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遥是四个月时被太医诊出的双胎, 满朝文武的欢庆时,只有耿耀的心提了起来。
耿耀揽了朝中的事,让彦遥安心养胎, 朝中众人也都关切, 有些打口仗的事都不会去惊动彦遥。
就算有大事拿不准,也会想出几个解决之法说给彦遥听, 好让他少些劳神。
彦遥忙了这些年, 猛的歇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他打趣道:“也就是阿遥与耿哥哥恩爱两不疑, 若不然朕这个皇帝都要被爱卿架空了。”
他斜靠在软榻上吃果子,瞧着耿耀在一旁批折子, 时不时的喂耿耀一些果子和糕点。
耿耀笑道:“那要是我真把你架空了呢?”
彦遥自然道:“那就架空好了, 阿遥当耿哥哥的皇后。”
耿耀搁下笔去吻他。
额头相抵, 四目相对中, 那视线犹如断藕, 密密麻麻全是情谊丝线。
“可想出去逛逛?”耿耀问。
彦遥:“要, 许久没和耿哥哥出宫逛逛了,想爹娘和大嫂了,刚好在大嫂府上用晚膳。”
因彦遥身子重了,现如今出宫都是坐马车,他一个人坐马车无聊,耿耀就陪着他一起。
出了几道宫门, 两侧渐渐热闹起来, 彦遥推着木窗往外瞧, 时不时的让秋雨帮他买些吃食和玩意过来。
耿耀擦了擦他嘴角的碎屑:“按照你这样吃,晚膳也吃不下了。”
彦遥把耿耀的手放在自己凸起的腹部:“我现在是一张嘴养三个人,多吃点不是应该的?”
耿耀小心的把人拉到怀里, 在他唇上细细捻磨,那眼神是压制的凶狠,看的彦遥身子发麻。
不知怎的,他就想起来当年在成衣铺子听到的事。
那绣娘说自己身怀有孕,唯恐夫君寻花问柳,其他的绣娘就给他出了主意,让他俯下身子用zui含之
耿耀就见彦遥眉间闪过狡黠,随后他勾着他的脖颈。
“怀了双胎耿哥哥不敢要阿遥,等回了宫,阿遥用唇舌帮你可好?”他用舌尖舔了舔唇角,解释了句:“马车内不方便。”
要是没有身孕在马车内无碍,现在在马车内他能跪坐,但是长久俯身就有些压的难受了。
耿耀把人按在胸膛,声音已经有些发哑:“祖宗,下次这种事你回宫再说,别提前说,要不然今天没心思干别的事了。”
彦遥抱着他笑出声来。
马车经过耀王府,马车外秋雨低声道:“少爷,姑爷。”
彦遥和耿耀现在已经变了身份,秋雨依旧喊少爷姑爷,她喊的亲切,彦遥和耿耀听的也亲切。
“何事?”耿耀推开了身侧的木窗。
秋雨指了指耀王府角门处,轻声道:“姑爷,我瞧着那人怎么有些眼熟?”
耿耀和彦遥一同望过去,只见离耀王府角门四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一男子,他粗布麻衣,年纪不大但已是有了风霜。
秋雨说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彦遥却道出了他的名字。
“柳玉成。”奇怪道:“他怎在这?”
那年他手持折扇在猪肉摊前找事,在耿耀面前一口一个彦弟,说着自己对彦遥情深似海,怨老天不长眼,让彦遥这朵鲜花配了耿耀这个牛粪。
耿耀:“小五,去问问,要是找我的就带他过来。”
宁安县守城时死了许多人,活着的人对耿耀来说多少有些面子情。
片刻后,柳玉成跟着小五而来,瞧见马车内的人,忙跪倒在地:“草民叩见皇上,叩见耀王。”
耿耀让他起来,随后下了车。
彦遥坐在车内没动,隔着撑起来的木窗看他们两人说话。
“你找我?”耿耀问。
柳玉成脸涨的通红,似是鼓足了勇气,把手里的东西递到耿耀面前,一张大红喜帖。
“草民当年,当年曾说寻到真爱之人必定娶他,到时候给耀王送喜帖,现在草民有了想娶之人,故而,故而”
当年是富家公子和杀猪郎,现如今一平头百姓和高高在上的王爷,身份天差地别,柳玉成那句邀他参加婚宴的事实在难说出口。
这也是他徘徊半日不敢上前的原因。
那时的公子哥下巴微抬,折扇点在掌心,现在的人局促不敢抬头,恨不得钻地而逃。
他双手奉着喜帖,胳膊都在颤抖。
耿耀抬手接过,笑道:“恭喜找到真爱之人。”
他余光瞧见彦遥眼中闪过好奇,追问了句:“真爱之人是何处人?怎么相识的?”
纯粹八卦,不妨耿耀一问出这句话,柳玉成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脸色煞白。
耿耀+彦遥:???
秋雨道:“柳公子,好好说着话呢!耀王问你就答,跪什么?”她笑道:“莫不成娶的是什么通敌贼?”
“不不不,不是什么通敌贼。”柳玉成踌躇半天还是不敢起。
最后额头溢出薄汗,视死如归道:“是,是那年在青楼里纳的哥儿妾。”
自那日离了猪肉摊,逍遥的柳玉成便四处寻找真爱之人,宁安县寻不到,他就出去寻,他就不信寻遍了大景还找不到那人。
他自己又不是个能吃苦的,就把那哥儿带上伺候他。
这些年战乱不休,两个人相依为命颠沛流离,柳玉成从刚开始把那哥儿当玩意,后来慢慢的离开他不行了。
想来也是可笑,他寻了这么多年,不曾想能入他心的人早就出现。
周遭有些寂静,众人都懂了他为何不敢送,不敢说。
那时柳玉成在青楼中要了那哥儿,是因为那哥儿眉眼间有几分像彦遥。
无论是真像还是假像,柳玉成当时说了,这话到如今就是罪过。
柳玉成呜咽一声哭出声,猛的把头磕在地上,泣不成声道:“当年是我年少轻狂,还请陛下和耀王念在相识的份上,救我夫郎一命。”
彦遥:“你夫郎怎么了?”
柳玉成:“我爹娘要打杀了我夫郎,四方邻里也不愿饶他。”
彦遥:“因为你当年说过他像我?”
柳玉成痛苦伏地。
对旁人来说像陛下是福分,对青楼出身的哥儿来说像两分就是要命的事。
若无人说还好,可当年柳玉成把这事广而告之,众人皆知。
耿耀和彦遥相视一笑。
彦遥语带笑意,道:“回家去吧!好好准备婚事,朕现在身怀有孕不便去宁安县,耀王要陪着朕也离不开。”
“到日子了朕会让人携贺礼前去,好好对你夫郎,你这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人能对他如此真心,想来他这些年付出不小,日后别再委屈他了。”
停了两息,又道:“你从宁安县来送喜帖,这事做的很好,朕看好对夫郎好的男子,日后和你那哥儿好好过日子。”
马车离去,留在原地的柳玉成又哭又笑,这些日子的忐忑顷刻间消失不见。
柳玉成眼眶哭的通红,瞧着远处的马车扬起笑。
走投无路拿命来博,他认识的彦遥依旧良善,不曾怪罪还同意了帮忙解围。
马车内,彦遥跪坐在耿耀腿上,心情很是不错。
耿耀懂他体会,温柔的吻在他唇角。
怕彦遥累到,两人入了酒楼,在包厢看看街上静致。
小二推门而入送茶水,耿耀望着酒楼一侧的树下,问道:“那个人?”
彦遥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他未曾见过的人。
那男子正在树下喂猫儿。
小二忙伸头看了眼:“回贵人,那个是我们的账房先生。”
“叫荀有?”耿耀。
小二:“可不是,我们酒楼账房先生的名字正是荀有呢!不曾想贵人和他认识。”
解释道:“他前两年敲响登天鼓,要面圣呸呸呸。”
提及大景的皇帝,小二吓的变了神色,耿耀道:“没事,你继续说。”
小二这才继续道:“他要见延平帝,可惜皇上没见到,挨了几顿打不说,还被关了一年。”
“后来差点冻死在路边,是掌柜的把他捡了回来,知道他会笔墨,就留他在客栈当了个账房先生。”
待小二离去,彦遥问道:“这是谁?我怎不知?”
耿耀身边的人他皆认识。
耿耀收回视线:“荀有,霍沧府的那个知事,他骂过我,你当时在帘子后,不知道记不记得。”
如此一说彦遥就想起来了。
当时他迷迷糊糊是听到有人大骂耿耀,斥责耿耀不出兵。
“当年他问我是不是有了军粮就能出兵追敌,不曾想还真的来了国都。”
彦遥评道:“不说聪明如何,爱国之心是让人敬佩的。”
耿耀嗯了声:“现在看着,他比当年平和了很多。”
那个时候完全就是个愤青,还是个井底之蛙的愤青。
两人在耿武府上用了饭,又陪着耿母说了话。
回到宫内时哑婶正在等着,她身旁是两口精致的大箱子。
是李温岭和肖玉林让人送入国都的,彦遥让人打开看了看,都是一些小孩的精巧玩意。
当年他们和杀猪郎耿耀成了连襟,觉得丢脸,趁回门那日劝着让他另谋差事,耿耀这才去当了把总。
大姐夫李温岭当官,二哥夫肖玉林从商。
这几年也多有帮衬,大姐夫在大景朝官职不高,但也尽了一份心。
二哥夫更是跟着彦老爷四处谋划,初时还有些稳妥起见,后来见耿耀势大,也就倾囊而出了。
好在耿耀也没让他们输,现如今家中门楣水涨船高的更上一层。
是夜,彦遥想要信守承诺,张口想含住耿耀那物,耿耀侧身躲开,单膝跪地把人吻到眼眸含水。
“乖,你现在身子重,我没那么禽兽。”耿耀把人抱到床上。
彦遥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也不觉得难受,但他欢喜耿耀体贴他,也就捏着他的鼻子耳朵玩到犯困。
怀里的人睡了过去,耿耀握着彦遥的手腕,把为数不多的灵气输送到彦遥体内。
哥儿身体不如男子强壮,彦遥这一生又吃了许多苦楚,幼年罚跪挨饿受冻,被退婚故意跳河,那年封洛府城下煎熬强撑
许多许多,一桩桩一件件,他身体怀双胎太过幸苦。
彦遥欢喜自己怀双胎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苦,太医也是擦了擦汗,庆幸皇上身子好。
只有耿耀夜夜用稀薄的灵气滋养着彦遥。
彦遥发动时饭刚吃了一半,他喊着肚子疼,秋雨忙让人去喊太医。
“姑爷,你快出去,少爷要生了。”秋雨急的不行,催促道。
彦遥躺在床上,望着单膝跪在床边的耿耀,他嘴唇蠕动,眼里有了委屈。
耿耀把手落在他额头,笑道:“不走,我陪着你。”
彦遥的委屈瞬间消散,他笑的眉眼弯弯,连肚子的阵痛都忍了下去。
耿耀让人又端了饭来,用勺子喂彦遥:“再吃点,刚才还没吃饱。”
彦遥嗯了声,忍着疼又吃了点。
他让人取了布条,自己强撑着坐起身,在耿耀的诧异下把那抹黑系在耿耀眼上。
“陪着我,别看。”彦遥好疼,话里有着轻颤。
耿耀握住他的手掌,拿在唇边吻了吻,哑着嗓音说了声好:“阿遥,我爱你。”
他爱彦遥的任何模样,可彦遥最是爱美,不想让耿耀看到他的狼狈。
彦遥想在他眼中,永远都是那个清风含笑的阿遥,生孩子太狼狈了,狼狈到他自己都不想看。
他知道耿耀不会介意他的狼狈,只是彦遥自己介意。
耿耀看不到彦遥脸上的疼痛,却能听到他压制不住的s/y,还有满头的汗水。
他握着他的手,一遍遍的唤着阿遥,把仅剩的一点灵气渡过去。
门外的耿母等人急的坐不住,几个孩子想趴在门缝里看两眼,被大人揪着耳朵揪了回来。
“哎,你说二婶婶能不能生个哥儿弟弟,或者妹妹出来?”
“肚子里有两个呢,总能有一个吧?”
“那可不一定,咱这都四个了,也没一个哥儿弟弟和妹妹,爷爷说了,他命不好,没哥儿和姑娘,也抱不上哥儿孙子和孙女。”
“哎,生一个吧,我想要香香软软的哥儿弟弟和妹妹。”
志哥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适对着天拜道:“爹啊,小爹啊,你就保佑二伯生个哥儿或者妹妹吧,我不想再要弟弟了。”
他嫌弃的看了眼谦哥儿:“弟弟太傻了,小爹啊,谦哥儿和你一样啊,傻就算了还只能夸不能骂,一骂就哭的跟天塌了一样,你再保佑保佑他变聪明一点吧!”
话落,他郑重的拜了三拜,耿父看他郑重原是想走进听听,当下直接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你个混小子”
耿文那老实性子,也不知道怎么生出来这么个玩意。
不过耿父看到谦哥儿也是叹了口气,这个虽然年纪还小,但真是随了纪绍年。
爱哭,被几个哥哥玩的团团转还能帮着数钱。
和他说话还得捧着,要说他好,要说他聪明,要说最喜欢他才可以,要不然就丢东西生闷气
耿父耿母养个谦哥儿,比养这么多孩子都难,天天想着怎么给他调性子。
志哥儿被踹了也不怕,摸了摸屁股,嘿嘿笑了两声。
屋内传出一声婴儿啼哭,一群人犹如被打了鸡血,再也坐不住站不稳。
“这是弟弟还是妹妹?怎么听不出来?”
“看这声音嘹亮,我觉得应该是”耿武的话没说完就得到了众人的白眼。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太医走出,笑着报喜:“是个男儿皇子。”
耿武:“我就说吧!”
耿母笑道:“好好好,无论男女都好。”
见一群小的失望不已,她哭笑不得:“男儿弟弟怎么了?多好。”
最大的厚哥儿叹气:“奶奶,你不懂,我看弟弟看够了。”
蕙娘也跟着笑:“你二婶婶怀的双胎,说不定下一个是哥儿弟弟或者是妹妹呢!”
厚哥儿几人仰头看天:“哎,咱家老坟估摸着埋错地方了,没有生哥儿弟弟和妹妹的命。”
随后几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哥,那以后咱都娶妻娶夫郎了,岂不是还要生儿子?好可怕。”
耿父耿母:
耿武蕙娘:
耿耀耳力不俗,他视线一片漆黑,已是快要笑出声来,彦遥和他十指相扣,感受着耿耀抚摸着他侧脸的温柔。
“笑什么呢?”
耿耀把听到的话学了学:“厚哥儿说家里老坟埋的不好,要不是跑的快,爹能拿棍子抽他。”
立在一旁的秋雨噗嗤一声笑出来,彦遥也是笑的肚子疼。
他好奇道:“家里祖坟在哪?”
耿耀沉默了:“不知道,好像就没有吧!”
彦遥:
“呜又疼的紧了。”彦遥偏着头,想离耿耀再近些。
耿耀束眼的黑色绸缎垂下,落在彦遥侧脸上。
接生的哥儿喊着快了快了,看到头了,耿耀抱着彦遥的脑袋,在他眼尾落下一吻。
“以后不生了。”
彦遥嗯了声,这疼他不想再受了,猛然间,腹中的疼痛戛然而止。
彦遥眨眨眼,反应有些呆。
“怎么了?”耿耀。
彦遥惊奇道:“不疼了。”
那语气轻快的,像是能下地跑两圈。
耿耀:
接生的哥儿利索的把第二个孩子包好,闻言笑道:“就是如此,孩子一离了爹娘身,就不疼了。”
夸道:“不过陛下是身子好,有些体弱的,生了孩子的会脱力的睡过去。”
“这双胎只生了半日的可不多。”
秋雨等人利索的收拾了床尾,彦遥这才伸手拉下了耿耀蒙眼的黑布。
彦遥看向接生的哥儿:“这个是什么?”
接生哥儿:???不孩子吗?
反应过来忙喜道:“公主公主,是个公主。”
彦遥当下就松了口气:“还好,这下厚哥儿他们能高兴了。”
耿耀扬声道:“厚哥儿,你们有妹妹了。”
外面的耿家人:???
这事不太靠谱,蕙娘被众人推着进来,不好意思的解开了包被。
她走了出去,点点头说是公主妹妹,厚哥儿等人瞬间沸腾了起来,耿耀和彦遥都听到了耿父的笑声。
把彦遥移了干净的床榻,耿耀静静的陪着他,在他手背落下一吻:“谢谢阿遥,辛苦了。”
彦遥想让耿耀陪着他睡,耿耀也就脱了靴子上了床。
不敢把人抱紧,只虚抱着彦遥。
“阿遥厉不厉害?”
“厉害。”
彦遥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耿耀硬朗的侧脸,眼眸含情道:“那若是有来生,你还娶阿遥好不好?别因为阿遥是哥儿就想着退婚了。”
耿耀吻着他的指尖,道了一声好。
嫁的人是你,何其有幸。
娶的人是你,何其有幸。
阴差阳错我们配了对,何其有幸。
【正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