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是指控。
也是真相。
若是承认, 显然会给富贵的身份带来不好的影响,不利于他在璃月的长久发展。
但这个人设本就是矛盾的集合体,在千精说出刚才那些话之后, 即使他拒绝承认自己参与其中,也不会有人信他。
所以——
“我只承认我是他们的灵感来源。”千精冷静回应了天权星的问题,“很抱歉, 作为璃月人, 我自然不会没事找事破坏国土骚扰国民, 但我会研究矿石, 而愚人众借着我的思路开发了新的用途。”
千精盯着天权星:“大人应当知晓我和愚人众第九席执行官到底是什么关系。”
天权星其实无法定义。
但他不会在此时露怯,凭空惹人猜疑。
“当然,”天权星微笑, “正是因为如此, 此次秘境一事,才特意请来富贵先生你一探究竟,毕竟从你的口中直接得到秘境的情报,可比让我们的人用性命验明秘境的进入条件来得更加安全快捷。”
千精抿了抿唇, 没搭话。
如果真的只是这个单纯的目的,其实私底下叫他来看看来问问就好了, 没必要大张旗鼓把他引到明面上来, 还特意让他先去往生堂那边走了一遭。
这么快把富贵和潘塔罗涅的关系暴露在明面上对于七星和愚人众都不是什么好事吧……
“等等, 什么, 你和富人大人什么关系?”尤苏波夫震惊地看着千精, 他身后的队伍也是一阵骚动, 士兵们目光炯炯, 看着千精的目光带着探究。
“一种能让愚人众在秘境里也帮忙保护我的关系。”千精平静幽幽道, “尤苏波夫把我当璃月重要人质或是愚人众执行官亲朋都没问题的。”
这差别大了去吧!尤苏波夫黑着脸, 他再次确信了第九席在这件事上狠狠坑了他一把的事实。
“地脉淤口的元素波动渐渐稳定了。”玉衡星在千精和其他人谈话的时候一直有在关注秘境附近的元素活跃情况,“秘境要开门了,原定的人选也可以随着条件的更新而重新更迭,这点我想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尤苏波夫闭着嘴没说话。
入门条件上千精有理有据的分析可比愚人众粗暴的一句璃月人不能进的警告可信多了。
尤其千精还能跟执行官沾点边。
即使如今没有跟潘塔罗涅当面求证,尤苏波夫也相信富贵和潘塔罗涅有关系是真的。
不会有人会在与执行官的关系上撒这种谎,璃月人讨厌愚人众,这让主动承认和愚人众不清不楚的千精在某种程度上显得更有说服力了。
愚人众都无法反驳的话,璃月就更会相信千精说的秘境相关才是具体详细的真相。
——但七星仍会选择保险的人员安排。
要是千精和愚人众在这唱双簧,那秘境真的是璃月人一进就死,调整人员配置却全军覆没的总务司那可真是哭丧都不知道在哪哭丧了。
“我和富贵先生会代表总务司的阵营前往秘境。”玉衡星看着千精,若是此次他们都安然无恙折返回璃月港,千精是友方的真相就不需要多此一举试探,虽然他早就觉得千精值得信赖了,但天权星的保险举措玉衡星也可以理解,“我这双脚丈量过璃月的每一寸土地,略懂金玉石土,也略通拳脚,在知识与武力值上都能帮上忙。”
千精礼貌笑笑,乖顺点头。
“愚人众这边?”天权星微笑着看向尤苏波夫,“是准备采用原本的名单,还是在秘境入口再次不稳定之前临时决定新的人选?”
“……”尤苏波夫皱眉,知道秘境深处对愚人众可能更危险,他就不准备听潘塔罗涅之前的鬼话进去了,也准备把某些亲信的名字撤掉,推上一些平日不服管教的刺头。
因为有千精在,尤苏波夫很难相信潘塔罗涅之前对自己的承诺属实,他怀疑那位执行官哄骗自己冲锋陷阵,要削弱公鸡大人对璃月愚人众队伍的掌控。
“不是说还要等璃月那位……降魔大圣过来吗?”尤苏波夫想起之前躺在秘境附近比起元素中毒更像是被打晕的士兵们,学着璃月人那样称呼这位仙人,“我很快会选出新的人员与你们一起进去的,我的话……”
“尤苏波夫先生可以带我们去其他标记点看看。”天权星也知道尤苏波夫不可能再带头进入秘境了,不过他本来也不期望尤苏波夫在此次事件中遭遇不幸,所以接过尤苏波夫的话茬,径自让留在秘境外的愚人众配合千岩军本来的活动,“地脉淤口本就脆弱,愚人众的客人留下那么多‘到此一游’的不礼貌痕迹,我相信至冬的使节也做好了赔偿的打算吧。”
尤苏波夫没说话。
他的沉默算是默认愚人众吃了这个暗亏。
虽然这就是搞事的他们活该的。
“我也想问下,没有其他被你们隐瞒的梦魇缠身之人吧?”千精这样问尤苏波夫,一副虽然和愚人众关系匪浅却不知道愚人众具体行动结果的样子。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看了眼刻晴,含义不言而喻:“我无法判断清醒状态的刻晴身上是否有梦魇碎片的残留,要是一旦入睡变成层岩巨渊那三位游客的样子,却又没有人即时将她从死界带出……”
他盯着尤苏波夫的实现有些阴恻恻。
“怎么可能!”尤苏波夫直接反驳,确切地说没有。
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被一个璃月人撞见就让愚人众这么倒霉了,再多还得了!
“那就好。”千精似乎是松了口气。
他看向刻晴,想说什么,但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刻晴虽然是现在才知道他和愚人众有关,但是先入为主笃定千精就是总务司秘密情报官的她,对于有过以身涉险先例的千精采取了一种很包容的态度。
这只是总务司计划之中的一环。
富贵先生当然不可能真的和愚人众有什么关联。
相比起被千岩军好好护着的她而言,如今富贵先生的处境才是值得担忧的。
刻晴能察觉到身边的千岩军在那些话之后变化的神色,她猜想此次行动的时候富贵先生只和天权星、玉衡星这些总务司的大人物通了气——就和岩上茶室那次事件一样,不知情的人对富贵先生有了不好的印象。
这种时候能看透真相的刻晴就油然而生一种为千精打抱不平的心思,但她又知道她帮不上忙、千精也不需要她帮忙,能做的只有照顾好自己。
“我不会有事,也请富贵先生不要有事。”在千精主动开口说话之前,刻晴自觉地跟千精做了这样的保证。
千精的脸上露出笑容。
尤苏波夫瞥了一眼千精,想着至少可以排除此人和潘塔罗涅联手诓骗他的事实。
毕竟从眼前之人如今的表现来看,这家伙要么是被潘塔罗涅利用的工具人,要么就是潘塔罗涅想收买的人,秘境之中愚人众更应提防的是用去的玉衡星以及——
少年身形的仙人显现于众人面前。
“魈上仙,这次又得麻烦您了。”天权星的语气相当客气,“之后我们会配合您全力处理归离原与层岩巨渊残存的魔神残渣。”
“不必,属我分内之事,一人足矣。”仙人淡淡回应,他的脸被狰狞的面具遮挡得严严实实,音色与模样也不可避免呈现出一种少年感,可声音中刻意收敛的森冷与周身涌动的煞气,让所有第一眼见到他的人都不会放松警惕。
这就是三眼五显仙人之中的护法夜叉,天权星提到的“魈”并非他真名,但却是俗世中流传的最接近人名的一个称谓。
毕竟凡人怎么能轻易得知仙人真名。
何况还是夜叉这类曾经被梦之魔神用名字奴役的战斗种族。
说起来伐难和弥怒——
魈的视线直直钉在了千精脸上。
明目张胆观察仙人的千精冲着魈露出属于凡人应有的乖巧笑容。
虽然看不到对方面具下的表情,但千精莫名有种对方被恶心到了的感觉。
因为魈扭头的动作太明显了。
以至于千精在心里哇哦了一声。
像是认识他的样子。
像是知道他和钟离不清不楚的样子。
他就说他和钟离扯上关系后这种难以直视才是正常态度,可惜在璃月港转了三四个月都没有其他仙人线索,这会儿总算是碰上了。
“魈上……”
“离我远点。”魈冷静地将长枪横在了千精面前,他那句不加掩饰的拒绝不失意外让尚且停留原地的他人纷纷侧目,而千精本能停步的同时,魈越过千精第一个踏入秘境,“我身负业障,不可近身。”
千精把嘴闭上,看着魈的身影融入秘境,点点头,心有余悸:“还以为被仙人讨厌了。”
玉衡星失笑:“怎么会,要让仙人讨厌的条件是很苛刻的,打个照面可做不到这种事,魈上仙只是看着冷酷无情,实际上……就像是你刚才听他说的那样,他只是担心身上的业障伤害到我们这些凡人,所以拒绝与我们长久相处罢了。”
千精迈步跟上:“嗯,我想也是,被一个仙人厌弃就够了,再来一个我真的怀疑他们每个人都有洞悉人心的本事了。”
“仙人本就有洞悉……”跟上的玉衡星在随声附和的下一秒僵住脸色,意识到千精话语里的含义,他满脑子问号消失在了秘境入口,“等等,富贵先生真的得罪过哪位仙人吗?”
外面的天权星也想知道。
他皱着眉头,总觉得魈刚才的反应不像是单纯的提醒,他也看到他们对视时是魈主动移开视线,以及伸手阻拦的动作像是避之如蛇蝎却又无从下手。
一般人也不可能在仙人顶着凶神恶煞面具的时候目不转睛盯着对方看,千精刚才观察的动作可谓是相当明目张胆了,感觉愚人众的执行官都不敢那么放肆。
这倒是再次佐证了千精遁玉城主身份的正确性,说不准在他们那个时代,千精曾经和魈认识也说不定。
天权星收回目光,秘境敞开的入口扭曲成翻腾的黑雾,门外的人窥见不到里面的风景,也无法帮上忙,有仙人在天权星倒是不怕出事,总务司要做的——
“天权星大人!!层岩巨渊坍塌了!!!”
……
“将奥罗巴斯的晶化骨髓伪造成梦之魔神的遗恨,希望事后你能给出为非作歹的正当理由,千精。”魈的声音在秘境中传音入耳,千精听到那熟悉名字的时候眨了眨眼。
果然这位夜叉虽然在千岩军、愚人众那些势力面前装作与他素不相识,但果然,他熟悉他,认识他,甚至知晓他不止一个的身份和如今蠢蠢欲动的心思,仍愿意暂时相信。
千精想了想自己目前展现于知情人面前的所作所为,想着这夜叉和表面上的冷漠还真不一样,挺友好的,他当时还以为魈要效仿之前七星选拔仪式里的摩拉克斯给他来个当场冷脸。
毕竟是岩王座下第一护法,要是公开表示对千精的不喜,千精也会很麻烦,好在这位上仙在这种被他请出来收拾烂摊子的情况下还保持着理智态度。
“我会给出合适的理由的,魈上仙。”千精微笑地答复了魈的传音,“感谢您的信任。”
“……魈。这么叫我就好,不需要用敬语。”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说夜叉那边也有些故事,但是魈对于主角的态度其实就一句话:最好能干掉。
第62章
秘境的进程推进得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顺利。
且不提有仙人在前方开路, 他们的安全性多么有保障。
也不说玉衡星和千精对矿藏的了解,让他们省了多少破坏梦魇栖息地的功夫。
就说愚人众吧。
带队的军官都照着璃月这方的安排指哪打哪,更不用说被军官带领的下属是如何的顺从且听话。
他们履行任务时, 只会将设下的命令作为第一优先级,竭尽全力完成此刻指标。
哪怕命令侵犯到他们的个人安危,哪怕此时下达命令的是璃月的玉衡星……
“所以我还是更讨厌那趾高气扬的大使。”玉衡星帮一个士兵做了包扎, 尤苏波夫选人的标准令人叹为观止, 对面偌大一个成型队伍竟然没有医疗兵, 这种时候还得他出手。
因为仙人不善此事也不好做此事, 千精没他熟练而玉衡星也需要他暂时留在原地帮忙勘测周围环境,以免他们在秘境中迷失方向。
被他帮忙的士兵没说话。
玉衡星也不指望他回答。
这时候没有被反驳其实也是一种答案来着。
他站起身朝着千精走去:“富贵先生,找到梦魇藏身的地方了吗?”
他们已经把秘境能看见的脏东西都铲除了。
按理来说这个秘境该消解了把他们送回原地, 或是他们原路返回从地脉狭隙中出去, 但糟糕的是如今周围变成了一片无垢的空白,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更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制造出梦境的罪魁祸首应当还藏在秘境的某个角落。
但如今就算是降魔大圣的法眼也无法定位梦魇的位置。
所以就需要他们这两位专家采用一些笨办法……
检查每一寸土地的元素波动。
秘境自地脉上生出,多数都是历史与过去的复现, 是依附于提瓦特却又独立存在的小世界,即使是仙人也很难跳出此地的规则擅自行事, 甚至因为实力受规则影响更深, 这时候就需要玉衡星和千精这两个了解矿物地质的专家出马。
将沿路走来的信标数据作为定量。
将如今在空白片区测试得出的数据阶梯排布并找到最接近入口位置的数据。
那便是地脉淤口所在的能让他们重返提瓦特的位置。
玉衡星提前预料到了这种事, 也提前做好了布置, 其实他刚才应该和千精一同处理困境, 帮忙包扎的事情愚人众也能通过内部自行解决, 奈何他之前留下的信标无法传回信息, 新布置的勘测物又呈现出一种混乱错误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依赖于千精在沿途中另行布置的东西。
——虽然只有一个。
但那遗留在入口处的小财鸟能派上用场。
因为千精现在还能通过身上携带的配置和那只机械鸟联系, 这就意味着他们至少知道来时的方位, 也知道藏起来的梦魇暂时只迷惑了他们的视听,被排除在幻境之外的造物是能够在千精的操纵下找到控制此处的罪魁祸首的。
“嗯……”千精皱着眉头,似乎很是苦恼,“找是找到了,但是不太确定是不是陷阱……”
玉衡星有些没懂。
但千精却在他过来的时候主动迈步躲在了他的身后,而原本千精该面对的人——
玉衡星抬头对上了魈的视线。
“好像在上仙身上。”千精小声说道,“不知道是上仙身上有脏东西,还是这个脏东西假扮了上仙。”
他看了眼魈,像是怕被盯上那样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魈沉默了片刻,在玉衡星逐渐惊恐的目光下抬起了他的长枪。
“等、等等,上仙?”
“让开。”魈哑着嗓子,“让我和真正的邪祟好好聊一聊。”
“……”玉衡星扭头看着千精,他的目光开始迟疑不定地在魈和千精之间游离,在放下之前护住千精的手之后,他一个跨步,站在了两人中间的位置。
愚人众的士兵也已经在这时候包围了璃月三人,他们握着武器,面具之后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魈、千精和玉衡星,显然也是听到了商人和仙人之前的互相指认。
仙人是脏东西假扮的?
商人是邪祟变出来的?
不确定是谁,但那让他们无法彻底离开秘境的罪魁祸首恐怕就在魈和千精二者之中。
所以愚人众上前围住了他们,等待着玉衡星做出判断,然后这些士兵再配合拿下梦魇。
处于所有人视线中心的玉衡星:“……”
其实他这时候应该紧张,本来他也因为千精的话怀疑魈上仙,但是在魈上仙不争辩要动手如今就站在这里死亡凝视千精之后,玉衡星觉得这两位哪个都不是梦魇化身。
是故交互相使坏吧。
玉衡星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这两人认识。
路上愚人众的长官和士兵都能和魈搭上几句话,玉衡星就更不用说,唯有千精和魈,除开进入秘境前的见面接触之外,竟然连个眼神交流的征兆都没有。
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秘境,这已经可以说是一种避嫌行为了,现在一对上就是这种要打起来的架势。
真打起来玉衡星都没把握收好千精的灰。
“请冷静点,魈上仙,富贵先生。”玉衡星第一时间稳住两人,“或许让我们内讧也是梦魇的一种手段,我并不觉得你们两位有任何可疑之处,富贵先生,魈上仙是对你的推测提出合理质疑,并非恐吓;魈上仙也请给富贵先生一个解释缘由证明自己的机会。”
魈握着枪身站立不动。
他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本就是给了千精一个解释的机会。
因为他清楚自己身上无邪祟,能如此挑衅他的千精也绝对是真货。
魈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千精要干什么。
“解释。”魈盯着千精,“我未必不能伤你。”
玉衡星眉头一皱。
“所以魈上仙刚才说我是邪祟不是为了破境,而是骂我。”没了玉衡星做挡箭牌、如今只能全身沐浴在魈注视下的千精垂下眼睛,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我记不得之前做了什么惹了魈上仙生气了。”
魈感觉自己的青筋突突的。
比业障缠身还难受。
“我无意与你于此争论。”魈沉着声音,“若你再遮遮掩掩,那我会考虑事后请罪。”
这会儿就连迟钝的愚人众士兵也能察觉出魈和千精之前的关系并非故交这么简单了。
玉衡星却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他眨眼过后就看到仙人像是已经失去耐心一样直接动手,大脑嗡的一声带动身体行动的同时,千精以最快的速度连珠炮似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轨目的。
“我该惹你生气我需要找你打听——”
枪尖停在了距离千精脖颈仅有一张纸厚度的距离。
魈看着一口气把关键词说完的千精,把枪放下,千精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双手,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梦之魔神的遗恨我伪造的,地脉我破坏的,秘境我制造的,我需要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让我向魈你打听一些情报,同时也避免层岩巨渊、归离原和遁玉陵之处的异变影响到我。”
千精坦然承认:“现在地脉中游荡的梦魇已经彻底被根除,地脉正在自我修复,具体表现就是过往路径的消失;在这种前提下,玉衡星之前的信标被消解,新布置的信标也无法通过标记元素异常来寻找回去的路。”
“回去的路不存在了,唯有我留在出入口的机关鸟能指引我们离开。”千精这样说道,目光在魈周身若有若无的黑气上游走,“其实我们本应该在此地梦魇被解决的第一时间,被地脉送出去,但你身上的业障被判定为魔神残渣,携带元素武器或是神之眼的我们被跟着判定成了需要被一同修复的‘病灶’——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如今沾了脏东西,也在之前判断这里是元素附着生命的危险区。”
解释得非常清楚。
但太清楚了。
玉衡星在听到他开头几句的时候就被硬控住了,如今接收完所有信息,看向千精的目光更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
难怪天权星要多次试探。
无论千精是不是执行官,总归不是好人。
但就这么承认自己恶劣的所作所为不还是在引火烧身吗?
没看见魈已经因为他故意算计让他们落入陷阱所以——
“多待一会儿有利身心健康。”千精冲着魈弯了眼睛,“你是与业障争斗的仙人,并非被魔神遗恨污染的无药可救之人,地脉之中的规则能协助净化业障,缓解你的疲劳。”
他很真诚地看着魈:“我算是帮上忙了吧?因为是强买强卖,我也不强求从你这里得到太多报酬,告诉我你知道的夜叉……”
“夜叉一族仅我一人幸存。”魈平静道,“很高兴你能让我发现失踪的亲友战死于层岩巨渊。”
……他说的是因夜叉庇护而得以等到千岩军救援的须弥逃难者。
但千精其实是在问伐难和弥怒的状况。
听到魈第一句回答的时候千精其实已经心里有数了,但是魈还是继续补充了其他信息:“若有其他疑似夜叉的人物在你身边出没,要么是邪魔作祟,要么是忘却前尘的转世之身,也与夜叉一族无甚瓜葛。”
“那也并不能说是毫无瓜葛。”千精想着伐难弥怒刚跟随潘塔罗涅到璃月时,先在魈所在的归离原闲逛了一会儿,或许魈的回答还是有所保留,但是,能拿到这样可信度极高的关键信息,已经至关重要。
“很有帮助的消息。”千精笑道,终于把抬高作投降状的双手放下,“看起来钟离先生已经跟你说过我的状况了,所以,看在钟离先生的面子上,再多留一会儿?”
他朝着魈靠近,似乎要表现熟人的亲昵,但魈飞速地跳到了距离千精最远的位置。
愚人众包围圈之外的十几米开外。
“我出不去。”魈冷淡道,这地方太空了,让他想找个不被看见的地方都难,如今的距离勉强可以接受,他便收起枪,站在原地闭目养神。
当然,由于他面具焊死在脸上,所以其实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其他人都是看不见的。
仙人要清净,在场的人都不会自讨没趣打扰。
而且他们其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玉衡星与千精对视。
玉衡星有很多东西想问,但又觉得这种情况下问什么都是无意义的。
“我有点担心你会对我动手。”千精实话实说。
沉默被打破。
玉衡星笑了出来:“是啊,现在我就想把富贵先生带到总务司好、好、审、问,不过我也早知道你是一个很难看透的家伙。”
他皱着眉头:“我不知道你现在跟愚人众或者是跟潘塔罗涅交好到底为了什么,但现在魈上仙愿意信你,我可以认为你确实不会伤害璃月的根基对吧?”
“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能说我现在不会杀了您。”千精耸了耸肩,他从口袋里抽出此次行动一直随身携带的岩属性邪眼,在所有愚人众士兵的目光一下子盯过来的时候,走向队伍的长官,“受人之托,地脉的修复不止作用于业障,我需要观测你们的身体修复情况。”
受人之托,这个人指的是赞迪克。
因为愚人众先遣队的士兵基本经历过身体改造从而最大程度抵御元素侵袭,从而更高强度使用元素武器,此次特意将部分人员请入秘境,也有科研需要的原因。
当然更重要的是,原先驻扎在璃月的愚人众军队基本从属于执行官公鸡,千精之前一直着手处理归属于北国银行的职员,如今也是时候和其他执行官接触一下了。
而愚人众士兵会自然而然把受人之托的对象等同于第九席潘塔罗涅。
那可是执行官。
如今千精手持执行官的邪眼,执行官也摆明了和千精关系匪浅,那就证明千精邪眼的来源渠道是合理的——根据愚人众内部律令,千精就是可以成为如今他们在秘境中的最高指挥官。
“为您效劳。”他们说道。
千精回头看了一眼玉衡星,冲似乎还在怔神的他友好笑了笑,领着愚人众的士兵在另一个角落坐下。
玉衡星深吸一口气。
他看了看漠不关心的魈上仙,看了看听话乖巧的愚人众,最后将目光转移到遁玉先民身上。
邪眼啊。
难怪千精刚才会把自己也划分入元素附着的分类之中,他本来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神之眼持有者魈是仙人愚人众都携带元素兵器,千精一个人不好置身事外才没把自己区分出去,现在看来,千精确实也符合元素附着的定义。
看不透的家伙。
玉衡星在心里恒定着千精的威胁,目光却不由得往魈的方向瞥去。
明明已经做了对璃月不利的事情,外面也正在发生一些他们不知道的危难,为什么身为璃月的仙人可以如此从容淡定,又可以对千精这样的危险角色视而不见,是不是仙人眼中的璃月……不包括凡人?
玉衡星有些心烦意乱,他知道自己不该冒出这个念头,却又无法控制此时自己的心思朝着阴暗一路滑坡。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抓狂。
写的慢也是一种卡文表现啊。
而且硬是写的话我每次都觉得很难够味。
orz反复横跳,不知道有谁看到我上次发布又撤回的请假条了。
哎,我的文好像都没有过一次正常更新顺利完结的。
虽然大部分都完结了,但是中途会坎坷。
点头。
第63章
璃月港。
被甘雨确认身体已无大碍的刻晴坐在椅子上, 注视着房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在意识到自己终于从父母狂风暴雨般的慰问中幸存下来,她忍不住长舒出了一口气。
“他们太紧张了。”刻晴嘟囔, “我身上的伤都是史莱姆造成的,与丘丘人无关,与愚人众无关, 与秘境更无关。”
她觉得那位护卫大哥的状况才更需要严阵以待。
现在护卫都活蹦乱跳了, 她就更不用说了。
“小孩子的体质本就不能和大人相提并论的。”北斗托着下颌看着刻晴, “何况你还遇到了这种事, 我们都吓得不轻。”
“现在我不是好好地坐在——”
“哎,如果你现在没有好好地坐在我面前,那我们就不止是吓得不轻了。”北斗捏了捏刻晴的脸, “我还得提防着你跑出去。”
“……”刻晴抿了抿唇, 眼睛乱动。
她没想到北斗看出了这一点,正想着如何回复,北斗却是继续道:“带上我做你要做的事情的话,我就不阻止你了。”
刻晴愣了下, 她转过脸,对上北斗的眼睛。
北斗挑眉:“不会再让我一个人傻等着你吧?”
“当时不是有富贵先生陪着你嘛。”刻晴揉了揉自己的脸, 却也知道自己理亏, 便在下一秒解下腰间的木雕, 放到了桌上, “我跟着千岩军和甘雨姐姐他们, 知道归离原上愚人众做了什么, 也知道层岩巨渊发生了什么, 我想……去遁玉陵一趟。”
北斗的目光移动到木雕上面去。
那是千精在他三个小孩子告别的时候给刻晴雕刻的木雕, 但区别于之前, 如今这木雕上面,似乎沾染了金色的粉末。
那粉末低调得像是月黑风高夜中的星星那样,存在,却难以捕捉。
刻晴伸手将木雕朝着屋内阴影的位置推了推。
“感觉错过了很多信息。”见刻晴没有制止,北斗拿起她的木雕与自己的比对,再一次证实了两者的差异性,“富贵叔帮你修过这个吗,你的木雕看上去比之前稍微小一点。”
“嗯,展会的时候,他用遁玉陵的夜泊石再帮我加工了一遍。”刻晴抿了抿唇,“我从甘雨姐姐那了解到遁玉陵的矿物会比其他地方元素更杂一点,尤其是我带着的这个,夜泊石品级高,附上的粉末更杂乱,吸引到元素生物的可能性相当高,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归离原碰见地脉淤口的时候被丘丘人盯上。”
“这样听起来富贵叔像是幕后黑手。”北斗把木雕放下,“但既然甘雨小姐在之后才提醒刻晴这件事的话……”
“它吸引的只会是史莱姆这种级别的元素生物,由于岩属性的浓度最高,必要时还会帮忙生成结晶盾保护我。”刻晴说自己的元素理论知识学习得还不到家,不然她不用甘雨指出,自己就能通过细枝末节发现真相。
她不想去怀疑千精是坏人,但千精知晓她行踪,又与执行官交好,很难说那个秘境不是在千精有意识的情况下促成的。
归离原的魔神残渣复现得更加频繁;层岩巨渊因为地底的异常出现了局部坍塌……这一切都是在遁玉陵矿区被发现之后的事情。
而如果把时间节点提前到千精出现的时间段,海洋禁区的事情也可以算到他头上。
他要做什么?
如果他是总务司的情报官,是不是七星试图阻止某些事情的发生,如今的严重事态还是被控制处理后的结果?
如果他全然属于愚人众……那愚人众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遁玉陵是中心,千精和遁玉陵关系匪浅,一切主动的大动作也都是由此展开,在如今线索一团乱麻的情况下,或许追溯到这个原点,才能最容易发现真相。
或许这不需要他们小孩子来操心,但是——
遁玉陵的矿区也是安全的、他们小孩子可以试图探索的区域。
“我……很好奇。”刻晴握住木雕,“富贵先生把我扯进这件事里,不也正是在给我一个冒险的机会吗?”
“这可不叫冒险。”北斗笑嘻嘻道,“是调查。”
刻晴矜持地点了点头,推开了窗户,如今天色不早,发生了这档子事,她家里的戒备也森严,会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状况,要独自一个人溜出去,是有些难度的,好在刻晴一直是很听话的孩子。
她能让人放松警惕,然后去达成自己的叛逆。
此时悄无声息的离家出走自然可以算得上叛逆。
虽然遁玉陵有千岩军把守,安全性什么的都能得到保障,相对于如今的归离原和层岩巨渊来说,可以说是没有危险,但是作为五百年前保留至今的遗迹,它不可能和刻晴家里一样安全。
她还打算和北斗隐瞒行踪前往,可不是在做出格事嘛。
这也不是非她们不可的事情——
“我就先回去了,希望刻晴早点好起来!”北斗和刻晴的母亲做着告别,相比起她和刻晴一起隐藏踪迹离开刻家,那还是北斗先离开刻晴自己行动再汇合来得方便。
“嗯,刻晴那孩子受了惊吓,恐怕得在家中修养很长一段时间了。”
“啊……这样啊,我知道了。”北斗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看着刻晴母亲脸上的神色,知晓此时真正受了惊吓的恐怕是刻晴的父母才对,刻晴母亲这句话的意思,应当是在隐晦隔开她和刻晴的继续接触。
毕竟刻晴之前虽然习武,但偏向塑身与健康的目的;如今和她这位海上水手的女儿终日接触,比起书本更沉迷于舞刀弄枪,最近又几乎是单枪匹马在归离原那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主动狩猎史莱姆,时至今日又卷入愚人众阴谋被总务司送回——做父母的,哪想要看到孩子深陷危险,平平安安才是他们的期望。
北斗礼貌地告别刻晴的母亲,朝着港口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融入夜色,在街道上拖出长影。
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接近。
正在擦拭自己大剑的北斗扭头,看见了刻晴因为奔跑而呼吸急促的模样,她脸很红,手臂上还贴着膏药,那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
“北斗,你把大剑带上了?”
“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嘛。”北斗笑着道,“之后我可是会彻底成为你父母眼中的坏孩子了,至少要做出具体的贡献才能挣回一点分数呀。”
“是我们。”刻晴认真强调,“我才是主谋,我才是……想要闯荡世界的那一个。”她握住了自己的佩剑,眼神坚定。
她身在其中,却和北斗一样旁观者清。
正因如此,她才因为一个微小的可能性去做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只是大家闺秀的循规蹈矩。
“我去过轻策庄,去过归离原,去过天衡山,而我现在,要去遁玉陵,之后哪怕是青墟浦、奥藏山、层岩巨渊,我也能独立前往。”
北斗看着刻晴的趾高气昂。
看起来,归离原那一难,反而更让刻晴坚信了她对仗剑天涯的热情,之前即使心有向往却一直留步于璃月港的孩童,如今已能自己实现自己的野望。
“我的战场在海洋。”北斗对自己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此时她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纸上,通过标志性地形标注出了通往遁玉陵的路径,“走吧,我没去过那里,但我打听到有物资会在镖师的护送下到达矿区,他们今日出发,按脚程应该到了找个地方,我们去找他们,而我会以看朋友的借口委托我父亲的熟人帮忙带我们一程。”
刻晴看着地图在北斗手中成形,她睁大着眼睛,似乎第一天认识北斗一样。
“跟船上的航海士学的。”北斗笑道,抬手给刻晴带上帽子:“你身份敏感,到时候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那个居住在遁玉陵的朋友嘛……统一口供,先说一个胡诌的名字,若是这理由没法脱身,就去打扰下富贵叔收养的那家伙,反正我记得他在那里的。”
“北斗很厉害……”刻晴喃喃道,却在回神后更神采飞扬,“路上教我画地图吧?掌握了这门技巧,我能走的更远!作为交换,我可以把家里一些有关海洋的藏书借给北斗,北斗陪我练剑,而我教北斗认字看书——上次那本字典注释看得怎么样了?”
“嗯,我们该出发了。”北斗沉稳迈步,她转移话题的态度理直气壮,背着一把已经比她还重的大剑,快走的速度却比古岩龙蜥钻地更甚,“再晚璃月港都难出门,更别提赶上去遁玉陵的商队。”
“你好狡猾,北斗,是准备认输了吗?”
“哎,什么认输,我们这不是在单纯赶路吗,不看书也不等于认输哦,我学点自己需要的书本知识就可以啦!”
两人的声音在璃月港随风荡去。
今夜无月无星。
往生堂的烛火在摇曳,从边界获得解救的三人终于在魂魄彻底契合身体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神色恍惚,没有自己在昏迷时期的任何记忆。
因论派的学者莲娜站在视角最佳的位置观察,笔尖唰唰舞动,流畅的文字自她笔尖流泻,生成唯有她本人才能够读懂的速写笔记。
胡堂主掀开帷幕走入暗房。
“这次多亏莲娜女士的精准判断,我们才能及时解救这几位深陷梦魇迷障的先生。”
“客套的话就免了,解决问题的主力仍是璃月的你们,我只是提高了你们发现问题的效率。”莲娜手里的动作没停,“可惜,我得暂停此课题的研究,早一点回教令院去。”
“嗯?”胡堂主有些惊异,倒不是觉得莲娜就该继续留在璃月帮忙,他们当然不可能这么厚脸皮,但眼前这位女士显然是一位沉迷追寻真理的学者,如今层岩巨渊已确定藏着她课题的真理,莲娜却准备就此罢休?
这可不太符合之前此人被千岩军拒绝深入矿区深处一意孤行另辟蹊径的做法。她特意主动找来,最终目的也是向总务司申请随队调查梦之魔神相关信息的权限,如今却在机会唾手可得的时间点,打道回府?
“我跟他们聊过,他们离开化城郭前,须弥的死域已经演化到了灾难级别的地步,这种扩张是不正常的,和璃月的层岩巨渊一样都像是人为推动了地脉的异变。”莲娜合上书,“你们有仙人助力,解决起来都需要不短的时间;我们须弥多的是文弱的学术分子,更需要集结万家智慧;无论我最终能不能帮上大忙,我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回国。”
“我知道了。”胡堂主很理解也很敬佩莲娜的选择,哪怕他在听到莲娜口中“都像是人为推动”这句话的时候情绪起伏,也是耐心听完她说完所有话,提出会联系和记厅的镖师们或是冒险家协会的冒险家去护送莲娜。
莲娜没有拒绝胡堂主的好意,也知道胡堂主此时想要知道什么:“须弥死域的扩张缘由,我需要结合当地特色分析阐述,若胡堂主有兴趣,我之后可差遣信使在事后送来论文;至于璃月层岩巨渊的异常,总务司那边能给出更详细的叙述,我可以现场罗列证据,但堂主应该更乐意听到这个消息——之前被请来帮忙的孩子是愚人众的人。”
“嗯……”
“这个态度,看来你们早有预料。”莲娜若有所思,“所以你们璃月是默许了愚人众第二席在璃月以小孩子的身份到处跑?原来如此,早知道我就不在他回来之后躲着他,怕他灭了我的口了,原来你们互相知根知底啊。”
“……并不是。”胡堂主平复了下呼吸,“莲娜女士什么时候问的?”
莲娜即答:“你送他进边界前,我看他蓝发红眸,在往生堂的时候太过冷静理智,询问他和那位执行官的关系,他说他就是本人。”
第64章
不, 那种情况下拿这种问题去问小孩子,对方承不承认都不能作数吧。
胡堂主的神色有些无奈:“直接问他了吗。”
“你对我的求证方法很不满。”莲娜指出了这一点,脸上却没有多少不被信任的情绪起伏, 因为她坚信自己才是正确的,那些被刻板印象影响的他人才是需要被嘲笑的对象。
“我出生于须弥,比你们更了解那位曾被教令院驱逐的学者。”莲娜这样说道, “我也修读过儿童心理学的书籍, 比起被愚人众控制了他, 赞迪克的情况更像是可控范围内的自我娱乐。”
见胡堂主似乎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莲娜这才稍显满意点头:“所以护送我的队伍,无论是冒险家或是镖师,请按适度范围内的最高标准, 一方面我揭穿了他, 我担心愚人众会找我麻烦;另一方面,也请让我借助璃月的武德充沛,解决一些顺路的麻烦。”
“当然,”胡堂主点头, “这本就是我们的份内之事,莲娜女士, 请跟我来。”
莲娜给胡堂主提供的线索, 他是必须要汇报给总务司的, 但如今璃月祸患层出不穷, 常出现于大众视野的天权星与玉衡星都在璃月港之外的区域, 所以告知消息的事情, 可以稍微延后, 毕竟这等敏感信息, 必须要确定能完整精确地传到七星那里才是。
胡堂主本来准备亲自带着莲娜去找镖局的师傅或是冒险家协会的雇佣兵, 但是在路上与莲娜交流试图得到更多信息的时候,他瞥见什么,将引路的职责让给了同行的摆渡人,让这位往生堂的殡仪负责莲娜之后的行程。
摆渡人知道胡堂主能像是刚才那样闲着带路才算是特例,往生堂多的是突发事件,所以她彬彬有礼地解释情况,希望莲娜不要有被怠慢的感觉。
莲娜倒是觉得璃月已经给足了她尊重,毕竟在教令院意见不同时说服另外一方可相当耗费功夫,如今在璃月,即使有时候他们意见相左,璃月像是七星像是胡堂主也都乐意表现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比如今教令院那些自以为位高权重理所当然蔑视众生鼻孔朝天听不进人话的贤者们好多了。
可惜回去之后,又不得不顺应教令院的规则。
莲娜垂眸,指尖搭在腹部,本来前往璃月研究课题是散心的,现在负面情绪倒是不消反增,希望忙起来之后,能和丈夫坦然接受学术家庭里这个新生儿的降生。
总归身边有朋友早两年开始接触这个课题,能为他们提供参考,希望不要像是法拉娜的儿子卡维那样长得太好看了,到时候不止得规划教育问题还得操心孩子的交友问题。
好麻烦,尤其是在如今局势动荡的提瓦特,人类总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却要在这种情况下,明里暗里勾心斗角,同室操戈。
而疾走的胡堂主终于抵达了目标人选身前。
他的脚步在直至目的地的前几秒才慢下,看着坐在岩上茶室露天茶座品茗的客卿,在询问了对面的位置无人之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钟离先生。”
胡堂主看着钟离放下茶杯。
他同样知道钟离是仙人,更知道钟离与千精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只是七星之一亲自找上门来告知的秘辛,他就真的是在那之后才意识到的。
富贵原名千精。
遁玉城的遗民。
来自至少五百年前的时代,与愚人众的执行官潘塔罗涅是“暂时合作”的状态。
愚人众本就臭名昭著,即使第九席富人在这段时间已经通过他的养老作风降低了不少平民百姓的警惕心,但璃月人一旦知道他在暗中执行着伤害璃月的阴谋诡计,对他和愚人众的观感将极速下坠到史上新低。
这也会是事实。
现在总务司只是还没有和愚人众正式撕破脸而已,只要璃月七星下令,他们随时可以制裁如今尚处璃月境内的愚人众,并向至冬女皇发去质问的信函。
但璃月七星没有这么做。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潘塔罗涅拿捏了千精,而千精又得他们认识的仙人庇护。
无论愚人众和千精那边是如何的纠葛,总之,钟离采取了观望态度。
其他仙人也是。
分明愚人众在做对璃月不好的事情,但在月海亭担任千年秘书的麒麟未曾开口提醒总务司,富贵就是在璃月港有千年不动产的千精。
分明降魔大圣也不是看不出层岩巨渊与归离原的异变与愚人众脱不开干系,却只履行份内之职,既不会在短时间内将魔神遗恨尽数抹去,又对愚人众的相关人员一次又一次轻拿轻放。
璃月仙人活于红尘之外。
只是同为璃月的一份子,他们对璃月的祸难是不是应该再上心一点儿?
就连岩王爷……
如今也几乎只在请仙典仪上露面。
分明奥赛尔、跋掣这种魔神级别的封印松动,分明遁玉陵这种古城遗迹事关重大,分明层岩巨渊的问题仙人弹指之间便可抚平。
人类得付出比仙人更胜百倍的精力与时间去填补这些灾难的空隙,而仙人明明就在他们身边,却不愿直接施之援手,减轻他们的负担。
提瓦特的规则是魔神爱人。
尘世执政的神明更是此规则的成功践行者。
所以七国在提瓦特稳固千年不倒,哪怕是坎瑞亚起源的那种深渊级别的战争,也没有更改大陆上的七国局势。
但是神明似乎变了……
其中以冰神的手段最为直观干脆:她推动了愚人众的诞生,让她的信徒成为了提瓦特的新的灾祸火焰。
璃月的岩王爷在渐渐给人类放权,像是要让人类从此以后自力更生,像是要把仙人和凡人彻底隔绝成璃月不同的种族存在。
仙人出马解决的不应比凡人更快?
仙人也属于璃月,仙人比凡俗的神之眼持有者都要更强,为什么不能顺手而为?
如今璃月七星与总务司的成员近乎全部出动,像是魈、甘雨这样的仙人也加入了帮忙的队伍,可他们的定位是“辅助”。
是需要七星主导引领的辅助。
像是天权星问到的“千精”之名,像是玉衡星判断出的遁玉陵异常,像是层岩巨渊被教令院学者发现的梦之魔神的踪迹……
仙人能做得更好,能解决得更快,为什么还要他们多此一举折腾自我?
七星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向愚人众向主动讨要一个说法,是因为他们对仙人的信任已经产生动摇。
不是不相信仙人不再庇护璃月,也不是不相信岩王爷会放任璃月遭遇危机。
神理应爱人。
那惨烈的魔神战争中哪怕是最穷凶极恶的神都因规则爱人,只是他们爱人的方式不尽相同,经历磨损又容易混淆现实与幻境,他们只是担心尘世执政去履行职责的理念出现了偏差,担心公认存在最久的魔神因磨损选择放权。
璃月尚需与神同行。
璃月已与神同行数千年,哪能担得起没有神的未来?
看跋掣的封印松懈便险些让南十字全军覆没,看遁玉陵中未知的生物出逃便让璃月七星如临大敌,看层岩巨渊地势动荡便让总务司彻夜难眠,他们知道他们的神不同于集权武装的至冬女皇,赠予他们金钱的权柄授予他们自己做主的权利,所以他们能比至冬的子民有更多选择的权利,他们能有人类自行解决问题的底气。
……他们也能解决。
海洋禁区归离原遁玉陵层岩巨渊,是危机,但在总务司和璃月七星的可控范围之内。
只是此次大事件中仙人采取了与以往不同或是与他们观念中相悖的态度,以天权星为代表的七星更进一步认识到仙人甚至是岩王爷的选择,本就因种种事件而绷紧的神经,逼近到了一种下一秒便会崩裂的地步。
璃月不能没有神明。
提瓦特诸国如今都必须得神恩眷顾。
不要学蒙德的自由之神不问世事,也不要学须弥的智慧之神束之高塔。
哪怕像是至冬女皇那样统领民众去他国寻找救赎,也好过如今赋予璃月凡人可以自行解决的信任……
“胡堂主。”钟离温和地唤回了胡堂主游走的神志。
其实那也就是落座时这一秒的分神。
胡堂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刚才那种念头。
他并非七星,也并非总务司的干员,不过是借着出身与家传的荫蔽,在璃月做着维系生死平衡阴阳的份内事,可或许是因为大多时候都置身事外,旁观人世纠纷,所以有些事情能比七星看得更透彻。
至少七星自己都很难承认他们在事态的不断恶化中对仙人的看法划向负面,胡堂主却会直面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心态的事实。
“钟离先生,我也不跟你绕圈子。”胡堂主叹了口气,他知道此时四下无人,却仍是压低了声音,小心谨慎地想要从钟离这里寻求到一个答案,“你明知愚人众的两位执行官已先后抵达璃月,旁观事态发展的缘由,是与富人私交甚密,还是仙众当真要借此机会考核凡人能力?”
钟离缓缓挑眉。
他看着胡堂主那一双往生堂传人特有的梅花瞳,平静地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前者。”
胡堂主瞳孔地震。
他深吸一口气按住眉心。
受七星判断影响,他没法肯定千精等同于潘塔罗涅,也不觉得因论派那位学者的论断是正确的,所以询问钟离时,在话中藏了试探的陷阱,无论钟离如何回答,他都能进一步确认千精等人的身份,也能了解下如今仙人对璃月的态度。
很成功。
就是太成功了。
钟离这是在默认千精是执行官富人,赞迪克就是第二席博士,而身为璃月仙人的他真就选择了因为私情而隔岸观火?
这都不是璃月仙人准备更深层次退居幕后的事情了,不管不顾和姑息养奸甚至是助纣为虐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钟离先生,岩王爷知道你这样做吗?”胡堂主死死盯着钟离的眼睛,他见过甘雨,见过魈,知道那两人各司其职工作的态度还是与如今钟离尘世闲游的状态不同,所以他在此时需要坚信钟离并不能代表所有仙人,更不能代表岩王爷。
钟离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在上一个问题的答案中做了补充:“此次事件,并非仙众主导的考核,而是凡俗之人以愚人众作为试金石,检验璃月众生答案的尝试。”
……
“钟离,站远点。”
“你知道的,我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不擅长发战争财,所以用脖子上的脑袋保证,不会有一个人因我的布局直接承受死亡代价。市长大人布置在璃月的愚人众兵士同样如此。”
“毕竟有人在脖子上给我刻了一圈箴言。”
几个星期前,千精站在遁玉陵之中,按下了丘丘人营地的爆破键。
岩纹攀附上无形的墙。
契约既定,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宽沃的条件受惠于眼前之人自璃月立国时便恪守契约的信誉,以及……
千精在烟尘中侧头,冲钟离露出一个笑。
【作者有话要说】
模拟测试。
正式主线剧情的时候方便退休。
第65章
地脉间隙中没有时间概念。
入目所及是一片的白茫茫色彩, 除了身边同伴的呼吸声和偶然刻意的交谈声之外,这里安静得就像是传说中的边界死地。
再加上这里的几个活人除非必要都不是什么喜欢说话的类型……
玉衡星顶着苦瓜脸坐在角落。
他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左侧魈上仙闭目养神, 右侧愚人众安静得如雕塑,如今环境之中,最吵的竟然是千精在那唰唰动笔的声音。
由于距离太远, 玉衡星也没有根据声音判断千精所书写字样的能力, 他不知道千精现在写了什么, 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待。
魈正在做的事情, 愚人众正在做的事情。
如今掌握离开此方天地方法的千精不准备离开,他们谁也走不了,所以玉衡星也只能跟着等待, 他本就不是什么坐得住的家伙, 更习惯走南闯北,当然能当上玉衡星,在某些时候他当然会展现出足够的耐心。
现在不行。
他记录时间的工具提醒他们已经枯坐了三天。
三天!什么都没干!
无论是此地模糊了时间概念,让他对时间的感知无限期拉长;还是地脉里的时间流逝不会让人产生饥饿感, 以至于三日过去所有人的状态愈发健康——这也契合了千精口中地脉自我修复的说法,因为魈上仙和愚人众士兵的状态都显而易见变得更好, 玉衡星自己也精神抖擞, 感觉身体之前受到的暗伤都消解了——但他同样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变得岌岌可危!
因为他身体很健康, 精神很活跃, 然而他现在只能枯坐在空白场地上什么也干不了!他要是在璃月要是有这个精神劲都能绕着奥藏山跑三圈了!
但此时发出声音, 有种输了的感觉。
输给了魈上仙, 是人之常情;但是输给了愚人众, 还是基层的愚人众士兵, 玉衡星想想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他真的很难保证自己一直忍耐下去……
玉衡星暗自生闷气。
谁能想到进入秘境之后, 事情解决之后,他们还被困在这里?而且困住他们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也不怕玉衡星出去之后会采取什么极端措施。玉衡星本来也是想了很多的,但是在时间的不断流逝下,他觉得自己如今更应该在意下自己的现状,早知道应该多带些同胞进来,哪怕一个也行。
秘境的危险度比总务司预想得更低。
愚人众的队伍之前有人受伤,但没有谁死亡;如今更是各个活蹦乱跳,状态看起来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好;而且他们成群结队,和对面孤家寡人的魈、玉衡星形成了鲜明对比。
仙人的寿命与凡人不同,应当很能适应静默;但玉衡星觉得自己身为人类,实在做不到无尽头的等待,哪怕有一个人能陪他说说话也能缓解他精神滑坡的现状,毕竟他在进来之前可没考虑到千精直接去对面、魈目不斜视,然后他一个人在这里目光溃散。
……个人的性格问题。玉衡星比较保守慎重,在前期会选择观察后行事;若是换了天权星在这里,更会采取直接行动边对话边随机应变的主动出击战略。
不过进来的人选一定会是玉衡星。璃月港诸多事宜必须天权星经手,玉衡星的工作性质则意味着他可以实地考察一段时间再集中处理事务,天权星就不行,而且玉衡星在矿石上的造诣以及武力值,都决定了他是进入秘境独一无二的人选。
作为璃月港少数的顶尖地质学家,层岩巨渊的坍塌少了玉衡星的参与,也会增加许多不必要的变数,拖延了问题解决的时间,而这正是千精希望看到的。
他正在给总务司找麻烦。而困住玉衡星只能说是其中最委婉的一种干涉手段。毕竟他又没在璃月港的玉京台上宰了七星之一,对吧?当然这种事情对于千精而言也算是猖獗,他是一个商人,打打杀杀本就不是他的熟悉领域。
“好了,没什么问题,下一个。”千精将波动的数据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册子之中,他之前就说了,他跟着进入秘境是为了避风头,但是观察地脉对改造的愚人众士兵的影响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也算是对赞迪克有用的反馈数据。
所幸愚人众士兵的忠诚度都不用怀疑,尤其是这些尤苏波夫看不惯却仍然老实留在驻队里的木讷家伙,在看到他手持执行官级别的邪眼之后,就基本上是把他当真正的执行官对待了。
也差不多。他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富人。
这个身份给他带来了隐患,但同样给他带来了很多之前不可能尝试的机会,说实话,如今搞出这种事情,并非他的本意,他还是更擅长在日常不见血的唇枪舌剑中去争夺利益,像是如今这样子直接制造祸端,把国家地区的局势搅得一团雾水,甚至可以说是记忆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他应该坐在北国银行的办公室,把璃月分行凝聚成自己的力量,结合莉莉娅、伊戈尔负责的船队,成为自己两个身份在璃月的坚实后盾。
他应该以千精的身份与仙人交好,在凡俗中堆砌财富,一步步培养自己的野心。
他应该以潘塔罗涅的身份在至冬扩张自己的影响力,虽然他很喜欢“九”这个尊贵的数字,但在所有执行官中只能排行第九和自己拥有远胜于这个职位的权柄却更乐意留在这个位置,是不同的概念。而很可惜如今他是前者。所以他要等伐难、弥怒带来至冬愚人众的相关情报,真正发挥他所接管的富人名字的价值。
千精本来是这么预设的。他在遁玉陵地下矿区破土而出之前,给自己安排了另外一套完善人设的计划,或许不如自己如今所作所为声势浩大,能让自己一跃成为七星危险名单上的第一人;但他对于那个计划的掌控度会更高,自身的安全也有更妥帖的保障。
但声势浩大的爆破声之后,他凝视着尘沙之中悬浮于身侧的符文。
这倒是他第一次看到钟离施展仙力。
虽然在和钟离打招呼的时候,千精就预料到仙人能有手段保证他毫发无伤;但是这种像是精准防御类的仙法,在魔神战争中更不应默默无闻,能对璃月起到的作用说不定比高战力的魔神还要重要……
闻所未闻是最离谱的。
千精瞄了一眼钟离。
分明是在璃月建国之初便出现在他面前的魔神,但人世间没有记载他的身份,没有记载相关的仙力事迹,甚至钟离和那些避世隐居的仙人不一样,和那些在凡人看不见的地方战斗不止的仙人不一样,在千精的印象里,他随处可见。
和在璃月港闲逛偶然能开出的遛弯老大爷一样,就是凡尘生活的一部分。
这种情况下,什么记录都没有?
他看到钟离的目光穿透了烟尘在看他,于是他惯性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知道他的眼睛弯出如何的弧度、他的视线焦距应该集中在哪里、他的嘴角该上扬多少的高度才能做出最让眼前之人满意的笑容。
他能保证钟离对他的好感度不低。
那扭曲关系的行程,更多来源于潘塔罗涅自身的心思诡谲,与他对钟离的复杂感官;如今千精在少部分事件中与钟离的冲突,也源于潘塔罗涅的历史遗留问题,只要刻意避让,他就能和钟离相处得比普通朋友更加愉快。
可惜避让不开。
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很好,钟离也乐意陪他;但因为丢失的记忆,千精能意识到潘塔罗涅和钟离之间有什么他一直探寻不到的秘密存在,这秘密就像是无形的屏障搁在他们两个之间。
钟离对如今的千精更像是对一位拙劣模仿的晚辈。不然美人计好使的话,千精早用了,对他而言亲友和恋人没什么差别,亲密程度也不能靠身体的需求与依赖程度提分,可惜除了牵手和拥抱之外的行为都被钟离很自然转为了那种朋友之间也可以做的亲密接触。
他也能让钟离摸他脖子上的无形符文,也能把脑袋放在钟离的掌心蹭他指尖,但很显然这种不符合朋友定义的接触在千精看来是比他们面对面坐着喝茶更不亲近的行为。有种自己被当猫狗给仙人做肌肤慰藉工作的错觉,还不如朋友。
所以为什么啊。
他都说了之后记忆恢复的后果他自己承受!他和潘塔罗涅同一个身体同一张脸啊!这种自知被瞒着还心甘情愿的状态不应该是他更吃亏吗?难道比起这种健康的水到渠成的相处,钟离还是更喜欢他和潘塔罗涅之间一言难尽的扭曲关系?
按部就班他确实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从钟离这里得到更大的进展。
遁玉陵的水位下降,坍塌的洞口延伸出一条并不熟悉的路,但根据千精对遁玉城的经验,他知道从这里进去,能通往地下矿区这个终点。
遁玉城的底气来源于此地俱收并蓄的特征。
不同的元素能在同一种矿石中并蒂而生,魔神战争中来自各地的民众能在此构建自己的秩序,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甚至是能独立于仙人庇护能仅凭人类自力更生的自治区。
千精站在入口前凝视着未知的漆黑。
他的过去自遁玉城开始,即使此地已变成荒无人烟的废墟遗迹,他仍能找到记忆里的痕迹,仍能记得他带队从遁玉城离开,觐见在遁玉城发展历程中只作为背景板的仙人与神明。
他被仙人送至遁玉,所以比其他遁玉城之人,更了解仙神移山倒海的本领;但他在遁玉成长,也知道即使没有仙人,人类同样能自力更生,他们可能比璃月其他地区的人类挣扎得更辛苦,却也能在参与之后璃月诸事时,有独立处理好所有事情的决心和自信。
他参与当时的七星选举,也并非当时的七星是最接近仙众的凡人领袖,而是因为站在那个高度,璃月的所有凡人能合理地为他所用,他能位高权重,能为遁玉城带来更多的利益,至于神明的青睐与馈赠,那是最次的东西。
所以千精会对否决了他的摩拉克斯如此地念念不忘。他本以为最不需要在意的东西,成为他得到心之所向的阻碍;神明和他们不是一个物种,为何要用凡人的好坏来定义人类,为什么能以神明的身份,以凡人的标准否定他?
那时的惊恐与挫败,或许更多源于神明比他想象得更接近人,以及自己轻易将神明定位在了高纬度的存在,没能想到自己竞争过了人类,却败在了这本不应该出现的“天灾”。
神明亦人。
仙众也并非仙众能够打败。虽然这么说很不道德,但是甘雨能因为他封闭记忆,而仙人并未追责,这是否意味着,他在某方面赢了仙人一次?
如今的钟离甚至连他炸开遁玉陵这一点,也采取了包容的态度。
至少他性情偏激,脖上还被标记上了警告,但在钟离这里,他能不追问目的和缘由,陪他同行至此,做这种冒犯之事。
是潘塔罗涅积攒的信誉。
也是钟离对他本人的……信任?
所以或许他该做的更过分一点。说不定钟离对他如今的宽容就是在一次次的试探中不断压低的底线。
而且千精真的严重怀疑钟离可能就喜欢疯的。
所以……之前那种苦恼,真的是在诉说他的苦恼吗?不如说是在宣告,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潘塔罗涅,唯有在遇到他的时候,一对视就应激,一对话就歇斯底里?
虽然感觉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有失自己的水准,但是千精觉得这个时间段不早不晚,他可以借着这次地下矿区开启的机会,做些在仙人底线上跳舞的事情。
不原谅嘛,那意思就是自己做到了潘塔罗涅千年都没做到的事情——试探出了钟离的底线;原谅嘛,那太好了,有仙人无底线溺爱还不好吗?
就是他这个人胆子比较小。担心钟离不原谅,也担心钟离原谅有其他仙人会找上门来,现在看来,要么钟离地位特殊,要么他在仙人这里地位特殊,遇上的仙人分明知情如今璃月动荡起源他之手,却愿意给予他暂时的信任。
对于自己能活着从秘境出去的自信提高了。
总务司和璃月七星这边百分百会出现的攻势,对于千精来说也不是那么难解决的事情,毕竟璃月的仙人都愿意让他几分,如今将仙众当仙神将执政当规则的璃月人类,能奈他何?
要么顺着仙人心意轻拿轻放,要么……就正视人类与仙神的差距,想办法,将他们之间的差距缩到最小。
千精合上了记事本。
最后一个在赞迪克提供的工具□□检完并汇报身体情况的愚人众士兵回归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怂恿璃月的人神离心什么的……
应该也做到了至冬执行官应有的职责吧?千精漫不经心地想着,唇角微微勾起了漂亮的弧度。
第66章
在没有时间和空间概念的地方长久待下去, 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一种折磨。
千精也并不太适应这样的等待。
但他比玉衡星好一点,因为他有事做,能动员愚人众的士兵和他一起做正事;他也能通过留在秘境入口处的机关鸟得知外界的情况, 更知道从秘境离开的办法,若是无法忍耐,随时都可以抽身。
他现在还可以等。
但这个时间也不会太久。
最多七天, 七天一过, 无论外界如何, 无论他在秘境中是否达成自己的目的, 都可以抽身离开这个地脉间隙了。
这便是他给自己设置的时间界限。
若是一切顺利,千精可以提前收网,从秘境功成身退;若是失败, 能在限定时间内翻盘并让人看到未来走这条路的希望最好, 不能的话,那就早点止损。
把失败的时间无限延长、无限期浪费成功的时间,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不过至少这次行动,失败也是一种另类的成功, 他所争取的,只是钵满盆满和小有所成的区别。
不可能满盘皆输。
千精瞥了一眼机关鸟目前所在的位置, 又将记录下来的数据复盘了一遍。
哪怕对人体的各种数值不甚了解, 但玉衡星都能凭肉眼看出愚人众士兵的状态在回升好转, 他就更不可能眼瞎得什么都看不见。
果然地脉在修复外来元素上很有成效。
如果能不限定条件修复身体和精神的问题就更好了。
他会有自己的记忆能在秘境中被修复的妄想。
可惜这只是妄想。
要是地脉真的是如此良药, 那么所有人生病了受伤了往这里一趟不就直接痊愈了吗?
所以在秘境中修复记忆的可能性不大。
甚至不如他进入秘境主动给梦魇送菜然后借着刺激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大。
千精真的很好奇潘塔罗涅的失忆原因。
他待了这么久, 最重要的这一点竟然毫无头绪, 好像他就是普通的坐在办公室普通地失忆了一样。
……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是潘塔罗涅自己干的。
有第二席博士将自己切片的例子在先, 千精觉得同为执行官的富人也并不介意利用另一个自己帮忙达成目的。
因为有时候利用自己能比利用其他人更顺手。
可如今的千精能理解博士制造切片的动机, 却找不到潘塔罗涅如此作为的理由和方法。
如此的猜测也是因为千精找不到任何线索的玩笑说法, 因为算计自己失忆的风险太高了,失忆后的所作所为与恢复记忆时需要收拾的烂摊子都是无法预测的。
“富贵先生。”
玉衡星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在千精摆弄笔记本的时候从自己静坐许久的位置上起来,主动接近了愚人众所在的阵营并提出了与千精私聊的要求。
“私聊?”千精眨了眨眼,倒是什么都没问,便让这段时间一直坚守于自己身侧的队伍长官命令士兵给自己让出一条道路。
其实他可以直接一声令下。
手持这等邪眼的他,在秘境的愚人众士兵看来就等同于执行官。
他们会无条件服从执行官的命令,不需要如今的领队做传话筒。
但千精很清楚,他如今这个身份可以和愚人众纠缠不休,公然指手画脚,那又是另一种性质了。
他会自己刻意保持距离的。
也会在玉衡星邀请他单独谈话的时候,没有问理由,没有问目的,只是毫不犹豫同意。
因为总务司在他看来,是和愚人众定位差不多的存在?
他总会与之深入接触,却也游离在核心之外。
“到这里就可以了。”玉衡星将千精带到了魈所处的位置附近。
他们距离仙人仍有三四米距离,但是比起之前的三方鼎立,如今若是有人能高空俯瞰,会给出如今此地有两方对峙的答案。
傩面在仙人侧目时滑过暗光。
似乎是闭目养神的魈在察觉到他们的接近之后重新睁开了眼睛。
千精有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刻意在仙人的身上多做停留,他看了看四周环境,似乎也在评估他们对话的音量会不会被愚人众那边听见,确认之后,点点头,转过脸来,询问玉衡星打算对他说什么。
“如果要问出去时间的话,我也没办法决定这个。”千精感知了下机关鸟的位置,在玉衡星进入正题之前,解说了他和魈可能都比较在意的问题。
他是能感知到小财鸟的方位没有错,如今他们进来的入口也是他们唯一能离开的出口,但是他在进来之前,就把彩色机关鸟的操作权限递交给了赞迪克。
唯有赞迪克远程操纵机关鸟发射高浓度元素弹、在秘境入口处重新扰乱他们所处的地脉环境,他们才能顺着再开辟出来的道路出去。
毕竟修复后的地脉就像是人类手臂上健康的皮肤,要是不再一次出现伤口,进入秘境的他们要么被当成病毒一同净化;要么从此彻底迷失在这片空白区域,终身不得自由。
“……你把出去的方法交给了外面的愚人众?”玉衡星本来不是主要来打听这个的,但是听到千精新添的这段话,还是有些没绷住。
不是吧哥们,原来出门的钥匙不是只握在千精手里啊?还得和外面的人一起合作?这情况可比他之前预想的千精能全权决策进出更可怕。
“毕竟谁也不知道进入秘境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千精含糊地说道,他也不是全知全能,会尽可能罗列所有发展方向,却也做好了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的准备,“要是里面彻底没办法自救的话,外面也能帮点忙。”
“……跟我说话就不用像是跟文翰那样说话绕圈子了。”玉衡星按住太阳穴,“我听出来了。其实你也能自己出去,可能代价多一点,但你可以做到。只是现在的场合,你更乐意等待外面的人主动联络你再安排离开时间。”
是这个道理。
不过也不完全对。
离开的时间还是千精在设置的。他在进入前已经和赞迪克说好了,说自己暂时会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璃月的动向让莉莉娅、伊戈尔收集下,然后通过赞迪克反馈到自己这边来,赞迪克等着他出去再联系就好了。
——赞迪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掌控着千精等人出去的钥匙。
千精哪里会把这种性命攸关的选择托付到其他人身上?
赞迪克是有机关鸟的操作权,但正因为机关鸟作为唯一一个被留在秘境出入口的信标,赞迪克没办法得知深入秘境的他们这群人如今的动向,千精只会找借口让赞迪克时间一到放个元素炮提醒他们该返程了。
赞迪克眼里的“简单提醒”,他们的“唯一返程机会”。
其实也不算骗人。只是改了改用词而已。
“我会不由自主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说法。”千精这样对玉衡星说道,“但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会承认我确实有不利用机关鸟出去的办法。”
破坏邪眼同样能制造元素混乱,甚至效果比需要慢慢储存元素能量才能制造离开通道的机关鸟更好。
真以为他带着潘塔罗涅的邪眼只是为了记录愚人众士兵的数据?
都说了那是顺带的。
“你确实很坦诚。”玉衡星不会否认这一点,“我能知道你能坦诚到什么地步吗?这个地方不用担心隔墙有耳,若你真是站在总务司站在璃月这边的人,我能跟你索求到一些真实的答案吧?”
他盯着千精,就像是他自己所说的,他的心里没有那么多绕绕弯弯,所以有时候钻进了死胡同,就很难出来。
之前他进入的死胡同是“千精是策划此次事件的恶人”,所以他在思考的时候,就会朝着千精站在他们对立面的角度思考,玉衡星已经将千精彻底划入愚人众的危险阵营,斟酌着出去之后对千精的反制计划。
但是跳出来看,千精却也从未真正主动做过恶性的主动伤人之事。
至少在七星面前,千精会坦白自己的真实姓名,不会矢口否认自己所作所为,仙人愿意相信他,也并不意味着仙人与其同流合污,更可能意味着他有其他总务司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而且他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千精和潘塔罗涅关系不一般。
不过是两人之间关系更紧密了点,不过是千精的黑白立场更加模糊了点,不过是程度的加深。
他们其实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事,现在只是知道更多了而已。
“我能得到答案吗?”玉衡星看着千精。
至少如今的秘境给了他一个绝佳的问话环境。
他还可以主动去问魈上仙一些问题,他也同样觉得他只要问,便可以得到答案,这到底是他的错觉还是他敏锐的直觉——
“当然。”千精说道,“我很乐意回答任何问题。也非常高兴玉衡星您还给了我回答的机会。”
他笑眯眯地说道:“我可真怕出去之后直接上了总务司的黑名单。”
玉衡星愣了下,下一秒他弯起眼睛,眉眼似乎都舒展了开来。
“喔,那我也想着,我之后会无比高兴我此时此刻做出的决定。”他这样说道,没有任何停顿地直接询问,“我需要知道如今外界可能发生的一切。千精先生,你有联络外界的手段对吧?”
他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叫出了千精的本名。
千精脸上的笑容更真诚几分,虽然是自己刻意安排,但是,能在如今这个时代被纯血璃月人类叫出这个名字,他还是有几分意料之外的心情愉悦。
“我只说与我有关的。”千精说道,“归离原地脉紊乱,但糟糕程度仅限于你进入之前;层岩巨渊局部坍塌,但不过是投放了稻妻偷渡的晶化骨髓与遁玉陵出品的高浓度元素矿;遁玉陵没有什么出逃的魔物,唯一游走于尘世的遗物是我。”
“一些能制造恐慌与混乱的手段,以总务司的能力,不出半月便能全部摆平;若是一月之内未能解决,便是我高估了七星的能力。”他微笑着,虽然说话的腔调和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但是玉衡星就是感觉他在这个过程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神色也不由得变得严肃慎重起来。
“我的本意,除了之前说过的那些,更多的旨在给总务司找不痛快,给七星找事做。”千精可以看到在自己说完这段话之后玉衡星的眼神又变了,但他满不在意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很不认同你们在海洋禁区一事上表现出的态度和能力,若是摩拉克斯喜欢的就是你们这种除了忠诚什么事都做不成的代言人,那我当年落选,真是输得不冤枉。”
“……”玉衡星盯着微笑着的千精,觉得对方坦诚地有些可怕了。
虽然在秘境中确实可以畅所欲言,海洋禁区事件中他们确实也做得不够好,但是在璃月人甚至是仙众面前直呼摩拉克斯的名字,是真不怕……
“你是以曾经七星落选者的身份,考核我们?”
玉衡星压下心中的负面情绪,盯住千精眼睛的视线更有压迫感。
“不,”千精的回应轻飘飘的,“谁有这个闲情给你们搭进步梯子,正好借着某些仙众要考核璃月凡人的机会,看你们能帮我争取到多少人类自治璃月的权柄。”他歪头看着瞳孔倏然睁大的玉衡星,微微一笑:“不会吧,不会真有七星愚蠢到,发现不了如今仙人避世而神明只在请仙典仪上出现的原因吧?”
第67章
“……”
玉衡星深吸一口气。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也不准备掩饰自己如今的心烦意乱。
反正千精都能看出来,他藏不藏不重要,这时候反倒更应该将心思放在如何从千精这里得到更多答案上面。
“千精先生的本性可真让我意外。”玉衡星说道, “能当着七星和仙众的面对岩王爷出言不逊的家伙,却能在璃月港装成那般体贴温柔的受害者样貌,若是你一开始便是如此态度, 那我们绝不会怀疑你被潘塔罗涅利用。”
千精和愚人众沆瀣一气。
他们只会这么想。
“能得知我的本性不也是你们的一种实力?”千精轻笑, “我也并未对岩王爷出言不逊, 只是觉得你们的存在拉低了神明的眼光水平。”
“七星和总务司能屹立不倒千余年, 一直都有它的价值存在,你看不过眼,不代表我们毫无用处。”玉衡星这时候的表情反倒是变得很平静了, “我认同你对璃月未来将会成为人之国度的猜想, 但更不会否认璃月过去与现在的必要性。”
“喔?”千精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态度。
玉衡星在与千精的对话中也一直观察着千精的表情变化,此时注意到他此刻的饶有兴趣,心下对千精身份和立场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或许神明着手将权柄让渡于人,或许人的国度才是众望所归, 但至少现在的提瓦特无法容纳‘人的独裁’,坎瑞亚的迅速兴盛与衰亡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玉衡星笑了笑, “我们这一代人, 更擅长在神明的庇护下做事, 神明至高无上, 仙人能解决一切我们所不能, 我们从未有过任何大逆不道的想法, 璃月七星如此, 璃月民众同样如此。”
他在强调时代性。
他在说如今的璃月就适合神的信徒。
“你的意思是, 换了我坐七星的位置, 我绝无可能做得比你们更好?”千精挑眉,在反问之后慢悠悠地咬文嚼字,“因为我的想法并非民之所向,因为我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大逆不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玉衡星直接承认下来,他可不会像是天权星那样在这时候虚与委蛇说这只是千精自己承认的。
玉衡星只会觉得问出这种问题的千精,自己也心知肚明自己不如七星。
“我从不愧对我所处的位置,总务司也一直在尽着该尽的义务,用不着落选的老古董对我们指手画脚。”玉衡星的话仿佛淬了毒的刀子,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咄咄逼人,眼神和音调都充满了尖锐的攻击性,“看看你的所作所为吧,层岩巨渊遁玉陵归离原……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包装你的嫉恨与报复欲,与同样为了不知所谓的理由举起旗帜的愚人众狼狈为奸,破坏璃月的地脉,伤及璃月的平民,我很好奇你这理直气壮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
“是你自欺欺人的厚脸皮吗?”玉衡星的话语又变得轻快,他的目光很纯粹,如同一个诚恳地向老师寻求问题答案的学生,可这种好奇,在此刻将那嘲讽性质又提高了一个档次,轻易便能激起常人的怒火。
但千精又并非那种会被戳中痛处便跳脚大骂的常人。
甚至于他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更平和。
那不同于怒极反笑,是真的轻佻满意。
“是仙人。”千精从容不迫地回答了玉衡星的问题,“谁让我和钟离关系好呢,就算我再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有他兜底,我都能变本加厉。”
他其实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便迎来了斜对面的死亡射线。
某位上仙在玉衡星骂他时稍微外露的赞同情绪在他这一句话之后转为了对千精当着他的面破坏钟离名誉的危险杀意。
但千精很坚强地把刚才那句话说完了。
千精能看出魈似乎很重视钟离,这究竟是由于钟离的实力还是本身地位,想想就耐人寻味,他会解开这个谜底,不过如今应当是与眼前之人的交谈更为紧急。
说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包装自己因落选所以对七星对岩王爷对璃月产生的厌恶心理吗。
千精笑了。
“你大可以这样以为,反正我若真是好人,也不可能和愚人众密切合作。”千精姿态悠然,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这种游离世外的旁观感,哪怕声调从客套礼貌转为夹枪带棒,神色也基本上没有任何大幅度的改变。
他一直在笑。
“当成是有一个恶劣的关系户给你们找麻烦也行,我这种小人也很好奇,能为了请仙典仪这种俗套仪式,将一个船队的性命弃之不顾、将高位魔神的封印视若无睹的七星,是否自知璃月的未来将会是人之国度,却竭力拖延神抽身离去的时间?”他的表情比之前的玉衡星更加坦诚,也更加好奇。
而玉衡星却做不到千精之前的坦然回应。
千精能看到眼前之人僵住了身体。
他笑得更开心了:“好吧,我得纠正我的判断,你们没那么蠢,你们当然看出了岩王爷的想法,所以你们推动完善了请仙典仪,默认了岩王爷一年一度的拜访,这之外的所有时间,璃月属于人,璃月七星是璃月的最高统治,可你们又不敢让神明完全退居幕后,便在请仙典仪时尽量讨好祂,期待祂一直能是璃月的后盾。”
玉衡星紧紧抿唇:“不要再揪住海洋禁区的事情不放了,那是我们的失职,但最终我们也让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了,何况请仙典仪本就是如今最盛大的仪式,我们理应全力以赴……”
“不好意思,错误的存在不就是让人拿出来攻击你的吗,要是让我不提,那你要么别犯错要么就做出更大的功绩跟我顶嘴啊。”千精弯着眼睛,“在转移话题吗?因为你们既想要七星统领璃月,却又要神明与仙人不吝啬对你们的帮助,我都没你们这么厚脸皮,用几炷香来聘用仙众为你们保驾护航哎。”
“我说不过你。”玉衡星咬着牙,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挤压中发出一种可怖的摩擦声音,“我们没有这个意思,璃月是人与仙共存的国度,我们彼此都在努力,你不能忽视七星和总务司对璃月做出的贡献……”
“但七星和总务司会忽视仙众对璃月做出的贡献。”千精打断了玉衡星的话,“说不过那就被我骂吧,谁让你嘴笨还在这里孤立无援呢,你们大可认为我因嫉妒心针对七星,也大可在离开秘境之后将我全境通缉,但你们无法说服我,你们无法阻止我自圆其说并热衷于给七星添堵,作为璃月人的我,可最知道至冬要从哪里入手能让璃月分崩离析。”
“你——”
“看他干什么。”千精抬手把玉衡星的脸扳正回来,“看在钟离的面子上,魈上仙对我的容忍度很高,这时候想求他帮你说话没有用的,倒不如说他选择默不作声就是在帮你了,庆幸他是一个不会因私情彻底偏袒身边人的仙君吧,你们也就只会利用他们的责任心和道德感让他们为璃月服务至磨损疯癫了。”
“……千精。”
“没想到魈上仙时隔许久的第一次开口,竟然是我的名字。”千精松开了握住玉衡星两颊的手,他根本没往后看,盯着玉衡星双目时的语气仍然轻快,像是就此放过,又像是最后的致命一击,“我现在又没做什么,只是按照玉衡星大人的需求,回答问题,剖析我这个反派的心理罢了,魈上仙难道不想要听听七星对你们仙人的看法吗?”
千精在魈出声的第一时间拔高声音盖过了他的话:“像是什么‘仙人就该这么做’‘仙人的战斗不是为了凡人的报恩’之类的话,你就不需要跟我再重复一遍了,这和砍价的时候被身边同伴背刺没什么区别,你只要回答我想与不想……嗯,也没必要回答,反正你不想也得听。”
“……”魈掀开傩面,眼神中的杀意几乎要具现化,“你是想一口气把七星和仙家全得罪了吗?”
千精眨了眨眼,第一次看到魈容貌的他觉得对方的外表实在是年轻得过分了,但身边的玉衡星似乎比他更惊愕,千精勾了勾唇,很诚恳地说道:“不,其实我做这些是想要获得仙人的好感,我想我话都说到这里了,七星之后对仙人的态度也该再改一改了吧。”
他侧头不经意地看了眼玉衡星:“这段时日是提瓦特的多事之秋,璃月或许是最晚爆发灾祸的那一个,因为有夜叉镇守归离原、麒麟眺望璃月港,层岩巨渊、遁玉陵等地,也有仙众不时拜访,我确实是闹事的罪魁祸首,不过七星总得了解下仙人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什么,你们又该如何与之配合吧。”
魈怔了一下。
而玉衡星慢慢回神,神色复杂:“我可以理解为……千精先生并非在测试我们,而是在给我们透题吗?”
千精回头看他。
“你制造灾祸的地点是你推断仙人常常出没的地方,与其说给总务司和七星添麻烦,不如说是在让我们认清当前区域地脉与环境的状况。”玉衡星缓缓开口,他一直在盯着千精的眼睛,那眼睛一如既往的水波平静,在此时犹如一面镜子映照出他清晰的脸,“在此次接二连三的事件之前,凡俗与仙众的合作模式往往是仙众单打独斗、总务司扫尾,平日里则两不相干,我们不会打听仙众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什么,仙众也多不问世事,哪怕是会在请仙典仪上询问璃月近期诸事的帝君,在并未自行主动探查的情况下,也会把我们呈上的消息作为唯一的真实。”
“而如今我们能有机会得知仙人的所作所为。”玉衡星越说越顺畅,几乎是在倾诉的过程中完成了自己的信息整合,那双眼睛更如同胶水一样死死黏住千精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困住了魈上仙,想必交好的那位钟离先生更会原地不动,唯一能协助七星的仙人唯有月海亭的秘书,等同于这次事件,凡俗全权负责,这些灾祸与魔神挂钩,性质恶劣,可你又保证七星能在短时间内解决,这是逐步让凡俗接管仙人的义务,更名正言顺地……以人之名。”
七星与总务司在璃月的影响已经巨大。
等他们能独立做到仙人所为之事,那么仙众将彻底隐于璃月幕后,他们仍将与神同行,然而此地能在规则之下,做到人的极致繁荣。
“我可没这么说。”千精摆手,“我就是在给现在的七星找不痛快,还让你们不得不接受这种不痛快;我要看到你们为仙人献上比之前更多的贡品,助力我借花献佛——要是有人同你一起清除邪祟的话,会轻松点吗?”
千精毫无预兆地扭头询问了魈这样一段话。
魈深深地看了一眼千精:“凡人很难处理魔神残渣。”
“很难可不代表不行,哪怕他们在后续利用地脉辅佐你消弭身上沾染的业障,也是助力。”千精若有所思地看着魈,“所以你看上去真的很讨厌我,按理说我利用地脉治疗你,又让凡人多供奉你,你理应开心吧?”
魈闭着嘴巴,拒绝回复。
而玉衡星出乎意料地在此时开口了:“可能对于仙众而言,没有尽头的护佑、身外之物的感谢,是他们的分内之事,但……”
他说道:“如同千精先生所言,若我们也认为他们所为理所当然,那才是荒诞至极,我们理应做得更好,回馈于更多的信仰助力于他们的实力,也将凡俗所能做到的最好呈现于他们面前。”
玉衡星再看了一眼魈那张年轻的脸。
他抿了抿唇,想着这外貌在璃月港也应是半大少年,纵然他知晓魈上仙历史记载存在的年龄,可这时也有些伤感难过。
像是夜叉的童年一开始便锁在了降妖除魔的血色之中。
也像是麒麟的自由心甘情愿匍匐于璃月的四方太平。
玉衡星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自己接触过的几位仙众,他这时候又只能将目光落在千精身上,对方的模式仍未切换回富贵的温和平静,瞥来的目光仍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与偏见。
他确实不能做七星。
若他成为璃月的人之领袖,在千百年前的时代便能对仙众举起反抗旗帜;他也不会被允许加入仙人队伍,因为他如此清楚地知道凡人的贪欲与索求无度,终将因其的劣根性抬起赶尽杀绝的屠刀。
唯有此时他得幸于仙众的凡人才最好。
千精让凡俗向仙众献上尽可能的忠诚与贡品,让凡俗帮仙众分担责任义务。
千精给予七星和总务司靠近仙众职能,甚至将仙众收为己用的机会。
他确实不是一个好人。
他对璃月凡俗中的百姓到七星,对璃月仙众的小仙至执政,都怀有恶意。
之前承认的那些心怀鬼胎和嫉恨愤怒,也都是事实。
……但他希望璃月更好。
港口时孩童的嬉笑,遁玉陵漫山遍野的玉石,夜叉身上消弭的业障……
“所以我仍觉得……”
“千精先生是璃月人。”
“是七星必须结交的璃月人。”
第68章
玉衡星对他的评价很高嘛。
千精勾了勾唇, 看着玉衡星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已经完全掉坑里了。
但没办法。谁叫他优秀呢。谁叫真假掺半的时候,若他自称恶人承认罪责,所有人都倾向于以为他是手段激烈的好人呢。
谁叫玉衡星从踏入秘境的第一时间就让他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成功把握, 如今不过是意料之中的验收成果。
天权星没有玉衡星好说服。
但没关系,玉衡星的判断绝对会影响天权星,会影响其他七星。
有他和仙人微妙的明面关系在, 有他两面三刀却愿意对璃月各方都网开一面的前科在, 玉衡星之前的说法, 便是璃月凡俗官方对他的唯一态度。
还能怎么想呢。
想他更青睐愚人众, 想璃月仙人会放纵愚人众?
不行啊。只能想千精被仙人管制,只能想千精与愚人众虚与委蛇。
不然……
信念逐渐崩塌的七星,说不定真的会朝着千精之前的恶性猜测发展。
因猜疑与仙人对立, 因争抢被神明厌弃。
那是如今身为忠实信徒的七星无论如何也不想要设想的未来。
是七星一想到就会恐惧的未来。
因为他们仍是神之信徒, 是会在神明面前争取凡俗利益却不敢与神违抗的信徒,而如今的璃月在神明的默认下渐渐成为人主导的国度,或许作为璃月凡俗众生代表的七星,也应当有能理智思考神明做法对错的人, 也应当有那种质疑帝君决策的人存在。
那也快了。
玉衡星想着。至少若是数百年前的七星面对如今与愚人众、仙众都纠缠不清的千精,要么觉得千精欺骗了仙众, 要么觉得仙众在利用千精, 绝不会对仙人的立场产生质疑。
这也算是一种没办法否认的进步吧。
从这个角度而言, 能跳出时代限制去审视神人关系的千精, 也是很厉害了。
或许这也是仙众青睐他的原因之一。
“别被骗了。”魈终于没忍住开口了。
已经说服自己把千精当自己人的玉衡星眨了眨眼, 困惑地看向魈。
“别被骗了。”魈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你只能信他不会背叛璃月, 而璃月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存在可以等同璃月。”
他的金眸呈现出一种特属于仙人的居高临下的冰冷色泽。
那并非不仁, 并非傲慢。
是洞悉凡俗的旁观。
“七星可以信任他, 可以与他合作,可以托付生死,但你们必须保持对他的猜忌,因为谁都可能成为他最终利益所得的牺牲品。”魈说道,“包括帝君。”
“……”
霎时一片死寂。
夜叉最后一句话出现的时候,连千精的瞳孔都有控制不住地颤动。
他很快稳住了自己,却放任了惊讶的情绪占据满脸,他倾侧身体,兴致勃勃地盯住了魈:“我总发现你们仙人能说出比我更了解我的话,钟离是,你也是,真有趣,我自己都不敢把自己想得这么嚣张伟大。”
“……”魈冷漠脸:没有你们,只有一个人,他刚才的话也不过是在转述钟离的看法而已。
他在警告,在指责,但感觉千精直接被那句话给骂爽了。
他果然很讨厌这家伙。
恶心到不如去独自面对业障。
……却不可避免会承千精的情,更因为千精与钟离的关系只能憋屈忍耐。
“魈上仙能再说说对我的看法吗?”千精看上去非常感兴趣的样子,他洗耳恭听的样子是难以直视的刺目,夜叉只想闭上眼睛给他一叉子。
但魈最终只是闭上眼睛,冷冷地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能出去?”
“哎呀,我说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预计时间。我不相信你没有设置时限。”
“七天。看起来上仙确实比我想象得更了解我。”千精耸了耸肩,转头去看在魈的话之后若有所思看着他的玉衡星,笑了笑,“玉衡星大人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没问题的话,那么我就再回愚人众的阵营等待了。”
他想了想:“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会待满七天,我们一直坐成三足鼎立也不太合适,坐一起聊吧,麻烦玉衡星大人稍微透露点璃月对愚人众的态度,我也会引导此地的愚人众知无不尽。”
玉衡星瞬间睁大眼睛。
这种暗示他还是可以一点就通的。
他可以说出璃月这方的虚假谎言,千精却会让愚人众交付真实的情报秘密。
所谓地坐一起聊,看似是公平的情报交易,其实就是璃月的空手套白狼。
哈!他就说千精就属于璃月一方的!
可能千精也有自己的算计,但玉衡星可不需要操心那么多,交涉与防范措施交给其他擅长的七星比如天权星文翰做就可以了,而他……
现在只需要信任就可以了吧。
玉衡星笑起来,看向千精的目光彻底柔和:“当然,我很荣幸能得到你的帮助,也不必叫我玉衡星,我叫昆牙。”
玉衡星的名字和天权星一样,都不是秘密。
千精之前也并非不知道,只是玉衡星能在此时主动提及,也算是,正式地以朋友的身份介绍了自己。
“名匠昆吾的后代?”千精顺口询问,因为“昆”这个姓氏在璃月很特殊,作为遁玉之民,他对锻造世家的消息更信手拈来,而能记住昆吾主要是因为传说中他捡到了帝君教导先民光阴的计时之晷,从此从书生转为以匠为业了。
千精和昆吾的时代挺靠近的,若是他没失忆,说不定还和对方打过交道,但现在也只能从口口相传的故事和古籍中推测那时的故事了。
“只能说是后人。”玉衡星摊手,“我是被收养的,但也算是耳濡目染,沾了些识岩判玉的福气,但千精先生提起先祖的态度……”
他神色微妙:“您似乎生活在比我想象的还要早的年代。”
“嗯,古籍里记载的唯一一位半天权。”千精幽幽道,“感谢岩王爷在选举结果出来之后的中午才否决我,我还能高兴半天,然后钉在耻辱柱上两千年。”
“……”玉衡星直接闭嘴。
他连尬笑都有些勉强了,这、这让他怎么说?
好在千精也没有特别难为他。
跟玉衡星做好了一同前往愚人众队伍会谈的准备,千精看向似乎准备闭目养神等七天时限到达的魈,将锁定原秘境入口处机关鸟的接收器塞给了他。
“出去的办法和在地脉中移动的方法类似。”千精提出了类似“元素爆发”这样的魈能够更好理解的概念,“此处空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能凭仙法高速位移探索,若有闲暇,借此深入其他地区的地脉,能更彻底地消灭魔神残渣的影响,即使不能彻底斩草除根,之后也能轻松很长一段时日。”
他微笑着看着魈:“在地脉中抹除魔神残渣,想必业障的负担也会大幅度降低,我也不用怕魈上仙直接丢下我们一个人离开秘境对吧?”
“不会。”魈笃定地回答千精,他低头看了看同样显示外界传输情报的接收器,抿了抿唇,抬头再去看千精,“这是我所获利的,你可以得到什么?”
“真贪心啊,若是其他人,我会告诉他们只需要知道‘能得到的’‘不会失去的’便可以了,但是魈上仙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千精摸了摸嘴唇,“首先,不让你好好休息直接干活受伤,钟离先生会不高兴的;其次,秘境是地脉中独立的空间,本质上常人并不能轻易跨越,而你是仙人,擅空间移动的伎俩,又有曾在类似地脉的梦境中生存战斗的经验,唯有你能有离开秘境却不回到提瓦特现实的能力,我需要委托你帮我带回你的所见所知。”
地脉是记忆的构成。
而身为夜叉的魈曾被梦之魔神控制。他曾被强制咽下他人的美梦,也曾沉沦于厌弃自身的噩梦,而如今他站于璃月的荒原,以千百年业障与梦魇的代价,无边杀戮,无尽战斗,却维持住了现实靖妖傩舞的锚点。
所以,在还没有彻底磨损之前,尚能在战斗中坚守意志的夜叉,能帮助他在同样混沌混乱的地脉中查找到他想要的线索吧?
“我知道魈上仙讨厌我,我们之间可以不谈感情,谈交易。”千精微笑,“我拿出了让你战斗更久的诚意,所以帮我战斗一次吧,你也不想要之后我拿着人情威胁你或者只是拿出来恶心你吧?”
魈定定地看着他。
夜叉没有对可恶商人这句话中的冒犯词语做出任何评价,他只是淡淡点头,肯定了他们之后的互不相欠:“好。我重点需要关注什么?”
“所有。”千精嘴唇张合,“告诉我你能看到的所有,我要比对地脉之中的真实和我记忆中真实的所有违和之处。”
他找不到自己失忆的线索。
即使是潘塔罗涅亲自主导,也该有线索。
可是,毫无预兆,毫无破绽。
上次南十字和莉莉娅、伊戈尔出海的遭遇,给了他新的灵感。
或许他的失忆也是类似的原因。正好借助这个机会,让魈帮忙去地脉记忆里窥探个究竟,他相信魈回来之后会事无巨细地交代他所看到的一切。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魈不知道他为何失忆,钟离知道,甚至能让魈照顾他几分。
——夜叉没有揭穿千精就是愚人众执行官潘塔罗涅,就已经可以说偏袒。
他的失忆最好不要和地脉有关。
赞迪克能分辨出世界线的变化是因为他来自另一条时间线,钟离能在地脉影响记忆的情况下记住他失忆的真相是因为什么?诞生于提瓦特的岩之龙若陀都会被世界树的认知同化,而璃月能做到这一点的……
有传言说摩拉克斯是比层岩巨渊的创生之石更早到达提瓦特的天星。
……但他们之中的等式过于荒诞,承认这点就得承认千精在见到摩拉克斯的第一面就成功把他带回家的丰功伟绩。
不过是和之前戏谑潘塔罗涅自己抹去记忆一样的荒诞猜想而已。
千精漫不经心地想着,地脉问题也不过是他失忆缘由的其中一个推理,即使真确认他失忆与地脉有关,说实话也不能锤死钟离等于摩拉克斯。
但他确实开始对钟离的真正身份感到好奇。
之前他游离于世俗凡尘,如今都能和仙人平等交易,之后向魈打听打听钟离的真名和身份,不过分吧?
“麻烦魈上仙了。”千精很认真地拜托,“这段时间请辛苦点,最好把璃月的地脉都探索一遍,不要死就可以了。”
“……”旁听的玉衡星捂住脸。他也是真的佩服千精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对仙人说出这种“你已经拿了报酬了所以请给我往死里干”的资本话语。
魈的神色倒是很平静。
对于他而言,这句话在另一种层面上承认了他的战斗意义,对比起其他会旁敲侧击他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的仙人与知情凡人,甚至是会偶尔给他带杏仁豆腐的帝君,他其实更适应千精这种态度。
夜叉一族以杀戮为生,理应至死方休。
他是最后一个。
索性再过千年,他也能是最后一个。
“不会死的。”魈摘下了傩面,将它推到了千精面前,“给你,我能在地脉中穿梭,也能找到原本的秘境入口离开,但要是我战斗到忘记了回来的时间,召我归来。”他那张脸在仰头的视角下更显年轻。
千精挑了挑眉:“我以为这面具是你战斗的必要条件。”
他看夜叉很少摘下这个,而且无论在传说中还是在他的认知里,夜叉都戴着面具战斗,这面具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个放出杀戮信号的开关了。
没想到魈会把面具交给他。
“不影响我的战斗。”魈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转身,浓墨似的风元素在他周身汇聚,身影消失的那一刻,空气中落下缥缈语音,“谢谢——下次其他仙君骂你的时候,我可以不点头。”
“……”千精啧了一声,“契约已定,你我两清,不要给我擅自添加条款,这是你自己赠送的,我可不会再添加任何筹码。”
更不会感激魈告诉了他某些仙人会组团骂他的消息。
可恶,失忆前的潘塔罗涅竟然已经这么成功地被仙人讨厌了。
甚至在请仙典仪上没被摩拉克斯认出来的他!输了!
第69章
七日的时间弹指即逝。
夜叉在临界点的时间破开空间, 重新回到了被困于此方空白的队伍身边。
那年轻商人分明是当时唯一背对他的那一个,却像是第一个瞧见了他的出现,笑盈盈扭头欢迎他的回归。
魈的脸颊上还沾着浸透邪气的腥血, 他抬眸冷淡地看了一眼千精,伸手讨要回自己的面具,将其重新佩戴在脸上的同时, 他也抬手交出了机关鸟的定位器。
界面显示着一些新的消息。
那是赞迪克在这段时间联络千精时的信息。
千精如今才算是看见, 他还故意拖延了查看的时间, 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魈。
“少摆脸色。”重新以傩面遮脸的魈比之前的他看上去还要煞气腾腾, “你把东西给我,就做好了我会查看的准备。”
“有何感想?”
“不做评论。”魈冷漠回答,“那是你和愚人众的事情, 即使你故意把联络消息给我看, 我也不会更改对你的评价。”
旁听他们谈话的玉衡星本来还有些困惑,听到这里才恍然。
对了,千精给魈的装置除了定位出口,还能收到外界联络人的消息——如果玉衡星的记忆没有错的话, 千精之前还提过联络器的对面是执行官?
潘塔罗涅吗?
玉衡星盯着重新被千精拿在手里的装置。
确实,将执行官发给自己的消息先展示给仙人看, 是千精的诚意, 虽然仙人可能不领情, 但是七星好歹也能从这个举动中看到千精的态度。
至少千精对仙人是坦诚的。
或许七星也能再争取千精的坦诚。
“哎, 我也没有希冀魈上仙仅仅因为这一举动就对我刮目相看呀。”千精的表情很无辜, “我还担心魈上仙在探索地脉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骚扰呢。”
“……”魈是真的不想跟千精说话, 这人暴露本性的时候很讨厌, 这人装模作样的时候更讨厌, 可惜他们之间有契约, 他之后还得花很长一段时间跟千精交代他在这些天的所见所闻。
魈一想到之后的大费口舌,更丧失了与千精继续说话的欲望。
真顺着眼前之人的节奏走,他知道倒霉的只会是他。
“可以出去了吗?”魈的脚尖朝向了出口,“在如今的空间里,我也没办法履行我与你之间的契约。”
“嗯……当然,真荣幸魈上仙如此重视我的需求。”千精从善如流再恶心了一把魈,扫了一眼已经同样已经整装待发的其他人,“那么,感谢诸位在这些时日的陪伴,毕竟是我个人用强制手段将你们留在了这里,希望出去之后,你们对我的报复手段能温柔一点。”
魈开启了自动屏蔽千精语音的待机模式。
玉衡星耸了耸肩,想着他出去之后让七星拉拢千精还来不及。
至于跟队进入秘境的愚人众士兵们?
从他们少得可怜的个人立场出发,本以为九死一生的遭遇化作了七天七夜与志同道合战友的体检团建,能轻松除去过往暗疾不复过往疼痛的他们,自然是相当感激千精给予他们的休息机会,也相当感激千精所代表的潘塔罗涅。
从他们将身心尽数奉献的愚人众立场而言,他们能看出此次恩典乃是第九席潘塔罗涅大人在周全计划进行时的顺带为之,但能顺带考虑到他们而不是随手放弃他们,果然还是比第五席公鸡大人……
可这又不是对公鸡大人的背叛。
带队的那位军官平静地想着:富人大人只是没提前通知公鸡大人、提前通知尤苏波夫而已,也没有做什么损害愚人众利益的事情,甚至显而易见在帮助第二席博士大人完善实验数据。
所以,该被责罚的,只应是不小心放任璃月孩童闯入他们观测区,还得让潘塔罗涅大人帮忙收拾烂摊子的尤苏波夫而已。
……
秘境的七天时间,对于身处其中的探索者而言,是休养生息。
璃月的七天时间,对于总务司和驻地于此的愚人众而言,是焦头烂额。
尤其是愚人众。
被抓个现行,被抓住把柄,在完全不占理的情况下,在璃月现在没时间跟他们掰扯算账的情况下,没办法偷偷离开的尤苏波夫只能带着自己的亲兵疯狂内卷,希望在事后谈判时争取到部分减刑。
他们不可谓是出力最多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们卖命的帮助,七星能在短时间内处理好各地骇人听闻的动荡,让民众被安抚,让璃月又是一片太平盛世。
尤苏波夫松了口气,也着手准备接下来扫尾时间的谈判。
天权星有等进入归离原秘境的队伍成员出来再详谈的意思。
“哈,他们回不来了吧。”尤苏波夫腹诽。
他当然不敢在璃月相关人士面前说这句话,但在归离原秘境入口崩解、地脉恢复原状而没有人回来的一个星期前,他就这么想了。
哼,虽然他们解决梦魇的速度很快,但他们自己没得也很快啊。
璃月口口声声说他们还活着,却不拿出证据,尤苏波夫想着他们即使活着,也迷失在地脉中回不来了吧,幸好他丢的都是木讷的不让他心疼的士兵,璃月却可能损失七星之一、一名仙人,也难怪他们更倾向于采取这种故作乐观的猜测。
尤苏波夫当然也没忘了千精。
那个疑似和执行官富人纠缠不清的璃月人。
但潘塔罗涅显而易见坑了他一把,尤苏波夫对千精也没什么好感,对他同样死在秘境里的发展乐见其成。
可惜他终究没能如愿以偿。
天权星发来了会谈的邀请。
尤苏波夫看着从秘境归来的愚人众士兵回归他的阵营,深吸了一口气,既没有因为他们全员完好无损而庆幸,也没有因为他们明显得了奇遇所以更加身强力壮而喜悦。
负面情绪在领队的叙述中逐步递增。
“你是说,第九席把邪眼交给了那个璃月人,他帮你们记录了身体数据,说要转交第二席?”尤苏波夫重复了这一事实。
其实地脉修复士兵身体这一事同样重要,但这往往是第二席需要操心的事情,有千精转述,也轮不到他拿这个去讨二席欢心。
尤苏波夫就是不理解这里怎么还有博士的事情。
若是富人算计千精拿到数据再转交博士,他可以理解,反正愚人众众所周知这两位执行官私交不错;可照汇报人的意思,千精能直接联系博士?
是富人对这个璃月人信任到这种地步,还是这两个人就是一个人?
但璃月七星对千精的所知比他更多,玉衡星也是长留秘境的那一个,既然总务司都把这二人割裂看待,尤苏波夫也不敢妄下定论。
找潘塔罗涅他也不可能实话实说。
尤苏波夫只会在他的引导下,相信潘塔罗涅想让他相信的事实。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要是真相信了二者一人论,恐怕才是上了潘塔罗涅的当,毕竟潘塔罗涅如果有心把自己和千精彻底割裂开来,这七天也不会销声匿迹,整得跟千精死了他也不复存在了一样。
但北国银行可运转得好好的。
也有潘塔罗涅的人给他送来如何更好协助璃月的锦囊妙计。
公鸡大人……啊,他也不敢把自己在潘塔罗涅的忽悠下把璃月得罪得这么狠的情况告诉他,只能尽量补救,先把璃月的态度扳回来一点儿再说。
所以现在是有一个第五席执行官公鸡远在至冬等着与他秋后算账,有一个第九席执行官富人身处璃月阵营与他虚与委蛇、笑里藏刀,还有一个不知道具体方位但存在感难以忽视的第二席执行官博士暗中观察。
……为什么感觉在璃月驻守的难度忽然上涨了这么多?
来源于愚人众内部的压力至少占了一半!
尤苏波夫攥紧那封邀请函。
信上将会谈的地址定在了岩上茶室。
那是千精的地盘。
在如今千精会让人误以为是潘塔罗涅却不等于潘塔罗涅的前提下,在如今尤苏波夫即将作为愚人众大使和璃月七星会谈之前,拜访千精这位与愚人众关系密切的茶室之主,是一个从各方面而言都很合适的主意。
因为无论如何,千精总是属于愚人众的。
璃月不会信任与愚人众合伙搞事的这家伙的。
尤其是千精还不是单纯地被欺骗,而是和潘塔罗涅狼狈为奸。
愚人众就可以勉为其难以合作伙伴的方式与他谈话。
——因为千精要么就是他们的自己人,要么就是他们的工具人。
比起铁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他们指指点点的璃月七星,尤苏波夫当然更倾向去和千精这样的人谈话,能熟悉之后重要会谈的场合,能从千精这里得到与七星谈判时更有利的情报,一举两得。
再想猖狂点,若是能从千精这里得到潘塔罗涅的秘密情报转交给公鸡大人……
尤苏波夫忍不住畅想起来。
毕竟无论是传闻中的千精,抑或是之前在归离原打过照面的千精,再或是进入秘境的士兵转述的千精,形象都是统一的脾气很好脑回路单纯的年轻人。
从这样好懂的家伙口中刺探情报,应当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这位尊贵的愚人众大使还看在富人与他的关系上,很礼貌地给千精发了一个拜帖,对面回信也回得又快又客气。
哼,这才是普通的璃月商人对愚人众该有的态度——
尤苏波夫身体僵硬地在岩上茶室的雅间落座。
他如约前来,却觉得此时还不如一个人独自面对璃月七星全员。
“下午好啊,尤苏波夫先生。”千精坐在主位上,客气地与尤苏波夫招呼,他的形象仍是“富贵”此人对外展示的模样——戴着眼镜,弯着眼睛,温柔礼貌得像是能在熊孩子冲撞之后都温声细语与他讲道理的;可在声调和表情细微的变化后,尤苏波夫第一眼就能肯定面前的就是潘塔罗涅本尊。
若仅仅是潘塔罗涅以富贵身份出场并向他坦白身份也就罢了,尤苏波夫不至于这么震惊,可这雅间里,除了千精,还有另外两个外表形象难逃既视感的角色。
蓝发红眼与博士关系匪浅的孩童在翻看书籍写写画画。
青发挑染根本就是夜叉摘下傩面的少年刚将勺子放下。
尤苏波夫坐到了千精的对面,他表情空白,看了一眼千精身边的赞迪克和魈便神思恍惚,回神之后又看。
十秒不到重复了五次以上过程。
魈拧眉,早在门外响起脚步声时他便有闪身离去的意思,此时要出声告辞,千精却在他开口前侧头伸手把装着杏仁豆腐的盘子从他面前往外拉。
“没想到降魔大圣也会浪费粮食,真没办法,剩下的豆腐就由我来享用——”千精在勺子刺穿手背之前从善如流把盘子推了回去,“好的你继续吃。”
“……”明知道对方故意为之的魈还是将差点插入桌面的勺子收回来,从他在汇报地脉中所见所闻时被忽悠吃下第一口杏仁豆腐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又中了千精的圈套,恐怕这世上也只有眼前这恶劣商人能对魈说出“你不吃完给我吃”这种话了,完全的不知廉耻!
且不说千精也看不惯他,为什么能厚脸皮地用这种说法威胁他,就说千精和钟离大人的关系……魈都不敢跟钟离说千精戏弄了他!
所以魈真的是第一次把杏仁豆腐这种美梦口感的料理吃出了噩梦的味道。
但对于对面的尤苏波夫而言,就是璃月的仙人被潘塔罗涅三言两语哄得乖巧用餐,他一抖身子,下意识避开目光,又正好在视线低垂的时候瞥见了赞迪克身上属于博士的邪眼。
心淡淡死了。
愚人众第二席和璃月第一护法夜叉坐潘塔罗涅副陪位。
他一靠关系上位的愚人众大使何德何能啊?公鸡大人来看见这场面都得腿软吧!
“下午……好。”尤苏波夫扬起笑容,他放在桌下的手死命按住膝盖,强迫自己的腿不要发抖,表面光鲜亮丽,可确实,他内心防线已经全部崩溃,“大人,我能为你做什么?”
第70章
“嗯,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千精眨着眼睛,他的神色有种故作困惑的茫然,“难道不是尤苏波夫先生给我送的拜帖吗?”
所以, 就算是谁需要谁做什么,也是尤苏波夫想要找千精帮忙才对。
尤苏波夫本来确实想从千精这里得到什么。
但是现在对面坐着这三尊大神,他能控制自己背脊挺直坐在位置上便是优秀, 哪里还有什么胆气与千精谈判?
……哪怕只是知道富贵与潘塔罗涅之间的等式, 他都不可能来赴这场鸿门宴, 更遑论他可能得知了某些愚人众高层和璃月高层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低垂着脑袋, 视线落于桌面的空白。
“是的,先生,我需要为我之前的冒犯而道歉。”尤苏波夫不敢与千精对视, 他的语气比之前与潘塔罗涅见面时更谦卑, 比起归离原时与天权玉衡互呛的嚣张跋扈更显伏低作小,“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打乱了你的计划,还试图挑衅你、利用你, 请原谅,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在秘境前和尤苏波夫打过照面的魈在进食途中瞥了一眼尤苏波夫一眼。
愚人众内部执行官的权力和威势比他想象得还要夸张。魈安静地想着。能混到大使这个位置, 在至冬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官, 可尤苏波夫在千精面前, 却像是老鼠见了猫, 比那些瞧见他沾血傩面的凡人都要胆战心惊。
千精自然知道正常的至冬使节面对执行官是什么样子。
尤苏波夫还是有第五席执行官做靠山的使节, 按理说在富人这位与公鸡对立的执行官面前, 更应该挺起胸膛, 更应该揪住潘塔罗涅之前对他们的算计争夺属于公鸡派系的利益。
可是尤苏波夫已经完全被雅座内的场景吓破了胆。
以至于这时候只能想到自己没做好的, 只能想到自己应该补偿的。
七星占理要与愚人众谈判的时候, 尤苏波夫都没这么崩溃。
可能是因为他知道璃月七星会跟他讲道理,千精作为以心思诡谲而出名的执行官,能揪住他一个不值一提的小错误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尤苏波夫还笃定公鸡不会保他,就算要保他,也难以保下他。
那位第五席是疯了才会因为他和二席九席两位执行官以及璃月仙人对上。
“喔,请放松,我没有什么恶意的。”千精弯着眼睛,甚至超级礼貌地给尤苏波夫倒了一杯茶,“你看,我很有诚意,身边这两位,我可是连文翰先生和昆牙先生都没有亲自介绍认识呢。”
尤苏波夫挤出一个笑容。
他双手扶着茶杯,即使没有悬空握着杯子,也生怕自己哆嗦的手将茶水溅出来,让他变得更加诚惶诚恐。
“喏,这是魈上仙,在归离原上我们都见过。”千精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们不是很熟,他接了我的委托,不久前刚交付完了我所需的交易物品,我心里异常感激,可惜魈上仙似乎并不乐意和我做朋友,连最喜欢的杏仁豆腐都吃得这么勉强呢。”
他笑眯眯看着逐渐清空的盘子:“下次我会试着供奉卷入肉片的薄饼的,做不到让魈上仙喜欢,但上仙因为钟离先生讨厌我却干不掉我的样子,也很可爱。”
魈手中的勺柄出现了裂痕。
他受不了,真能蹬鼻子上脸,回去就要向帝君申请暗杀计划。
失忆前的无差别攻击状态都比千精现在恃宠而骄的样子来得顺眼。
帝君唯一无法被他认同的就是这找情人的眼光!!!
千精在魈身边笑出了声。
尤苏波夫一点儿没有因为千精幽默的话而放松,甚至抖得更像只鹌鹑。
他得借着虚掩动作将手掌封在滚烫茶水的杯口才能避免水液四溅,而没能被手动阻止的腿不受控制地战栗,唯有死死并拢双膝才能避免地板被跺出高速摩擦制造的裂隙。
和仙人结盟,与拿捏仙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是他之前轻视了。是他听信了传言,以为富人能坐上第九席的位置,不过是凭好运得来的丰厚财富和侥幸。
可能挣得地位的稳固与财富的永恒,本就不容小觑,而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人脉能力,更是让他在每一个字词阶段缺氧窒息。
市长大人公鸡大人救救他救救他……
“哎,至于赞迪克,你之前应该和他打过照面,在我身处秘境的时间点,在遁玉陵这个地点。”千精的指尖在赞迪克面前的桌面敲了敲,以此为信号,从尤苏波夫进门开始便一直在书写翻页的蓝发孩童从纸质资料的阴影中抬起脸。
尤苏波夫能感知到赞迪克的视线投到了他的身上。
潘塔罗涅看他时,他能缩头当鸵鸟,但疑似博士的第二席看他,尤苏波夫却不能继续当乌龟了。
“代市长大人向你问好,博士大人……”尤苏波夫可以听到自己缓慢却又迅速抬头时脖子发出的咔嚓声,他脑子还是空的,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以至于没办法及时消化千精的话,在千精以“赞迪克”之名介绍二席的时候还想着博士的官方名字不是“多托雷”吗,直到正式对上那双浓重色彩的血眸,彻底读取完千精刚才给出信息条的愚人众驻军璃月的总负责人,脑子一下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等等,这个名字?
尤苏波夫嗖的一声从位置上站起来,茶杯被打翻到地上,飞溅的液体和碎片浸湿了他的裤脚,但他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尾地冷静下来。
“等遇见成年体型的我再用这个称谓。”赞迪克合上资料,别的切片能凭身高体型无缝衔接偷龙转凤,他这小不点在这方面就很吃亏,尽管受幸于博士他能拥有匹配的武力值,但总归这副样貌和身量,各方面都会引发轻视与猜忌。
“哎,别把他当博士嘛,也不是所有带着执行官邪眼的人都是执行官吧。”千精的手搭在赞迪克的肩膀上,“尤苏波夫先生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很激烈嘛,我还以为你并不在意在遁玉陵的举、手、之、劳呢。”
他挑着眉,说话的表情和声音都耐人寻味。
“哈、哈哈,都是博、赞迪克大人的功劳,不然我那些愚钝的手下哪能再一次在千岩军到达之前赶到。”尤苏波夫僵着脸,用自己都知道很难看的尬笑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我没想到,潘塔罗涅先生的计策环环相扣到这种地步。”
他重新坐下去,融入裤袜粘连地板的茶水仿佛结成了将他锁住的冰链。
尤苏波夫有些清醒,但清醒得如堕冰窖,比意识昏迷还要苦痛折磨。
他沉沉地看着仍在微笑的千精:“九席……是打算让从属于市长大人的我们做该杀的恶人,让你和璃月再次交好吗?”
尤苏波夫很清楚在千精身处秘境阶段遁玉陵发生了什么。
又是那个叫刻晴的小鬼。
她在归离原撞破了愚人众的好事,在遁玉陵被愚人众从废墟中扒拉出来。
这次愚人众是真的做了好事,因为没有士兵的帮忙,刻晴以及同行的北斗,会被困死在她们无意闯入的遗迹机关之中。
但刻父刻母还是难以控制地将账记在了愚人众的头上。
若不是愚人众,刻晴在归离原就不会卷入官方势力对峙的阴谋;她不会因受伤而被送回府邸休息,不会因父母控制不住的紧张关心而担心终生困于后院,不会叛逆离家出走然后再次遇上生死危机。
……尤苏波夫是真的想说他冤死了好吗!
归离原催生秘境的时候他不在现场,刻晴和北斗在遁玉陵的机关中困了三天三夜他也毫!不!知!情!
尤苏波夫对遁玉陵的布置就只有捏造某个危险生物从中爬出而已,毕竟那边的地脉很复杂、元素很混乱,璃月人自己都没搞懂,还有坎瑞亚遗留的战争兵器徘徊,他也没掌握什么关键情报,只敢借着七星也不了解那里虚张声势而已。
要真是他们愚人众捣鬼,会让璃月小孩最终抱着一把宝剑出来吗!
是的,刻晴和北斗在里面还有奇遇。
看着那血洗的翠玉之剑被刻晴紧搂在怀中,即使是璃月最无法信任愚人众的七星,也难以说出这两个孩子的奇遇是愚人众特意算计。
据说还是留宿于遁玉陵矿区附近的愚人众孩子帮忙通知的人。
嗯?至冬士兵随军来璃月的时候不可能带着孩子?
那不是愚人众的至冬人就可以了。据说北国银行的副行长耶夫卡亲自来了遁玉陵一趟,和当时在场的天枢星交涉,把赞迪克接走了;早就从千精这里得知赞迪克特殊性的总务司,还帮忙把实验室周边的环境修缮了下,更方便出入。
——也更方便璃月在开阔视野中监视实验室所有者的动向就是了。
但对于远在层岩巨渊被诸多破事绊住手脚的尤苏波夫来说,他是满脑子问号从天权星那里得知了遁玉陵的发展动向,说实话,他对于璃月获得秘宝没兴趣,对北国银行有员工的小孩住在矿区也没兴趣,当时的他只觉得愚人众没有再背上新的锅需要再费心补偿璃月是一件好事。
他把那件事当成插曲。
如今却不得不从记忆里把这件事翻了出来。
因为赞迪克的脸对应上了执行官,更因为千精以富贵身份活动时与刻晴、北斗交好,她们出现的节点,必定至关重要。
尤苏波夫能理解刻晴在归离原的出现推动了梦魇秘境的诞生。
尤苏波夫却想不通刻晴从遁玉陵中带回磐岩结绿这一件事给愚人众带来了什么好处。
那是千精推动的结果吧。
可身为愚人众的执行官,不把这宝剑带回去收为己用,不把这宝剑高价向七星卖出,反而是设计成通关的礼物免费交付给璃月孩童,哪怕是直接毁了都好过现在如此损己利人的布置吧?
所以看着千精那张纯粹璃月血统的尤苏波夫冷静下来了。
他在想,出身于遁玉陵的富贵,与愚人众纠缠不清却仍亲近璃月的富贵,是否才是潘塔罗涅此人真正的样子?
有与二席脱不开关系的赞迪克在,有之前被耍得团团转的倒霉经历在,尤苏波夫不至于直接锤死千精的立场。
他只是觉得,今日能被邀入岩上茶室的他,遇到了一个在愚人众和在璃月都平步青云的契机……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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