心情好,不和他一般见识,“这不是表哥的生辰快到了?”

    “不是还早?”

    楚洵比阮蓁大五岁,再有三个月便是他二十二岁的生辰,是还早,但那个时候她已不在他身边。

    但这却是不能说的,阮蓁笑道:“是还早,但我从前听清表姐说,萃玉斋的玉件,都要提前几个月预定。”

    楚洵喜欢玉件,不喜欢金器,她是知道的。

    等到了萃玉斋,掌柜的见楚洵身穿紫袍,在大梁只有官宦人家才能着紫色,又生得这般郎艳独绝,想来定是某位权贵公子。女的虽遮住了颜面,但行动间却有股子自如的风流,可见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见小二要上前接待,被他唤了回来,亲自谄媚地迎上去,“这位公子,不知想要给这位夫人置办些什么?”

    阮蓁道:“你们这儿可有上好的翡翠籽玉?”

    掌柜的去到后面,没多久捧着一个匣子出来,等拿出来一看,却是质地细腻,手感润滑,种水极佳的玉料,一看便不知凡品。

    阮蓁很满意,“就它了,雕个祥云蝙蝠纹的玉如意吧。”

    几乎是话音一落,阮蓁便感到面上落了一道不善的目光,她微微一抬眸,果然瞧见楚洵冷了脸色。

    阮蓁是个很敏锐的人,当即就察觉到了症结所在,下一刻,她不动声色地道,“这块玉胚甚大,剩下的不知可够雕一根男子用的发簪?”

    自古以来,发簪皆是定情信物。

    话音落,某人的眸光便柔和了几分,阮蓁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在想:你若不是楚家人,我或许还能带着你去投奔我爹。以你在临安城草人借箭的本事来看,想必能够对我爹多有助益。

    但也只能是想想,楚家世代忠良,绝不可能背叛朝廷。

    想到这里,阮蓁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阮蓁道:“这发簪送给表哥,这玉如意我想送给姨母,祝愿她能日日如意,只是不知我何时才能再见姨母?”

    “这有何难?”楚洵道:“后日我们便启程去姑苏,等从姑苏回来,我便领着你去见母亲。”

    “后日吗?”离开的日子就在眼前,分明该高兴的,却不知为何,阮蓁心里升起淡淡的哀伤,“后日就要走了吗?”

    后日便要彻底离开他了吗?再见时便是政敌了。

    这份哀伤看在楚洵眼里,却是直皱眉头,“怎么,不想嫁给我?”

    阮蓁摇头,往楚洵怀里靠了靠,“怎么会呢,表哥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男人,我怎么会不想嫁呢?”

    说这话时,阮蓁还想起另一个男人,另一个待她似火一般热情的男人。

    她突然想到,若她是秦王的女儿,那她同谢卿山,岂非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妹?

    而他们却险些拜堂成亲,也得亏楚洵横插一脚,否则他们岂非做了乱.伦之事?

    想起这个,阮蓁心里一阵后怕,看向楚洵的眼里满是感激之色。

    “还算是有良心。”楚洵宠溺地看着阮蓁,刮了刮她的鼻间,旋即也不知想到什么,又沉了脸色,“你以后还是少说这些酸话,我实在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只好生陪着我便是。”

    陪着他吗?

    大概只有这两日的功夫了!

    大概因为离别在即,阮蓁对楚洵生出了一丝依恋,夜里沐浴过后,还身着轻薄的寝衣,主动往楚洵怀里拱。

    然楚洵却难得地忍住了,“你先睡,我要回一趟国公府,后半夜再来陪你。”.

    照雪斋的书房,楚洵再次会见裴阆和其他心腹部下。

    楚洵先是问昌平:“打听清楚了,他决定明天行动?”

    昌平道:“根据咱们从前埋在东宫的暗桩,太子听说主子爷后日便要启程去姑苏,让夫人入沈家的族谱后,得知明日主子爷要出城,便决定在金陵城外的十八里铺设埋伏。”

    楚洵点点头,他先是吩咐其他侍卫,“你们明日,再对我们的人下手时,切记不可手软,只要不伤及要害便成,否则容易露馅。”转头又吩咐裴阆,“而你明日的主要任务,便是在他的人对我下手之前将我击中,如何避过脏腑,不伤及性命,却又要让我受重伤,这个分寸你自己把握好。”

    之后,又嘱托其他部下,他昏迷过后一些事项的善后,这才将这些人一一送走。

    回甜水巷的路上,昌平再一次问道:“主子当真要瞒着夫人吗?”

    楚洵无奈地笑笑,“对,瞒着她。”

    否则,他只怕一辈子,也无法窥破她对他的爱到底有几分。

    第57章 他遇刺了临别之际,他竟然遇刺了,还……

    “还不睡?”

    楚洵回到甜水巷时已近亥时,女子却还不曾歇息,正坐在南窗的榻上,就着晃动的烛火做针线。

    灯下看美人,自有一股风流在,更何况如今已入夏,女子寝衣轻薄,露出一截玉白的颈,以及领口一片雪肤,只那般一眼,便叫人喉头微动,楚洵哑声道:“绣什么?这么暗了,也不怕伤了眼?”

    “是在绣盖头?”

    阮蓁轻摇头,依旧低垂着眉眼,专注着手中的针凿,“你不是病了?近不得年轻女子,否则便要抽搐、心悸?我想了个法子,也不知能不能帮到你。”

    她要走了,可楚洵如今却只能近她的身。

    就像楚洵说的,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

    身边不能没有女人侍候,而他作为楚家如今的当家人,更是有为楚家延绵子嗣的责任。

    她便想走之前帮一帮他,等她离开后,得知他安好,她也能放心。

    阮蓁打了个结,用剪子将线头剪平,这才将成品在楚洵跟前扬了扬。

    却是一张条形的布条,用绯色的软缎所制,看不出是个什么用途,“这能治病?”

    “我也不知,但可以试试。”阮蓁绕到楚洵身后坐下,用那红色布条覆在楚洵的眼上,系于脑后。

    而后冲门外的莲清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扭扭捏捏地走了进来,代替阮蓁坐在楚洵的身后。

    目之所及一片黑暗,楚洵下意识往后一抓,这便捏住了莲清的衣袖。

    楚洵沿着袖子,正要继续摸下去,眼看就要摸到莲清的手腕。

    也不知道怎地,阮蓁突然心里一阵地难受,她赶忙走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楚洵虽被遮住了眼,也明白突然又多了一个人,他掀开布条,方知手中握着的是莲清的衣袖,登时也是愠怒非常,只他还不及发作,便先倒在了地上,身子不住地抽搐,面色也霎时白得不像人样。

    却是又发病了。

    莲清只听过楚洵的病,却从未亲眼见过,登时也是吓得坐立难安,“小姐,这是不是没用啊?”

    有用的,方才阮蓁看得明白,楚洵在没有扯开布条之前,分明是没有发病的,这叫她大为地松了口气。

    招呼莲清下去,让两个婆子送温水来。

    过了一会儿,林婆子将水呈上来。

    阮蓁绞着帕子给楚洵擦脸上、身上的冷汗。

    “表哥,你也看到了。若是下回有女子靠近你,只要你蒙住眼睛,便不会发病。”

    这会子,楚洵虽然脸色依旧惨白,却是不再抽搐了。

    他背对着阮蓁躺着,不领阮蓁的情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你是不是还想着谢卿山,还想着离开我?”

    阮蓁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什么都能想到谢卿山?我不过是怕你这病被你的政敌知道,到时候甚至都不用刀剑,都能让你受伤。”

    楚洵的理由倒也充分,“你这个人,我还能不知道,若是从前,你巴不得我得这样的病,如此一来,你便可以独占我,可如今却想着给我治病,怎么,是怕我因为这个病缠上你?耽误你去做太子妃?”

    阮蓁无力望天。

    她即便是嫁给谁,也不可能嫁给谢卿山啊,她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有底线的,这种和同性兄长结合的事,她还真做不出来。

    但这个秘密,她不可能同楚洵说。

    倒不是担心他出卖自己,而是怕他提防她去找她爹娘。

    这些日子以来,楚洵待她极好,叫阮蓁好了伤疤忘了疼,都快忘记他疯起来的吓人模样,也许他不发疯,也能是一个好丈夫。

    但是,她却有这样的身世在,可以想见将来是何等的腥风血雨。

    上一次,楚洵虽然抗住了皇上的威压,并没有妥协,但那不过是臣子的婚事,天子也不好过多干涉,但若是她的身世曝光,这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国事,拿她来祭旗都是没话说的。

    到时候,楚洵真能保她吗?

    即便是能,只怕也是伤筋动骨,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何必呢,明明两人分开,都能过得更好,何必要强行绑在一起?

    虽然有些不舍,但这份不舍,和要重见父母的热切比,却是不值一提的。

    若她娘不在了,只有她爹一个人,她一定选择楚洵,可那是她娘啊,幼时待她如珠如宝的娘亲啊,她在哪里,哪里才是她的家。

    除非楚洵愿意跟她走,否则她一定是选择她娘的。

    但要楚洵跟着她走,就等于是叛国。身为楚家人,身为楚家的当家人,楚洵做不出这样倒反天罡的事。

    万千思绪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句叹息。

    都要离开了,阮蓁不想将两人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争吵上。

    她瞪掉绣花鞋,也上了床,从背后抱着楚洵,将脸贴在男子宽阔的背脊上,比平时更有耐心地解释,“表哥,我现在依旧是想着独占你的,你方才险些摸上莲清的手,我看得心里难受,麻溜地就进来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我啊,还和从前一样,是个大醋坛子,所以你千万别想着纳妾,收通房什么的。”

    楚洵略微一想方才的情形,倒也没有继续闹,他翻了个身,也将女子拥入怀,紧紧地拥着,就仿若只要他一松手,女子便会似烟雾一般飘散。

    阮蓁被勒得有些气短,“表哥,你抱这么紧干什么,我快喘不过气了。”

    楚洵这才松开一些,却又紧紧地握住阮蓁的手。

    阮蓁察觉到不对劲,“表哥,你今日有些奇怪,可是遇到什么事?”

    楚洵没有正面回答,只给她讲了个故事,“前儿个我陪你去如意楼,中途遇上同僚,跟他们喝酒时,听说个事儿,说是咱们大理寺有个衙役,因公殉职了,只他才一死,尸骨未寒,他妻子就重新嫁了人。当时他们说起这事时,所有人都看向我。”

    阮蓁赶紧道歉,“上回的事,是我对不住表哥,表哥原谅我好不好?”

    楚洵却并不接话,而是自顾自地又道:“听说那个衙役的父母亲,还给那个妇人出了嫁妆,风风光光地将人嫁了。”

    顿了顿,他话音一转,“这要是换做我,可没这个肚量,非得打断她的腿,再把她卖去窑子不可,既然这么离不得男人,那就合该让她日日夜夜地伺候男人才是。”

    阮蓁很心虚,并不敢应声,只乖顺地在男子怀里蹭了蹭,“表哥,我困了,我们歇了吧。”

    似是察觉到女子的糊弄,楚洵几乎要将女子的骨头捏碎,“答应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即便是我死了,你也要为我守节。”

    阮蓁只能委屈巴巴地道:“我不会离开表哥的。”

    “好,我再相信你一回,若是你再敢骗我。”

    “我、我一定……”对于这个女人,楚洵实在是说不出狠话,最多也不过是一句老话,“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昨儿夜里的楚洵很是奇怪。

    到了第二天,奇怪的那个人变成了阮蓁。

    “表哥,你今日能不能不出门,在家陪我啊?”

    明日就要出发去姑苏,到时候她便要同红姑离开,不知这辈子是否还有机会见面,再见面只怕也已是仇敌。她有些不舍,想要他多陪陪她,算是多留一些念想。

    楚洵看了她一眼,戏谑地道:“你如此喜欢权势,我若是不上进些,岂不是会被你嫌弃?”

    阮蓁走上前去,拉着他的手往回走,“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表哥你就留下来陪我吧,我胭脂用完了,做绣活的丝线也缺一些,你陪我去街上采买可好?”

    “这些事交给昌平即可,何必你亲自去?更何况,如今你也不能露面。”楚洵看了一眼天色,“今日有个要案,要出城,等下去晚了,怕夜里回不得城。”

    男子摸了摸阮蓁的头,又道:“你乖些,就在家中等我。”

    说罢,楚洵转身就走。

    却被女子拽住了袖子,楚洵踅过身来,“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抱抱你。”表面的平静,掩盖了阮蓁内心的不舍,她又叮嘱,“表哥,你早些回来,今日我亲自下厨。”

    一听女子要下厨,楚洵吓了一个踉跄,“上回你下厨,就跟我提和离,这回又下厨,是又想做什么?”

    男子的失措,叫阮蓁心中一暖,她踮起脚尖,在男子的唇瓣上亲了口,而后又专注地替男子整理衣襟,连带着腰封也重新系了,腰间的玉佩也取下来反复擦拭,这才肯放男子走,“那我不下厨就是了。”

    “你早些回来。”

    可男子才刚走出几步,却又忍不住转过身来看,见女子痴痴地看着他,眸色也是一暗,“回去吧,再睡个回笼觉。”

    两个人在廊道上这般地难舍难分。

    昌平冷眼看着,不得不替自家主子爷竖起大拇指,这才多少天啊,就收服了表小姐的心。

    想来,等到公子出事,表小姐应当不会叫主子失望就是了。

    到底,楚洵最后还是走了。

    人才一离开,两行清泪便从阮蓁两颊滑落,她抬手拭去泪水,回到屋子后,却并没有如楚洵叮嘱的去睡觉,而是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袱。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楚洵置办的,她的嫁妆留在了阮家,最终阮蓁只用包袱皮装了几件衫子了事,这才又趁着楚洵

    和昌平都不在,吩咐莲清去如意楼传信。

    莲清不明就里,只将阮蓁的信送到了红姑手里。阮蓁在信中言明,从金陵到姑苏,若是马车,只有一条官道可走,而到了夜里,楚洵一般会下榻当地最好的客栈,此行的路程不难估计,让她在乔装过后,在前头的客栈候着,好和她回合。

    红姑也回了信,阮蓁看罢,便将信烧了。

    如果按部就班,明日,至多后日,阮蓁便能离开金陵,前往她爹娘所在的明州。

    可有时候就是天意弄人。

    刚用过午膳,天上便开始下起暴雨,林婆子和周婆子一个忙着收衣裳,一个忙着收晒出去的咸菜。玲珑端着碗碟,等着莲清撑伞,一道去厨房洗碗。

    正这时,昌平魂不守舍地从月洞门外冲进来,边跑边喊:“不好了,夫人,不好了,主子爷遇刺了。”

    阮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裴阆和几个侍卫用担架抬着楚洵进了院子,男子面色惨白得不像个活人,早上出门时还干净的紫袍此刻染满了血污,血液混杂着雨水,直叫廊道上的地砖染了色,恁地骇人。随着担架的靠近,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更是确认了这一点——他遇刺了,且死生不明。

    脑袋一阵地眩晕,阮蓁受不住这个刺激,也晕了过去。

    第58章 修罗场谢卿山病房捉奸

    等她从厢房醒来时,太医已经来过。

    她去到主屋,楚洵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呼吸也甚是微弱,若非昌平一再保证,楚洵并没有性命之忧,阮蓁都要以为他死定了。

    “夫人你就放心吧,主子虽中了两箭,却并不曾伤及脏腑,连太医都说主子福大命大。”

    这人进气比出气少,阮蓁却哪里能放心,“那他为何还不醒?”

    昌平道:“太医说了,虽不曾伤及要害,却到底是失血过多。”

    阮蓁又问:“那太医可曾说表哥何时能醒来?”

    “这个还真不好说。”这话昌平是真没法说,其实世子爷早已醒来,但为了苦肉计使得顺畅些,为了推大爷上位,只怕还得装昏半个月一个月的。

    更何况,昌平扫了一眼秀眉微蹙的女子,世子爷装昏还有另一层缘故在。

    如今看来,夫人的表现,主子爷大抵是满意的,只是不知,到了那个时候,她的表现又如何,是否会让主子爷心寒?

    见昌平支支吾吾的,阮蓁那是气不打一出,等她靠得近些,又窥见男子脸上、脖子上的药渍,扯开衣领一看,肌肤上的血迹也不曾清理干净,登时更是怒从中来,“你就是这样伺候人的?表哥如此爱洁,你竟让他脏成这样,这是打量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就怠慢他是吧?”

    昌平被训得一愣一愣的。

    何曾想过,那个懦弱的表小姐,也能有如此盛气凌人的一天?

    更不曾想过,就是这么个怯生生的女子,竟然将自家冰山一样的主子爷给降服了?

    见林婆子煎了药进来,被骂来不敢吱声的昌平,赶忙去接过药,之前也是他喂的药,却不想直接被嫌弃。

    “不敢劳动你,你下去吧。”

    得,他还乐得轻松。

    只是,他也不敢走远,就在门口站着。如今主子这个情形,若是再来一波刺杀,那真是神仙也难救了。

    他站在门廊下,就看到表小姐坐去床边给主子喂药,一勺一勺喂得格外仔细,也格外地耐心,主子如今吞咽困难,喂一勺要吐半勺,每每这个时候,表小姐也都耐心地用帕子给他擦了,丝毫没有嫌脏,嫌累。

    等喂好药,表小姐又吩咐林婆子去端水,要给主子洗脸,擦身子。

    昌平这才出声阻拦,“夫人,这就不必了罢,仔细碰到伤口。”

    哪想到又碰了一鼻子灰。

    “不要为你的懒惰找借口。表哥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如今又已入夏,你让他浑身黏黏糊糊的,他怎么受得了。“

    昌平张了张口,想说病患哪有这么多讲究,却又挨了一顿骂,“你走,不要站在这里碍眼。”

    昌平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丝毫没有怨言,因为他知道,听到这些话的主子,心里一定乐开了花。

    思及此,他瞥了一眼床榻之上。

    不知何时,主子爷抿紧的薄唇已然舒展开来,唇角微微勾起,带着淡淡的笑意。

    但愿太子来了以后,主子爷依旧能笑得出来。

    今日遇刺以后,他们大张旗鼓地将主子爷从城外运回,后来又有太医频频出入小院,太子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一点,依照太子对表小姐的狂热,定然会追过来。

    自然,这也是主子爷计划的一环,他要看夫人如何抉择,是选太子还是选他,更要亲自听夫人的心声,对于他,到底有几分真情在。

    想到这里,昌平出了院子,吩咐裴阆将暗中的侍卫遣散。

    楚洵所料不错。

    谢卿山当天夜里就摸来了,是从后院翻墙进来的。

    他其实察觉到了不对劲,毕竟一路太顺畅了,简直是畅通无阻,但他是什么人,天不怕地不怕,即便知道有诈,还是义无反顾,大步流星的朝着主屋走去。

    据他从太医院打探的消息,楚洵还算是个命大的,竟然没有伤及脏腑,但估摸着经过这一回,也是元气大伤,下次再要想同他斗,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而对于阮蓁,他却是揪心不已的。这两人之间,上回经过他的离间,只怕已然没了情分。这些日子以来,阮蓁定然受尽了折磨,定然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他的解救。

    想到这里,谢卿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只是他想过很多可能,她会被打,会被骂,会被羞辱,会过得苦不堪言,却是不曾想过,等他去到主屋,旁若无人地点燃了烛火,竟会看见她甚是眷恋地搂着那个男人入睡。

    药味,血腥味,死人味,她竟全然不嫌弃,还搂得这样紧。

    谢卿山举着烛台就到了床边,稍稍一抬手,便将纱帐点燃,霎时窜起的火光,将他邪性的笑容照得更加骇人。

    阮蓁从下晌醒来过后,一直忙着照料楚洵,喂药、喂参汤,换药、擦身子,也是累了大半日。

    做好这一切,她这才有时间沐浴,等她躺回床上时,三更的梆子声已经响起。

    再过三个时辰便要天亮,她这才想起红姑来。

    这会子,红姑应该已经离开金陵,启程去了她们约定的客栈吧。

    只可惜,计划有变,楚洵受了伤,他们去姑苏的行程有变,红姑只怕是要白忙活一场。

    想必她等不到人,一定会折返回金陵,再与她商量应对之策。

    那么到时候,她还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走吗?

    不,阮蓁知道她做不到,至少要等楚洵醒过来,确认他没有大碍,她才能放心离开。

    既然太医说了没有性命之忧,想来醒来也就这几日,至多也不过半个月。

    半个月她还是等得起的。

    打定主意,阮蓁这才闭上眼睛歇息,只她才刚刚有了睡意,眼前便是一片刺目的火光,她腾地一下坐起身,纱帐在燃烧,赶忙将起火的那一面帐子扯下来扔在地砖上,转头去浴房用桶提水来浇灭,一连跑了好几趟,才总算是浇灭了最后一点火星。

    此时的她,已然是气喘吁吁,洗了把脸,正准备上床睡觉。

    却这时似是一道来自地狱的声音响起,“你作为我的未婚妻,如今却同旁的男人睡一张床上,阮蓁,难道你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

    阮蓁猛然一回头,便见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从屏风后头走过来,他双手叉腰,笑得甚是瘆人,“还是说,我和他,你想同时拥有?”

    “你怎么在这里?”阮蓁吓得退了一步,上一次谢卿山这么吓人,还是在白雀庵的时候。

    谢卿山并不回答,只又欺进了几步,直叫女子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你、你不要乱来。”

    然而男子攻城略地的步伐并未因为她的反抗而停止,反倒是越发地癫狂,他铁臂一伸,女子立马倒在床上。

    阮蓁双脚被男子坐在身下,完全动弹不得。谢卿山掐住阮蓁纤细的脖颈,而后一张口,露出尖利的牙齿,阴冷地笑了笑,“我想,大概是我从前对你太过守礼,不曾冒犯你半分,才叫你对这个男人的身子念念不忘,说起来,这都是我的错。”

    “既然是错,那就得改。”

    “我这就改。”

    说罢,他欺身而下,将女子颤抖的身子笼罩在高大的阴影之下,将他俊美的容颜渐渐放大在女子眼前,薄唇渐渐凑近女子的唇瓣。

    意识到谢卿山要做什么后,阮蓁吓得魂飞魄散。

    “不要,不可以。”他们是堂兄妹,怎么可以这样,更何况,阮蓁瞥了一眼睡在旁边的楚洵,楚洵还在旁边呢,若是他刚好醒了,看到这样的场景,这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楚洵一定会杀了他们两个,她保证。

    很显然,阮蓁顾忌楚洵的这个举动更加地触怒了谢卿山,也更加让他势在必得,他对准女子嫣红的樱唇,不由分说地咬了上去。

    幸好,阮蓁使出浑身力气,举着身后的瓷枕,闭着眼,照着谢卿山的头就是一记猛敲。

    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平躺在阮蓁身侧的男子,那一刹那睁开的眼睛,才又闭上。

    就当阮蓁以为谢卿山已经倒下,重新睁开眼时,却被谢卿山的举动吓得周身一颤。

    这人尽管被敲破了头,鲜血汩汩向下,额头,鼻尖,脸颊,乃至下巴,全都是猩红的血色,分明该是极致的疼痛,可这人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更甚者,他摸了一把伤口的鲜血后,竟然伸向嘴巴,癫狂地拥舌头去舔,还甚是肆意地笑了笑。

    “好,甚好,为了这个奸夫,你竟然对你未婚夫下死手。”

    “阮蓁,你当真是好的很啊。”

    面对这样的指责,阮蓁很是愧疚,“对不起,谢三哥,我不是故意伤你的,你不要逼我好吗?”

    “你也看到了,我又同他做了夫妻,思来想去,我还是忘不了他,只能是对不起你了。”

    “谢三哥,我喜欢的是他,你就忘了我吧。”

    阮蓁知道,和他道出真相,或许是个好的拒绝办法。但兹事体大,她不敢冒险,更何况,谢卿山脑子异于常人,万一他觉得即便是堂兄妹也无所谓,她又该如何是好?

    呵,忘了她?说得轻巧。他为了她想要的权势,几经生死。为了能够配得上她的期望,不顾母命,认了皇帝做爹。为了她不被楚洵磋磨,宁肯被天下人不齿,也要弃三军于不顾。

    可她轻飘飘一句“忘了她”,就想要将他打发了吗?

    他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

    “忘了你?”

    “阮蓁,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我这个人呢,有个毛病,通常来说,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但若实在得不到,就只能亲手毁了它。”

    说罢,谢卿山俯身而下,再度掐上了女子的脖子,与方才只为钳制不同,这回却是竭尽了全力。

    无人看见的角落,楚洵经由隐藏的绳索,摇响了挂在帐子背后的铃铛。

    顷刻间,便有昌平带着两个侍卫闯入,这才将谢卿山给控制住。

    而后,昌平颠倒黑白地道:“太子殿下,您为何总是跟我们主子过不去,之前抢了我们夫人也就罢了,如今却为何连他性命也不肯放过,竟是趁着他病重,来要他的性命?”

    “既如此,那就只有请殿下随我们走一趟,到我们老夫人跟前去说道说道了。”

    说罢,昌平大手一挥,两个侍卫便将谢卿山给架走了。

    谢卿山寡不敌众,只能被他们带走,但临走前却不忘威胁阮蓁道:“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

    谢卿山一走,阮蓁就忍不住趴在楚洵身上哭了起来,“表哥,你怎么还不醒。”

    “有人欺负我,你也不为我出头。”

    第59章 谢卿山:他利用了你。你还要和他过……

    楚洵指尖微动,却到底还是没有醒来。

    若是女子在他和谢卿山之间徘徊、犹豫,他或许会醒来质问她也未可知。

    然而女子这次却是坚定地选择他。

    甚至不惜重伤谢卿山。

    她对他的心,再也毋庸置疑,竟是如此地炙热和纯粹,不染一丝的杂色。

    可他却卑劣地试探她。

    若是这个时候他醒过来,那么他今日所做的一切,岂非成了他卑劣者的罪证?

    不,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要她永远如此爱着他,永远永远。

    阮蓁的哭泣,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是了,他如今病重,正在昏迷中,又怎会听她的委屈,且出声宽慰她?

    阮蓁擦掉眼泪,吩咐林婆子和周婆子收拾屋子。碎瓷片、被烧毁的帐子、谢卿山留在屋子里的血迹,全都被清扫干净。阮蓁又让莲清找了新的帐子来换上,这个时候已经是丑时末,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

    阮蓁赶紧上床睡觉,否则明日便要支撑不住。楚洵如今病了,连昌平都怠慢他,万事都要靠她,她可不能倒下。

    却不想,他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房门又被人敲响了。

    是玲珑的声音,“小姐,昌平大哥带着担架来了,说是老夫人说的,明日一早要抬着姑爷去金銮殿,让皇上给姑爷做主。”

    钟氏先前并不知楚洵的计划,是昌平将太子带回英国公府,她这才知晓她这个孙儿,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全然弃性命于不顾,做了这样一个局。

    寄予厚望的孙儿,如今奄奄一息,气得老夫人直吐血。但事已至此,她又能怎么办,做孙辈的尚且可为顾全大局而牺牲自己,更遑论她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

    “来人,把我那朝服找出来,老身明日要上朝。”

    钟氏是一品诰命夫人,即便是夫君亡故,朝廷也并不会收回这份荣誉,她有在金銮殿直面皇帝的资格,但这么多年来,她拢共就上过两次朝会。

    一次是当年为了给老国公洗刷冤屈,这一次是为给楚家再挣下个几十年的荣光。

    隔天,大朝会上,当满朝文武看到英国公府那位传闻中的将门虎女,分明手拄着拐杖、头发也花白,该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太太,然而她那走路的气势,眼中的锐利,却丝毫不输给诸位浸染官场多年的官爷。

    众人一见这架势,便知道今日定然是有热闹可看。

    当楚洵被担架抬进金銮殿的那一个,更是确定这一点。

    但是谁都没想到,这位老封君竟然有胆量,直接叫板天子。

    行过礼后,钟氏不卑不亢地质问皇帝:

    “老身今日有一事想要请教皇上。”

    “老夫人但说无妨。”楚洵遇刺,皇上是知道的,昨儿夜里太子已同他坦白过了。这些日子,皇上也看出来了,这个儿子和前头那个一样,都是惹事的主,不过他倒也觉得无妨,将来要做皇帝的人,若是太好性儿,岂非被满朝文武欺负到头上。而至于太子惹出的祸,哪怕是天大的祸事,自有他这个当爹的兜着就是了。

    本以为钟老夫人不过是想要他责罚太子夜闯甜水巷的过错。毕竟,楚洵遇刺并未抓到现行。哪想她竟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我楚家从跟着太祖打天下起,便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近百年来更是为稳固朝廷的北疆,不知牺牲了多少子侄,我楚家不说满门忠烈,那也是世世代代为大梁抛头颅、洒热血,到底是哪里对不住皇上,对不住朝廷,以至于皇上容不下我那孙儿的性命?”

    满堂轰然,这怎么成了皇上派人刺杀的了?

    这要是传出去,皇帝派人刺杀世代忠诚的英国公府当家人,那还了得?

    李公公当即便站了出来,“钟老夫人,英国公遇刺,如今身负重伤,老夫人悲恸伤心,大家都能理解,但老夫人怎能说是皇上

    做的呢?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一句话,却是将这定性为了玩笑。

    然而,钟氏那是历经风雨的人,自然不会无的放矢,只见她将紫檀木拐杖往金砖铺就得地面狠狠一敲,对着李公公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呵骂。

    “那我倒是想问问李公公,我那孙儿昨儿出城去办案,太子怎地半道要截杀他?后来,我那孙儿侥幸被侍卫救回,却为何太子半夜三更闯入我那孙儿的私宅,欲治他于死地?”

    “太子如此无法无天,难道不是因为皇上授意的缘故?”

    而后,她那满是精光的老眼,抖擞地盯向皇上,“可千万别说皇上您并不知情。”

    说罢,让昌平将提前吃了汤药,人事不省的楚洵抬至金銮殿中央。

    钟氏指了指楚洵脖子上的指印,“诸位且看看,这就是太子昨儿夜里犯下的恶行。我家的侍卫,因为这事儿,将太子请入英国公府,左右四邻都是有耳闻的,并非我老婆子胡乱攀扯。”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皆叹这太子也太过分了,竟然如此不把英国公放在眼里。

    而后,钟氏使了一个眼色,昌平又将一本卷宗递给李公公。

    李公公不解地看向钟氏。

    钟氏解释道:“昨儿我那孙儿逃命时,手下侍卫抓获一个刺客,这是那刺客签字画押的认罪书,这份证词足以证明,他是受到太子的指使,如今那刺客就在宫外,皇上若是想要提人,随时方便。”

    这所谓的刺客,便是从前楚洵安插在东宫的暗桩,如今也算是养军千日,用兵一时。

    听到这里,皇帝眯了眯眼,这个老太婆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缠啊。

    一夜之间,竟然将关键的证人给控制了。

    看来,他不发落太子都不行了。

    但皇帝对淑妃的执念,最终还是压倒一切,最终也不过是轻飘飘地罚太子一个月禁闭而已,而对于楚洵,则给予了许多赏赐,算是补偿。

    在场所有人,都为英国公府感到唏嘘,英国公险些一条命交代了,结果皇上的处罚却如此不痛不痒。

    然而钟氏却见好就收,并没有继续闹下去。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

    钟氏在金銮殿上这一闹,不论太子结果如何,反正是坐实了太子刺杀楚洵一事。

    这天以后,就有一则流言传至民间,太子先是抢了英国公的妻子,而今又因为未婚妻的死,迁怒英国公,因而刺杀英国公。

    楚洵本就是金陵第一贵公子,不论才学、样貌、出身都是一等一的,从来牵动万千少女的心,这事又以桃色事件出现,几乎是一夕之间,就透过金陵女子的口口相传,抵达了每一个金陵人的耳中。

    只这流言,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到最后成了楚家历代英国公,捍卫大梁国土的英勇事迹来,而如此忠勇之家的子侄,竟被皇权如此倾轧,实乃天道不公,一时间,民众对楚家的同情达到顶峰。短短半个月,楚家的声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楚洵遇刺后的第十五天,北地又败一城。

    楚洵遇刺后的第十八天,秦王得知楚家军再败,趁火打劫,朝嘉禾发起猛攻。

    嘉禾乃是天下粮仓,若嘉禾一失,秦王简直如虎添翼,下一步便要直指金陵。

    皇帝如今才真的慌了。

    先是派了镇南侯世子前往嘉禾镇压叛军,而后赶紧将镇南侯从北边调回来,同禁军一起防守金陵。

    而将镇南候调回来,普天之下却再也没有人,能够接手这个重任。

    除非是当年的威远大将军。

    大将军虽然年迈,却声威仍在,楚家军有好些个将领,就比如如今楚家军中风头最盛的一个名唤金闽的,便曾在威远大将军麾下历练过,便是其余楚家军,对大将军也都敬佩有加,他若是肯出马,旁的不说,至少能够全军一心。

    只可惜,他曾是秦王的岳父。

    否则,皇上也不会这么多年,放着这尊大佛不用。

    皇上焦头烂额之际,楚家军的飞鸽传书也到了。

    原来是楚家军听闻朝廷卸任了镇南侯的主帅一职,如今正在考虑新的主帅人选,便联名提议由楚家大爷楚烨担任主帅。楚家军自也收到了风声,自家侄儿在金陵被太子如此折辱,如今皇上还想要楚家军改姓,做梦,他们这些老家伙第一个不答应。

    皇上忌讳楚家人,并不愿意答应,可秦王都打到家门口了,这个时候如果楚家军再反,那可就真的没指望了,更何况,如今楚家在民间的声望太盛,也的确不好拒绝,只能先应下,以后在改弦易张。

    却不想,这个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后生,竟然会在一个月之内直接拿回两城,直逼得他再不敢更换主帅。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楚洵的功劳,他虽不在战场,却是个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军师,早在皇帝下达旨意之前,便已将自己对这场仗的打法以及对大梁将领的研究,整整几十本卷宗,提早送到了楚烨手中。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谢卿山被禁东宫,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开始想明白很多事情。

    那日在大理寺,像是故意激怒他。而后刺杀那天夜里,他分明是被引君入瓮,后来被捉住去见英国公府老夫人也不过是幌子,招摇过市让左右街坊佐证才是真。

    桩桩件件,仔细想想,都是玄而又玄。

    但他始终不明白,楚洵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要做什么。

    直到这天,他的属下来东宫禀事,说起他父皇被迫点了楚烨为楚家军的主帅。

    这才恍然大悟——让楚烨任楚家军主帅,这才是这厮真正的目的。

    谢卿山不是个好脾性的,被如此利用,那还能有好的,哪里还顾得上在关禁闭,当即自马厩牵了匹汗血宝马,一路策马狂奔,杀到了甜水巷的宅子。

    谢卿山站在宅门前,将长鞭甩得虎虎生威,“阮蓁,你出来,我有事同你说。”

    “阮蓁,你别被他骗了,他不是个好东西。”

    彼时昌平在外办事,宅子是由裴阆护卫,赶忙派了四个侍卫前去阻拦。

    然而,谢卿山又岂是好阻拦的,一鞭子一个,没有一个不皮开肉绽的。而他们,又不能真同太子动手,以皇帝对太子的袒护,太子若是有一丁点皮肉伤,十个、百个他们都不够杀。

    但如今夫人正在里头给主子喂药,他也不能去向主子禀报。

    就在两难之际,不想夫人听见动静,出了门来。

    这些日子,为了照料主子爷,夫人衣不解带,眼瞧着又轻减了,越发地娇弱堪怜,只随意地着丁香罗裙鹅黄衫,便叫人看直了眼。

    还是太子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蓁蓁,你听说了吗?今日皇上任了楚烨为楚家军的统帅,他故意激怒我,让我刺杀他,又用你引诱我来这里,将我抓了个现行,他如此处心积虑,如此机关算尽,就是为了推楚烨上位。”

    “他就是个骗子,他利用了我,也利用了你。”

    “这样的人,算计起来完全不顾你的安危,险些让你被我掐死,这样的人,你当真要和他过一辈子吗?”

    方才,阮蓁在里头给楚洵喂药,听得外头吵嚷便出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谢卿山,她正打算要折返回去,不想却是听到如此震撼人心的一番话。

    谢卿山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真的为了达成目标,不惜以她为诱饵?

    难道他不知道,谢卿山是个疯子,他将他们两个放在一个房间,在那样的情形下,她真的会没命,甚至是会被侵犯的?

    不,若是谢卿山所说不假,以楚洵的聪明,不可能猜不到这一点。

    可他还是选择置她于险境不是吗?

    她给他找借口,他这都是为了国公府的权柄,也是为了整个丹阳楚氏的荣耀,甚至为此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赌,牺牲她的安危就更不算什么了。

    可不知为何,心里酸酸涩涩的,好难受。

    回到院子后,阮蓁不知道如何面对楚洵,没有继续去给楚洵喂药。

    楚洵觉察到了不对劲,摇铃将裴阆唤来,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却是选择不

    在装病,让人给他准备沐浴。

    裴阆不认同地道:“主子爷,大爷的牒书才刚下来,你这就醒了,皇上会如何想你?”为认为你用装病来裹挟舆论,逼迫天子就范。

    楚洵没柰何地笑了笑,“那能怎么办呢?”

    媳妇伤心了,得去哄啊。

    第60章 修罗场气哭谢卿山

    楚洵沐浴过后,换上雪色宽袍,发丝用同色系发带高束,作时下儒生打扮,这向来喜欢他这样。

    等捯饬好,这才出门去寻她。

    她那般心慕他,想来定会轻易原谅,是以楚洵很是从容,走起路来衣带当风,面上半分忐忑也无。

    但她不说躲起来哭,至少也应该气怒非常,却为何在看到他的刹那,竟还笑得出来。

    “表哥,你醒了?”

    女子在石榴树下徘徊,甫一见到自己,马上飞奔而来,眼里尽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全无对自己的质疑。

    待靠近后,阮蓁一双眼珠子似黏在男子身上,上下打量得仔细,东摸摸西碰碰,连手臂也伸展又合拢,确认男子一切无碍,这才泪意连连地扑入男子怀中,“表哥,你可吓死我了。”

    楚洵抬手要替女子拭泪,然当目光触及女子明显小了一圈的脸蛋,却是拐了个弯捏上了女子的脸颊,声音略带着几分哑,“瘦了。”

    阮蓁的手覆在男子手上,握着它摸向自己的腰,“你摸摸我这腰,是不是也瘦了?”

    男子点点头。

    阮蓁低垂着眉眼,扁扁嘴道:“能不瘦么,我不仅要照料你,还要忧心你何时能醒来,这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不瘦才叫怪了。”

    说罢,又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嗔道:“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可得好生补偿我才是。”

    没有质问,没有怒气,有的只有娇嗔和欢喜,这大大出乎了楚洵的意料。

    愣愣半晌,他才艰难开口:“方才谢卿山来过了?”

    本以为他提起这茬,女子多少会问两句,哪想她却甚是不耐烦地道:“表哥才刚醒来,不问我是否安好,却去问这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楚洵疑惑地看向她,“对于谢卿山的那些话,以及为何我会在这时醒来,你便没有什么想问的?”

    他想,只要她问,他一定知无不言,他虽然骗了她,但却是情有可原,他向来不做站不住脚的事,然而女子的回答,又一次颠覆了他的想象,“问这么清楚做什么呢?我只知我离不开表哥,而表哥也离不开我,这就够了,刨根问底若是只能伤了彼此的和气,倒不如做一个瞎子、聋子来得明智。”

    说罢,还调皮地眨了眨眼,“表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卿山的话句句在理,她又如此聪慧,只怕早已猜到来龙去脉,知道他非但利用了她,还卑劣地考验她,寻常女子不大闹一场都说不过去,她却为何如此平静?

    要么是压根不在意,要么是全然地包容。

    在经历过那一夜后,楚洵自然相信她是后者,他定定地看着她,而后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语重心长道:“看来我这罪没有白受,我们蓁蓁经过这事,也算是懂事了。”

    “想来这回我们再成婚,你我定能少些波折,不会再似从前,整日里吵吵闹闹。”

    “既然我也醒了,不如今日你便随我回府,先禀名祖母和母亲你我之事,明日一早便启程去姑苏沈家,你以为如何……”

    未尽的话,被女子用食指指腹住。

    女子双手扶住男子的肩,踮起脚尖,仰着头在他耳畔低声道,“表哥。”

    “亲我。”

    “让他死心。”

    他,哪个他?

    见女子余光向着隔壁的邻居家。

    楚洵淡淡一扫,就看到隔壁院中老桃树上,一个男子坐在树杈上。

    满脸的阴翳,狠厉的眼神,周身一股子杀气,不是谢卿山又是谁?

    女子但凡对谢卿山有半分情谊,那都提不出这个要求,意识到这一点,楚洵唇角那是压也压不住。

    但这还不够。

    这厮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生事,气死他也是应当。

    楚洵一手搂过女子的腰,一手扣着女子的背,将女子往自己怀里拱,又扶着女子的手攀他的脖子,这才低下头,游刃有余地撬开女子的齿关。

    阮蓁闭上眼,也动情地回应着。

    许久不曾有过的亲吻,又急又凶,没多时便叫阮蓁感到窒息,双腿也不争气地软下来,直直往下滑去。

    不想楚洵立刻贴近,将她翻了个面,抵在廊柱上。

    看着女子媚眼如丝地在自己身下喘息,男子喉结微动,含着女子下唇一扯,继续侵城略地。

    到了后面,阮蓁整个人瘫软在男子怀里,楚洵这才停歇下来,临去前还瞥了一眼隔壁桃树上的男子,斜挑一边眉毛,眼里尽是胜利者的挑衅与张狂。

    也就是谢卿山还在禁足中,否则只这一瞥,便足以让他冲过去挖去楚洵的眼睛。

    方才谢卿山在前面闹了一通,见是见到女子,也成功传达想说的话,本来以为她会跟自己离开,结果她扭头就走。

    他不甘心,又翻入隔壁的小院,打算再寻个机会劝她。

    不想却发现更惊人的事儿,楚洵竟然醒了,霎时便明白,他恐怕连受伤也是装的。

    只他还不及发作,又看到这两人,当着他的面亲了起来。

    他简直想杀人。

    他心中窝火,又不能再把楚洵如何,气得一拳砸在桃树上,震得青涩的桃儿滚落一地,一如他那无疾而终的感情。

    他那一拳太过用力,以至于引来了宅子里看家护院的狗,那狗猛地一扑过去,却不想被谢卿山一脚踢开,疼得在满地打滚,汪汪汪地直叫唤。

    狗叫声太大,阮蓁下意识往那边一看,不想竟同谢卿山打了个照面。

    方才对着楚洵,还是杀神的男子,此刻对着阮蓁,却是眼眶发红,像一只被遗弃的猫儿,正看着他的主人宠幸着新的爱宠,却半点法子也没有。

    那眼神委屈、无奈、还夹杂着几分憎恨,看起来可怜极了。

    但阮蓁却在目光交汇的刹那便收回视线。

    这都是他自找的。

    从前不管他如何癫狂,总归还不会伤她。而今,他竟然险些掐死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他是太子,她自然没有能耐对他动手,却并不妨碍,她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他。

    同样的,对于楚洵,也逃不开她的报复。

    谢卿山一来,他便醒来。

    这说明了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他是在装病。

    那他是从何时开始装病的呢?阮蓁猜测,他第一日就醒了,否则那天夜里,她就该被谢卿山掐死了。

    可他为何一开始没有阻止?因为他想要证实一些东西!他在考验她!

    很显然,结果令他满意,因为自从那日以后,她再要出宅子,昌平从不阻拦。

    她欠他的早在这些日子还完了,可他却毫无顾忌地利用她、考验她,这就罢了,还将她至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实在是不可饶恕。

    原本对于离开,阮蓁还心存亏欠,可如今经楚洵这么一折腾,反倒觉得不在离开之前送他一份大礼,那都对不起他这份良苦用心。

    等去到里屋。

    阮蓁搂着楚洵的脖子,二话不说就嘟着小嘴亲了上去,这让原本就意犹未尽的楚洵,顿时就欲.火.焚.身,托着女子的薄背,两人陷入床榻之上。

    女子在身上又亲又摸,极其诱惑,半晌,就在男子睁着迷离的眼,粗重着呼吸,缓缓褪下女子外衫时。

    女子却突然坐起身来,捂着摇摇欲坠的外袍,眼里分明也满是欲色,却不住地致歉,“表哥,你如今还病重,是我不好,不该忍不住。”

    说罢,女子将衣裳穿齐整,抚平前襟的褶皱,便就打算下榻,“表哥醒来,还未用过午膳,表哥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撩拨完了就想跑?”楚洵一把扯住女子的衣角,稍稍用力一带,女子便落入了个坚硬的怀抱。

    紧跟着,不安分的手,开始四处点火,寸寸下移,处处放肆,烧出了个水火两重天。

    不几时,阮蓁便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只有一丝清醒在,“表哥,你如今还伤着。”

    男子却哪里听得进去。

    风卷红蕊,雨打芭蕉,金风玉露一相逢,直胜却人间无数。

    ……

    阮蓁

    气喘吁吁地趴在楚洵身上,“表哥,再过两日便是端午节,如今战事频发,秦淮河今年可还有龙舟赛?”

    楚洵靠在引枕上,拇指轻揩女子潮红的脸,“若是连龙舟赛都办不成了,咱们大梁气数也就尽了。”

    阮蓁撇撇嘴,谁说的,若是她爹能成事,虽说是天下易了主,却仍旧是姓陆的,大梁依旧还是那个大梁。

    当然,这些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她只往男子的怀里拱了拱,这才娇声道:“起初是被表哥关起来,后来可以出去了,表哥又病重,我都许久不曾出门了,端午节那日,我们赁一艘画舫,重游秦淮河可好?”

    方才尽了兴,如今的女子又着实乖顺可人,楚洵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有何难?我陪你去便是。只要你往后都如今日这般乖觉,有什么是我不能满足你的?”

    乖觉?阮蓁翻了一个白眼,心想:等你察觉我要做什么,再用这个词在我身上也不迟。

    当天下午,莲清拿着一封信匆匆出门,扣响了如意楼客房二楼一个房间的木门。

    红姑拆开信一看,当即欣慰地笑了笑,对莲清道:“她终于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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