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隗应斟酌后, 道:“一路走来彦少爷居功至伟,主公又和彦少爷感情深厚,此举倒算不上不妥, 只是为长远看, 主公在时还是让彦少爷暂避锋芒的好。”
他道:“世道对哥儿多有异目,现如今主公对彦少爷宠爱, 知道的说你们夫夫恩爱, 不知道的, 怕是会对彦少爷多有长舌之话。”
纪隗应, 孙洪游都是知分寸的人,耿耀和彦遥依旧叫他纪叔孙叔, 他们却已不敢直呼耿耀和彦遥姓名, 早寻了合适时机改成了尊称。
两人话说的委婉真心, 耿耀和彦遥不分前后, 不分主次, 对两人都有害无益。
对耿耀而言:是一个被美色蛊惑的罪名, 文人墨客多讨伐。
对彦遥而言:祸水,妖妃
好时还好,赞一句耿耀痴情,骂一句彦遥红颜蛊惑君心。
若是不好时,兵败或亡国,都会成了彦遥过错。
纪隗应, 孙洪游是为了耿耀考虑, 也是为了彦遥考虑, 耿耀对他们的考虑认同。
一如苏妲己,一如杨贵妃,她们是江山鼎盛的华美点缀, 也是国破时的红颜祸水。
等纪隗应,孙洪游说完,耿耀道:“纪叔,孙叔,若是我想让他为君,我为臣呢?”
纪隗应,孙洪游:??????
此事犹如日月颠倒,哪怕纪隗应和孙洪游官场半生,一时还是无法反应过来。
过了许久许久,孙洪游抬手擦了擦额头,已是有了薄汗,最初耿耀让彦遥主事,他们辅之,他们还以为是耿耀最为信任彦遥。
现在才知,怕是那时耿耀就存了这个心思。
纪隗应:“这,这”
两人都没了话,主要是不知如何说。
耿耀问:“阿遥若身为男子,纪叔和孙叔觉得他是否可以为帝?”
纪隗应实话道:“彦少爷胸怀才智谋略,都可为一国之帝。”
可是彦遥是个哥儿。
不是说他看不上哥儿,是哥儿登位,这事困难许多。
现在虽说还未出征攻下国都,但耿耀此时胜算已然不小。
若是耿耀愿意,他现在一声称帝,部下皆欢庆嚷之。
若是说彦遥称帝上到将领,下到城内百姓,心思会如脱缰野马,再难拧成一股绳。
纪隗应:“属下多嘴问一句,主公有此念头,是何缘由?”
他有些不敢问是不是彦遥提的此事。
彦遥主政之路少不得纪隗应和孙洪游辅佐,耿耀语气诚恳,忆往昔道:“当年我们一同守宁安县,见证多少悲苦死亡,那疼的痛不欲生求死不能的熟悉面孔,耿耀日日记得。”
孙洪游一介书生,生平连杀鸡都不曾,那时却拿起了刀,给了一个百姓痛快。
那百姓还年少,被火烧的全身无一丝好肉,救不活了,多活一息就是一息的痛苦,他嘶厉喊着,求着,求让他死了吧!
孙洪游杀了他,那少年说多谢孙县令。
那是耿耀的梦魇,何尝不是纪隗应和孙洪游的梦魇。
虽不知耿耀怎突然提及,两人也都苦笑道:“忘不掉。”
耿耀:“我当年来边关奔的不是官场和天下,只是想做些什么,耿耀此生所愿是镇边关,杀的异族俯首称臣,不敢来犯,直到今日今时,此愿都未曾变过。”
“我与阿遥深情两不疑,他若是性子真的柔软,菟丝花一般需要依靠,我不会生此念头,刚才纪叔也说了,阿遥才能可以坐高台。”
“既然如此,我在前方杀敌安民,他在后方护国,岂不两全其美?”
纪隗应和孙洪游起身拱手拜:“主公高义,是我们官场混久心思狭窄了,日后定当辅佐彦少爷。”
两人都是心怀百姓之人,若不然当年也不会冒着杀头的罪做那童谣之事。
耿耀有心奔沙场,高位必然是要一个极其可信,亲密不分的人。
此人思来想去,确实是彦遥最为合适。
只是此事现在还不可对人言,几人又商谈了片刻,纪隗应和孙洪游才退了出去。
寝帐内,彦遥俯身咬断线头,望见掀帘进来的人道:“纪叔和孙叔可是说你纵我之事?”
他手里是耿耀的一件外衣,胳膊处不知道怎么划破了一道,现在已被他补好。
耿耀把彦遥怀里的衣服扔到一边,把人抱在了自己身上,在他脖颈深深嗅了一口:“阿遥好香。”
彦遥抿嘴笑:“刚熏了香。”
按耐不住的把人吻了一通,耿耀才开始说刚才的事。
彦遥意外:“纪叔和孙叔就认同了?我还想着他们就算听从也是多有勉强。”
虽早有猜测,彦遥见耿耀动了手,还是说了句:“还是白日,你就怎如此急。”
耿耀:“还没习惯?我与你做这事,又不分白日还是黑天。”
他停下手,道:“我近期会带兵去西北寻吴思鲁。”
彦遥刚被他吻的呼吸不稳,现在平息后道:“有几成把握?”
耿耀道:“我带着给西北的粮草过去,足够表示诚意,谈得拢最好,谈不拢就只能打。”
“吴思鲁以往忠心,为国为民,不知道吴边宁死后他心境如何,若是还如往昔,我有六成把握,如果变了心境,就不好估了。”
彦遥:“若是能收服吴思鲁,两侧夹击镇北,将不费吹灰之力,若是谈不拢,就是打草惊蛇,一场硬仗。”
“不过此事无论成不成,镇北王都应该能在国都坐上皇位。”
“无碍。”耿耀。
他道:“我最终的心意不在国都。”
彦遥不解。
耿耀:“阿遥觉得霍沧府如何?”
彦遥震惊道:“你是说,你想把帝都,定在霍沧府?”
“嗯,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先把江山拿下再说,迁都都是后话了。”耿耀含住彦遥耳垂:“天子守国门,阿遥敢吗?”
彦遥因他舔舐软了身子,急促的呜了两声后,回道:“敢,敢啊!”
霍沧府甚好,到时候就算两个人各司其职,相距的也近一些。
彦遥衣服松散凌乱,却未曾掉落,耿耀最爱他如此颓靡模样,犹如被揉出汁水的鲜艳玫瑰,他慢慢要着他,又说了些公事上的细节。
耿耀不顾众人阻拦,只带百人奔赴西北,彦遥在书房捂着心口担心的厉害。
现在吴思鲁心思不定,若是,若是他有意要耿耀的命,耿耀就算逃出来怕也会波折受伤。
秋雨宽慰道:“少爷莫忧心,姑爷是何人物,他如此做定然有他如此做的理由。”
“更何况西北我们有生意有人手,就算有个万一,也能护得住姑爷。”
案上茶已凉,秋雨端起想着换一杯温热的。
彦遥坐在太师椅上,伸手要茶,秋雨:“凉了,我去给少爷换一盏。”
彦遥:“凉的就好,心乱,我静静心。”
又问:“哑婶那边可顺利?”
秋雨忙道:“都顺利,送西北的第一批军粮都已准备好,这两日就能运走。”
彦遥:“嗯,让哑婶把这事盯紧些,一定不能出了岔子,经过镇北之地的时候格外小心。”
秋雨:“知道的,哑婶知道重要。”
耿耀和吴思鲁有些旧情,吴思鲁对镇北王算不上忠心,但少了朝廷供给,他需要镇北王拨的军粮军饷。
现在耿耀未商谈就先发出军粮,是表明自己诚意,也是告诉他,这边有养西北军的能力,希望吴思鲁转投过来。
和平解决是最好的法子,要不然耿耀和他打起来,两败俱伤,受苦的还是百姓。
风卷黄沙土,上次出西北是甘贤领兵送,这次入西北亦是甘贤领兵接。
一见到他,耿耀心中又稳了两分。
翻身下马,互相见礼,甘贤笑道:“已经备好薄酒,耿将军远道而来,还请让甘贤尽一尽地主之谊。”
耿耀道了声多谢,问道:“不知吴将军今日?”
甘贤歉意道:“我家将军尽来有些偏头痛。”他抬头看天:“这个时辰,军营应该正在帮他施针,今日见不了耿将军,还请见谅。”
“无碍,不着急。”耿耀停住脚,道:“既然今日见不了吴将军,不知道我能否去祭拜下边宁兄?”
甘贤微怔,随后忙道:“自然。” 他眼中笑意真心了几分,又道了声多谢。
两队人马调转了马头,远远的瞧见那坟墓,耿耀就让小五等人莫要跟了。
他和甘贤牵着马往那出去,指了指马背上的两个酒囊笑道:“当时在国都里,他曾说日后回了西北,若是得闲了溜到宣武与我喝酒,我未等到他,这次得闲了总要和他喝上一场。”
上次祭拜时沉闷弥漫,说起吴边宁两人都是难忍悲伤,现如今再谈及那离去的儿郎,两人脸上皆是带了笑。
此时他们不是西北和宣武的关系,只是有着同一个好友的朋友。
说着彼此口中的吴边宁,话语缅怀多了些轻松,耿耀说那日吴边宁送他出地道,夸自己是西北雄鹰的话。
甘贤文人模样,听的哈哈大笑,直言是的,他们家小公子就是如此张狂性子。
国都之事多和帝位夺位有关,耿耀一一避之,一字未提,只挑着那潇洒肆意的吴边宁说了说。
是夜,甘贤和吴思鲁手下将领幕僚齐聚议事厅。
吴思鲁晚了几步而来,各自落座,甘贤把今日事说了一遍。
满室寂静
吴边宁是西北最后一位少主,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国都,是整个西北之痛。
有谋士见吴思鲁脸上有所动容,想开口提醒他此举怕是耿耀故意之举,犹豫几息还是未掀伤疤。
吴思鲁端茶压下剜心之痛,道:“耿耀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想来诸位也都能猜得到,可有什么见解?”
议事厅一分为二,见解各不同,大多都是说镇北王登基有望,放着从龙之功不要,何苦再跟着耿耀折腾。
现在边关除了耿耀就是他西北,镇北王无论真心假意,都会拉拢善待之。
甘贤道:“将军是何意?”
吴思鲁放下茶盏,苦笑道:“自来忠臣侍一主,我叛了永庆帝归顺镇北王,现在要是再叛了镇北王跟耿耀,那我吴思鲁这一生可真是”
想来也是可笑,他忠心爱国从不敢有异心,不曾想走到如今这般境地。
向他这样朝秦暮楚的臣子,自古以来哪里有什么好下场。
翌日,耿耀用过早膳,有人来传,吴思鲁要见他。
耿耀上次见吴思鲁,还是吴思鲁带兵解宁安县之困的时候,时隔多年,当年如虎猛将两鬓皆白。
耿耀一时心里有些发闷,一如当年,上前恭敬的行礼,唤了声吴将军。
吴思鲁点点头,似是也想起了当年的少年郎。
此一时彼一时,他成了日薄西山,他已长成了后起之秀。
耿耀此来为何,西北自然心知肚明,吴思鲁原是想晾他几日,可终归是败给了慈父心。
他那死在国都的儿子最是像他,他好友来了西北做客,他这个父亲帮忙接待,不好太过失礼。
不过私是私,公是公
议事厅内,吴思鲁坐主位,两侧皆是他手下大臣和幕僚。
吴思鲁:“耿将军请坐。”
耿耀坐在他下首,冯如松立在他身后。
吴思鲁:“不知道耿将军此次前来所谓何事?若是只为找我儿喝酒,吴某替儿子多谢耿将军的兄弟情义。”
耿耀直接道:“此次前来西北,找边宁兄喝酒是其一,其二是想和吴将军联手攻镇北之地。”
吴思鲁哈哈大笑:“你这小子,莫不是忘记我已叛了朝廷,跟了镇北王。”
耿耀面色不变:“将军乃是好汉,镇北王给不了你想要的。”
议事厅内笑声不止,就连一众文人幕僚都露了笑意。
吴思鲁自己都好奇了:“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耿耀双眸沉静似海:“报仇。”
吴思鲁:“这就不劳耿将军操心了,永庆帝已死,我没什么仇了。”
耿耀:“灭黑齿。”
似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个个笑脸凝固在脸上,满室寂静里,吴思鲁沉默了许久,晦暗的眸子紧盯着耿耀。
耿耀站起身,拱手行礼后道:“将军,我志不在国内疆土,我从来边关的第一日,时至今日,都是边关之外,我要扫荡黑齿外敌,我要让他们彻底臣服,我要他们再不敢来犯我国百姓。”
“武平县,宁安县,耿耀见过他们的罪行,我与他们有血海深仇,将军亦然,晚辈烦请前辈帮我,与我联手灭黑齿,报这滔天的仇恨。
报仇,寻黑齿报仇
吴思鲁原以为耿耀就算是说出花来,他也决不会再做那三心二意的臣子。
可是,他说报仇,报仇
“我如何信你说的?”吴思鲁一双眼浑睁,里面是他半生沙场的血腥气势,若是耿耀敢拿这事骗他,他做鬼都要撕下耿耀身上一块肉。
耿耀举手做发誓状:“我耿耀发誓,此生必灭黑齿,若是做不到,让我受万箭穿心而死。”
吴思鲁锋利的眸子盯着耿耀看了许久,似是想在里面看到一丝虚假。
可是没有,耿耀双眸坦荡无阴霾,明明白白的把他坚毅夙愿露了出来。
耿耀:“另,为表诚意,我送西北的军粮已在路上,无论吴将军如何选择,半个月内,军粮必入西北之地。”
吴思鲁:
满室将领和幕僚:
这诚意确实让人心魂震颤。
此事事关西北未来,吴思鲁自然不会当场给答复,一番口舌之战后,耿耀被请出议事厅。
等回到所住的房间,耿耀端茶喝了两杯,吴思鲁的反应,让他胜算又多了两成。
耿耀在房间睡了三日,吴思鲁的议事厅议了三日,三日后,吴思鲁掀袍而跪:“吴思鲁愿随主公灭黑齿。”
耿耀忙弯腰扶起他:“吴将军放心,此事定不会负将军,我与黑齿打交道不如将军多,到时还请将军助我。”
吴思鲁眼眶发红,里面是蚀骨恨意:“自当竭尽全力。”
五子尽丧,他原是内如朽木没了生机,耿耀说灭黑齿,吴思鲁只觉得满腔愤恨能让他再活五百年。
没有朝堂支撑,他对黑齿有心无力,不敢想也不曾想去主动杀到黑齿,只觉得能守住西北就是无愧百姓。
现在似荒漠生出一条康庄大道,只要耿耀得帝位,只要耿耀言而有信,他此生或许能领兵出西北,去找黑齿杀个痛快。
同一个议事厅,吴思鲁让出了主位,自己坐在了下首。
吴思鲁让耿耀稍等片刻,自己闪身出了议事厅,一盏茶的功夫,吴思鲁抱着精雕木盒而来。
他把木盒双手丰与耿耀,甘贤明显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惊的猝的站起。
“将军”他话未说全,是想让吴思鲁莫要冲动。
耿耀心下不解,但从甘贤的态度看,木盒中的东西定是不俗。
他双手接过置于身旁放茶水的桌上,掀开一半看了眼,猛的又合上。
艹
第82章 未走 夫君,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这TM是玉玺?
耿耀自从露面就沉稳如山, 见这玉玺竟惊到了他,吴思鲁哈哈大笑了两声。
随后从木盒里小心的捧出玉玺,众人皆惊, 哪怕他们是吴思鲁心腹, 却也不曾知道有这东西在。
吴思鲁让他们见了见玉玺,又小心翼翼的把玉玺放在案桌上, 从木盒里面的暗格里取出一封书信。
家父亲启
他递给耿耀, 耿耀稍有迟疑, 吴思鲁道:“无碍, 主公诚信待我,我自当真诚报之。”
他已不是那个忠心大景的吴思鲁, 却依旧是主真心, 他忠心的吴思鲁。
吴思鲁如此说, 耿耀也就不再客气, 接过信小心拆开, 唯恐指尖力道重了损了信件分毫。
吴思鲁瞧出他对信件珍视之举, 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吴边宁的信如人,面对父亲有着几分随性,解释玉玺来历。
国都玄机谋划玉玺在前,吴边宁守株待兔在后,以假乱真留了玉玺。
信中还道,八皇子言而无信, 清若公主算计着与他圆房, 腹中孩儿说是他的, 但她养的有面首,他如何能分清。
这是男儿最不能忍的耻辱之事,若是寻常, 吴边宁定是打死不说,可他似有预感,心中说他若在国都出个万一,让吴思鲁莫要因清若公主腹中孩子有所妥协,再被皇家利用个彻底。
又道:若是有明主,玉玺可奉之,若是天无晴日,就埋在深坑。
耿耀看后久久无语,把信细细折好塞回信封递回给吴思鲁:“吴将军如此赤诚真心,耿耀定不负你我之约。”
这么多双眼睛下奉上玉玺,吴思鲁没给自己再留退路,也是给耿耀的投诚。
相信耿耀真心灭黑齿是吴思鲁最后的信任。
不止是玉玺重要,更是表明了西北再无退路,镇北王不会再容他,让耿耀放心。
出了西北,冯如松才敢问出心中好奇:“大哥,吴思鲁有玉玺,为何他自己不起兵?”
耿耀:“一是他心伤无力,二是没了吴边宁。”
古代太过重视子嗣,吴思鲁有玉玺却后继无人,除了现有的将领外,其他英雄豪杰长远打算,未必会跟随。
再一个,吴思鲁要是真的起了夺天下的心,必定人人想接他手中兵权,到时候天下未夺到,西北先乱了起来。
镇北大军击溃安王大军,势入利箭穿破锦缎,一路朝国都而去。
同时,吴思鲁与耿耀两侧夹击攻镇北之地,昭告天下镇北王手中玉玺为假。
镇北王大怒,发檄文斥责吴思鲁朝秦暮楚,拒不承认自己手中玉玺是假。
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耿耀和吴思鲁对镇北之地的攻势。
民安帝元年夏,耿耀攻下镇北时,镇北军已攻到国都外。
彦遥和耿耀埋在国都的暗桩伺机而动,为首第一件,就是安全护送耿父耿母和耿文一家出国都。
先前已如此安排,只是耿文说时机未到,他离开恐对耿耀不利,毕竟他们是亲兄弟,他若是跑了,耿耀争天下的心再无遮拦。
再者,他信中言,流民四起,他现如今身为内阁首辅,还可救些百姓,等忙完手头事就随彦遥和耿耀安排的人出国都。
他不走,纪绍年怎肯走,耿父耿母更是不走。
这拖来拖去,就成了如今。
事到如今,莫说是彦遥,就是耿耀心中都开始不定。
彦遥连奔三城到军营,逮到冯如松直接问:“将军呢?”
冯如松:“去接应耿伯父伯母和三爷他们了。”
彦遥点点头。
他和耿耀留的人手足够接家人出来,撤退路线更是谋虑了好几条,各种意外皆想到应对之法,绝不可能出意外。
黄叶飘落易是一景,一袭红色官袍的耿文缓缓归家,回到安静院落中猛然愣住,台阶上纪绍年正撑着下巴看他。
四目相对,纪绍年得意笑道:“我终于聪明了一回吧?”
他抱怨道:“你这个人,按照娘说的,就是读书读傻了,我和你过了这些年,早看出来了,反正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是个迂腐的。”
耿文脚步虚浮的走过去,他蹲下身,泪如雨下:“怎么不走?”
纪绍年掰着手算:“你看啊!我爹还活着呢,我爹我娘陪着,咱俩儿子,老大大了,老是和我吵架,定是不喜欢我,老二是娘带的,也不太需要我,可是你需要我啊!”
说到最后他搂着耿文的脖子,呜咽一声哭出来:“要是没你哄我夸我,我就不想活了,我想让你继续疼我。”
他已被耿文养出来了,婚后每日都过的甜蜜。
纪绍年知道自己又蠢又傻,谁都说过他傻,他小爹说过,翠茵也笑着说过,就连他那亲生的儿子都说过。
老二是还不知事,故而还未曾说过,但以后懂事了,定是也会嫌他傻,嫌他不中用。
全天下只有耿文一个人没说过他傻,还日日夸他。
耿文被他连累的跪雪地,事后都未曾骂他一句,还哄着他安抚,说没事,让他别害怕。
细细教他什么话不能说。
“呜呜,耿文,我下辈子不嫁你了。”
“好。”
“呜呜,可是我想嫁你,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了。”
“那就再嫁耿文,可好?”他温柔入往昔。
纪绍年哭的泪落不止:“可是,可是我都帮不上你,还一直给你拖后腿。”
旁人家的夫郎帮着安定内宅,四处游走交际,他什么都不会,帮耿文应付不了门事,也管不好内宅银钱。
不嫁了,不嫁了,若是有来世,纪绍年想让耿文娶个能干的夫郎,像彦遥那样的贤内助。
这样,这样耿文就会轻松些。
可是好难受,纪绍年只要想着耿文属于旁人,他就好难受。
耿文帮他擦着泪眼,笑着问:“你现在,心中可还有那吴少爷?”
纪绍年泪眼朦胧快要看不清耿文面容:“谁是吴,吴少爷?”
刹那间,耿文笑如梨花开,他把纪绍年搂在怀中:“绍年很好,耿文有幸娶之,是耿文的福气。”
纪绍年不是很好,他也不是很好,他们是两个不是很好的人凑对,如此很好。
风声呢喃,台阶上两人说着话,纪绍年说自己给彦遥写了封信。
耿文问他写的什么,打趣到别又说错了话。
纪绍年不满道:“才不会,我开头写了致二嫂”
耿文失笑:“怎突然喊二嫂了,以往全是直呼其名的。”
纪绍年:“这不是有求于人嘛!虽说我们生的是两个小兔崽子,但是以后总归是要靠他多看顾的。”
“我原本是想写见字如晤的,然后想了想,我这人也不讨喜,和彦遥又多有嫌隙,见面还不如不见,又把这四个字划掉了。”
“大嫂是好人。”他靠在耿文肩上,因生了两个孩子,比少年时多了温柔气息:“我知道的,彦遥人也是好的,是我对不起他,那年冬日,我说话,我说话扎人心,事到如今,我也没说一句道歉。”
“我在信里和他道歉的,让他看在我又蠢又傻的份上,别和我计较,以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耿文好奇道:“你之前为何和二嫂不对付?”
他问过,纪绍年说就是看彦遥不顺眼,但耿文觉得,总当是有缘由在的。
纪绍年迟疑半晌,刚想开口,就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才问的吴公子,可是吴玉泽?”
耿文嗯了声。
纪绍年嫌弃道:“我早不喜欢他了,他坏,人品差劲。”
那件事后吴家日渐衰落,吴玉泽那事的丑态被扬的满城,和国都的婚事自然成不了。
再后来就听说吴玉泽命根子废了,后面如何纪绍年就不知道了,反正那是个肮脏之人。
“就是,就是,我到宁安县的时候,大家都说彦遥,他又长的好看,那些公子看他,连我说话都听不到,我就生气,不过我就自己生气,也没想迁怒彦遥。”
“可彦遥就是过分,我送吴玉泽的东西他要去,吴玉泽还找我要东西送给他。”
“我好生气,但是彦遥好会装,又长的好看,他软话一说,我又想着算了算了,可是有一回我想去找他玩”
纪绍年猛的哭出来:“他和丫鬟说我傻,说我蠢,说都没见过我这么蠢的人,还让丫鬟把吴玉泽送给他的云锦料子丢出去。”
“呜呜,那是我好喜欢的料子,我都舍不得用了做衣服,他让吴玉泽来要走还不珍惜。”
耿文柔声哄着,等纪绍年渐渐止住泪,他才问:“之前怎么不和我说?”
纪绍年猛的又哭了出来:“呜呜,他说我蠢,还说我傻,好丢人。”
就耿文不说他傻,若是听了也跟着说他傻可如何是好。
耿文抚摸他的发,吻干他的泪,在那唇上细细研磨,两人的泪水融在一起,落在那吻上,带了甘甜也带了苦涩。
三日后,镇北军攻破国都城,宫殿血流成河中,大景最后一位内阁首辅耿文,抱着五岁的民安帝跳井而亡。
当日,其夫郎三尺白绫悬挂于房梁,自缢而死。
彦遥找到耿耀时,他正在小岸河边枯坐着,枣红色的马儿在远处吃着绿草。
两人指尖皆是写满了黑字的纸张。
纪绍年写给了彦遥,致歉说亏欠,拜托他日后帮忙看顾父母和孩子。
耿文写给的耿耀
他道:他一生被庇护,一生无所成就,怎料阴差阳错成了民安帝的近臣,他看见民间疾苦,他知道自己螳臂挡车,知道怎么做都无法改变国灭结局,可总想为天下苍生做些什么,哪怕这个首辅位置只能救一人。
他说:自小学习圣贤书,忠君爱国已融入血液中。
他笑:怕是娘又说他读书读傻了,可是二哥,耿文非迂腐,若是延平帝和永庆帝,耿文自转身就离去,但民安帝年岁虽小,却极其信任耿文,君对臣无错,臣怎能把他弃之。
他叹:天下苍生可怜,还望二哥给他们一个安稳。
他念:二哥,耿文选择了心中所选,做了心中所愿,耿文这一生无愧民,无愧君,还望二哥与家人莫要太过悲戚。
他最后道:对家人亏欠万千,但想来二哥定是能明白耿文的。
彦遥泪如雨下,转身想忍一忍眼泪,可却如何都压不下。
耿母一生围绕锅台转,一双眼从清透到浑浊,里面只装得下三个孩子和耿父。
她不明白耿文,就如不明白当年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要去边关折腾的耿耀。
可失子的伤痛锥心蚀骨,比在她心上捅上一刀痛上千百倍,她无助绝望换不回耿文,在院中悲痛凄厉:我的儿啊!
秋风萧瑟叶儿落,树上鸟儿被这声吓的四散,只有漆黑乌鸦停在枝头沙哑叫喊着。
纪隗应和夫郎执手泪眼相望,纪夫郎想笑,却笑的比哭还悲痛。
他说:“夫君,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纪隗应头发白了一半,他想笑着说个嗯,可嗓子堵上巨石,被压的无法喘息。
他们的儿子,长大了,却再也唤不了一声爹了。
半晌,纪隗应把夫郎揽入怀中,泪流两侧道:“儿婿此举无愧民与君,绍年跟着他,不让他路上孤单,此举,可。”
纪夫郎哭到失力失语,他那怕疼娇气的儿子,吊死在空荡荡的宅院里,那死前的痛苦,可怎么受得住。
亲哥有可能登上帝王之坐,活下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耿耀对耿文最是疼爱,日后如何富贵指日可待。
可他读了圣贤书,遵了圣贤意,君无愧,臣随之。
镇北王手捧玉玺,言自己是延平帝钦点帝位,是大景正统,定登基之日,宣耿耀入国都面圣。
耿耀攻的镇北剩下三分之一,除西北外边关尽归他手,就算是三岁小儿都知,镇北王此话无异于痴人说梦。
纪隗应,孙洪游撰写檄文,痛数镇北王十八重重罪。
逼死民安帝,逼死耿文,杀降将
一国不会有两块传国玉玺,镇北王手中玉玺作了假,那他奉延平帝之命杀反贼的话就成了狗屁不是。
耿耀大军出征,所过之处势如破竹,如舒梁城左宜之地直接开城门降之。
国都现如今是反贼,他们守都不知道为谁守,耿耀名声可比那镇北王好多了,最起码不杀降,不欺辱百姓。
再一个,吴思鲁都投了耿耀,这天下已快成定局。
镇北王派人和谈,愿和耿耀分江而治。
分江而治让人嗤之以鼻,大军过江而上,虽不如江东速度快,却也在一城城推进。
镇北王登基为天和帝,号令天下擒逆贼,可还是无济于事,耿耀已在阳武城外驻军。
天挂明月,耿耀按住想连夜攻城的冯如松等人。
镇北王非庸辈,后面的几城全是硬仗,他冷声道:“不要被之前的胜利冲昏头脑。”
大军连月奔波,需要休息。
冯如松等人热血冷下来:“是。”
待冯如松和人退了出去,李将军才笑道:“冯如松不错,有勇有谋,是个帅才。”
一旁的左宜也点点头。
耿耀点头道:“我知道,就是性子还需要磨。”
李将军提议道:“不如这次攻阳武城就交给冯如松?”
现如今众人皆在,出不了岔子,也算是对冯如松的历练。
耿耀刚想点头同意,就见离开的冯如松掀开帘子,满脸笑意道:“大哥,彦少爷来了。”
李将军等人都笑了起来,刚想识趣的说告退,就见帐外不止有彦遥,还有彦老爷。
离上次见面,已经又快有小半年之久,彦遥想耿耀想的厉害,察觉到那粘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彦遥解披风的手指轻颤着,身子都快酥麻了起来。
只此刻不是谈情说爱时,彦遥装出淡定模样,只那眼神已然不敢落在耿耀身上,害怕双眸里的想念无法压制。
耿耀对彦遥的每一寸肌肤都了如指掌,瞧见耳尖红晕笑了下。
随后收回视线,上前两步对彦老爷叫了声爹。
彦老爷笑的眯起眼,忙应了声。
耿耀让人上茶上糕点,问候道:“许久不见爹了,不知爹身子骨可还好?”
彦老爷笑道:“一切都好。”又道:“又筹集了一批军粮,已在路上,估摸着还有十来日就到。”
彦遥外家是经商之人,彦老爷口舌不俗,自从耿耀吃下安王地界,彦老爷就一刻不得闲的四处游走,寻经商之家拉赞助,许些轻飘飘的承诺。
后来耿耀收下西北,又攻下镇北之地,彦老爷所拢军粮钱财更是不俗,这也是耿耀敢放话养西北军三年的底气所在。
耿耀话语感谢一番,李将军等人也跟着说彦老爷帮衬良多。
彦老爷慈爱的看向彦遥,道:“我这儿子从小就疼爱万分,姑爷此举定能功成,日后还希望好好待我家阿遥,他为你可是连命都可以不要,吃了许多苦楚。”
耿耀:???
彦遥:懂,他好了,他们彦家才能人上人。
四目相对,耿耀大概能理解彦老爷突然的转变,走上前牵住彦遥的手,笑道:“爹放心,你和阿遥的付出我心里都有数,不敢忘的。”
十指相扣,耿耀指腹摩挲着彦遥虎口,那丝丝痒痒直往彦遥心底钻。
彦老爷哈哈大笑,似是对他们的恩爱满意极了,抚须如打趣道:“这就好,这就好,爹没做什么,就是你记得阿遥对你真心就好,早些生个孩子,爹都等不及抱外孙了。”
彦遥:又懂了,生了孩子就是嫡子,日后当太子,彦家更是人上人。
几人说了些闲话,彦老爷道明来意。
一如生意场上,有财却无支撑的人为图改换门体,情愿豪赌一场,就如家财不菲却无仕途根基的彦老爷这般。
但有些却不同,尤其是国都和封洛府。
他们钱权两全,若无心动筹码,定不会转投耿耀。
彦老爷道:“镇北王所剩大军把封洛府和国都护的密不通风,犹如铜墙铁壁,我们要是想攻下,定是损失不小,费时费力。”
李将军和左宜都点成道是:“是场硬仗……”
彦老爷:“我彦某一介商贾不懂打仗谋虑,所以想着,是否可以让这两城从内而乱,只要城里人心惶惶,找到可谋之机,到时候攻城定会容易些。”
耿耀点头:“自然如此,只是现如今国都和封洛府乱之不易,再加上之前为了护我爹娘离开国都,我和阿遥的人撤了大半出来,现在仅有的几个也只能小心躲藏着,再冒头就是丢了命。”
彦老爷道他想进国都一试,耿耀追问细节,他只说暂时未定,让耿耀听消息,若是谋划能成,大约一月左右。
第83章 绝笔 给你当人肉坐垫,你继续忙……
彦老爷是耿耀岳父身份, 此时入国都就是孤身进狼窝,耿耀劝了又劝,劝的嗓子发哑, 只彦老爷还是说想试试看。
耿耀无奈:“那我安排些人保护爹。”
彦老爷笑道:“走南闯北这么些年, 身边自有人用。”
连日奔波,耿耀想留彦老爷歇息两日, 彦老爷婉拒, 说现如今未到歇息的时候。
军营外, 耿耀和彦遥目送他离去。
“爹和你说他是什么法子吗?”耿耀有些不放心。
彦遥收回视线, 心里也是发沉的厉害:“我问了,他未说。”
“你们的关系?”
彦遥苦涩抱怨:“这个爹, 心眼还没针孔大, 当初我为了拿到那些嫁妆嫁给你, 哄骗他身怀有孕, 后来他发现连骂都不骂我, 直接在心里和我断绝了关系。”
“我爹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对儿子也一样,他觉得我算计了他,我算计他,他就对我再没了信任,只有利益交换。”
“后来我跟着他学做生意,我们的关系稍有缓和, 但是我一意孤行坚持用于贵, 犹如雪上加霜, 再难得我爹一个好脸了。”
那时的彦遥天地就是一方后院,觉得自己的后半生就指着那些嫁妆过活。
现如今他天高海阔,掷千金眼睛都不眨, 每日不知道从他手中流出多少银两。
日落西斜,金黄笼罩着肃穆军营,彦遥想问一句,他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此时的答案改变不了当年彦遥的做法,是对是错已经无济于事。
夜幕渐深,耿耀和彦遥骑马在山坡,不曾做哪些让人面红耳热难以承受的事,只是共乘一骑,静静的看着远处夜幕天穹。
“你对高田勇是怎么打算的?”彦遥。
耿耀垂眸看他:“高天勇?”
彦遥靠在他胸膛:“高田勇和冯如松是跟你一起去边关的两个人,现如今一个在你身边军功立个不停,一个被你放在边关置之不理,你觉得高田勇心中会没想法?”
耿耀一手护着彦遥的腰,一手轻拽着缰绳。
解释道:“高天勇性子稳,又是我最信任的人,边关留给他守着我放心,冯如松性子跳脱,虽有才能却冲动,性子还没磨好,做不了镇守之将。”
不过也反应了过来:“可是高田勇找你了?”
彦遥:“高天勇夫人找大嫂说话的时候说了几句,大嫂琢磨出来意思,又和我说了说。”
“我专程去见了高天勇,把你对他的信任说了说,和你说的一样,说冯如松性子不如他沉稳,边关冯如松守不了,无论是在边关还是跟着你征战,功绩都是一样的。”
耿耀笑道:“阿遥当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我另派人镇守,让他来这边刷点军功。”
彦遥抬手抚摸他侧脸,心疼道:“我知道,高天勇和冯如松叫你大哥,你就把他们当亲弟弟,可现如今处境不再纯粹,你对他们也不能再和以往那般随心。”
“我不是说他们忠心不够,他们忠心自然无所质疑”
耿耀:“嗯,我懂。”他抬起彦遥下巴,俯身贴着他的唇瓣道:“想要你。”
彦遥的肌肤一寸寸泛红,他腰身挺直,主动把唇贴了上去:“阿遥就在这里,为何不要?”
为了城内百姓,耿耀每到一城都会先劝降,阳武城也是如此。
只不过现如今换的将领极其有脾气,言可战死,绝不会再让阳武城沾染投降的耻辱。
若是城池能化为人身,那年阳武城对黑齿投降的举动,已够阳武城跪地不起。
耿耀听从李将军建议,把攻城主将位置交给冯如松。
彦老爷走的时候不说有何主意,未曾想到不过十来日,就有流言从封洛府传出。
传耿耀出生时伴有紫气东来,乃是天生的帝王之象。
最让人信服的一点,就是彦老爷为何会让彦遥下嫁耿耀,哪怕抱着牌位拜堂也愿意。
那是因为,彦老爷当时携有孕夫人去建善寺,抽中上上签后,主持方丈解签道:遇贵人,此子命格贵不可言。
耿耀:
彦遥:原来如此,他爹打的这个主意。
寝帐内,耿耀斜靠在软垫上吃瓜果,彦遥坐在案后看各处送来的公文。
他瞧了瞧懒散的耿耀,再看了看自己面前能让他半夜无眠的公文,一时有些委屈了。
“你打下国都后,我不愿当这个皇帝了。”
耿耀猛的坐直身子:“别啊!你不是喜欢的吗?”
彦遥瞪他:“累。”
耿耀看看彦遥手中公文,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甘甜枣子,这确实。
走到彦遥身后站着,给他捏着肩膀:“这样行吗?”
彦遥冷哼一声:“勉强。”
他翻开就近公文,还不等提笔就猛的被人抱起,彦遥没忍住惊呼一声,转瞬间他已经落到了耿耀怀里。
耿耀坐在太师椅上,怀里抱着自家夫郎,依旧懒散:“给你当人肉坐垫,你继续忙。”
彦遥:
“爹是这等计策,当时为何我追问不肯说?”耿耀好奇道。
彦遥对彦老爷起了几分孝心,含糊的说了句不知。
不肯说,自然这事是真的。
这事天下万民都可以当真,只有耿耀不能当真,当真了,那这桩婚事,和这一路的助力,都成了别有用心。
耿耀不以为真,只会觉得这是彦老爷为了助他攻城的计谋,功劳一层层累积下来,彦家荣耀可保九族。
耿耀一抱着人手上就闲不住,捏揉着彦遥耳垂,闷笑道:“爹确实门路广,那传言有鼻子有眼,连方丈解的上上签内容都说的出来。”
“遇贵人,此子命格贵不可言。”耿耀按住彦遥侧脸,方便自己去啃咬他耳垂:“你是不是跟爹说我有意让你登帝位的事了?”
彦遥有些后悔让耿耀过来了,还不如他在那边吃瓜果。
自己还有许多公事未办,耿耀沾了他就老实不了,一个吻就能勾的他心里痒痒,最后结果都是一个如狼凶狠,一个哭泣求饶。
“没,没啊!”如玉耳垂被人含住,彦遥握笔的指尖泛酸,靠在耿耀臂弯享受着这份缱绻。
“没有?那爹这句话可真是妙,一举两得。”
“嗯?”
“说我出生时有紫气东来,又说你遇贵人,命格贵不可言,那日后你登帝位也有话可说。”
“我是你的贵人,你命格贵不可言,一切都是天注定,在你我未出生前就已注定。”
“而且那时我们都在山洞中,谁知道紫气东来是你的还是我的?或许是我出生了,你就有了帝王命。”
耿耀话语打趣,不妨彦遥颤了心神。
那年建善寺神佛殿中,方丈看了眼他娘的肚子说:遇贵人,此子命格贵不可言。
他和他爹都以为是耿耀人上人,而他水涨船高入后宫,或许命好的当后宫之主。
不曾想,不曾想,耿耀是能把他推到九五之尊的贵人,而他,到时真的贵不可言。
彦遥有些失神,猛然间,他指尖狼毫笔跌落宣纸上,发出一声船入港口的闷哼。
待到适应后,彦遥才气道:“你就不知道提前招呼声。”
耿耀吻着他眼尾湿润:“是我魅力不够了?被我亲着都能走神。”
彦遥双眸犹如落入破碎星光,狡黠而笑,点点头:“嗯,杀猪郎现如今就没魅力了,日后年老色衰可怎么办?”
耿耀不妨他还真接这个话,还真是找干。
原本见他今日事情多,就想浅尝浅至下。
是夜鸟兽安静,万物沉睡,哭昏过去的彦遥在床上已经睡去,似是委屈的狠了,睡梦中还在抽泣。
耿耀坐在书案前连喝了两杯浓茶,枯燥的处理着那些事务。
镇北王玉玺为假,耿耀出生时紫气东来,这两个消息在国都和封洛府大街小巷流窜,百姓私下议论,连守城的兵都多有嘀咕。
尤其是权贵富贵之家,皆是重利益之人。
当年听到彦家倾城哥儿嫁一个杀猪郎就多有怪异,现如今一切有了缘由。
难怪,难怪当年救人性命就定下了婚事,难怪耿耀传身死都忍心让儿子嫁牌位。
这是知道耿耀命格金贵,提前抢了人,又笃定天命之人不会轻易死去,怕耿耀退婚急匆匆的嫁儿子。
他们可是听说了,耿耀当年虽是杀猪郎,却也是不愿意娶彦遥,还逼的彦遥跳了水,差点没了性命。
什么情痴夫郎,什么有信之家,这话骗骗旁人也就算了,和彦老爷打过交道的人都是混出来的老狐狸们,自然是不信的。
只不过当时觉得这事和自己无关,听一乐子。
现如今却和自身自家息息相关。
只要信了耿耀紫气东来帝王之尊,哪怕不倒戈向之,也会锁紧门户不会当镇北王的马前卒。
不,现在镇北王已经登基为天和帝。
彦老爷在国都被抓时,宁安县和云丰县从城内反了,守备军和全城百姓齐上阵,砍杀天和帝安排的兵马。
随后戴正平领着两县人马从后围攻阳武城。
大景丢弃两城百姓,是耿耀带着两城百姓死拼,是耿耀带他们撑到了吴思鲁来救。
耿耀是他们心中救命之神,和耿耀比,天和帝算什么?大景的帝王算什么?
他们尊崇了两百年的帝王,在敌军来临时丢弃了他们,这股恨未曾吐口过,却在心里从未消散过。
前后夹击,原就受不住的阳武城当日攻破,冯如松一刻未停,直接带领大军袭击封洛城。
当权者高高在上,当权者觉得百姓愚昧无知,可他们不知,百姓浅薄的见识里自有一杆秤。
当兵和民背道而驰,当民对兵冷眼旁观,当民渴盼着城破,那离城破就已然不远。
天光见识奇景,封洛城楼上战火纷飞,喊杀声震耳欲聋,可那街角深处却有人买卖蔬菜米面,遇见熟人还能停住脚聊上两句。
没有闭门不出,没有恐惧惶恐,更没有命悬一线的绝望。
他们都知道的,耿耀不杀百姓,只要他们不闹事不生事,耿耀攻进来不会伤他们,他手下的兵也并不会作恶。
封洛府攻了七日,当大军来到国都城外,就见城池上悬挂着被剥/了皮的彦老爷。
他早已没了气息,滴落在城楼下的血都已凝结成块。
耿耀闷的胸口发疼,握着缰绳的手都已发颤,他命令众人莫要对彦遥言语,可这事如何瞒得住。
彦遥骑马而来,望着那城楼上的一抹血色沉默了许久。
直到耿耀伸手在他侧脸,他才发现他已哭的泪流满面。
探子说彦老爷被抓后害怕被拿着逼迫耿耀,就自己咬舌自尽了。
彦老爷不好,很不好,他对彦遥没有多少疼爱,他对彦遥多有利用,他们父子俩早已冷脸相对。
可是那是爹。
这个自私自利的人,死的时候是不是笑着的?为自己一命能换彦家荣盛而高兴。
可是他还没有告诉他,耿耀是打算让他登帝位的,他的儿子当皇帝,无论他死不死,彦家都能荣盛。
再也不是商户,可以一跃成权贵了。
耿耀捂着他的双眸,手掌瞬间湿润:“阿遥,别看了。”
彦遥被人拥在怀中,听话的闭上眼,血淋淋的景象,他已不敢看。
可只一眼,就入了心。
带着蚀骨仇恨的攻城犹如撕破天地,当日月轮换了三次,仅仅登基三个月的天和帝仰天长笑,自刎与乐安宫,怀中还抱着那枚作假玉玺。
耿耀攻了三天城,彦遥在军中低烧了三日,秋雨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褪不去烧。
“少爷,少爷。”秋雨疾步而入,见彦遥又提了笔,急道:“少爷你怎么不歇着,身子还没好呢!”
彦遥:“无事,只是低烧罢了。”
耿耀那边分不得神,彦遥让秋雨莫要声张,哪怕耿耀不放心抽空来看一看,彦遥也是用凉水把脸上微红退去。
当喜讯传来说城攻下了,彦遥和秋雨都是怔愣了下。
这么快?
下一瞬,大步而来的主将把头盔扔给身后的小五,一刻不等的把彦遥拥在怀中。
秋雨那颗不安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忙退了出去。
耿耀把人抱在桌子上坐着,捧着彦遥侧脸,俯身道:“对不起。”
他知道彦遥这三日不好过,他理应陪着的,他有错,他未曾留下陪彦遥。
彦遥失笑:“你是去办正事了,又不是寻花问柳,何须致歉。”
耿耀回来了,彦遥觉得头顶的天都安稳了,他靠在耿耀胸膛,喃喃道:“我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
“人一死,那些他对我的好,好像就全冒出来了,虽然不多,却搅的我难受的厉害。”
“我夜里就在想,我当时或许不该骗他,其实我知道,他不气我说谎嫁给你,他气的是我接二连三的拿那不存在的孩子做筏子,就为了谋夺那几个铺子。”
“我爹那时是真心帮衬我,铺子盈利银钱不曾贪墨我的,就是把我当成个孩子,怕我不懂,怕我不会,想让我当个只拿银钱的哥儿就好。”
他闭上眼,闷了三日的泪水再次落下。
“于贵的事是我错了,我信于贵不信他,他都对我说了软话,我还是坚持用于贵。”
于贵此事,犹如利刃捅进彦遥心中,每日梦到那日父子再次闹别的场景,他都恨不得伸手进去,让梦里的自己改了口。
于贵愧对他的信任。
彦老爷最后还劳心的帮他谋划着怎么收场。
“少爷,咱家少爷来了。”秋雨在门外提声说了句。
彦遥哭出来,说出来心中好受了些,耿耀用帕子把彦遥脸上泪水擦去。
四目相对,里面皆是意外了下。
随后让人掀开垂下的帐帘。
只见不远处一少年翻身下马,后背上还背着顾不得解下的包袱。
耿耀低声打趣道:“你这倒霉弟弟长这么大了?”
还是在宁安县见过彦遥这弟弟。
彦遥因他倒霉弟弟四字露了笑意:“我们成婚时他已十二,现如今几年过去,怎不长大。”
回想那日成婚时,彦弘晟叫了彦遥一声哥,那是他第一次叫彦遥哥。
前话趾高气昂的说给彦遥撑腰,后话就变成让彦遥不准欺负他娘,多让着他娘几分。
彦弘晟瞧见等着他的俩人疾步进了帐,叫道:“哥,哥夫。”
耿耀见他风尘仆仆的,让他先把背后包袱解下,又让人送茶水糕点过来。
彦遥:“怎这个时候来了?”
彦弘晟道:“前几日就来了,怕哥和哥夫忙,就今日才来。”
他笑了下:“我还想着哥和哥夫近几日也没空见我呢!”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向彦遥:“爹进国都前留了一纸书信,说若是他没命回来,就让我把信给你。”
彦遥接了信,刚拆开就听彦弘晟急道:“哥”
“怎么?”
彦弘晟看了眼耿耀,踌躇道:“爹说只准你一个人看,连我看都不让,还让我发了毒誓不准偷看。”
耿耀虽意外却也是往旁边撤了几步,冲彦遥看:“你自己看看爹写了什么。”
彦遥嗯了一声,展开叠合的信纸,他看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
半晌,他似从信中回了神,让耿耀点了蜡烛,把那一纸书信,也是彦老爷的绝笔烧了。
那白纸黑字一点点化为灰烬,彦弘晟看着看着,双目已然赤红。
彦遥没了爹,他也没了爹。
和彦遥不同,彦弘晟因是嫡子,彦老爷对他多有教导,近些年更是常年带在身边教着。
“哥,爹嘱咐的事我已办完,我就先回宁安县了。”他又冲耿耀恭敬道:“爹的生意都已交给了我,若是哥和哥夫有何需要之处,尽可让人来传我。”
现在的彦弘晟进退有度,和当年看不惯彦遥的混小子判若两人。
耿耀望见他眼中悲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是无急事,就暂留些日子,等处理完国都善后之事,就是你哥登基之时,可留下来看看。”
彦弘晟:??????
第84章 登基 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钱,……
一定是哥夫说错了, 彦弘晟心里一咯噔,忙纠正道:“那弘晟就多等几日,看看哥夫登基盛况。”
耿耀:“你哥登基, 不是我。”
彦弘晟:??????
他嘴巴微张, 眼都睁的浑圆,这模样无论谁做了都会显得憨傻。
耿耀和彦遥被他这样子逗的有些发笑。
小五进帐说众将军请耿耀议事, 等到耿耀离去后, 彦弘晟忘记了他爹的吩咐, 猛然拉住彦遥的胳膊。
开口就是一句:“你傻了?”
彦遥烧了几日, 头上原就有些晕,这一下差点把他拉的一踉跄。
“怎么?”
“这么明显的试探你看不出?”
彦遥:“什么试探?”
彦弘晟急道:“哥夫啊!他这不就是试探你有没有异心, 你居然还真敢接这话, 看你还动了心思。”
“你怎如此天真, 那可是帝位, 你和爹是亲血脉, 为了几间铺子都能生分这么些年, 多深的感情能受得住帝位拱手相送?”
“爹还说你是他所有孩子中最聪明的,怎聪明到连这个都看不出,想不明白。”
他话如连珠炮吵个不停,彦遥开口两次都没止住,索性直接让大帐外的郭壮把人拽了出去。
彦遥给自己按着太阳穴,秋雨笑道:“少爷心中的郁结可是消散了?”
彦遥:“差不多了。”
就是一股气, 耿耀回来, 他与他哭一哭, 那气也就散了大半。
耿耀有心让彦遥登帝位一事,只和极为亲近的人提及过。
现如今天下之势已定,按照以往流程, 则是需三请三拒,众人请耿耀登基,耿耀拒绝如此三次才可不情不愿的同意。
耿耀:也行吧!入乡随俗。
只不过众人请了三次,耿耀拒了三次,这和之前商量的不一样,众人再请,耿耀在拒。
这一次则是说了原因,他无意坐朝堂,志在平定四方。
跟随他的文武大臣满头浆糊:???不是,你来真的?
也不知道是谁提了彦少爷,反正等懵逼的文武官员们反应过来后,帝位已经变成了彦遥。
不不不,这就是一个哥儿,原本料理一应政务已是出格,现在怎么还敢登帝位。
自古以来就没有哥儿登帝位的先例。
找到耿耀,耿耀就一句话,这不是你们提的,你们同意的?
之前一直在懵逼的人:不,他们没有。
彦遥登基为帝的事如黄河之水滚滚而来,非人力所能抵挡,有人哭,有人闹,还有人自杀威胁。
甚至有人提,耿耀要是实在不想当这个皇帝,把皇位让给耿武也可。
只因彦遥是哥儿,耿武是男子。
耿耀:
一个个烦的耿耀没了耐心,直接用雷霆手段震之,简而言之一句话:世道觉得哥儿不应为帝,那我偏要让彦遥当第一个称帝的哥儿,你们爱干干,不爱干滚蛋。
无人和前途过不去,皆是跟哑炮一般没了声响。
和朝上不同,民间对彦遥登基为帝的反对声小很多,大多是因为说书先生穆承望的那出《回生传》
夫夫恩爱,举世无双,哪个哥儿姑娘不盼着。
再有那彦老爷散布的流言辅之:遇贵人,此子贵不可言
现在可不就是遇见了耿耀这个贵人,彦遥贵不可言吗?
这是老天一早就注定的事。
当一个家中夫郎和老娘都攒着,多少能镇住些不满男子。
再加上耿耀说出他善军不善政,理国事不如彦遥,另此生夙愿是灭外敌,坐朝堂不便。
此事翻涌消了大半。
金丝绣龙袍,冕冠垂珠帘,新帝为:耀武帝,新朝定国号为:耀
耿耀封耀王,掌天下兵马,其他人依次封之。
又特意下令,耿耀是臣也是夫,见帝不跪(四下无人两人情趣时不算)
国号耀乃是彦遥取的字,是耿耀的耀。
耿耀微感诧异,彦遥手指天上日,道:“耀,可照万物,你想庇护百姓安稳,此字不是很妥帖?”
那一瞬,耿耀仿佛回到了前世。
他和师父游岳见到的第一天,游岳似是很头疼这个麻烦鬼,点支烟烦躁道:“叫什么名字?”
耿耀硬着脾气没答。
游岳吐了烟雾,丝毫都没有在小孩面前不能抽烟的良好品质。
他抬头瞥了眼烈日,道:“耿耀怎么样?如日光般照耀四周,洒下温暖。”
那时的耿耀修炼不到家,他刚才听到了别人叫这个人游岳,没忍住问:“是你要当我师父养我,为什么你姓游我姓耿?”
游岳抖了抖烟身,淡定道:“昨天刚死了个兄弟,你就随他姓吧!游耀也不好听。”
那怕那时的耿耀叛逆,骤然听到死亡也老实了些,那是他对游岳第一次产生敬畏。
为何他提及死亡会如此平淡,他说那个人是兄弟,兄弟死了怎不悲伤。
后来耿耀知道了,因为见的太多了。
宫殿之外,耿耀手掌覆在彦遥脑后,在彦遥双眸微睁的诧异下,垂首吻上。
这大庭广众
彦遥在推开他还是不推开他中纠结着。
当唇齿被人细细捻磨,彦遥红着脸回抱住耿耀,半是埋怨道:“你怎如此急切,就不能回了房?”
耿耀抵着他的额头,握着彦遥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这里很爱你。”
彦遥被那目光烫的浑身发软,他笑比烈日更绚烂:“爱卿现在就学着争宠了?”
耿耀眼里划过笑意:“嗯,臣想要独宠,陛下可准?”
彦遥:“朕看爱卿表现,若是表现不好”还未说完他就笑的乐不可支:“朕就选秀。”
是夜,耿耀好好表现了一番,那昏暗烛光亮了半宿,彦遥犹如那锅中鱼,被反反复复的煎炸着。
那声音蜿蜒犹如琉璃破碎,被撞的语不成调。
天下初定,百废待兴,两人都忙了又忙。
彦遥忙着各处政务回归正轨,耿耀忙着调整兵防。
现在百姓刚安稳,耿耀原打算留两年时间再动战火,不曾想黑齿无耻至极,派人拿着与大景的和谈文书让新朝兑现。
文书上除了西北二十城归黑齿外,宣武三城三重镇,外加霍沧府,都尽数归黑齿。
更有每年无数的上供数额,包含黄金白银,丝绸锦缎,粮食茶叶等物,包罗的那叫一个齐全。
彦遥做事带着杀伐,可甚少动怒,消息传来他直接自龙椅而起,大斥了一声无耻。
战,不死不休的战
一声令下,新建的朝堂立刻运转起来,为耿耀带兵出征做准备。
这几年耿耀离家,征战,耿父耿母的心从未放下,又突遭丧子之痛,身体已然有些不好。
蕙娘带着几个孩子日日陪他们左右,精心照顾着。
转瞬新年,彦遥不想折腾他们去宫内,直接和耿耀去了耿武府上。
他们来的突然,蕙娘让人张罗着摆膳添碗筷,笑道:“我想着你们或许要来,娘也是这样猜,故而都还没用饭。”
彦遥解开披风,依偎在耿母身侧,道:“肯定要来,哪里有过年都不和家人团圆的道理。”
耿母见他高兴的不行,道:“知道你和老二忙,怕你们走不开。”
彦遥:“等到过两年就好些了,到时候我常来和娘吃饭。”
耿母:“好好好,那你们常来陪娘吃吃饭。”
现如今日子富贵的让耿母做梦都不敢想,可耿母却异常想念在宁安县的时光。
一个小小的院子,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喊一声吃饭了,这些孩子们就各自从屋子里出来吃饭。
虽是粗茶淡饭,但一家人坐在院中的杏树下说着话,竟也是格外的美好。
吃了饭,耿耀逗着谦哥儿玩。
耿文的第二子,取名是耿皓谦。
依旧是一家人坐在正堂里,只是少了耿文和纪绍年二人。
彦遥和耿母蕙娘是说着话,看耿耀变戏法逗得谦哥儿哈哈大笑,跟着笑道:“娘和大嫂把谦哥儿养的很好,白白胖胖的。”
蕙娘笑的温柔:“这么多孩子,谦哥儿是最好养的,给什么都吃,一点都不挑食。”
耿母:“可不是,夜里也不闹人,乖的人。”
彦遥有意逗耿母开心,道:“娘带了这么多孩子,以后可不能偏心,等阿遥生了孩子,娘也得给阿遥带才是。”
耿母和蕙娘双眸一亮:“有了?”
彦遥现在心胸已非之前可比,笑着道:“还没,之前我和夫君都腾不开手孕育孩子,就未曾念着要孩子。”
“现如今把国事料理完,阿遥就想着生个孩儿,到时候让娘给带。”
耿母喜道:“好好好,娘给你带。”
几人说话声音低,蕙娘又压低声音笑道:“阿遥不知,娘以为是你或者阿耀有些问题,私下里还问过我,怕你们年轻面子薄,不敢拿这事问大夫。”
耿母怕彦遥多想,解释道:“娘不是催你们生孩子,是怕你们因脸皮薄误了子嗣缘,后面悔之晚矣。”
“但看你们个个忙的脚不沾地,也就压着没说,想着等你们闲下来再提。”她拍着彦遥的手,笑道:“你们自己有谋算就好,那娘就不操心了。”
彦遥:“阿遥知道,娘都是为了我们着想,娘莫要多操心,你家的孩子都长大了。”
耿母眼中含泪点点头:“娘知道,你们都长大了。
耿家一家人坐着说了会话,见耿母有些累了也就哄着让她先去睡,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蕙娘在府上给耿耀彦遥安排的有院子,彦遥温和道:“我还没睡意,刚才来的时候见街上挺热闹的,我和夫君去逛逛。”
“大嫂和大哥去不去?”
蕙娘笑道:“那好,我和你大哥就不去了,谦哥儿困了,我哄他睡觉。”
国都的新岁热闹很多,两侧大红灯笼高挂,街头巷尾都有孩子穿着新衣服点炮仗。
两人未谈公事,只路上买了些吃食。
只要能赚钱,哪怕是大年夜也有人出来吆喝生意。
耿耀帮彦遥剥着栗子,原想着是随意走走,但看彦遥似有目的地,也就跟着走。
直到他们停在了一座府邸外。
怀远侯府
耿耀眯起眼回想怀远侯这人。
没什么可回忆的,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新帝登基,一切只为稳。
能用之才会继续用,识时务的人也是能留的留,少些杀戮。
但世袭的爵位自然是要削除的。
怀远侯府就是如此,世袭侯位,现如今爵位已削除,还未曾搬走。
彦遥嚼着口中栗子,道:“小五,去叫门,就说陛下和耀王到了。”
他语气泛冷已然说明了态度,小五叫门的时候自然随之。
他腰间挂刀,语气豪横,不过片刻的时间,满府无论睡不睡的人都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哗啦啦跪了一地。
两把太师椅上,耿耀坐着吃栗子,纯纯是看戏的姿态。
秋雨走到彦遥身边,弯腰奉上手中木盒,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条马鞭。
彦遥把马鞭拿在手里,似笑非笑道:“怀远侯,可还记得这马鞭?”
怀远侯眼有些花了,又是傍晚,一时看的不太清。
他揉了揉眼,道:“回陛下,倒是看不太清了。”
“那就离近些看。”
秋雨直起身,站着没动,怀远侯冷汗直冒,忙跪着向前移动。
“回,回陛下,臣,臣不识得这马鞭。”怀远侯回。
彦遥理了理宽袖,笑道:“怀远侯权贵豪门,不曾把普通人放在眼中,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怀远侯此时察觉出来味来,忙磕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胆小,从不敢看轻旁人,还望陛下莫要吓臣。”
彦遥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有些屈辱他爹记了一辈子,可给他侮辱的人只当笑谈,转身就往。
这些年困在那些屈辱里的只有他爹一人。
彦遥起身拿起马鞭,猛然间,他挥鞭如风,狠狠的抽在了年过半百的怀远侯身上。
“陛下”
“陛下”
满院子的人惊呼不止,有那还有血腥的男儿瞬间变了脸,叫着爹和爷爷。
彦遥笑了下,随后反手就又是一鞭。
耿耀放下栗子,站起身拍了拍手,他身高九尺,垂下的目光是静如寒潭的杀气。
无需做什么,不需做什么,他只要在一旁站着,就已镇的众人白了脸,再不敢多说一句。
一鞭又一鞭,等到第五鞭的时候耿耀指尖搓了搓,没忍住道:“要不要我帮忙?”
打人也是个力气活。
彦遥道不用。
十鞭,彦遥还了怀远侯十鞭子,此时的怀远侯已经满身血迹,倒地不起。
彦遥又看向秋雨,秋雨又捧了一个木盒上前。
这次的东西让耿耀心里都颤了下。
一条狗的项圈,前面的绳子有一米多长。
彦遥让人按住怀远侯,蹲下身把狗圈套在怀远侯脖颈,院中瞬间哗然,随后气愤填膺的站起者不在少数。
小五等跟着的人猝的拔刀,杀气在院中弥漫开来。
“士可杀不可辱,我家老父亲并未和新朝作对,削爵的旨意也已经遵从,朝廷给的搬离期限还未到,我们并未有过。”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狗圈的锁链咔嚓一声响,怀远侯浑浊的眼眸猛的睁大,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那是一个寒冬,一女子卖身葬父,一富贵男子辨明真伪后赠予银两,又言不让女子报答跟随,无去处的话就在布庄做个绣娘。
女子感激谢之,那时还不是怀远侯的范德有心想要美人,见他如此不知情趣,当下就带着人走了出来。
可那富贵男子太不识趣,他表明身份依旧不让。
范德想起过往,嘴唇已吓的颤抖,那日他抽了那富贵男子十鞭子,又在他脖颈卡上狗链,让小厮牵着跪地爬行的富贵男子在巷子里走了两圈。
一种公子哥在旁看着肆笑,话语辱骂不停。
回忆一旦袭来,再难摒弃,那时得意的范德搂着卖身葬父的美人,弯腰在富贵男子脸上拍了拍,如逗狗一般。
“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钱,什么是权。”
“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钱,什么是权。”
前一句在回忆中,后一句在耳边,是新帝低声说的。
范德汗毛树立,冬日里已然吓出冷汗。
他颤抖道:“那,那人是谁?”
他那时是侯府嫡长子的身份,一个富商,欺负了也就欺负了,名字都不需要打听。
“我爹。”彦遥说。
范德瘫软在地,随后身下发出一股骚味,被这俩字吓的尿了出来。
彦遥不敢去想信中那景象,他爹好于不好不论,自小在他心中都是伟岸如高山。
他往上爬,想从商贾转为权贵,一切都是因为那番耻辱。
原来他爹也不是生来就薄情,也曾有过善心,可最后的结果却是那卖身葬父的女子自愿进了侯府,三年给这范德生了两子。
彦遥怒中的眼眶微红,他逼视着范德,把绳子递给一旁的小五。
“牵着他在院子里爬两圈。”
他站起身,眉眼是居高临下的淡漠:“你们若想活着,就每日牵着你们的父亲,祖父在院子里爬两圈,若是想孝顺舍不得他吃苦的,朕不介意让你们以死尽孝。”
随后他用鞋尖抬起范德下巴,狠厉道:“当年的事你若是敢说一个字,我要你九族死绝,鸡犬不留。”
范德被打又被吓,他脸色煞白,忙不迭的让自己跪好,重重磕了个头,喜极而泣道:“谢陛下仁善。”
此罪灭九族都是应当,彦遥此话是威胁,又是放过了他九族之意。
范德无需牵着狗绳的小五催,就已经爬着朝前,他贴着墙角跪移,时不时的汪汪叫两声。
他记得,他已经记得,当年那富贵男子就是如此。
当年那条巷子里,一群人哈哈大笑着让他学狗叫。
头顶烟花绚烂,耿耀牵着彦遥出了怀远侯府,秋雨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处街角人少,耿耀用大氅包住彦遥,在他眼角落下一吻:“阿遥,乖。”
也不知道让彦遥乖什么,只是想如此说了。
别难过,人已去,事情也已经过去。
彦遥被他亲的睫毛颤了下,笑道:“嗯,阿遥自然是乖的。”
他环住耿耀的腰:“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做这样的事?”
耿耀:“你夫君我聪明。”
他们俩和这已经落寞的怀远侯府又没瓜葛,又是马鞭又是狗圈的,都是陈年旧物。
稍一联想,也知道是因为彦老爷之故。
彦遥靠在他胸膛:“我没想瞒你,但是我爹要面子,不让我说。”
耿耀又俯身吻了他一下:“那就不说。”
“不准生气。”彦遥命令道。
耿耀失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若是彦遥真有心瞒他,早就自己来了,也不至于带着他一起。
“微臣不敢。”
彦遥:
回宫的路上彦遥笑了一路。
“你再用微臣说话。”
耿耀随着他闹:“微臣钦慕陛下。”
彦遥拽着他:“还有呢?还有呢?”
耿耀:“微臣想当陛下入幕之宾,想让陛下在臣身下蜿蜒哭泣,可否?”
前一句让彦遥笑,后一句又让他脸红。
他们十指相扣,彦遥看着耿耀笑如当年:“杀猪郎。”
耿耀:“嗯?”
彦遥垫起脚,在耿耀耳边呢喃道:“朕准了,愿爱卿拿出在战场杀敌的气势在朕身上征战。”
耿耀被他气息撩拨的心中发痒:“别撩,臣扛不住。”
“就爱撩。”彦遥任性而笑,舌尖似不经意间扫过耿耀耳垂。
耿耀:
前后左右环顾了下,得,只能受着。
两人说着话往宫门处走,一路上耿耀被彦遥话语撩拨的后槽牙发痒,只重复着一句话:等回寝宫了你等着。
只是两人前脚刚进寝宫,还不等耿耀打横把人仍在床上,彦遥就让秋雨去安排沐浴水,耿耀笑着看他也不催。
总归是能连本带利的收回来的。
第85章 哄你 别玩这么野
洗去身上疲惫, 彦遥侧身给自己擦拭头发,道:“近来有人参吴思鲁。”
耿耀:“参什么?”
彦遥:“朝秦暮楚,此人无忠心。”
耿耀冷哼一声:“莫要管, 有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
“嗯。”彦遥应了声, 又唤道:“杀猪郎。”
耿耀走过去接过他手中帕子,帮他擦着头发。
屋里烧的暖, 彦遥里衣外之披了间外袍, 衣带未系, 在昏黄烛光中带着撩拨心弦的松散。
“杀猪郎, 阿遥已经过了二十六岁生辰。”他环抱住耿耀的腰。
耿耀在他眉尾吻了下:“怎么,又觉得自己老了?”诧异道:“现如今你是君我是臣, 还担心年老色衰我不爱你了?”
彦遥伸手揪住他耳朵, 自玩自乐了好一会。
“这倒不是, 你都把帝位给我了, 你对阿遥如此深情, 就算阿遥年老色衰也会爱我。”
他调皮的皱了皱鼻子:“现如今我是君, 你若是不爱我,我就把你关起来,你若是爱上姑娘家,我就剁了你的命根子。”
耿耀:
他带着彦遥的手往下,让他感受到那蓬勃之力。
“你舍得剁了?”
彦遥:好吧!是舍不得。
使坏的捏了下,道:“我们生个孩子吧!御医也说哥儿年岁越大, 越难有孕, 若是此生无法和你生个孩子, 阿遥心有遗憾。”
他有些着急了。
头发已擦的半干,耿耀把帕子丢在桌子上,把人打横抱起, 还未到床边就已吻上了彦遥的唇。
“好,把那些都留给你,阿遥给我生个孩子。”
鸳鸯肚兜被丢在床外,一夜红浪翻滚,耿耀餍足的抱着人,彦遥在他怀里心满意足的睡去。
现如今要孩子依旧不是合适时间。
国事非一朝一夕之事,再有耿耀要出兵边外,不知何时能回。
彦遥觉得自己办国事之余可以顺带着承受孕育之苦。
耿耀心疼他,但彦遥已是发急,再拖真恐成了遗憾。
只是如此一来,若真的有孕,自己不能陪他左右怎能放心,彦遥又是个委屈不肯对除他之外的人说的。
耿耀有些睡不着,他手覆在彦遥腹部,没忍住又贴上了彦遥的唇,在上面辗转反侧了片刻。
若论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真的是彦遥。
彦遥为他付出良多,为他牵肠挂肚良多,而他,对彦遥愧疚良多。
当年自己远走边关留彦遥在宁安县。
那时重逢自己蠢笨着了于贵的计,害的彦遥吃尽了委屈和眼泪。
日后再留彦遥一个人在国都,独自孕育孩儿,那这罪此生难还。
“对不起。”不知何时,耿耀把这句话呢喃了出来。
不知何时,彦遥醒了来,他抚摸着耿耀侧脸,道:“没关系。”
“阿遥说过的,只要你心中无旁人,只有阿遥一人,阿遥生死相随,什么苦都能吃,委屈亦不是委屈。”
“耿哥哥,阿遥不是你庇护百姓路上的绊脚石,你想做的尽可以去做。”
有些睡不着了,彦遥躺在他臂弯,道:“还记得那年柳玉成找事,你念的那首歌词吗?可以再念给我听吗?”
两人亲密无间,两人发丝交缠,耿耀嗓音醇厚低沉,他轻轻唱着那首歌。
《当你老了》
彦遥闭着眼听,末了,他嘴角微扬,道:“你说谎,你当时说的是只记得词,不会唱。”
耿耀低声笑:“我做不来在大街上唱歌的事,只念词就已经把我尴尬的恨不得转身走了。”
“我喜欢听。”
“那以后只唱给你听。”
当年初听祇字,是在宁安县城外桃林处,两个黑齿人话语中提及时多有崇拜仰望。
后来是青龙山上。
再后来,是守城时的几番突变,先是有人在城楼喊城内无兵,再是戴正平夫郎混乱开城门之举。
【蝼蚁与野兽共存,日月与繁星高悬与天,不妨降下神祇,砍杀野兽,重塑日月,人间大同也。】
戴正平从他夫郎处听到的这句话,耿耀一直都记得。
但当时顾及不到,也就压在心底未曾调查。
现如今他欲出兵边关,自然想把这事弄个明白。
这事当年纪隗应上报过,朝廷也查过,只是虎头蛇尾的没查出个什么因果。
耿耀把那些有记录的档案一一找出。
彦遥批改奏章,耿耀在同一条长案上翻看往年档案。
“可有收获?”秋雨来换茶,彦遥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耿耀眼睛未离开档案,却朝他伸出了手。
彦遥手搭进去去,走到他身旁,转身间被耿耀捞到了怀里。
“加上这些年我所了解的,再结合当时朝廷查的这些,情况知道个大概。”
“一个潜伏比较深的邪教,人数暂时还不算一个恐怖的数字,但是里面的人都足够忠诚,朝廷当时抓住不少,重刑用遍,吐口的人寥寥无几。”
彦遥拧眉听着。
耿耀继续道:“他们不信天地,觉得世道不公,世间皆是肮脏。”
“蝼蚁与野兽共存,日月与繁星高悬与天,不妨降下神祇,砍杀野兽,重塑日月,人间大同也。”
“这是他们的信念之语,他们想灭世,想重塑这方天地。”
彦遥:???
耿耀吻了吻他鼻尖:“他们认为,天地分清浊二气,新生为清,死去为浊,两者达到平衡值方可成为一方世界。”
“他们觉得人世间无法永远安享太平,历史上朝代覆灭,战乱时常发生,都是因为这平衡之术,繁盛昌盛积攒到足够的新生,积攒到足够的清气,这天必定要让人间生乱,让浊气达到一个平衡。”
彦遥不解:“那他们是想做什么?为何会帮黑齿做事?”
耿耀:“他们认为只要死的人足够多,浊气就会压倒清气,这方世界就会被重塑,到时候可以塑造一个没有三六九等,没有阶级之分的大同世界,也可以塑造一个没有男子哥儿女子的平等世界。”
“当时抓了不少人,有几个承受不住重刑吐了口,不过按照他们说的,他们并不是帮黑齿,只是想让众生皆死,他们知道祇,大多还偷偷供奉,但是不知道这件事和黑齿有关系。”
彦遥笃定道:“此事一定是和黑齿有关系,你当时都听到那两个黑齿人说起祇。”
耿耀点头:“当时一人说:大人说这事做成,会和祇提,让我们回去当铁骑的事。”
“此话听着是有祇这号人,这人就在黑齿。”
耿耀:“这次出征我留意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会一会这个邪教头子。”
彦遥嗯了声:“此去注意安全。”
他拉着耿耀的手放于腹部:“还没动静,你这一走,回来还不知道何时。”
彦遥假意柔弱时声音轻软,真实嗓音却有些清冷,犹如秋风萧瑟。
此刻话中夹杂了失望之意,听的耿耀心拧成一团。
他握着彦遥指尖轻吻,虔诚道:“我的错。”
彦遥:“要不我叫你爹?”
耿耀整个人僵住。
彦遥似觉得这法子不错,叫道:“爹。”
耿耀看了看自己已经偷/渡到肚兜内的手掌,沉默后慢慢收了回来。
“别玩这么野。”彦遥喊他爹,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彦遥笑的乐不可支:“不好吗?若是我们没孩子,你就把我当儿子养一遍如何?我叫你爹,让你过过当爹的瘾。”
耿耀捂着他的嘴,后槽牙都咬的发痒:“别闹,不想要儿子,只想要夫郎。”
彦遥失望不已,拉开他的手:“真的不行吗?阿遥都没被爹疼过,还想着试试被爹疼的孩子是如何模样呢!”
耿耀:
心疼后是头疼,他想说个好了怎么办?
他的阿遥幼时无人疼爱,现如今他想要什么自己都想同意怎么办?
可这事彦遥要是真叫他爹,他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叫萎了。
见他真的意动,彦遥笑倒在他身上,笑的眼泪都溢了出来。
“逗我玩呢?”
“若不然呢?你还真想让阿遥在恩爱缠绵时叫你爹爹?”
耿耀刚才还真的当真了,一时满头黑线的故意冷脸,彦遥知他不会和自己生气,笑的更是凶了。
勾着耿耀脖子轻吻了下:“许久未逗耿哥哥了,耿哥哥还是这么有趣。”
耿耀:
把怀里的彦遥掐到一旁,自顾自的拿起另一本档案翻着。
他也是要点面子的。
彦遥笑着,只是湿润的眸子满是不舍,再有几日,他的杀猪郎就要领兵奔赴边外了。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
“耿哥哥莫要生气,阿遥哄哄你。”
耿耀挑眉道:“如何哄,若是我不满意”
四目相对,暧昧犹如藕丝牵连,彦遥吹灭了近处的几盏烛光,一举一动都有万千风情。
他动作缓慢却撩人,掀开衣袍跪坐在地上,随后羞红了脸去碰耿耀腰间。
耿耀懂了他的意思,还未开始就已血脉沸腾,他喉咙滚动难忍,却还是按住了彦遥的手,问:“别,你会难受。”
彦遥奇怪的看他:“怎会难受?”
耿耀意外:“不难受。”
彦遥:“不难受。”
就是此事太过羞人,哪怕和耿耀恩爱过许多次,他还是羞涩。
特别是耿耀会用猩红如野兽的眸子盯着他的动作。
“阿遥,阿遥为耿哥哥如此过两次,见耿哥哥似是喜欢的紧,用此法哄耿哥哥,不知道耿哥哥可满意?”
彦遥跪坐在长案前,明黄台布贴在他后背,那双脚也被隐了进去。
他垂首做着胆大至极的事,若是有人推门而入,定不会发现桌下的另一番天地。
月光之下,柳泣花折,那皇宫大殿里的男人□□的让人脸红心跳。
他双眸被激的通红,抬手抽出帝王束发玉簪,那满头青丝瞬间散落开来。
以往,耿耀是夫,彦遥是郎,彦遥愿意蹲下身做如此羞人的事。
现如今,耿耀是臣,彦遥是君,他还是愿意蹲下身做如此羞人的事。
在彦遥心中,无论日月如何变幻,如论两人身份如何,耿耀都是他的杀猪郎。
就如他所说,只要耿耀不曾转爱他人,彦遥做何事都愿意,他是如此爱他。
耿耀出征前夕,彦遥蹲下身帮他用此法纾解,是挽留,是劝说。
上次来国都,彦遥蹲在床前俯身,是倾诉,倾诉他一直等着他,从未有过旁人。
这一次,彦遥身穿九五之尊的龙袍,依旧愿意跪坐着如此,是给耿耀送行,也是告诉他,阿遥永远都是杀猪郎的阿遥。
彦遥知道现如今自己如此定是丑陋的厉害,可他还是抬起了头,他想瞧一瞧耿耀享受模样。
眉目含情,撩拨满室春色,耿耀手指插入他发间,沙哑嗓子唤道:“阿遥,我爱你。”
彦遥盛满了水润的眸子瞬间就哭了出来,一时不知道是为何而哭。
似是因为被这动作激的,也似是因为心中欢喜。
他也爱他,很爱很爱的。
许久后,耿耀把无力的人抱起,他手指拨弄彦遥口中柔软的舌头。
彦遥口水不受控制的顺着嘴角留下,银白如丝,眼神迷离。
“我的阿遥可真是个聪明至极的哥儿,才三次就进步飞速,让夫君欲罢不能了。”
片刻后,明黄龙袍被人扔出床榻,嘴巴还未合拢的哥儿承受着耿耀所有的情爱。
三日后,耿耀带兵出征,彦遥与百官在城楼送行,两人隔空对望,千言万语化为一笑。
黑齿欺人太甚,哪怕是百姓家的三岁小儿,都捏着拳头要打。
宫殿内的烛火整夜不灭,现如今彦遥帝王之气凌厉的厉害,连秋雨都不敢多劝。
他似是唯恐底下出了纰漏,事关前线的事每一处都要过问。
耀武元年,耿耀先攻东南布南族,两月时间,布南族向后撤出上百里,跪地称臣求和。
同时,吴思鲁带兵攻西北外柔族。
冯如松带兵攻黑齿在西北所占城池。
保家卫国兵将皆勇,军粮军饷不曾耽搁,身死还有抚恤银,那杀敌还有何惧?
和黑齿的仇恨是世世代代,杀个痛快最是痛快。
布南族和柔族不过是墙头草,但反反复复最是恶心,打来时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认怂求饶,诉忠诚诉自己是被逼的。
等到大军走后,又是左右摇摆,谁给肉谁是娘,一副小人言而无信的嘴脸。
这次还想故技重施,耿耀冷笑一声,给了两个选择,要么灭族,要么当马前卒去杀黑齿。
和黑齿起了战火,那就是诛杀族人的仇恨,不说百年,五十年内再无联手可能。
耀国五十年安稳,五十年后又是另一番天地。
耿耀从不是那心慈手软的将,他说灭族半点不假,布南族和柔族为保妻儿族人,精壮男子只能上马听令。
耿耀,吴思鲁,冯如松,三路大军齐攻黑齿。
“汗塔儿/子孙众多,但得势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和你交过手的布折,还有一个则是多尤。”
大帐内,吴思鲁道。
耿耀问道:“多尤和布折比如何?”
吴思鲁沉思道:“布折不及他一半。”接着说:“多尤手下有一猛人,力有千斤,左手弯刀右手重锤,光锤就有五百斤,无人是对手。”
耿耀诧异:“这么厉害?”
吴思鲁:“只是一点,此人脑力似三岁幼童,只听多尤号令。”
布折此人耿耀打过交道,才能有,但致命确定也很明显,谨慎惜命。
身为主将谨慎是好事,但是因为惜命谨慎,那就是致命的。
当年连续被耿耀捉弄了几次,早已把耿耀当成宿敌,听一听名字就能怒红了眼。
黑齿斥候探,吴思鲁和冯如松领走两路大军,耿耀埋灶兵力却是十五万大军,布折大喊一声此子又使诈。
西风卷残阳,草黄近枯萎,布折带兵打来反被围,他再次与耿耀对阵马上,这一次,已然是你死我活的结果。
而耿耀深信,自己活,布折必死。
耿耀握紧手中刀,残忍一笑,布折被他这一笑惹怒,大喊一声冲来。
两军厮杀不止,耿耀之军分断斩杀布折八万人马,耿耀利刃划破脆弱脖颈,他勒住马绳回头看,刚好看到布折身体僵硬,双目浑圆的朝下倒去。
脖间血滴落在身前森冷锁子甲上,他死不瞑目却不得不死。
他一生瞧不起软弱大景人,最后却死在大景人手中。
不,现在已成了新朝,成了耀国。
布折重重砸下,震的他口中涌出鲜血,夕阳渐渐浓了,他瞧见耿耀坐于马上,居高临下的看过来,那刀尖上还滴着血,那是他的血。
他终于懂了,为何汗父会警惕的说:无论朝代如何更迭,无论活在那片土地的百姓如何悲苦,到头来,他们总能强硬起来,他们总能兴盛起来。
布折损兵八万,犹如在黑齿胸口狠踹了一脚,耿耀士气大增,自此三路齐聚。
三月后,活捉黑齿可汗汗塔儿。
多尤却早已带五万人逃走,此时塞外大雪落下,一地雪白中无路可寻。
耿耀下马抓起地上的积雪,吴思鲁和冯如松心情皆是不好。
吴思鲁:“可恨,功亏一篑。”
冯如松:“这多尤当真是狡猾,我们连他的人都没逮到,知道布折兵败直接跑了,连爹都不要了。”
耿耀扔了手中雪,拍拍手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吴思鲁和冯如松皆是一愣。
耿耀下令道:“我和冯如松领七万兵马追击,势必要在这个冬天灭了多尤,吴将军带剩余兵力回去。”
三人中,若说和黑齿人最有血海深仇的,当属吴思鲁。
可就算如此,此刻他还是急促道:“万万不可。”
“此时已经冬日,大雪覆盖四周,大军连辨别方向的都难,更何况是追击杀敌。”
“我们士兵不适应如此的天寒地冻,到时候要是找不到人,活活冻死都有可能。”
“再一个补给,你这七万兵马的去处被深雪覆盖,押送粮草的队伍都找不到你。”
耿耀心头发沉,道:“困难和危险我都知道,可是不在这个深冬除了多尤,等到明年初春,深雪化为嫩草,黑齿真的会春风吹又生。”
“那我们此次出征就是白费,我们新朝初建,能支撑这次出征已是不易,若是再来一次,百姓不知道又要苦上多久。”
“再一个,多尤比汗塔儿精明许多,若是容他坐大,日后再想寻此机会就难了。”
吴思鲁说的是真,耿耀说的也是真。
若是能在这个冬日除掉多尤,就是除掉了黑齿最后一股兵力,黑齿再无起势可能。
可这个若是伴随了太多危险。
黑齿常年生存在此处,自有一套生存之道。
耿耀带人去追,追不到冻死的可能性极大。
第86章 未归 刀插入心窝里
气氛沉重, 耿耀笑道:“我们过冬,他们也是过冬,天气总是公平的。”
灭黑齿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最终, 耿耀带兵七万朝着茫茫白雪而去,吴思鲁带着剩下兵马折身回国。
耿耀想过难, 想过难上难, 但从未想过会让七万大军冤死。
他把这七万人带了进来, 势必要带出去。
他们可以打仗战死, 要是真的冻死在雪中,耿耀觉得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可是入眼皆是一片白, 粮草已经所剩不多, 就连冯如松都长了冻疮, 哪怕是耿耀也已经被那股绝望包围。
他面上不显, 却早已闭不上眼, 一入睡就是七万大军冻僵在深雪中。
当斥候深一脚浅一脚的跑来, 当斥候满脸是雪满眼是泪的奔来,当那被冻到无一丝血色的唇张合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耿耀知道,他的决定作对了,这七万大军可保耀国百年无忧。
前一瞬还冻得张不开手,肚子饥饿难捱的七万人,此刻尽数化为猛兽。
他们捧着地上雪大口吃着, 那冷的掉牙的雪刺激着他们混沌大脑, 随后他们是可撼天地的士兵。
多尤的五万人还在沉睡中, 就听那杀声在四周响起,急忙出帐查看,就见四周杀过来无数野人。
一张张脸上一双双眼, 眼中皆冒着绿光,犹如饿狼下山,看到了他们这群肥肉。
可对于耀国的这七万大军来说,以往恐惧的黑齿此刻比肥肉都香。
他们情愿和黑齿杀个肝肠寸断,也不想再体会雪中无路的绝望。
耿耀和冯如松直奔主将营帐,废此功夫,九死一生,绝不能再让多尤逃了。
攻之前冯如松问:“多尤是活捉还是直接杀。”
耿耀目露寒凉:“直接杀,没有活捉的必要。”
雪地照出光明,雷霆万钧的重锤砸来,耿耀忙闪身翻滚躲去。
主帐内走出一人,耿耀目测身躯重有两百多斤,可绝不是肥胖,他走路双脚稳稳的扎入积雪里,浑身肌肉发达,似裹了铜墙铁壁。
他一手提着弯刀,弯腰捡起陷入雪里的重锤。
明明是五百斤的重锤,被他随手一扔就带有万力,此刻他拔出如捡羽毛,轻松的不值一提。
直到他提出重锤,冯如松才看到圆锤一面已经染上了泥土。
他感受了下脚下积雪深度,心中骤然发紧。
“退兵,饶尔等不死。”他嗓音粗,和体型很是相配。
只不过瞬间,又举起重锤指向两人,皱眉不满道:“你们是坏人,不准欺负我大哥。”
他粗野打扮,做这等三岁小孩状当真是让人汗毛树立。
耿耀评估了下对方的麻烦程度,露出温和笑道:“我们不是坏人,就是久仰你大哥盛名,所以特来相见。”
顺带取一下他项上人头。
提重锤的人眼看四周的厮杀,生气道:“你骗齐奴,你们在杀人。”
他一个齐字让耿耀心中一跳,稳住心神继续道:“我俩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那些人是坏人,我们是好人,我们就是怕你大哥有危险,所以才来保护你大哥的。”
冯如松:
齐奴:“当真?你发誓?”
耿耀举手做发誓状:“我发誓,我若是骗齐奴,就死后下地狱,受拔舌之苦。”
齐奴心似孩童,闻言收了警惕心,朝帐内喊:“祇,大哥,这俩是好人。”
祇耿耀握刀的手紧了紧,多尤是祇,还是里面多尤和祇都在?
一道男音从内传出:“他把你当傻子,骗你的。”
齐奴闻言瞪大了眼:“你竟敢骗齐奴。”
他扬锤而砸,耿耀推开冯如松与齐奴缠斗起来:“你带人杀入帐中,防着别让他们逃了。”
冯如松虽有担心却还是忙应是。
齐奴力气实在恐怖,他重锤和弯刀可同时用,旁人挪都不好挪的重量在他手里似毫无重量。
齐奴让耿耀头疼,耿耀却也气的齐奴啊啊啊大叫,他不知如何形容,只觉得这人难打的厉害,耿耀速度快的让他怎么打都打不到。
当又被一刀砍在手臂,齐奴握着重锤的手吃疼的松开。
他哇哇大叫,也不再捡那重锤,大喊一声:“齐奴也会。”
耿耀听时不懂这话是何意,当齐奴用弯刀使出他所使刀法,耿耀刹那间血液凝固。
幸亏手脚有着下意识的反应,他头脑发昏时就滚地躲了过去。
“谁教你的?”
求了锤的齐奴已不是耿耀对手,无需顾忌一侧重锤砸身,耿耀步步紧逼,紧张的已经红了眼,他厉声问:“是谁教你的?”
齐奴被打的哇哇大叫,只喊着:“齐奴也会,齐奴也会,齐奴是祇最厉害的齐奴。”
一条线在脑海中串联,犹如齐奴的重锤砸在耿耀太阳穴处。
师父,齐王,祇,齐奴
这似是全在指向一个结果。
但是不可能,他师父绝对不可能是试图挑起战火的祇。
哪怕经历背叛,他师父也绝不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冯如松和帐中冲出的黑齿人杀成一团,身后军帐燃起熊熊大火,就算是极冷寒天也未曾阻挡一二。
在那厮杀和火光中,一黑齿人背着一老者逃命而去,耿耀余光瞧见再也顾不得已被他打伤的齐奴,转身就是去追。
背着老者的黑齿人非勇猛之人,身有重量难逃命,他把老者安放在一旁,抽刀就与追来的耿耀打斗在一处。
近处厮打的黑齿人用黑齿话急喊着多尤王子,耿耀与七万大军追寻到如此地步,几经生死绝望,所谓就是黑齿所剩的五万人马,和多尤性命。
现如今确定了此人身份,耿耀自然招式狠厉的取他性命。
一刀插入心窝里,多尤手中弯刀坠落,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一双漆黑的眸子已看不出什么内容。
他不如布折高大粗狂,细看时眉眼还有两分清秀,像是大景人和黑齿人的结合。
无人在意他死前在想什么,无人在意他血脉来自何处,那年布折攻到宁安县城下,多尤领兵在边关犯下数不清的杀孽,只此一条,就够他死个千百次。
被多尤安置在一旁的老人似行将就木,白发垂面看不清面容,只身体老的厉害,裸露的一双手干枯褶皱。
多尤已死,黑齿人已无主将,绝望逃窜时却发现七万大军早已把他围堵的严实,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直兔子都逃不出去。
耿耀带血的刀尖在雪上划出深痕,他望着那老人,脚步重如千斤。
他确信这枯萎老人不是他师父,可心中竟也升起一些恐惧,他怕,怕和师父如此相见。
得知游岳穿越而来却死了,耿耀奢望有奇迹发生,让他师父还活着。
到了此刻,耿耀又觉得他师父还是当年就死了好,他不想看到他师父活成如此这般。
他们是现代而来,他们都宣过誓言。
我宣誓,恪守修仙者责任,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我信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凡人如蝼蚁被苍天践踏,我愿用自身化高墙,我愿庇护同胞万万年,我承诺,粉身碎骨永不背叛。
那誓言应当和他一般,烙印在师父骨髓里,在这方世界遭遇背叛不公,报复仇恨都应当,可苍生百姓是无辜。
他师父不能,也不会做那杀戮的领头人。
耿耀一步步走进,小心行事,用刀背挑起老者遮面白发,老者似是被他这动作冒犯到,阴冷的眸子缓慢抬起,里面是讥讽苍生的嘲弄。
耿耀骤然松了口气,不是他师父。
虽说穿越有可能改变容貌,但是耿耀就是很肯定,这个阴冷如毒蛇的人不是他师父。
“你认识齐王?”耿耀冷声问。
老者讥讽的眸子凝固了一瞬,用刺耳的声音道:“不认识。”
耿耀:“齐奴的刀法可是你教的?”
“是又如何?”
“这刀法只有齐王会,你不认识他,绝无可能会此刀法。”耿耀指着他面门的刀尖未收回,话语肯定却寒凉。
老者眉头微皱,打量了他许久:“你为何会知道这刀法只有齐王会?”
四目相对,皆是凌厉锋芒,只是坐着的老者目光浓稠已浑浊,站着的人身高挺拔眼眸深邃却通透。
无形中是两人的僵持,对于齐王都有秘密,只是都不想先吐口。
“我的刀法是他亲传。”耿耀说。
老者目露诧异,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的癫狂,笑中悲伤弥漫天际,犹如苍天负他一生。
“为何是你,为何不是他,为何不是他回来。”
他如乌鸦的嗓音笑着大哭,如寻不到出路的孩子,弯身不知朝哪里爬去,他不是逃命,是逃这天地茫茫。
耿耀下意识收回刀尖,从他大悲中获得只言片语的信息。
他绝望哭喊:“为何,为何是你不是他,为何老天如此心狠,为何老天用完就丢。”
耿耀故意道:“齐王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再回来。”
“不不,你不懂,才太平三十多年,清气还未积攒够,清浊二气会失衡,一定会再让救世之人来的,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齐王就回来了,他就回来了。”
耿耀步步紧逼,眼眸微缩:“谁告诉你这些的?齐王吗?”
“你不信?你不知道这些吗?哈哈,自古英雄短命,你待为何?那是因为他们使命已完成,老天用完就丢,不让他们多待了啊!”
他手脚着地,如野狗般爬着,猛然间,他回头对着立在天地间的耿耀露出一抹无法言说的笑意。
似是相熟的两个人说着不可对人言的悄悄话,也似是长辈对晚辈的叮咛,只是一双眼里全是恶意。
他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你会死的,老天用完就丢,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耿耀全身心都在这疯癫老者身上,当一把弯刀贯穿他胸口,耿耀已是有些茫然。
那边的老者在地上爬着,哈哈大笑着,犹如恶魔的夙愿成真:“你看,你看,我就说老天用完就丢,死了吧,死了吧!”
齐奴的弯刀还在耿耀胸口,他哇哇大叫着:“不准欺负祇,不准欺负祇。”
说着把弯刀从耿耀胸口猛的抽出,那力道太快太狠,耿耀鲜血涌出,身子已是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耳边是冯如松等人的失狂大喊。
“齐奴,抓他来,抓他来。”老者边喊边如猎狗扑食一般的四肢往前蹦着,也不知道他满头白发哪里来的力气,竟蹦的如此快。
齐奴最是听老者的话,闻言拎起已无还手之力的耿耀就跟着老者跑。
冯如松等人疯了一般,皆是用尽全身力气去追。
当远处的雪山犹如被人抽了筋骨,呈坍塌之势倾斜,犹如雪龙呼啸而来。
冯如松大喊:“退,快退。”
他恨不得以自己的命换耿耀的命,可是不行,耿耀不在他就是一军主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七万人全都葬身与雪崩中。
“巢文赋,带领大军回耀国,我去” 他想说他去救耿耀,可话未落就被身边的几个士兵拉着往后退去。
顷刻间,冯如松猛然失力,他瞳孔中无边的白把那三人吞噬其中,那雪奔涌而来,再也找不寻耿耀方位。
空中似还有老者的哈哈大笑声,其中夹杂着我就知道的几声痛快。
那雪在空中浪漫唯美,此刻却是恶魔利刃,毫不留情的把人压砸其中。
国都内,彦遥顺手一放的茶盏应声而碎,他呆呆的望着那茶盏,胸口突然涌上一股刺疼。
那疼呈绵延之痛,一时让他有些受不住。
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秋雨走进来瞧见了吓的快要丢了魂,忙让人去喊御医过来。
这夜,彦遥梦到了耿耀,以往彦遥也会梦到,可那梦大多都不正经。
今日不同,梦到了那年他送耿耀去边关的清晨,还是那片桃林,耿耀在他额上落下温柔一吻。
打趣道:“阿遥已成帝王,我已无法回来,日后阿遥可另选一相爱之人。”
彦遥被这梦惊醒,他满头是汗的坐起身,抱着被子枯坐到上朝时。
自那日起,耿耀再未入过他的梦,自那日起,彦遥再未睡沉过。
三月后,冯如松回来了,他哭的泣不成声,说耿耀死了。
说七万大军挖了七日,挖不出耿耀尸体,军粮已无,他只能带着大军先回来。
他磕头认罪,他让彦遥治他无法救主帅的罪。
哭的人很多,只有彦遥未哭,甚至还有一丝恍然:他说呢!怎做了那等奇怪的梦,原来是他和杀猪郎心有灵犀啊!
只是走着神的时候,彦遥会突然不懂死个字是何意。
是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是阿遥再也无法见到耿哥哥了?
怎么会呢,他的杀猪郎,他的耿哥哥,可是紫气东来,是他彦遥的贵人。
方丈指着他娘的肚子说过:遇贵人,此子命格贵不可言。
哦,不对,他彦遥已经成了贵不可言的命格,一介哥儿身,都成了开国帝王了呢!
那耿耀这个贵人呢?
彦遥似魂魄抽离,他那魂魄看到坐在王位的自己,对着快要哭晕的冯如松道:“起来吧!你做法无错。”
半月后,一和尚停在耿武门前,他身上皮肉多除伤痕,似是受过什么严刑拷打。
他一只眼已瞎,可脸上依旧挂着弥罗佛的和蔼笑意。
此乃,玄机。
他奉上玉玺,成了镇北王坐上宾,每次议事所提皆谋略,更是一跃成了镇北王最为心腹之人。
一朝东窗事发,那玉玺从真变假,玄机也就入了大牢,惨遭拷问。
后侥幸逃脱一命,被了悟和耿耀求了个情,准他回建善寺侍奉佛祖。
今日,他如当年那般,又从建善寺入世,只不过这次他未曾背上包袱。
亲弟弟死无尸体,耿武自己心如刀割中,更是心疼耿父耿母,担心他们承受不住。
他和蕙娘日日陪着,让几个孩子日日在他们身边说些逗乐的话。
耿父耿母知道他们不放心,也打起精神说话。
玄机此人,耿武自然知道是谁,听人来报沉思了许久,一时想不出他来为何,但也让人请到了书房。
书房内
玄机双手合十,道:“贫僧给武安侯请安了。”
此人之才那年国都生乱他就曾见识道,此刻打起精神,应付了几句客套话,随后直接道:“不知道玄机大师今日为何登门而来?”
玄机:“对于耀王逝去,贫僧深感痛惜,想必武安侯此刻也定是悲痛交加。”
他话锋一转,又道:“耀武帝善理政,耀王在时镇边疆,二人深情厚谊无间隙,江山稳固百姓安稳指日可待。”
“只是现如今耀王已去”
耿武眯起了双眸。
玄机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耀武帝虽说是他登帝位,但天下皆知,这天下是耀王打下来的,这天下姓耿不姓彦。”
“耀王未曾留下一儿半女,他一去,天下兵权分散之,武安侯身为耀王兄长,手中又有兵权,再加上能力不俗,不知可想谋得这天下?”
那边耿母起了烧,蕙娘不知道耿武来了客人,请了大夫后就来书房寻耿武。
不曾想走到窗外就听到如此之言。
二弟就算离去,就算和二弟未曾留下血脉孩儿,阿遥依旧是他们此生的亲人。
她想着,夫君定是和他所思所想一样。
不妨听到屋内耿武好言道:“玄机大师请坐,我们细说。”又问:“玄机大师觉得我能坐这江山?”
“自然,耀武帝身为一哥儿,无耀王他坐不来江山,武安侯万事俱备,取江山如囊中取物。”
一时间,蕙娘惊的睁大了双眸,只觉得屋内的人陌生的厉害。
第87章 回来 你混蛋,一点都不疼夫郎
是夜, 蕙娘帮耿武解下外衣,耿武把她拉入怀中:“怎觉得你今日有些低沉?”
蕙娘摇摇头,道:“无事, 就是娘这一病, 我有些担忧。”
她说:“阿武,我们这一家, 没了阿文, 没了绍年, 现如今连阿耀也没了, 冯如松说他被那黑齿人一刀穿心,又在雪崩中挖不出, 已是没了命。”
“爹娘已经老迈, 蕙娘又是一女子, 这家里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 你要把这个家撑起来, 阿遥的江山我帮不上忙, 你要帮着他莫要受人欺负了。”
蕙娘不信耿武是那般图谋弟郎江山的人,可她亲耳所听,犹豫半晌还是委婉说着,未曾直接询问。
耿武:“嗯,我知道。”
“今日来的是谁?”
“没谁,一个和尚。”耿武松开她, 面色有些冷:“爹娘日日闷在府上, 心境难开阔, 我这两日送你和爹娘,还有厚哥儿他们去城外庄子上住一段时间,你明日收拾下衣物。”
窗外鸟儿啼鸣, 蕙娘一时间如坠冰窖。
蕙娘在庄子上住了五日,留在府上的心腹说这两日侯爷格外的忙,来府上的人也多了不少,那瞎眼和尚更是又来了两趟。
蕙娘自小就是好好性子,未成婚前听耿父耿母的,成婚后听耿武的。
她犹如一朵安静的二月兰,静静的生长在耿家的院子里,不曾哭过闹过,脸上永远是属于家人的温暖笑意。
无论你在外多久,只要一回到院子里,就能看到她关切脸庞,吃上温热饭菜。
她一生未曾有自己拿主意的事情,连婚事都是耿武说他最好,想娶她,她言爹娘同意便可。
现如今她坐在田埂上,回忆过往,心如烈油煎。
这江山是阿耀打下来给阿遥的,若是夫君欺负阿遥谋夺了江上,九泉之下如何见亲弟。
他们都是家人,他们都是至亲的亲人。
有没有阿耀,阿遥都是他们的亲人。
她不能看着夫君犯错,她不能看着没了阿耀的阿遥受欺负。
蕙娘安顿好耿父耿母,嘱咐庄子上的人莫要把外面的消息透进来,又细细嘱咐了厚哥儿等人。
她先回了趟府上,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宫里。
彦遥刚下朝,秋雨奉上药,双眸中全是心疼。
彦遥笑道:“没事,我想明白了,未曾见到他尸体,我就不信他死了,上一次不也如此?”
“家中都挂了白帆,我都抱着牌位拜堂了,他又回来了。”
说到此,彦遥神情古怪道:“说起这事,我好像还未和他拜堂,等他回来,还是补办一个的好。”
“秋雨,你说,等他回来,我们要去哪里拜堂?宫里还是王府?好像未曾有这样的先例。”彦遥似是真被这事愁道了,最后调皮的莞尔一笑:“不想了,到时候让礼部去烦去。”
秋雨再难承受,捂着嘴哭跑出去。
她也盼着姑爷能回来,可是冯如松说了,她姑爷那心脏都被捅穿了,他们挖了七日,姑爷就是被冰天雪地被压了七日,再大的命能活着?
可怜他们少爷如今就跟壶中闷气一般,活在自己构建的梦中,傻了两日,竟如往常那般吃喝理政。
旁人骂他们少爷无心,对耀王不是真心,岂知他们少爷内里已然溃烂。
蕙娘见彦遥就如回家,不用递牌子等着,只来到宫门前,会有人先一步去通禀。
故而蕙娘一进殿门,彦遥就已起身等着了。
“大嫂。”
蕙娘望着他,红着眼点了点头:“哎。”
秋雨带着人上了茶水点心,都是蕙娘之前说过好吃的。
蕙娘咬了口点心,落下泪来,彦遥笑道:“大嫂莫要难过,夫君又未见尸体,定是死不了的,不定在哪里忙着呢,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蕙娘闻此言,再瞧见彦遥真心笑意,竟似真的在等耿耀,当下泪如雨下。
“阿遥,你大哥猪油蒙了心,秃头玄机来府上蛊惑你大哥谋皇位,你大哥竟然有了心动之意,阿遥你早做准备。”
秋雨手中承盘猛然坠地,清香茶水朝四周流淌,瓷盏破碎难拼凑。
蕙娘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向彦遥道:“这是我偷拿的兵符,你看看是否有用。”
彦遥也因这事愣了好一会,他接过蕙娘手中兵符看了片刻,后又把兵符还给蕙娘:“大嫂,莫要牵连到你,再把兵符给大哥放回去吧!”
蕙娘急了,彦遥劝说了好一会她才同意收了兵符。
“阿遥你放心,有了消息我再来给你送信。”
她起身走出殿,彦遥叫道:“大嫂。”
蕙娘回头:“怎么了?”
彦遥:“你帮我不帮大哥,就不怕他恨你?若是他起兵未成”
蕙娘莞尔一笑,如往日温柔,她瞧着彦遥似瞧着自家孩子:“我们是一家人,我不能瞧着他走错路,阿遥心善,最后许是会留他一条命,到时候我与他购置两亩薄田,种田纺织的过这一生也可。”
她走时又说了一遍:“阿遥,我们是亲人,你比蕙娘小几岁,蕙娘拿你当自家孩子一般,别被你混账大哥伤了心,大嫂疼你呢!”
彦遥站在殿门外看她远去。
家中热闹时,蕙娘定是那个坐在一旁随着笑的人,她不爱主动挑起话茬,若是不问她,她也不怎么主动接话。
可她是一个最让人心里踏实的人,众人喝了酒混闹,她会提前去熬些解救汤,等她把解救汤端上桌,众人才会发现蕙娘不知何时离开去了灶房。
哪怕耿母说天已晚,碗筷明日再收拾,第二日清晨去做早饭就会发现,灶房早已在晚上收拾好。
“少爷,这可如何是好?大爷怎如此过分。”秋雨急的快要哭出来。
彦遥收回视线:“怎么还是沉不住气?”
秋雨:“少爷,这可是谋反。”
她这些年早已历练出来,可是这事和历练无关,若是旁人谋反她还能稳得住,可这是耿武,是他家少爷当家人一样的大爷。
七日后,于贵于傍晚求见彦遥。
于贵才能不显,更是不知死活的挑拨了彦遥和耿耀的关系。
但当时在霍沧府和朝廷周旋之事多有他功劳,新朝初立封赏功臣,若是错过他怕是会惹的众人多心,故而给了他无实权的官职,想着日后再找由头料理了。
彦遥手握朱笔,闻言眉头微拧。
“让他进来。”说完就继续批奏折。
于贵进来后跪拜参见陛下,彦遥似没听到,直到一盏茶的功夫后才放下奏折道:“进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干巴巴的跪着。”
不等于贵解释就道:“起来吧!”
于贵腿跪的发麻,闻言站起身。
彦遥:“见朕何事?”
于贵忙道:“皇上,似有朝中大臣有不轨之心,策划谋反之事。”
彦遥不曾想他来是说这事,心头叹了口气,于贵原本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若无当年那件事,他们主仆也不会闹成现在。
顺着问道:“是谁?”
于贵抬眼瞧他神情,似是不敢说。
“说说看。”彦遥。
于贵:“应是,应是武安侯。”
说完猛的又跪了下去。
武安侯,耿武。
“嗯,知道了,退下吧!”彦遥过了好一会道。
话落见于贵跪着不动,又问:“还有旁的事?”
于贵跪着往前挪,彦遥眉头打劫,眯着眼看他跪移到自己一步远的位置。
“少爷,姑爷,姑爷已经去了,小的,小的可以伺候少爷。”于贵说这话时额头冒汗,紧张的脸色通红:“小的忠心少爷,武安侯谋反,小的可以帮少爷。”
彦遥直接被气笑了,朱笔猛的砸他脸上:“于贵啊于贵,你好大的胆子,到了现在你还敢和我提条件?”
于贵忙磕头不止:“少爷,阿贵不敢,阿贵只是想表忠心。”
“表忠心,忠心”彦遥笑了好一会:“好啊!既然忠心,那朕派你去武安侯哪里当朕的内线如何?”
于贵磕头的动静顿了下,随后抬起头,双眸闪亮道:“愿意,阿贵愿意。”
少爷还愿意支使他,就代表他还有用。
他又往前跪了半步:“少爷,阿贵从未想背叛过少爷,阿贵只想伺候少爷一辈子,哪怕当少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也愿意。”
他目中有暧昧缠绵之色,彦遥被他恶心的差点吐出来,压住心中火气,道:“先下去吧!”
等人走后,彦遥抄起茶盏就砸,恨不得拔剑直接杀了于贵那个狗东西。
有了蕙娘和于贵这两人,彦遥对投向耿武的人了解的七七八八。
戴正平在此列中彦遥不意外,当看到高田勇的名字,彦遥胸口闷的无法喘息。
武安侯要谋反,朝堂跟随者众多,有文官有武官,原因只有一个:他彦遥是哥儿。
没了耿耀给他撑腰,他这个哥儿已不配坐王位。
风雨欲来,有那徘徊不定的给彦遥出主意,让彦遥过继耿家孩子,最好是耿武膝下两个孩子选其一。
他们道,天下是耿家打下来的,现在他膝下无耿家子嗣,耿家谋划也是情有可原,害怕到最后皇位到了彦家手。
彦遥气红了眼,他在殿中把不在的耿耀骂了个狗血喷头,骂他夫郎被欺负了都不回来护着。
他和耿耀是否有孩子未可知,原就想着真的此生没了子女缘,就从耿家选一人登帝位。
可他自愿和被逼是不同的。
未嫁耿耀前他不愿却也认命哥儿只能长居后院,现如今,他早已被耿耀养出傲骨,偏偏要与这世道作对,凭和哥儿就不能当帝王。
气氛日日诡异,直到一纸奏折到龙案,是请彦遥让位耿武的奏折。
彦遥看后只说了两个字:“斩了。”
下朝后,已打了明牌的大臣齐聚侯府,跪请耿武逼宫,耿武准了,又和众人详细定下逼宫谋略。
等众人散去,蕙娘眉眼冷若寒霜走入,重重的一巴掌甩在耿武脸上,随后抽出墙上利刃。
“你若是敢逼阿遥的宫,我就死他前面。”
等人拿着利刃出了门,耿武才傻傻的摸了摸自己的侧脸,还挺疼。
不知怎的竟笑了下,神情瞧着宠溺又温柔。
片刻后,他出门问:“夫人呢?”
一旁的小厮忙回:“夫人提刀出府了,让人套马车入宫。”
耿武嗯了声:“莫要管她。”
蕙娘在马车上哭的止不住,她握着刀的手都在颤着,等到到了皇宫内双眼已是红肿。
彦遥吓了一跳,忙让秋雨拿煮熟的鸡蛋来帮她敷眼。
蕙娘道不用,坚毅道:“阿遥放心,若是拦不住他,我定死你前面。”
彦遥心中感激柔软,他接过鸡蛋帮蕙娘敷着,低声道:“大嫂,前两日大哥偷见了我一面。”
蕙娘:???
她愣了半晌,心狂跳着,忙急问道:“你,你大哥并不曾,并不曾混账?”
彦遥点点头,眼眶湿润道:“大嫂,我们是一家人。”
蕙娘喜极而泣,她手中利刃掉落在地,捂着脸猛的哭出声来。
“呜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武”
彦遥忙止住她的话:“大嫂”
蕙娘也是聪慧之人,忙住了口,只一双眼哭个不停。
她就知道,她的夫君,她的阿武不是这样的人。
无论阿耀在不在,他们和阿遥都是一家人。
彦遥:“委屈大嫂在宫里住几日,等事了了再回去。”
蕙娘不住点头,只要他们好好的,心还搁在一块,她就放心了。
知道无事,蕙娘又成了那个害羞的温柔大嫂,她瞧了瞧自己的手掌,又哭又笑道:“我刚还打了他一巴掌,该疼坏了,我手都震的发麻。”
彦遥猛然失笑:“没事,大哥皮糙肉厚的,大嫂这才多大的力气。”
西卷残阳血,皇宫早已布防好,当叛乱将领带兵攻城门。
冯如松在内迎敌,耿武调转方位诛杀谋逆之臣,两者内外夹击。
冯如松在马背高喊着:“你们都是无辜之人,只因主将一贪念,现如今降者不杀,可留一条性命,留九族性命。”
他喊声不断,丢下兵器者众多,他们逼不逼宫的都是因为主将一声令下,说是哥儿不配为君,现如今耀王已死,应当是武安侯得帝王。
可现在连武安侯都跟着皇上攻打他们,他们再逼宫做什么?
戴正平和高田勇怒红了眼,刀指耿武,大吼:“你戏耍我们?”
耿武视线落在高田勇身上:“我弟待你如亲弟,皇上也不曾亏待过你,你就是如此回报的?”
此次命休矣,总有些绝望厮杀,那声音扰的整个宫内犹如惊弓之鸟。
彦遥站在殿外又开始骂耿耀。
“混账王八蛋,自己逍遥快活去了,都不管我了。”
“再不回来,我定要选秀,选众多美男填充后宫。”
秋雨知道了耿武不曾叛变,见自家少爷稳得住,心中也少了慌张。
她想着和少爷说去铺铺床榻,见彦遥骂的欢不好打扰,也就直接去了。
猛然间,她一声刺耳尖叫吓的彦遥心惊肉跳。
“少爷,少爷”
彦遥还以为是有刺客,忙带人往里去,不妨秋雨惊慌跑出来:“少爷,少爷,姑爷在里面。”
彦遥猛然愣住,拔腿就往里跑,秋雨忙和傻住的宫人道:“快去请御医,快快快。”
彦遥想耿耀回来了都不先找他,定要揍他一顿,骂他一顿,可进了寝房却不见人。
见床上帘子垂着,以为是耿耀回来补觉了,当下更是气恼他不顾人。
带着怒气的掀开帘子,随后猛然愣住。
他的杀猪郎脸无血色,身前衣被血打湿,正躺在他的床上不知是死是活。
彦遥吓的快要跌坐在地,无暇估计他何时回来的,忙去探他鼻息,察觉到那微弱气息才死活了过来。
“秋雨,秋雨,快去请御医。”彦遥大喊着。
犹如两只脚踏入鬼门关,只有一个脚后跟还在人间,整个太医院抖的跟筛子一样,倾尽全力吊住耿耀性命。
耿武和冯如松盔甲未卸,听到消息仓促而来,待真的看到生死难料的耿耀,冯如松跪在殿外崩溃大哭。
未曾救出耿耀,是他日夜难眠的伤痛,彦遥未曾治他的罪,更是让他恨不得以死谢罪。
现如今耿耀还活着躺在床上,心中重如泰山的愧疚终于得已宣泄。
一连七日耿耀都没要醒的迹象,太医开了药,彦遥就用嘴渡给他,药汁顺着唇角留下,彦遥抚摸着他的侧脸,求道:“耿哥哥,阿遥想你了,醒一醒好不好?”
“你这样我害怕,怕的都不敢合眼。”
就连老天都数不清他一天要探耿耀多少次鼻息。
彦遥触碰耿耀用的力道轻了又轻,似这人成了豆腐一般,可彦遥怕,怕自己一个重力让耿耀气息弱了。
他夜晚让人在床边搭了张矮床,躺下后就扯着耿耀的小指睡觉。
整个太医院无一人敢说耿耀能救的回来,耿武犹豫再三不敢把耿耀回来的事说给耿父耿母听,怕有个万一
如此反复的大喜大悲,一对老人承受不起。
殿外月光明亮,几只雀鸟在重檐歇脚,彦遥跪坐在矮床上,趴在床沿看着还未醒的耿耀。
他再次探了下耿耀鼻息。
“醒一醒可好?阿遥想你了。”
“这矮床睡着不舒服,阿遥想靠在耿哥哥胸膛,杀猪郎”彦遥撑着床沿,轻柔的吻落在耿耀唇上,呢喃道:“你想不想和阿遥亲热,阿遥想和耿哥哥亲热了呢!”
当那吻有了回应,当唇瓣被人含住,彦遥猛的收回身子,对上一双疲惫却含笑的眸子。
耿耀脸上依旧无血色,说话需要靠近才能听到。
“不亲了?”
彦遥死死瞪着他,眼里逐渐被泪水填满。
“还知道醒?睡这么久是吓唬谁呢?”
“吓唬你。”
“你混蛋,一点都不疼夫郎。”
耿耀又笑了笑,他累的厉害,道:“别害怕,我死不了,我再睡一会。”
彦遥知他难受,不忍和他闹:“你睡你的,我让太医再来给你看看。”
“好。”耿耀闭上眼。
又养了三天耿耀才算是恢复了精神,一日有半日清醒,他见了快要哭晕的耿父耿母,哄了许久。
也听耿武说了近些日子的事,其他人没什么,只听到高田勇时沉默了许久。
“你怎么回来的?”这话耿武问。
耿耀说自己不知道,耿武听了也就不曾再问,只说回来就好,感谢老天保佑。
彦遥问:“你怎么回来了的?”
耿耀说自己还未理明白,彦遥有两日不曾理他,不理归不理,睡觉批奏折还是在寝房内,在耿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地方。
第三日,彦遥带着气的开了口:“不说就不说,回来就好。”他虚搂着耿耀的脖颈,似将军发号施令般:“亲阿遥。”
第88章 牢狱 我师父输了,但是我还是想赌一次……
耿耀抬起彦遥的下巴低头含住他的唇。
两颗心大喜大悲再相逢, 浅尝浅止已满足不了彼此,耿耀凶狠如狼,顷刻间和彦遥唇舌缠绕在一处。
啧啧的亲吻声在床榻间外溢, 彦遥已被亲的软了身体, 却还顾着耿耀身前的伤,不敢压倒。
末了, 彦遥瘫在耿耀腿上, 耿耀擦去他唇角水渍, 摩挲着被他亲的红肿嫣红的唇瓣。
“没骗你, 我是真的还没理明白。”
彦遥气息不稳,肌肤犹如盛开的玫瑰, 美的让耿耀心里痒痒。
“嗯, 你回来就好, 如何回来的不重要, 是阿遥前两日想和你闹闹性子。”
耿耀爱抚的抚摸他侧脸, 那日和老者齐奴被雪埋在其中, 他原就被齐奴捅穿了胸口,没过多久就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连血液都被冻僵。
濒临死亡似是有股暖流融入心肺,又听到了那个嘲讽苍生的老者嗓音:唤不回我的主,我也要赢这老天一回。
再醒来,已是彦遥吻在他唇上。
想来是那老者救他又送他回来的, 那暖流似灵气疗伤, 耿耀心中有所猜测, 次日让人请了李将军来。
昨夜耿耀一夜未眠,彦遥不敢睡他胸前,依旧睡在矮处, 只是两人十指相扣着。
耿耀看了他一夜,想了一夜,最后李将军来时耿耀把彦遥留在了身边。
耿耀对彦遥的公事皆知,彦遥对耿耀的军事也知,被留下也并未起疑心。
耿耀让人搬来椅子,笑道:“这次伤的有点重,无法上门拜访,还请李将军见谅。”
李将军头发已是雪白,身体也已经有些不好,他双目含泪:“活着就好,伤能养回来。”
李将军问道:“不知耀王找我有何事?”
耿耀:“我想问一问,齐王之事。”
李将军目露诧异,耿耀继续道:“不知道李将军可知道,齐王生前与谁关系最为要好? ”
要好到连灵气都可以赠予。
“齐王对谁都是很好”李将军说,过了片刻,他又迟疑道:“最初齐王对丁肃偏疼几分,后来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齐王就让丁肃走了,后来倒是真的一视同仁,算不上偏谁向着谁了。”
解释道:“丁肃是最早跟着齐王的,是齐王在路边捡的,那个时候齐王名声不显,还不是齐王。”
最好的方法是说个人物特征让李将军认一认,但那老者实在没明显的辨认痕迹。
耿耀好奇道:“齐王为何让那丁肃走了?”
“这”李将军这了半天都没说话,反而勾的耿耀好奇心更盛,就一直等着,完全不说如是不方便可以不说的话。
李将军:“这丁肃对齐王图谋不轨。”
耿耀:“???他恩将仇报?”
李将军那叫一个尴尬:“不是,他爱慕齐王。”
耿耀:???
“怎么发现的?”
“那时齐王对他毫无防备,军帐都是不打招呼直接进,有一次,他偷亲齐王被齐王发现的。”
耿耀:??????
他师父还有这瓜。
耿耀又把跟着齐王的人都问了一问,最终把那老者的名字定在丁肃身上。
其他人都有去时路,或战死或被坑死,只有丁肃被赶走后没了踪迹。
耿耀问了李将军丁肃年轻时的模样,脑中幻想一番,觉得此事八九不离十。
因为爱慕,接受不了齐王身死,劳碌半生挑动战事,只为清浊二气失调,好让另一方天地的齐王再次而来。
齐王身带灵气而来,延平帝一心想要成仙,丁肃挑动黑齿只为换天。
所以他耿耀穿来,老天就废功夫劈掉他灵气,让他成为一个普通人,但因所受教育和以往经历,又不完全算是一个普通人。
清浊二气
丁肃为何会有如此结论?是师父和他说的吗?
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李将军离去,彦遥偏头看向靠在床头的耿耀。
耿耀垂眸不语,似在想着什么重要之事。
过了好半晌,他抬头笑道:“齐王是我师父。”
彦遥惊诧,怕自己算的不明白,还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怎可能,齐王身死时你还未出生,怎可能是你师父。”
耿耀把他可爱的指尖握在掌心:“不是这里的师父。”
彦遥迷茫不解,耿耀细细与他道来:“阿遥,我不是此方天地的人,我生长在另外一个地方,在哪里因任务身死,醒来后就成了武平县的十岁孩子。”
彦遥:???
这话他听的懂又不是很懂,但下意识的回握住耿耀的手掌,害怕就在面前的人没了。
“不怕?”耿耀因他的反应露出笑意:“若是严格的说,我这算是孤魂野鬼。”
彦遥露出不满:“才不是孤魂野鬼,你遇到了我,就算是鬼,也是有家的鬼。”
耿耀心头发软,把自己的事一一告知。
齐王是他现代的师父,比他先来了一步,遇见了延平帝,遇见了那温柔玉儿,最后输的一败涂地。
彦遥捧着他的脸,眼中百般情绪:“所以,你昨晚看了我一夜,是在犹豫是否要和我说来历?”
耿耀重伤他怎能睡沉,那视线在他身上流连不去,彦遥怎能不知,只是知道耿耀心中有事,故而未曾睁眼。
“嗯。”耿耀抬手,远处案桌上温热的茶水瞬间落入手中。
他把茶递到彦遥唇边:“我师父输了,但是我还是想赌一次。”
日后是生是死都无悔,耿耀不愿连和身边人的相处都隐瞒藏拙。
彦遥还未从他隔空取茶的动作中震惊回来,就听他如此说。
这话要如何答,彦遥不知,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捧到耿耀面前,让他辩一辩是否真心。
他轻按着耿耀肩头,跪坐在床沿去寻耿耀的唇。
他是彦遥,他是杀猪郎的阿遥,不是那辜负深情的玉儿,也永不会成为那玉儿。
温柔哥儿横冲直撞,亲的耿耀嘴都发麻了,他闷笑着推开彦遥,道:“够了够了,感受到你对我的爱了。”
彦遥抱着他的胳膊,粘人的厉害。
双眸发亮道:“你刚才是戏法,还是又成了仙人?”
耿耀失笑:“我从来不是什么仙人,我师父也不是,只不过是出生带灵海,故而可修炼,不存在青春永固,长生不老之说。”
“灵海还未恢复,那老者给我输送了些保命的灵气,所以我可以抽出一些玩乐。”
彦遥:???
他原还想让耿耀再施展几次隔空取物,闻言怒的不行,猛的站起身,指着他骂:“你混账。”
“你也知道是保命的,保命的你还拿来玩乐。”
彦遥气的眼眶发红,转身就走,再也不理这混账。
耿耀忙喊:“祖宗,我错了。”
耿耀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他下地那日彦遥在一旁小心扶着,唯恐他不舒服了,嘴中是喋喋不休的抱怨,怨他不多躺几个月。
耿耀握住他手腕:“再躺人废了。”
窗外海/棠花开的正好,耿耀带动彦遥来到窗边,把彦遥按在了窗沿。
彦遥看着那嫣红,只以为耿耀是想看看花儿,也就背对着他任由他抱着,任由他偷摸的亲吻解解馋。
可当里裤落到脚踝,彦遥急道:“还不行。”
“没这么脆弱,这事能做,你别反抗。”耿耀哄着。
对于这点,彦遥一点商量余地都没:“不行。”
耿耀:“行吧!”
见耿耀如此好说话,彦遥失望的同时还松了口气。
他弯腰想捡起里裤,不妨
耿耀坏笑着吻他耳垂:“这样行吗?”
彦遥紧紧咬着唇,脊背已是S的发麻,明明,明明才只是耿耀的一根
他们太久没做,彦遥这里空了许久,这种被冒犯的事情因为是耿耀,彦遥靠在耿耀胸膛上,已如小猫撒娇般表示着享受。
耿耀失笑着吻着哼哼不停的彦遥,犹如将军开疆扩土,耿耀一点点加着手上兵力,直到彦遥完全没了神志。
如此诱人的彦遥,耿耀怎忍得住不吃,就如领兵打仗,所有的动作都是迷惑假象,目的只为最后的冲锋陷阵。
当彦遥反应过来已然来不及抵抗,只能举手投降。
窗外桃花嫣红,不及阿遥唇角一抹红。
彦遥衣衫松散却都还在穿着,只是大红肚兜有些不安稳,如绸缎的青丝如在风中,前后摇曳着。
他半边身子已挂到了窗外,在那生死间伸出手,发软的指尖与那低矮桃花擦肩而过。
耿耀抽空取了朵桃花花,置在彦遥耳畔,人与花相得益彰,是时间最好的景色。
彦遥:“别,别用灵气,伤还未好。”
耿耀落吻不停:“嗯,我知道分寸,不碍事。”
说来也是因果,他师父真心待丁肃,给过他灵气,辗转一番丁肃又用灵气护住了耿耀性命。
他死里逃生彻底融入这方世界中,那缕灵气犹如药引,引的耿耀灵海处震了震,似是冰面被凿了一个细小洞口,隐隐有熟悉之感溢出。
耿耀一时不知是该怨苍天狠心,还是该庆幸灵海震颤。
反叛之人众多,耿耀只去狱中见了高田勇。
高阶之上耿耀和彦遥垂目而下,高田勇坐着自下而上的看着他们。
高田勇把耿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他如往常英雄气概,当下就笑了。
好似在说,还活着,活着就好。
“为何?”耿耀和彦遥停在牢狱前,耿耀问了一句。
高天勇一时不知如何答。
彦遥:“是因为我是哥儿吗?”
高天勇沉默着,默认了这个回答。
又加了句:“这天下可以姓耿,不可以姓彦。”
这天下是他们跟着耿耀打下来的。
他们这些人同意彦遥登基,是因为彦遥是耿耀夫郎,日后继承帝位的是他们的孩子。
若是耿耀不在,彦遥就和耿耀没了关系,他日后所生孩儿是旁的男子的。
就算彦遥无法有孕,到时过继帝位的孩子定是会更偏向彦家的孩子。
耿耀想说这一路走来,彦遥所付出的比他多,只不过耿耀统领大军,所以才会让大家觉得他压过了彦遥。
那一件件棉衣,一粒粒粮食,攻城后的善后事宜,彦遥从未让他操过心。
“怪我吗?认为我偏向了冯如松。”
高田勇沉默不语,两人同一天和耿耀奔赴边关,自回国都面圣起,冯如松就长随耿耀左右。
而他
知道耿耀是信任他,可当冯如松的战绩一次次传来,高田勇喝着闷酒,只觉得兄弟情义随着时间变的浅薄了。
同吃同住的兄弟,变成了主子和臣下,高田勇心境已然改变。
但那长跟着耿耀的冯如松,却依旧能和耿耀轻松说话,玩笑打趣。
谈不上怪吧!只是觉得有些委屈,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性子沉闷不讨喜。
耿耀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
他蹲下身,与高天勇视线齐平:“良田三十亩,够吗?”
高天勇怔愣住,没懂这是何意。
应当是埋葬他的地方,三十亩太过浪费,要是种上粮食能养活几十人。
高天勇不是傻子,他懂得耿耀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
他这是诛九族的罪,不牵扯到家人就已是千恩万谢,怎敢奢望还活着。
“够了。”坐着的高田勇跪在地上,艰难应着,他俯首不再言语,只有两行泪低落在夯实的泥土里。
耿耀站起身,用握在掌心的钥匙开了牢门锁,轻声道:“功过相抵,回家吧!”
高天勇是耿耀带出来的兵,这些年的相处,要说没兄弟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高天勇对彦遥没有忠心,对耿耀谈不上背叛,他说的一个天下只能姓耿不能姓彦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想要从龙之功,想要官场更进一步,想要压冯如松一头。
只不过这个原因高天勇没说,耿耀也没拆穿。
是他这个当大哥的没处理好,让高天勇有了自己偏向冯如松的错觉。
已经被关满的牢房里,了悟携酒而来,草席上他和玄机相对而坐,良久后叹息一声。
反而是玄机笑如往常。
了悟:“天下既已定,你又何苦如此。”
玄机念了声阿弥陀佛:“此刻才算是天下已定。”
他笑道:“哥儿登基有违世俗,有耀王在前支撑还好,没了耀王,新帝坐不稳皇位。”
了悟叹道:“故而师兄用自身化作推手,若是武安侯有异心,逼宫事成不会伤及百姓,若是武安侯没异心,就可以和陛下联手,去了因哥儿登基心生不轨的重臣。”
“就算没有耀王,陛下也能坐稳江山。”
玄机点点头,称赞道:“师弟懂我,陛下是个明君,只是受哥儿身份所累,武安侯也非庸才,无论是何种结果,天下都能安定下来。”
他笑意加深:“现在耀王回来更是稳上加稳,百姓总算能过上些好日子了。”
监牢死角处,耿耀和彦遥十指相扣,静听里面的谈话。
有个问题耿耀疑惑了许久。
了悟:“师兄,师弟有一事存疑,还望解答。”
玄机自知命已到头,笑道:“事到如今,师弟说便是。”
了悟自己是看破了生死,但此刻事关玄机性命,不由的也生了紧张。
他问:“那玉玺一事,是否是你故意。”
玄机闭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弟懂我。”
当耿耀和彦遥从阴影处走出,玄机诧然望向了悟,明白后失笑的摇头道:“师弟啊!”
了悟掀开僧袍跪在牢狱中:“了悟参加陛下和耀王,我与师兄愿余生在建善寺礼佛,此生再不出建善寺一步,望陛下和耀王饶我师兄一命。”
玄机的那张弥勒佛笑脸终于没了笑,他长叹一声,跟着跪了下来:“玄机此生再不出建善寺一步,余生在建善寺礼佛,让佛祖保佑我耀国国泰民安,还望陛下看过玄机有错也有功的份上,留下玄机一条命。”
他原是生死都可,现如今师弟想让他活着,那便活着陪师弟礼佛吧!
那年两人分开,了悟去了边关寻找明主,玄机却来了国都,当了大景战乱国破的推手。
他知道镇北王非明君,但这天下非他先起势不可,故而透了踪迹给吴边宁,让吴边宁拿走了真的玉玺。
吴边宁仓促间准备的假玉玺怎能骗镇北王,玄机又用自己雕刻了五年黑夜的假玉玺换了吴边宁的假玉玺。
镇北王成是玉玺,败也是玉玺。
耿耀在心里夸了句人物。
此人危险,不怕天不怕地。
心机了得,能推动王朝覆灭,能推动战乱往前。
玉玺事败露,玄机所受煎熬不少,身上皮肉已没完好之处,眼也瞎了一只,可耿耀被传身死后,他依旧孤身来搅动朝局。
了悟是耿耀收了安王军队后跟着耿耀的,一路上出了不少力。
玄机自始至终未曾来到耿耀阵营,他所做一切皆是因为耿耀有手段,又心有百姓。
两人的功劳相加,足以换玄机一条性命。
不过耿耀也确实不怕玄机再生事,他所图不过是君王善待百姓,百姓安居乐业。
这也是耿耀和彦遥所追求的。
对玄机如何处置耿耀和彦遥来之前已有决断。
此刻彦遥道:“准。”
于贵在牢狱中喊冤,求见彦遥,彦遥让秋雨去见了他。
于贵急说是少爷让他去当内线的,他并无不忠之心。
秋雨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怒目道:“阿贵,你可记得你是谁?觊觎主子是你的忠?你不该死?”
于贵跌坐在阴湿牢房中,他想说不是,他只是觉得自己今非昔比,可以去够一够月亮。
若是月亮愿意让他触碰一二,他跪着侍奉都可以,若是不愿若是不愿
他只是珍视月亮。
旁人说少爷的帝位是因为耿耀的宠爱,可是他知道,少爷是如何的有本事,付出了多少。
耿耀最初就是杀猪郎,未曾上过一天学堂,是老爷帮他走动了把总位置,是少爷把他教出来的。
少爷教了耿耀,也教了他,在容县陪了他两年,处处体贴,他定会比耿耀更疼爱少爷,怎就不能奢望一二。
他钟情于少爷,也想被少爷扶持着当人上人。
秋雨见他怅然若失没有悔改之色,当下就气红了眼,懒得多说。
她让牢外的人端酒而来,端起酒杯递给于贵:“相识一场,送你最后一程。”
主仆走到如今,忠或不忠已经不重要。
于贵怔愣了好一会,最后苦涩一笑:“少爷可真狠心啊!”
这几年他如此听话,竟得不到少爷青睐,也得不到一个原谅。
他只是,只是和耿耀说了实话而已,是耿耀不信少爷深情一片的。
少爷确实是守了他两年啊!
接过酒仰头喝下,五脏六腑犹如被烈火焚烧,疼的厉害。
他好似看到了幼年的初相逢。
他是被人欺负的小厮,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的。
彦遥带着秋雨停住脚,夸他小小年纪真是厉害,那时的于贵慌张的不行,心里想着,这少爷跟天上仙一样,真好看。
怎敢奢望,他只把那些当做是下人对主子的崇拜,盼着少爷姑爷百年恩爱。
可容县那两年没了姑爷,月亮的光照在他身上,于贵才恍悟,他贪念已起。
秋雨回宫复命,彦遥只嗯了一声。
耿耀经此一遭,胸口处伤口还未长好,彦遥一心为他养伤,不准他操劳,更不准再用稀薄的灵气玩乐。
为了让耿耀多睡会,连早朝都不准他去。
现如今也没什么边关大事,耿耀自然乐的睡懒觉,每日目送夫郎早起去上朝。
只是这时日一长,彦遥就变了脸色。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耿耀问他也不说。
如往常一样,彦遥批奏折,耿耀道:“我出宫一趟。”
彦遥把手中笔掷与地上,抿着嘴不说话。
第89章 有孕 他的杀猪郎才不屑撒谎
耿耀:
找到病根了。
他捡起笔, 一手撑着案桌一手翻开奏折:“我来我来,你歇着。”
彦遥明显恼的不行:“我心疼你,你都不心疼我。”
耿耀:“心疼心疼。”
他把人抱在腿上亲着哄着, 哄的彦遥红了眼眶:“我每日那般困, 都睁不开眼,你都不曾说几句心疼的话, 只管睡你的。”
“我晚上那般累, 你还把我压住要个不停, 还让我做羞人的姿势, 我求你你都不饶了我。”
耿耀微怔,哄人的吻都停了。
他和彦遥以往也是这般, 彦遥神情和话语都说着喜欢, 现在提裤子不认爽了。
“那我日后不为难你了, 你说停就停。”耿耀吻彦遥眼下泪:“我不知你是真的累, 你说受不住了我只当是情乐, 日后就知道了。”
彦遥又因这话恼了, 他喊归喊,闹归闹,又不是让耿耀做到一半停下,要不然难受的不还是他自己。
就是,就是……彦遥心中委屈烦躁,他就是觉得被耿耀忽视了。
撑着耿耀胸膛:“你你你, 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何意?你嫌弃阿遥年老色衰, 你已不想要阿遥的身子,你又恋上了哪个野狐狸?”
“我就知道,你日日出宫, 定是又有了野狐狸,我是哥儿,你又不喜欢哥儿”
耿耀有点懵逼
他握住身前的手腕,恨不得把心挖给彦遥看。
猛然间,他握着彦遥的指尖轻颤了下,诧异的拉下彦遥的手。
“别动,我给你把把脉。”
过了片刻,耿耀提声道:“秋雨,叫个太医来。”
彦遥:???“我得了绝症?”
“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毒死我你就可以和野狐狸双宿双息了。”
耿耀:
太医疾步而来,在彦遥腕上覆了细纱,随后猛的跪下,已是喜到脸上涨红。
“陛下有喜了。”他话都带了颤。
彦遥:???
他摸着腹部,神情有些发傻。
耿耀让他傻着,自拉了御医出去。
殿外御医轻声问:“耀王可是有话要说?”
耿耀轻咳了一声:“嗯,我想问问,这有孕是不是会让人情绪变的不稳定?”
御医点头:“自然。”
耿耀:“你有没有什么帮人稳定情绪的法子?”
彦遥那性子原本就能折腾,再加上怀孕,耿耀有预感,自己日后要没安生日子了。
就如刚才,脾气来的毫无征兆,这还只是开始。
御医:
“这”
御医擦了擦汗,尴尬而笑:“耀王多纵着点吧!陛下现在有孕,心情舒畅为主,他说什么你听什么。”
这笑一看就是同道中人,耿耀刚想取取经,问问现在这个阶段夫郎都是怎么折磨人的,就见秋雨疾步出来,道:“姑爷,少爷叫你呢!”
耿耀:“嗯好,我这就进去。”
这要当爹了,耿耀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想想彦遥刚才的不讲理,耿耀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跨入殿门,当真是一步一提心。
果不其然,彦遥嘴角扬着,这是有孕的高兴。
眉眼冷着,这是对于耿耀的不满。
抬眼间是帝王的威压:“听说我有孕就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孩子是别人的。”
耿耀走过去又把人抱腿上,彦遥挣了下没挣开,也就任由他抱着了。
“我就问问御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哦。”彦遥:“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耿耀沉默了下:“还没细问秋雨就来叫我了。”
彦遥:“那是朕的错了?”
每次彦遥一本正经的自称朕,耿耀就忍不住想笑。
想忍来着,但是实在没忍住,趴在他肩头笑出声来。
彦遥气的拧他耳朵,可又心疼耿耀疼下不了重手,反而让自己更生气了。
当耿耀的手覆在他腹部,彦遥再多的气都没了,他和杀猪郎有了孩儿。
“你刚才说出宫,又出宫做何事?”
耿耀:“大哥说娘有些风寒,我去看看。”
彦遥瞪他:“你怎不早说,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娘。”
彦遥想带着御医一起去,耿耀说请御医看过了。
两人坐马车直奔耿武府上,耿母正在吃药,见了耿耀和彦遥冲耿武道:“我都说了他们忙,莫要声张搅得他们担忧,我就夜里着了凉,吃两副药就好了。”
耿耀接过蕙娘手中的药,坐在床沿喂她:“不是大哥说的,就是几天不见想的慌,来看看你。”
丫鬟搬来圆凳,彦遥跟着坐下:“夫君说的是,阿遥都好多天没见娘了。”
耿母笑的慈爱:“娘知道你们忙。”
耿耀喂了药又待了会,说去看看耿父,等他和耿武走了,彦遥把凳子往床边挪了挪。
“娘,刚御医给我把脉,说我有身孕了。”说起这事总归是有些哥儿羞涩,彦遥声音压的有些低,犹如母子二人说着悄悄话。
耿母惊喜的直起身:“当真?好好好,好啊!”
蕙娘都快喜哭了,揪着帕子道:“好事好事,大好事啊!”
耿母和蕙娘都是养过孩子的,两人把彦遥围着,细细叮嘱着你何事需要注意,莫要多劳累
明明太医院很多御医,可御医叮嘱和家人自然不同,彦遥听的高兴,耿母和蕙娘也说的高兴。
蕙娘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散,比她自己有孕还高兴。
“阿耀定是高兴坏了吧!”她肯定道。
彦遥眼中的笑凝固了下,在宫里时他被惊喜砸晕了,现在回想耿耀反应
“娘,御医说我有了身孕,夫君不高兴。”彦遥告状道。
耿母+蕙娘:???
“怎会。”
彦遥:“他一句高兴的话都没说。”
耿母心里犯嘀咕,哄道:“等下娘骂他。”
彦遥点头,一时竟似是回到了宁安县。
一家人最快活的时候也就是在宁安县了,几人回忆过往,彦遥想到耿耀当年的退婚,一时间心里的难受都压不住。
再想到耿耀逛过青楼,彦遥脸上的笑差点稳不住。
“怎么了?”耿母和蕙娘都是心思细腻之人,她们此刻两颗心放在彦遥身上,自然察觉的到他心情起伏。
彦遥摇头说没事,耿母慈爱道:“老二性子野,他若是给你委屈受了,你只管跟娘说,千万别闷在心里。”
蕙娘也道:“是啊!你现在有了身子,最是忌讳生闷气。”
牵扯到孩子,彦遥自然不敢大意,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之前他喜欢姑娘不肯娶我,还约我出去退婚的事。”
蕙娘笑道:“那是他不知道你的好,现在你看,他可离得开你?”
彦遥抿嘴一笑,这确实。
心情好了些,又似抱怨道:“那他之前在武平县还时常逛青楼,就如娘说的,他就是个心野的。”
耿母惊的双目圆睁:“什么?老二逛过青楼?”
耿耀正和耿武在院中说着话,一只鞋猛的砸向他后背,耿耀闪身躲过,震惊回头,就见他爹的鞋少了一只。
“爹,你疯了?”
耿父使着谦哥儿去捡鞋,淡定道:“你娘让我揍你。”
耿耀:???“原因?”
耿父:“没问。”他又扬起鞋:“站着别动,我砸两下好给你娘交差。”
耿耀:
傻子才站着挨打,耿耀转身就走,打算去问问自己又做了什么混账事。
只是刚一进门,就见彦遥红着眼眶,耿母和蕙娘正哄着。
耿耀: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早知道就应该站着不动让耿父打一顿。
可惜那边的三人已经看到他,此刻跑就是罪加一等。
硬着头皮上前:“这是怎么了?”
耿母已经气红了眼,怒道:“好你个老二,我竟然不知道你以前是青楼常客。”
耿武刚走到门口,对上耿耀控诉的眼神,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此事只有他知道,也确实是他和蕙娘说的。
好汉做事好汉当,耿耀认罪:“我错了,但是我发誓,我去了青楼什么都没做。”
把青楼当大街只逛逛?
耿母就算是对儿子再有滤镜,也觉得不可信。
见她真的气到了,彦遥忙道:“娘,我信,夫君不是那样的人,当时年纪小,现在已经过去了。”
耿耀赌咒发誓自己没在青楼做什么不正经的举动,连自己绝对是清白之身给彦遥的话都说了出来。
说到嗓子发哑,才让耿母耿父相信他去青楼没鬼混,但是也是看耿耀不顺眼了。
谁家好儿郎去青楼那地方,耿父耿母觉得自己都愧对祖宗。
回宫的马车上彦遥有些心虚,他也没想到耿耀瞒的这么严实,耿父耿母一点都不知这事。
“爱卿不准和朕生气。”彦遥强硬的拉着耿耀的手掌放在自己腹部。
让耿耀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准生气。
耿耀:
原就不是真生气,此刻被这话逗的笑了出来:“臣不敢和陛下生气。”
把人抱在怀中,那只宽大的手掌稳稳的覆盖住彦遥的腹部。
好奇道:“爹娘都怀疑我,你就不怀疑我真的在青楼做了什么?”
彦遥掀了掀眼皮,道:“你说没有就是没有,我自然信你。”
他的杀猪郎才不屑撒谎。
耿耀感动的想去亲他,彦遥伸手把他的脸推到一边:“朕现在烦你。”
耿耀:他家夫郎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六月的雨,难琢磨。
彦遥的情绪起伏来的格外猛烈,耿耀百依百顺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夜色已深,耿耀被一阵盯视惊醒,他睁开眼,怀里的彦遥不知何时坐起身,正呆呆的看着他。
耿耀:有种不好的预感。
坐起身温柔询问:“怎么了?”
“我饿了,想吃你做的东西。”在宁安县时,彦遥尝过耿耀做的饭。
也不甚好吃,但此刻就是想的厉害。
耿耀: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宫殿安静,耿耀提前出门悄声安排了一番,随后带着彦遥偷偷摸摸的来到御膳房。
一个锅前锅后的忙活着,一个坐在矮凳上捧着下巴等着。
彦遥视线跟着耿耀身影而动,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的,耿耀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就生这一个,坚决不要二胎了。
耿耀怕他饿,简单的煮了碗面,见彦遥吃的眉眼弯弯,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发。
彦遥抽空挥开他的手,留给了耿耀一个背影,还附带了一句:“朕现在烦你。”
耿耀:
耿耀小心翼翼的护着彦遥的情绪,但是依旧挡不住彦遥越来越沉默。
他上朝面见大臣毫无异样,只看着耿耀的时候委屈到发呆。
耿耀问了就说没事。
耿耀觉得自己离疯不远了。
知道彦遥念着宁安县的日子,耿耀如在宁安县一般,每日帮他洗脚梳头,把自己一身银钱搜刮干净,全都交由彦遥保管。
深夜里,当察觉到怀中的人不在,耿耀坐起身,看到了趴在梳妆案上对着一个木盒发呆的人。
耿耀轻着脚步走近,瞧见了木盒里的那支并不精致的桃木簪。
桃木簪子千千万,街上十文钱一支,长得都差不多。
心脏抽疼了下,一瞬间懂了彦遥不愿说的委屈。
两人成婚到今日,自己从未送过他东西,唯一的一个桃木簪,也是被打趣时无奈买的。
这不是送彦遥的桃木簪,甚至都未曾亲手递给他,是耿母在房中发现,转给的彦遥。
可这么多年,彦遥一直留着。
彦遥以往不介意,他内里坚毅冷静理智,懂得劝说自己这些不重要,告诉自己要知足。
可一朝身怀有孕,那些贪恋与委屈就涌了上来,他想要的,想要耿耀的浪漫。
耿耀未曾扰了彦遥的发呆,用灵力快速闪身回了床上。
三日后,耿耀站在彦遥身后,把一支玉簪插在他发间,正在梳妆的彦遥眼中闪现惊喜。
他抬手去碰那发簪,侧身问道:“你给我买的?”
一国之君因一支玉簪语带笑意,前些日子的阴郁一扫而散。
耿耀摸着他的侧脸:“我跟着翠绿阁的师傅学的,上面还刻了阿遥二字。”
彦遥去拉他的手,查看他是否伤了手。
“玉簪太过繁琐,直接买就好了,自己做万一伤到手就不好了。”
他站起身,笑容春风的搂住耿耀脖颈,夸道:“耿哥哥真好,会送阿遥簪子了呢!”
彦遥嘴甜道:“簪子定情之物,阿遥和耿哥哥情定三生。”
耿耀吻上他的唇,喉咙酸涩难忍,他的阿遥太容易满足了。
彦遥身怀有孕未到三月,耿耀忍的发疼也不敢要他。
额头相抵,问道:“喜欢我送你礼物吗?”
彦遥被他亲的气息不稳:“自然,这是你送我的第二支簪子,第一支不是给阿遥买的,这支是了。”
他脸上是被吻过的绯红,勾着耿耀的脖颈笑的眉眼弯弯:“我这些日子看了好些次木簪,看的时候很是委屈,委屈你的桃木簪不是给我买的,情愿随手扔在床上都不赠予阿遥。”
耿耀心疼的把人抱紧:“怎不和我说你的委屈?”
彦遥:“这又算不得委屈,我以往不在意,现在有了身孕,不知怎的就有了几分委屈。”
两个人在床上把那支玉簪看了又看,彦遥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阿遥二字,睡觉都舍不得放在一旁。
“这么喜欢?”耿耀。
彦遥:“当然,旁的夫君都送夫郎簪子的,只有我没有,我问过大嫂,大哥都送过她许多簪子。”
他偏头道:“大哥还给大嫂半夜里做吃食,去山上寻山楂,给孩子做拨浪鼓”
“大嫂还说,她怀厚哥儿的时候大哥都快高兴疯了。”彦遥皱了皱眉头,露出嫌弃:“不像你,我有孕你反应平淡,一点都不高兴,都没露个笑脸。”
“若不是我知道你对我真心,定会以为你不喜欢我腹中孩子。”
似利刃穿胸而过,耿耀原以为自己做的不错,此刻才知他是如此的疏忽。
他吻上彦遥的唇,手掌贴上那尚未鼓起的腹部:“不是不高兴,只是担心你,你近来情绪起伏比较大,再加上怀孕辛苦,你又要操劳公务,怕你吃不消。”
彦遥因这话笑弯了嘴角:“原来是心疼我辛苦啊!”
他喜欢这个原因,所有人都因他怀孕高兴,只有他的杀猪郎心疼他怀胎辛苦。
彦遥束发簪子有很多,但偏爱耿耀送的簪子,其他礼物收了也高兴,爱不释手的只有一个个簪子。
耿耀送了一支又一支,彦遥整日如泡在蜜罐里,连带着奏公事的大臣都胆大了许多。
————
“王爷,吴思鲁来了。”
耿耀手握天下兵马,来往大多是武将,自然不方便在宫里处理公事。
故而在宫内居住,耀王府内见手下众将和处理部分公务。
吴思鲁从西北而来,耿耀有事和他商谈,一早就到了耀王府。
耿耀把刀放回演武场一侧,打算迎一迎吴思鲁。
吴思鲁五子皆亡,原是悲怒倦怠,自那日耿耀说灭黑齿后,他犹如枯木逢春,眼神都锐利了许多。
当真的灭了黑齿,吴思鲁一扫阴郁,只觉得此生足矣,那股属于将军的豪迈再次回归胸膛。
他见耿耀大开正门,又亲自带人在正门外等着,忙疾步过去。
掀跑跪倒:“吴思鲁参见耀王。”
耿耀弯腰把他扶起。
吴思鲁身后一辆高大马车,上面蒙着不见光的黑布,耿耀笑道:“这是给我带的西北特产?”
吴思鲁哈哈大笑,指着马车道:“耀王肯定想不到这里面是什么。”
耿耀眯着眼打量着,最后点头道:“确实猜不到。”
吴思鲁:“不方便在门外揭开黑布。”
一行人入王府,高大马车随着赶入。
耿耀笑道:“这是卖的什么关子?”
话落,黑布被吴思鲁手下的人拽掉,露出里面全貌。
精铁铸成的笼子,里面是四仰八叉在睡觉的齐奴,他手里是吃到一半的烧鸡,走近些还能听到那呼噜声。
耿耀临近看了看,问吴思鲁:“这是?”
吴思鲁道:“他一锤一刀在西北横冲直撞,一身皮肉像是铜皮铁骨,刀剑都制不住他。”
“我都已经让四周人搭上弓弩,他哇哇叫着哭,说他主子跑的找不到了。”
耿耀奇道:“他主子?谁?”
吴思鲁:“他说他主子叫耿耀。”
耿耀:???
“我说带他来国都找你,哄他说坐马车,他就哦了一声,听话的钻到笼子里了。”吴思鲁又道:“他拿着一锤一刀我不放心,哄了两句让他交给我保管,他也同意了。”
两人面面相觑,耿耀一阵头疼。
杀伤力超绝,但是性格似孩子,还没真孩子好带。
小五拿着刀上前,敲了敲笼子:“醒醒,醒醒。”
第90章 三拜 彦遥因他的浅浅软成一汪水
笼子中的齐奴用油乎乎的手揉了揉眼, 看的耿耀不忍直视。
齐奴坐起身,一眼就看到了耿耀,他捡起脚边的鸡腿咬了口, 道:“主子, 齐奴来了。”
耿耀一时都想笑,走近后问:“祇让你叫我主子的?”
齐奴拍拍肚子:“吃的多, 大哥死, 主子能养。”
耿耀:
“祇呢?”
“上天了。”
耿耀沉默了:“你看见他上天了?”
齐奴重重点头:“祇上天, 齐奴年岁还没到, 要过几十年才能上天找他。”
耿耀再次沉默他就说,上什么天就是死了。
耿耀又问了齐奴一些, 齐奴知道的还没他多, 脑子里就记得一件事, 自己吃得多, 多尤死了没人能养得起他, 以后耿耀得养他。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 就是一个称呼。
不过还好,目前看起来还是听话的。
在这国都内,锤和刀不可能再给齐奴,耿耀让小五带他去吃饭,自己和吴思鲁进了正堂。
和吴思鲁谈到入夜,这边刚送走吴思鲁, 那边小五就跑来, 说齐奴不见了。
耿耀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忙让人去看齐奴的刀和锤还在不在。
得知武器还在,耿耀这口气还是没放下来,齐奴那杀伤力, 没武器都让他头疼。
让人去宫里传消息,说有急事要处理,若是时间晚可能就入不了宫,让陛下自行安睡。
随后领着王府众人满城找齐奴。
齐奴那体型,耿耀原以为很好寻线索,谁知找了半夜都没找到人。
鸡鸣天亮,耿耀带人寻到城外赵家村。
只见赵家村整整一村的人,全都蜷缩在一处,简直是哭都不敢哭出声。
村长年迈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伺候着吃糖葫芦的齐奴。
昨日李二狗家去城里卖糖葫芦,也不知道怎么招来了这凶神恶煞,闹着要吃糖葫芦,不给吃就瞪着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可怜他们村一村的人不敢睡,男的去山上采山楂,女的熬糖做糖葫芦。
村长小心的打量着恶煞的肚子,这恶煞当真是非人也。
耿耀让人赔了赵家村银钱,村长连连摆手不要,最后推辞不过才勉为其难的收下。
彦遥进来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昨日他深夜撑着床榻反胃难眠,想到耿耀不回来又生了委屈。
早上上朝如常,见朝上耿耀没来还让人打听了下。
打听后才知,耿耀昨日寻人寻了一夜,寻的谁不知道,反正不是通缉犯。
还听说,一早出城把人接回了王府,还在赵家村洒了几十两银子出去。
彦遥:
齐奴就如一个不定时炸弹,一个看不牢可能就炸了,耿耀是被祇钦点的主人,齐奴还算是听话。
小五等人和他说话是完全不理,除非像吴思鲁那种,说些对他有益处的话。
耿耀耳提面命和他说了许多规矩,安顿好后回到宫中已是午膳后。
他想着彦遥可能会气上一气,闹上几句也有可能。
谁知道,他这边刚踏入寝殿,就见房梁上垂下来一条三尺白绫。
而他怀孕的夫郎身穿龙袍,正踩在交椅上。
瞧见了耿耀的身影,他把头往白绫中伸,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哥儿,现如今见我有孕丑陋有了外心,那我就吊死给她腾地方,好让你如愿。”
耿耀差点没跪在地上,见彦遥脚下踩的稳当才安心了些。
从怀里掏出簪子:“祖宗,我错了,翠绿阁新出的簪子,我给你买回来了,咱下来好好说。”
知道回宫要哄人,刚才拐弯去了趟翠绿阁。
彦遥站在交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支簪子,没了刚才装出来的哀怨怒意,平静道:“来,说说,你哪里来的私房钱?你前些日子哄我的时候可是说过,就如在宁安县一样,你银钱上交,自身一分钱都不留。”
耿耀:
“额,赊账,我再怎么说也是个耀王,赊个簪子不成问题吧?”
“哦。”彦遥又问:“簪子是赊的,那给赵家村的几十两银子呢?”
耿耀沉默了。
彦遥冷哼一声:“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还站在高处,耿耀直接用灵气割断他手中白绫,上前把冷脸的夫郎抱下来。
解释道:“我身上的钱确实给你了,给赵家村的几十两是王府的钱,小五平日里应急支的钱。”
彦遥又冷哼了一声。
“你寻了一夜,寻的是哪位美娇娘?”
耿耀一夜没睡倒是不困,但他不在彦遥定是没睡好,直接把人抱到床上。
“我陪着你,小睡片刻。”解释道:“是捅了我一刀的齐奴。”
彦遥猝的直起身,美目燃起杀意,恨不得亲手了结了齐奴。
耿耀把人按到怀里,把事情细细解释了一遍。
“齐奴心智似幼童,不懂善恶,祇为了让我师父回来,挑动杀戮罪不可赦,但总归也是救了我一命。”
“黑齿近百年再无崛起可能,但边关之外还有其他族群,现在祇已死,齐奴在边关战力有可怖之名,他听话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员猛将。”
彦遥扒耿耀胸口衣服,看到那刀伤依旧是心疼的厉害。
之前就有人参吴思鲁。
参他身为大景臣却降了镇北王,后又从镇北王转投耀国。
此人反复无常,非忠臣良将也,应收回兵权。
这等参奏时不时的就有两个,彦遥皆是留中不发。
现在吴思鲁进了国都,那参吴思鲁的朝臣与日增多。
吴思鲁深知自己已当不了从一而终的忠臣,被朝廷怀疑也是正常。
他在朝上请辞西北镇守之职,彦遥拒之,再请辞,彦遥又拒之。
早朝后,耿耀和彦遥邀了吴思鲁去风雪楼,莹娘亲自下厨做的膳食。
耿耀尝后诧异的赞了一句,莹娘笑着退下。
灭了黑齿,上交兵权还被拒了,吴思鲁感动彦遥和耿耀的信任,已是觉得此生无憾,
他端起酒杯敬彦遥和耿耀:“陛下,王爷,吴思鲁绝非装模作样,我几次三番,确实是朝秦暮楚,忠心存疑了。”
“朝堂百官质疑我也是应当,黑齿的仇恨已报,我已死而无憾。”
彦遥道:“吴将军,世人如何说不论,朕和夫君都知道,你反大景也好,离了镇北王也好,都是事出有因,怨不得你头上。”
吴思鲁头发已白,被感动的红了眼眶,哽咽道:“多谢陛下和耀王信任。”
忠臣盼明君,明君盼忠臣。
吴思鲁君君臣臣的走一世,所盼唯有:君如青山我如松柏的两不疑。
士为知己者死,吴思鲁盼到了信任他的明君,上天终归是给了他恩赐。
耿耀亲自给吴思鲁斟酒,道:“吴将军一生为百姓,无愧天地,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无需在意朝堂之上的纷争。”
“西北是吴家世代守着的地方,那里之前是大景的边关,现在是耀国的边关,可不仅仅如此,那里还是吴将军的家。”
他指向窗外繁华:“国都山清水秀,纸醉金迷,琼楼玉宇,可我知道,这些对吴将军来说,都不如西北一捧黄沙。”
他笑道:“耿耀说句心中话,陛下和我并不怕像吴将军这样的人造反,也不怕万民反。”
“不是我们张狂的不把将军和万民放在眼里,而是知道,吴将军图国泰民安,万民只图个好日子。”
“如果连吴将军和万民都反了,那也就说明耀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希望有能解救黎民与水火之中的人出现。”
吴思鲁胸腔之感无法言说,恨不得拿命敬二人,他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浑厚嗓音掷地有声:“我耀国千秋万代。”
耿耀和彦遥都笑了。
耿耀起身去扶他,笑道:“历史如车轮滚滚向前,一个朝代有一个朝代的使命,人活百年,我们顾不了太多,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护好所能护住的百姓。”
后世百姓自有后世之人护之。
再能干的英雄豪杰也只能护一世,护不了世世。
吴思鲁从没想过,他竟是如此爱哭之人,他苍老的面容笑着哭,为自己遇见明主而哭,为百姓得到明君而哭。
他望见彦遥和耿耀相视而笑,竟觉得这两人是如此般配,一个坐高堂,一个镇四方,恩爱两不疑,保一国安稳太平。
“陛下,耀王,我观金宝那孩子不错,我有意收他为义子,带他回西北,不知陛下和耀王意下如何?”
君信臣忠,彦遥和耿耀话语真心,吴思鲁也就有话直说。
西北之地重要,他已老迈,总要帮着把下一任西北镇守之人栽培出来。
他活着的时候移交兵权,总比死后朝廷再安排稳妥。
金宝不是耿家人,但五岁就养在耿家,和耿家亲生的孩子也差不多,亲情恩情化为忠心,是个不错的人选。
西北下一任镇守之人耿耀和彦遥私下也说过两句,原以为吴思鲁会从手下将领中选一可用之人,不曾想直接选耿耀和彦遥的可信之人培养。
如此自然是好。
不过金宝还是少年,此打算还是瞒着为好,他们几人暂且做此打算,日后如何还是要看金宝是否合适。
让吴思鲁现在就收为义子暂时不合适,若是日后金宝能担起这个担子再说。
金宝和厚哥儿形影不离,此去西北也可以让兄弟两个一起,一同历练一番。
三人说着话,耿耀又提及了有迁都霍沧府的打算,惊得吴思鲁筷子落在地上。
彦遥道:“迁都定是要迁的,只不过这非一朝一夕的事,朕和耀王估算着,最快也要五年时间。”
“新朝之初百废待兴,还是先让百姓饱腹为主。”
迁都并非骑马过去就行,霍沧府各处改造,以及宫殿与各部等,人力物力和花费都不再少数。
吴思鲁嘴唇蠕动,已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他跪地三拜:“陛下此举功在千秋,臣臣”
他臣了许久都不知道如何说,已死报之都显得太过轻飘。
现在国都在景好水好的繁华地,离边关甚远,君王高高在上安稳无忧。
霍沧府那地却北风冷冽,守在国门处。
君王多了危机,可对百姓却是千好万好,就算有外敌来侵,帝王调令则能迅速传之。
这动不动就跪下了,耿耀无奈的再次把吴思鲁扶起来。
吴思鲁失态的连喝了三杯酒,才算是压住自己心中澎湃。
他已经老了,可他觉得自己还能活,能活着看到耀国鼎盛,百姓富足安稳。
几人又说了些闲话,吴思鲁很是识趣,酒菜一番寻机而去,留下恩爱夫夫在席上。
耿耀帮彦遥夹着菜。
彦遥却放下筷子让他喂:“手酸。”
耿耀扶额笑出声:“你就懒吧!”
“就懒,谁让你宠我。”彦遥靠在他肩头:“你的灵气恢复如何了?”
耿耀:“杯水车薪,这里不比现代,灵气微乎其微,按照现在的恢复速度,我能陪你一起老一起死。”
“最多用灵气帮你隔空取杯热水,带着你飞飞屋顶。”
彦遥笑的不行:“那就好,我可受不了我老你英俊。”他玩笑道:“我到时候要是先死了,就下令让我的耿哥哥殉葬。”
耿耀放下筷子抚摸他的侧脸,笑道:“好。”
他朝门的方向撇了眼,彦遥:“怎么了?”
耿耀:“莹娘端着菜来了。”
果不其然,彦遥这边刚坐直身子,莹娘就敲门而入,笑着把爽口嫩菜放在彦遥面前。
“听说主子现如今胃口不佳,莹娘做了个清脆的,主子尝尝。”
彦遥尝后笑道:“不错,莹娘的手艺连御厨都比不上。”
莹娘:“主子喜欢就好。”
彦遥的腹部被桌子挡着,莹娘道:“随着小主子长大,主子行动多有不便,若是想吃莹娘的饭菜了,就让人来传我,我去宫内照料主子饭菜。”
彦遥:“那秋雨和哑婶要高兴了。”
秋雨现如今常伴他左右,哑婶手中事务多些,如库房,账务等事皆是她在打理。
耀王府自挂上匾额,耿耀从未在里面住过一夜,都是日日进宫伴彦遥。
从风雪楼出来时辰还早,彦遥犯了困:“我去看看你府上如何。”
耿耀挑眉而笑:“这话说的,还挺生分。”
彦遥:“我故意的,若不是你在宫内处理军务多有不便,我才不给你弄这什么耀王府,每次想到你另有一处住宅,不回宫也不会流落街头,我就有些恼。”
耿耀牵住他的手,打趣道:“我的府邸,不是你的府邸?还是说,现如今的阿遥身居宫殿,看不上耀王府?”
望见路边糖葫芦,彦遥口齿有些泛酸,边牵着耿耀往街边去,边随意道:“那你把我娶回耀王府啊!”
一个娶字,让耿耀脚步顿了下。
“我要两串。”彦遥盯着草垛子上的糖葫芦。
小贩笑着选了两串最大的:“十文钱。”
彦遥道了声多谢,咬着糖葫芦看向耿耀,示意他付钱。
耿耀把身上摸了个遍,最后沉默的看向彦遥,无声的表达了:没钱,真的全上交了。
小贩:???这穿着打扮气度,吃不起糖葫芦?
彦遥出门也没带钱,他回头看秋雨,秋雨也无辜的看他,今日出宫忘记带了。
在小贩眼神逐渐古怪中,小五忙疾步上前付钱。
耿耀身上真的没银钱,彦遥原是有些心虚,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就乐了出来。
他道:“还好小五知道从王府支银子备用,要不然你穷的连给夫郎买糖葫芦都买不起。”
热闹街道,柔风吹动彦遥发丝,耿耀随着他笑:“谁让我娶了个爱玩爱闹的夫郎。”
那年耿母好奇富贵人家过寿是否和戏文中一般,随着彦遥去了吴家寿宴。
那时的彦遥笑说,到时候给耿母过寿,好好的热闹热闹。
今年的耿母已经六十,是个需要大办的整寿。
耿母知道几个孩子都孝顺,害怕他们铺张浪费,一早就说只一家人吃个饭,时过境迁她已不喜人多。
和半生不熟的人周旋,远不如一家人说些体己话。
彦遥知她说的真心,道了声好。
他和蕙娘商量着如何办,因朝堂事多再加上有孕容易疲累,大多都是蕙娘来操持。
彩雀在枝头驻足,垂柳轻扫水面,因耿武是家中大哥,寿宴原是定的耿武的侯府。
可不知道怎的,最后戏台却搭在了耿耀的耀王府。
耿耀和彦遥下了早朝就直奔耀王府,耿父耿母已经穿好了新衣,笑的慈祥。
戏台上唱着回生传,彦遥就见刚在朝上见过的朝臣一个个登门贺寿。
“怎么回事?娘不是说不喜人多吗?”他问一旁的耿耀。
耿耀握了下他的手:“可能又喜欢人多了。”
彦遥:???
这事奇怪,但他瞧着耿母脸上并无不喜之色也就未多想。
彦遥是帝王,也是耿家夫郎,他对耿父耿母真心,哪怕身怀有孕还是和耿耀一起跪下磕头祝寿。
他肚子微微凸起,跪的时候别说耿母坐不住,四周的文武大臣都提心吊胆的。
这里面可是陛下和耀王的第一个孩子,十有八九就是以后的储君了,万一出个意外,他们哭都能哭死。
耿耀和彦遥成婚多年没孩子,他们这群大臣睡觉都睡不安生,天知道当知道陛下有了身孕,他们有多高兴。
“去和秋雨换身衣服。”
那边众人给耿母贺寿,耿耀低声说了句。
彦遥奇怪的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刚才跪下都有蒲团,并未脏了衣物。
但在外时彦遥并不会和耿耀争论,知道耿耀说这话必然是有原因,道了声好,带着秋雨离去。
至于去哪里,耿耀都这样说了,秋雨自然是知道地方的。
秋雨一路上都在忍着笑意,她带着彦遥进了耀王府的主院。
主院装扮的喜庆,树上挂了红绸,屋檐下也是大红之色。
今日是耿母寿诞,彦遥觉得如此装扮都是正常。
直到秋雨推开寝房之门,彦遥才终于察觉出异样。
龙凤烛,鸳鸯被,窗上都贴着剪出的喜字。
“这是?”彦遥心跳有些快。
秋雨眼眶湿润,笑道:“少爷,姑爷准备了成婚喜服,想与你补上拜堂遗憾。”
她年幼陪着彦遥,知道他一路走来有多不易,身苦心苦,现如今得遇良人,姑爷对少爷真心又懂得少爷遗憾,秋雨欢喜彦遥此生的苦尽甘来。
彦遥唇角扬起笑意,只是也慢慢红了眼眶。
一生穿两次嫁衣,嫁给同一人。
那年成婚只有彦遥一人和一个牌位。
那时的婚事彦遥不是真心,耿耀也是心中不愿。
耿耀也早已换了喜袍,宾客满座,他瞧见他的夫郎从转弯处走来,夫郎龙袍换喜袍,来与他补齐那三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夫对拜
这晚的洞房夜耿耀浅浅尝着彦遥的滋味。
彦遥因他的浅浅软成一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