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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自找麻烦(二)


    太过顺遂安宁的日子, 千精是不习惯的。


    他一直生活在层出不穷的麻烦之中,有些麻烦是不可抗力,有些麻烦是他自寻烦恼, 但总归这些麻烦让他的生活非常充实,也都在他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像是魔神战争这种动荡整个提瓦特大陆的麻烦就不在了。


    但是他在这方面的运气不错。


    出生的时候璃月的执政刚刚即位,沉睡的时候错过了坎瑞亚这种级别的战争。


    当然千精没有潘塔罗涅的记忆也不能把“睡过了”这种事情说得这么绝对, 但是怎么说呢, 千精觉得要是潘塔罗涅当时醒着的话, 应该不至于会让遁玉城变成现在的遁玉陵。


    那里面有很多尚未带走的财富。


    就像是他展示给总务司的那个矿区一样。虽然那地方确实有些秘密, 所以在遁玉城的发展中一度被废弃,但是在经历漫长的时间磋磨,那里的矿物资源对于如今的璃月港仍是不可多得的宝藏之地。


    危险性还比层岩巨渊小多了。


    璃月七星现在还得感谢他给他们送宝贝来了, 要不是现在的千精没有名正言顺继承遁玉陵的机会, 他哪会大开城门,邀请竞争对手进来。


    甚至这个大开城门还不是简单地把门一推,而是精心计算后的结果。


    路过丘丘人营地顺来的炸药桶威力,地下矿区的分布情况和脉络走向, 遗迹守卫在遁玉陵的安家程度……


    能让他这么大费周章展览出来的宝贝,其实还因为被深水掩埋许久所以价值下降。所以若是他真的在坎瑞亚战争时期活跃于提瓦特大陆, 就不太可能脑子不清醒地放弃那些东西。


    近日璃月港的热门话题就是遁玉陵。


    准确来说是总务司在遁玉陵开采出的那些珍贵矿物。


    原矿开采、珠宝加工、地质勘测……


    很多行业被带动起来了。因为在总务司没有公开某个可能引起恐慌的消息之前, 这个大型地下矿区的出现就是绝对的好消息, 商人们兴致勃勃, 都盼着抓住这个新风口大赚一笔。


    半个月的探索过后, 总务司也划出了一个安全区域, 将一条矿脉的探矿权和采矿权拍卖转让, 相关的展会在靠近天衡山附近举办, 除了一些专业团队可以向审批机关提交项目申请以竞选者的身份进入会场, 普通民众也可进活动现场参观。


    千精拿到邀请函去以游客身份凑热闹。


    他如今的身份和矿业不怎么沾边,但“继承遗产前”的矿工身份让他有充足的身份以另一个视角来热闹,他在这里见到了飞云商会的人,也见到了带着刻晴前来长见识的刻父刻母。


    然后千精低头看着被留在他身边的刻晴和飞云商会的大少爷,以及一些跟着父母过来但是最终来小孩聚集地凑热闹的童男童女。


    也不多。总共也就四五个。


    但放眼这个展会也就他身边有这么多孩子。


    像个临时托儿所。


    ……而要不是带孩子来展会的家长就那么几个,说不定千精的身边还能有更多跟在他后面的小尾巴。


    毕竟“富贵”此人确实讨孩子喜欢,而作为曾经的职业相关人士,他比展会上三分之二的人都要更懂行。


    千精腹诽:是比百分之百的人都懂行。


    但这话说出来太自大了,不符合他目前过于温顺友好的性子,所以他的专业水平也只能在介绍与对话中体现。


    “帝星未启,天玉遁西,荒原化眼,莽莽渊底……碎玉坠于郊北,于群魔诸神并起弃层岩,逃遁高天。”千精将遁玉城的由来借由古文腔调释义,这说法在璃月港倒也不是什么稀罕派系,但他念这取自佚传的短文时,咬字和停顿就很有味道。


    展会上有一些出自玉衡星手笔的专业绘图和出自遁玉陵地下矿区的矿物。


    夜泊石,石珀,水晶矿,白铁矿……以及一些如今罕见的浮生石。


    像是浮生石中除了具备浮生石基本特性之外还能让植物变异的岚生石,以及可以用于遗迹机关核心的霞生石和用于制作霄灯的鸣霞浮生石,都是在璃月相当稀罕的矿物资源。


    很多工匠都不能正确识别浮生石,因为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很少接触这类特殊的矿石,但千精能讲解好每一种浮生石的特性并举例它们在人们身边的实际运用,而且他也不是单纯的小众爱好者,一般的矿石他也非常了解,知识的深度和广度,都非普通矿工可以企及。


    这就是为什么刻晴等孩子会出现在他身边。


    因为跟着千精比跟着孩子原本的监护人更能长见识,千精的性格也不像是会在大人面前高谈阔论的,总表现得有些内敛和局促,所以让孩子和他单独相处,可能让千精在专业领域的发挥能够也更自在一点儿。


    千精对外的表现也确实如此。


    他和每一个孩子都相处得很好,态度也比面对成年人时更显自在,他侃侃而谈却不让孩童厌烦,能让他们在保持兴趣的状态下吸收专业知识——不能指望孩子们全部记下来,所以像是刻父和飞云商会的当家,都派了随从保持远距离跟随状态,悄悄记下千精分享的……一些对于明面上的专业人士而言都是干货的情报。


    而在展会里带着这么多孩子的千精,从各种意义上而言都可以说是引人瞩目。


    虽然千精在参与展会前就是一个很讨孩子喜欢且又因为各种原因处于视线焦点的知名人士,但是璃月港的新鲜事很多、突然出名赚大钱的人也不少,所以直至这次展会,这个名为富贵的沉玉谷商人才真正撞入璃月七星的眼里。


    展会来了七星之三。


    天权星玉衡星还有一个低调隐于人群未曾公开露面的天枢星。


    玉衡星自打远远瞧见千精之后,目光便没有离开过千精所在的那个方向,他转着笔杆,脸上露出了相当感兴趣的神色;天权星刚刚结束了和同样参展的愚人众外交官尤苏波夫的攀谈,见到那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在意的一行人从对面走过,也很难不将目光锁定在一群小萝卜头里海拔最高的千精身上。


    “嚯,这展会的门槛不够高啊,要我说,门票钱就该开贵一点,以免一些猫猫狗狗在这里带崽子郊游。”尤苏波夫打量着那位最近在璃月很有名的商人。


    他知道对面的千精是岩上茶室的主人,也了解岩上茶室在璃月的经济地位,但很遗憾他是站那个傀儡说法的观点者,看不起千精这走运的暴发户,更觉得对方和小孩子混在一起,是弱者抱团取暖。


    在璃月天权星面前他会说得委婉点,但仅限于此。


    文翰很显然不太认同尤苏波夫的说法。


    准确来说他就不喜欢尤苏波夫这样说话。


    “尤苏波夫先生,”文翰淡淡道,“贵国设立了壁炉之家,想必也知道孩子作为国家的未来能一直健康快乐地成长有多么重要,莫不是至冬还有什么同样深得人心的教育方针,您想跟我分享一下?”


    “……哈,我可不懂这个。”尤苏波夫腹诽壁炉之家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在璃月官方面前承认这种被默许的非法制度怎么样都不好,所以他很快摆手告辞,并在临走前暗示天权星别忘了他们的“合作项目”。


    文翰礼貌看着对方进了拍卖会场,冷静将目光收回,玉衡星步至他身侧,提醒他可得提防愚人众在总务司拍卖矿脉相关权属时做手脚。虽然如今他们在更深入的矿区问题上达成一致,如今拍卖的这条矿脉只是矿区中品质较低的边缘资源,但是愚人众的风评众所周知,在这种关键时期,他们更得提防愚人众渗透璃月。


    “我知道这个。”文翰说道,他瞥了眼混入人流却仍然醒目的千精,询问玉衡星之前得目不转睛是否在此人身上有什么新的发现。


    “没有,只是他很专业。”玉衡星笑道,“懂矿的没他有商业经验,有商业经验的没他会带孩子,会带孩子的没他懂矿。说真的,他的经历完美契合了善有善报这个理论。”


    文翰懂玉衡星的意思。因为千精也是海洋禁区事件的相关人,他的报告曾经被呈上天权星的书桌,并且随时间推进持续更新。


    天权星知道千精在亲人遗产被卷走身负巨债的阶段,遇见了走投无路的南十字,然后将追债找人的机会让给了在他看来更加艰难的船员们;让渡帮助之后,千精深入岩上茶室,去靠自己也明知不正确的赌徒身份去博求生机。


    不好的结局是南十字一败涂地,千精在倾家荡产的同时被荷官套牢。这个可能性远大于现实中的故事——南十字及时联络上了总务司,苦尽甘来,而赢得他们恩人身份的千精,因高超赌术被岩上茶室作为技术人才留下,又在茶室闹出丑闻时被推上高台,从棋子成为茶室之主。从这个角度来说,千精真的很走运,他的路基本上没办法复刻,而如今也算是身处高位的千精,看起来还因为他神奇的晋升之路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


    拍卖会即将开始。


    千精挥手跟最后一个离开自己身边的刻晴告别。刻晴询问千精真的不进中心会场看看吗,虽然千精不在内场名额之中,但是想必包括刻父在内的很多人都乐意带千精进去再交谈的。


    千精说外面的展品更有意思。


    其实刻晴也这么想。外面再逛几遍似乎都有新东西,里面的话……可能初看新鲜,再看就是需要枯燥学习的专业领域了。没办法,能把知识转为生动有趣的千精不在身边嘛。


    千精收回目光,这会儿可谓是一身轻松地游荡。


    玉衡星这会儿还没进去。


    倒不是因为要踩点,只是他和同样来参展的凝光攀谈几句的时候,忽然被启发了一些东西,站在自己画的某幅图前面若有所思,而告退的凝光在朝着会场中心入口处走去之际,耳尖敏锐地捕捉到了某种动静。


    贝螺饰品在被人带着走动时会发出的轻微声响……


    她目光不自觉投射过去。


    第52章 自找麻烦(三)


    “喏, 这个啊。”千精抬起手腕,将虚虚挂在那上面的贝螺手串展示给凝光看,“这是我从别人那里得到的纪念品, 心意和款式都不错,我就留下来了,正好这色彩也能让我显得活泼点, 所以……嗯, 如果你想要的话, 我没办法把这个送给你, 那样子我不太好跟某些人交代。”


    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而凝光及时地表示自己并没有向千精讨要礼物的意图,千精眨了眨眼, 神色又变得有些困惑:“那你……”


    凝光抿了抿唇, 看着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千精,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刚才主动找了千精搭话,唐突地询问千精是否能让她看看他的手链。


    这行为不礼貌,没头没脑, 不像是她平时能做出来的事情;但她刚才就是被迷了心窍似的过来了。


    这名为富贵的年轻人手上戴着的是潘塔罗涅从她这里购置的带有暧昧色彩的情侣纪念品。


    她只是听到声音那么不自觉侧头,便一眼瞧见了在千精衣袖边缘摇曳的螺贝, 再一打眼便看出这手串出自她之手, 然后静默几秒, 她的脑海中便浮现了愚人众第九席执行官从她手里购置商品的画面。


    凝光在出售瑶光滩纪念品时, 曾亲手制作了很多手链, 也卖给了很多客人, 那些商品中不乏相似的会被错认的, 可定制的、还是用执行官头发作为材料的特殊款式, 凝光绝不会错认。


    那时候潘塔罗涅选择自己戴上手串而不是将其直接赠送给伐难, 已经让凝光有些困惑,但想到有这礼物对于执行官的身份来说过于廉价送不出手这种可能性,凝光也没多心,事实上那时候潘塔罗涅能帮凝光,就已经让也受到愚人众刻板印象影响的她意外。


    ……如今潘塔罗涅的东西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手上就更奇怪了。


    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很意外。


    凝光观察着千精,她本该因为两人身上存在的共通点猜测眼前之人是否就是那位执行官游戏人间所用的新皮囊,但是执行官应该没有那么闲天天陪小孩子玩还陪老人逛街……眼前这位甚至是有点憨了。


    他刚才真的很认真地以为凝光看中了他的手串,并且很认真地斟酌语气思考如何拒绝不让凝光反感生气……其实根本没道理吧。他看上去就像是如果不是这个手串对他有特殊意义,他就直接把手串送给凝光了。


    他刚才耐心照顾孩子的样子展会的所有人也都看在眼里。


    往好了说,是耐心温柔,往坏了说……像是能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这串手链是我做的。”凝光缓缓回答了千精的问题,也意料之中看到千精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近距离的交谈让她更能识别到千精和潘塔罗涅在面部上的相似点,但如今的她反而更不能将两人联系成一人。


    结合富贵此人在璃月港神奇却又顺理成章的境遇,凝光很难不怀疑千精和潘塔罗涅之间的关系。


    凝光说自己做的小本买卖,所有光顾过她摊位的顾客她都有记忆,千精手里的饰品可以归为定制,她对那位顾客印象深刻,如今这手串出现在千精手里,她很难不好奇千精和那位知名的顾客是否有某种关联。


    话说到这里,凝光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抱歉,原来这东西这么显眼。”千精拉拢了袖子,他听出了凝光的意思,却只是把凝光的话当作一种提醒,“我之后会注意的。”他面带愧色,说之前一直以为这是没什么标志性的大众物品,感谢凝光指出了这一点。


    收到了千精好人卡的凝光:“……”


    想想面前这个人也不是纯粹意义上的老实人,他之前就干过在岩上茶室和荷官赌徒一同丢骰子耍牌子这种事,如今不知危险地和潘塔罗涅这种人物混在一起,也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重蹈覆辙。


    但这并不能说千精是个白切黑。


    可能就是因为太纯了,所以不遵循世俗的善恶观,不把那些为他布置甜蜜陷阱的坏人当作需要警惕的对象。在他如此作为却得到岩上茶室作为囊中之物之后,他就更加笃定他这样的行事毫无危险。


    不知道岩上茶室这件事有没有愚人众插手。


    凝光目送千精远去,然后在看不见他的方向,环顾了周围的环境,毫不犹豫地朝着不远处仍然盯着绘图沉思的玉衡星走过去。


    ……


    中心会场的拍卖会如火如荼。


    千精在一个人逛完展会对游客开放的所有区域后,也准备打道回府。


    展会的重头戏就是拍卖产权,如今相关人等都在那里集中,外面要么图个新鲜要么来广结善缘的游客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千精早就在带孩子的过程中把展品的信息倒背如流,如今再逛一遍,也不过是图个本该有的清净体验。


    体验完了那自然没什么好留下的。


    千精将主办方赠送的夜泊石纪念品怼到日光之下。


    这夜泊石品质一般,但就算是总务司也不能给所有参展者人手发一个烛照级的夜泊石,如今千精能作为一个普通的参展者收到这种雕工和这种染色的艺术品,已经是璃月七星财大气粗的表现。


    千精也不是那种在意赠品价值的抠门小气鬼。


    他只是想说,至少总务司确实使用了从地下矿区出品的夜泊石。


    因为唯有在那里生长出的普通夜泊石,具备能在日光下呈现烛照级微光的特殊性质——若是此时有一位拥有元素视野的神之眼持有者出现在千精身侧,便能目睹莹莹之色于他掌间滚烫,微弱的流光在无风之地摇曳翩翩。


    如若要解释这种现象,科学一点儿的说法是遁玉城地底深处的地脉紊乱,导致那里出品的矿物都富含混浊元素,浪漫一点儿的说法嘛……


    远古有天星拖尾坠地,因此诞生的层岩巨渊深不见底;剧烈的撞击让碎片飞往东部郊野,诞生了同样矿产富集的天坑地带;魔神战争时期,有碎玉不顾层岩巨渊挽留,遁走于高天,于是遁玉因此得名,当时流离失所的人们在此安家,他们因躲避战火不断朝着天坑深处躲避,却找到了一片稀有矿脉汇集的圣地。


    恐怖的元素浓度中,玉石疯狂地堆砌生长,在地底生出了一座宝石山脉,它的尖端向高处衍生,仿佛是被丢下的孩子拼命想要伸手握住离去母亲的手,这一幕震慑住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而他们懵懂之间听见同伴与自己扑腾倒地的声音,看到倒地不起的影子被迷雾吞噬……


    故事里的幸存者手握石镐从地下溶洞里爬出,将静默的箴言代代相传,遁玉城的长辈会告诉于此长大的稚童,唯有此处不可存元素之石,唯有将怨念与它们一同连根拔起,才能于此安居乐业;而地底的玉石就像是魔神遗恨源源不绝,任何手段的斩草除根都能让他们卷土重来……


    这种说法无从考据,千精也对探究传说人物的虚实没有多大兴趣,他对遁玉城地下溶洞的印象就是隔一段时间就可以收获的黄金稻田。


    千精生活的那个年代是收获季。


    他不好形容自己当年重启矿区看见地下溶洞风景的震撼,只能说那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金山银山,半月前玉衡星等人初次进入矿区看到的那景象还算是小场面,但这也不算是坏事。


    因为和遁玉城一起被大水淹了五百年之后,那里的元素含量奇迹般地被中和成了正常标准,即使之后任其发展,也不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奇观,比如夜泊石铁矿白铁矿浮生石等长在一起的彩虹矿山以及吃了毒蘑菇才能看到的五彩斑斓的高浓度元素黑雾,也不会再有遁玉城那种百年一启的拜山传统了。


    ……当然,本来那种拜山传统就已经断代很久了。


    千精将夜泊石雕刻出的微型天星放下。


    如今产自地下矿区的夜泊石,已经不能用肉眼识别它们的特殊;或许再过几年,连元素视野都没办法辨认产自遁玉城的矿石和产自璃月其他地方的矿石有什么区别。


    毕竟遁玉城变成遁玉陵,人都没遁玉标记了,石头自然也逃不过这种宿命。


    “你好,富贵先生。”


    背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千精手一抖,甩飞的纪念品在空中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被身后之人握在了掌心。


    千精直愣愣盯着天权星。


    “抱歉,吓到你了吗。”文翰放下抬高的手,将夜泊石工艺品递向了千精的方向,“初次见面,我是七星之天权,文翰——富贵先生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如果有什么仍需要我补充的,可以直接提出来。”


    “……不,天权星,我当然认识,璃月港没有谁会不认识您。”千精说道,他伸手将微型天星从文翰的掌心抓取回来,困惑地朝他身后看了几眼,“只是现在应该还未到拍卖结束的时辰,您怎么出来了?”


    “这次展会的拍卖主要是玉衡负责。”文翰说着他出来透气的拙劣借口,千精看起来勉强相信了他,只是疑惑文翰上前搭话的目的。


    文翰从千精的脸上可以看出稍许拘谨和尊敬,但千精的这种表现不是因为他是天权,而是因为他是一位可以与之理智对话的成年人,所以文翰的笑容更深了些:“我刚才偶然瞧见富贵先生将展会的纪念物对准了太阳……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只会在黑暗处发光的夜泊石,在白日里能这样炫目。”


    他就是一位拥有元素视野的神之眼持有者。


    所以,他得以见证夜色在千精掌心融化。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进展好慢。


    一个剧情点就能写很多很多东西。


    想加速,但是节奏调不过来……


    第53章


    他早该发现的。


    天权星注视着千精离去的方向, 懊恼自己之前将这样一个重要人物轻拿轻放,如果他能更上心一点儿,绝对能更早地寻求到破局之道。


    从玉衡星那里得知了凝光提供的情报, 文翰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中心会场,万幸这个时间点千精还没有离开,所以他在展会的出口处找到了他, 在搭话前还正好撞见了千精对准日光检查夜泊石的画面。


    意外之喜。


    这代表着千精甚至能在遁玉城这件事情上为他们提供重要线索。天权星上前搭话, 而千精也如总务司对他的性格侧写那样, 表现出了不怀疑不抗拒不遮掩的合作态度。


    天权星的套话很顺利。


    顺利到了一种令人不敢置信的程度。千精会解释自己祖辈是遁玉城的居民, 会透露如今无从查起的地下溶洞的历史传说,甚至会在文翰根本没有询问北国银行和愚人众相关事宜的情况下,提及了和潘塔罗涅的关系。


    “我就知道凝光那孩子会打小报告。”千精说这句话的语气是诡异的欣慰, 看得出他并不介意被拆穿秘密,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把这件事当成秘密,就像是他之前正大光明出入岩上茶室的赌场那样,“就像是天权星大人您看到的这样, 我和北国银行有些业务上的往来。”


    他说他给他的船员在北国银行买了海上保险,如今雇佣的猎头还是北国银行之前的看门人, 但请天权星放心, 北国银行和愚人众在璃月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璃月港与北国银行合作的商人十之八九, 他不过是其中之一, 顶多和潘塔罗涅关系亲密, 还是那种总务司情报局查不出来的亲密。


    天权星:“……”


    他微妙地感觉被千精踩了一下。


    这语气有点儿像是阴阳怪气的潘塔罗涅, 可对总务司的恨铁不成钢和有话直说的坦诚模样, 让千精更像是一个对官府要求苛刻的纯血璃月人。


    天权星能识别出千精没有说谎, 对千精的判断也从一开始“愚人众的棋子”转为“不愧是能被潘塔罗涅看中的合作对象”,可重视的看法,却又很快被另外一种情绪取代。


    彩翼鸟落于商贾肩膀。


    千精侧过头,任由那与遁玉陵机关鸟同源的机械生命轻啄了他的脸庞。


    “我收养了一个来自须弥的孩子。”千精说,这只童话色彩的机关鸟是专门为养子从教令院定制的益智玩具。


    异国的孩子厌恶交际,在离开教令院之后,更乐意一个人躲在家里,千精有意培养他的社会属性,如今便先尝试让那孩子操纵机关鸟、借由机关鸟的眼睛观察窗外世界,而他又担心被养子操纵的机关鸟在野外到处乱飞会出问题,便常常在出门时把玩具带在身边,让机关鸟在他可控的范围内活动。


    这次千精带了这种机关鸟来参加展会,也算是带自己足不出户的晚辈见见世面,不过出于展会的保密原则,千精没有把具有实时监控和录像作用的机关鸟带进会场,附近的千岩军应该也能证明这只色彩艳丽的小鸟一直在山野里乱窜。


    “正巧维持会场秩序的教头是熟人。”千精笑道,“常平教头上次还帮我摘了阿赞挂树梢的风筝,所以我才能放心地一个人进会场——但进不进去,似乎都是在带孩子。”


    他摊开手,表情看起来还有些对自己太受小孩欢迎的无奈。


    肩膀上的彩翼鸟往外侧跳了跳,歪着脑袋看着天权星,那双漆黑的机械眼珠似乎人性化地透露出几分好奇。


    “没有加载语音功能。”千精说道,“不然这孩子会主动跟您打招呼的。”


    “他很有礼貌。”文翰这样说道,这就是很正常一句客套话,不管孩子家长会怎么接话,总归会开心,天权星甚至对上那彩翼鸟的视线,温和地打了一声招呼,“你好啊,阿赞,很高兴认识你。”


    “……”民宅内的赞迪克扯了扯嘴角。


    待天权星真正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在千精身边总有一种璃月迟早要完的既视感:千岩军慈祥地看着间谍镜头在空中飞来飞去,天权星傻不愣登真把彩翼鸟当玩具,这种话说出来都有人不信吧?可这就是如今正在发生的事情。


    赞迪克想,对面的天权星真该庆幸千精只是临时给他分了彩翼鸟的观测权限,而如今的千精和他都没有什么对璃月的攻击性意图。


    他是因为忙着研究学习。


    千精是因为在憋着大的。


    该说潘塔罗涅不愧是从璃月这个国度出身的执行官吗,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摩拉克斯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么多小动作,真不知道未来至冬女皇的计划正式启动,千精能在璃月掀起何等的暴风……


    镜头忽然一黑。


    赞迪克倏然回神,他拧着眉,看着不再显示任何画面的监控设备,耳朵里飘来千精慢条斯理的教育声音:“天权星大人在跟你打招呼,你在想什么?不许冒犯他,也不许臆测我的做法。”


    天权星睁大眼睛看着脖子矮了一截的彩翼鸟。


    机关鸟的脑袋卡在了关节处,那不只是蔫了吧唧,更像是死了……坏了。


    “我知道你在听。”千精的指尖点着彩翼鸟的脑袋,“暂停收声功能,今日放风时间结束了,学习去吧。”


    他相当自然地将死机的小鸟揣进了兜里,对上了天权星的视线,若无其事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天权星礼节性笑了笑,“富贵先生和孩子的相处模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就算这是单纯的玩具,也不能像这样随意破坏,更不用说它在这个阶段代表着孩子本身……”


    “抱歉,所以我说,让你见笑了。”千精诚恳的表情在此时更显出一种黑色幽默,“我只是对这种孩子稍微严厉一点儿罢了,文翰先生也不用怀疑我虐待儿童,怀疑我亲近璃月港的孩子们是为了不可告人的控制目的。”


    天权星的笑容淡了些:“富贵先生,这不好笑。”


    这种说话态度,只会让他觉得千精真的有这种危险的心思,甚至会合理化自己的错误。


    “我没有在说笑话。”千精似乎不理解天权星为什么要这样提醒他,从他的视角来看,他就是一直在说真话,“我也该回去了,文翰大人,就像是我说的那样,我要回去检查那孩子的作业进度。”


    他说完理由,转身欲走,但又顿了顿,将刚才从文翰手里摘过来的夜泊石工艺品交到了天权星掌心:“你要是喜欢我手里这个,没必要偷换,本身就是你们发放的赠品,我的指纹也不能提升多少价值——所以,两个纪念品,都给你了。”


    这就是天权星在展会与千精的最后一次见面。


    也是文翰彻底将此人此前所有标签撕个彻底的时候。


    他低头凝视在元素视野下翻涌气息的夜泊石。


    他没做那种偷天换日的把戏,就算要拿到千精的指纹和谁对比,也不用特意找这种难以拓印的微雕,所以千精的那句话,是谎言,是为了把这枚夜泊石交到他手中的正当借口。


    千精在交付过程中在他手心写了一句话。


    “我之遁玉,我之赠礼。”


    以及一个名字。


    “——千精。”


    文翰垂眸将夜泊石收起,转过身去。


    “今天凝光那孩子跟我谈起踱山葵……你知道这种异植吧,踩中能生出琥珀把人裹进去,之前有采药人从里面解救出了几十年前失踪的冒险家,那冒险家活着,甚至容貌都没怎么变化……遁玉陵地下机关附近的琥珀也不正常碎裂了,我本来以为那都是古岩龙蜥的手笔,也很困惑为什么它们的损毁至少有两个月的时间差……但有没有可能,琥珀是从内部自然开裂,那个未知存在之前一直在琥珀里面,而且从祂能被踱山葵吞掉这一点来看,祂绝不像是愚人众情报里的那样危险,可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又没办法解释晚于地形变动出现的洞穴的出入痕迹……”玉衡星在他离开会场前,这样说道。


    那在遮掩身份时也没忘记给自己一个矿工背景的年轻商人说,他来自遁玉,而地下矿区的出现,是他赠送给璃月的礼物。


    “岩上茶室万文集舍珠钿舫……这些商号和作坊的当家和掌柜再变,总务司这里登记的所有者也只会是‘千精’。”天枢星曾在岩上茶室事件告一段落时跟文翰闲谈,“这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死人,销户的名字本不应出现在如今的契约之中,但他的朋友和总务司签订了契约,保留了他的最终拥有权和决定权,岩上茶室能这么快摘出来,也是因为无论是如今的新掌柜还是之前的旧掌柜,都并非茶室真正的主人,飞云商会的当家作为茶主好友的后人,本要按协约代为经营岩上茶室,但钟离先生默认了岩上茶室的内部交接手续。这真让人意外,我还以为作为唯一活着的茶主旧友,他会很排斥岩上茶室这阶段的所有雇员,但他竟然能默许新掌柜以茶主自称……我曾找钟离先生聊过,他没透露什么有效情报,我也没查出什么,总归,有钟离先生护佑此人左右,应当是没什么立场上的调查必要……”


    千精。


    富贵是他的化名,那年轻商人来自数百年前的遁玉城,甚至就是总务司档案里不见其人只闻其名的神秘商人。


    难怪钟离对他另眼相看。


    大意了,因为千精处于时事热点,又与仙人关系密切——钟离的仙人身份璃月七星同样知情,但他们也是不知全貌,如今更倾向将钟离视作生活于璃月港的人与仙的混血,就像是月海亭的秘书甘雨——所以不知不觉蒙上仙人滤镜的天权星,如今才能回想起一些曾被认为正常表现的重重疑点。


    大意了。


    天权星朝着中心会场折返。


    千精用的是假身份,但他其实没必要用假身份,甚至是用这种隐秘的手段告知天权星身份,但联想起潘塔罗涅意味深长的笑容和愚人众大使尤苏波夫的热心肠帮忙……事情的脉络逐渐清晰了。


    不知所踪的千精自遁玉陵地底苏醒,被愚人众执行官潘塔罗涅发现,这两人开始互演,不知他们彼此纠缠的程度,但应当是各有获利,潘塔罗涅借机抵消掉了与天衡星的人情,并在总务司内部安插了一枚不定时的炸药;千精能送来海洋禁区的情报对总务司进行提醒,调动北国银行曾经的职员彻底归他所有,在获利稍薄的情况下能藏住最大的身份底牌。


    遁玉陵此事,也是一次角逐竞争。


    千精赠送矿物资源,带来遁玉城的情报;愚人众在总务司不知千精就是那未知存在的前提下,试图误导总务司真的有一个危险存在,但其实是他们创造危险,让总务司欠下人情。


    通往地下溶洞的洞穴可能是愚人众的人踩点过,机关鸟也不一定是坎瑞亚的手笔而是愚人众的科研成果,那被限制行动的孩子或许在操控彩翼鸟监视千精行动,也怪不了千精如此管教。


    ……是推论。是需要找证据的推论。


    不能再被诱导。哪怕事实真的如此,也要当成是他人故意引他如此思考。


    多疑,多心,多虑。他需要这些。


    天权星在展会内与一老叟擦肩而过。


    改头换面低调行事的天枢星停于僻静。


    “去查尤苏波夫是否捏造了——”天枢星挑眉,“看来我们的天权总算有点方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感谢到现在还一直支持追更的你们!


    动力!动力!动力!


    ——


    延迟更新致歉!


    这几天应该会忙租房和工作……


    第54章


    游船靠岸。


    出海的水手们满载而归。


    南十字的船长喜气洋洋地和莉莉娅、伊戈尔告别, 说初次合作就有如此收获,富贵先生和莉莉娅、伊戈尔,都是他们的福星。


    “嘿, 船长,不是说好了我们金盆洗手,之后叫我们的化名就好了嘛?”莉莉娅纠正南十字船长对他们的称呼, “可不能被我们的熟人听见。”


    “哈哈, 这不是还在船上吗, 所以让我最后叫一次你们的名字吧。”船长从善如流改口, “我之前从未想过有人能从北国银行辞职转投璃月的东家,我很佩服你们的勇气,也很高兴你们享受如今的生活, 你们和富贵先生都是好人, 希望你们之后的生活,能够越来越好。”他衷心祝福。


    “当然。”伊戈尔咧嘴笑起来,“对于我们来说,现在的每一天都很愉快。”


    ——快抑郁了。


    每一天都是死亡倒计时好嘛。


    莉莉娅和伊戈尔在去和千精汇合的路上唉声叹气。


    他们本该在南十字面前也藏住身份, 奈何海上局势瞬息万变,他们在不可避免的战斗中暴露了身份, 尽管他们很快找补, 南十字的人也相信了他们的谎言, 但这就是他们的错误, 而且, 这一趟下来, 南十字收获颇丰, 他们两个在招人上面惨遭滑铁卢, 这又是没做好本职工作的谬误。


    “犯了错自然会罚, 但不至于严重到杀人抛尸。”千精把莉莉娅和伊戈尔引入了赞迪克目前居住的民宅,“何况你们也做出了可见的成果,不是吗?”


    南十字的大半船员都在出海前购置了本航次的保险,如今全员平安归来,北国银行已经是小赚一笔;何况新船队的组建进度已达百分之七十的预期,不能说他们此次出行全无收获。


    “嘛,大人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们也不能否认……”莉莉娅目移,“但是我们过来的路上就有人在盯梢,我们很难不心虚。”


    “原来你们意识到了。”千精挑眉,“挺好,又赚回来一笔印象分,所以你们是避开他们了吗?”


    “当、当然!”莉莉娅瞬间绷紧了脊背的肌肉,她就知道眼前的上司不可能真的将这件事轻拿轻放,“我们保证瞒过了他们!”


    “在甩人这方面,我和莉莉娅绝对自信。”伊戈尔相当肯定保证,“我们从和记厅回来之后在绯云坡和吃虎岩转了转,去租住了小旅馆,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就潜行回来了。”


    “嚯,那你们做的不错。”千精点点头,“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把跟踪者的身份都摸清?而且,‘他们’?那意味着跟踪者不止一人,你们都能确定?”


    “九成把握。”莉莉娅忙补充,“应该是总务司的眼线。北国银行刚入驻璃月的时候我们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能迅速锁定他们的来历——”


    伊戈尔紧接着补充了具体明细,排布出了十几位可疑人士的名单,这些人里可能有被误以为线人的,但秉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原则,揪住这些人深入调查,绝对能抓到真正线人的尾巴。


    千精靠住走廊的墙壁,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快速登记下重点信息,又将填充信息的两张连页转过展示给对面二人。


    “三个,一个伪装成外来流动人口的一次性面孔,一个常驻吃虎岩的小吃摊主,一个香水坊的手艺人。”千精敲着笔记本上被他特殊标记的三个人,“前两个是正儿八经的情报网内部人士,最后一个算关系人员。”


    “……”莉莉娅和伊戈尔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觉得喉咙发干,他们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轻易摘出了目标人物的千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上司能从他们的语言中就直接锁定总务司的情报官。


    “行了,没必要这么看我,对于自己一回到璃月港就有这么多眼睛盯着你们这一点——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也是我们疑惑的点,潘……富贵先生。”莉莉娅及时改口,“事实上就算船长在入港之后第一时间向总务司的人举报了我们,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我们一落地就有无数双眼睛跟随的既视感,就好像他们在我们进入港口之前就知道我们的身份有问题。”


    “如果基于这点,那么我们在跟船离开时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伊戈尔紧紧拧眉,“现在有三种可能性。一是我们重金雇佣的随船队伍有问题;二是南十字内部有总务司眼线,而我们在隐藏身份登船时就露出破绽;三是稻妻远海有其他人目击现场并将消息传回璃月,总务司提前提防我们。”


    船队在稻妻远海时遭遇雷暴天气,险些卷入巨大漩涡船毁人亡,当时情况危机,伊戈尔和莉莉娅为了自救不得不动用邪眼,最终虽然全员幸存,但他们也在一些人面前暴露了身份,于是停靠附近孤岛休憩时,船长将他们二人请到他的房间详谈,承诺会帮他们试探南十字里有没有其他船员猜出他们身份,并让他们守口如瓶;伊戈尔和莉莉娅自己带来的人,就需要他们自己核查一遍以免信息暴露。


    “你们同样有恩于我们。”船长这样说道,也愿意相信莉莉娅和伊戈尔给出的理由,而在不能杀光南十字全员的前提下,莉莉娅和伊戈尔也更乐意相信如此处事态度的船长,只是在船长说沟通完毕、然后继续航行和返程的途中,私下调研了南十字全员七次而已。


    至于他们自己用钱筹备起来的用于捕捞航船和人员招聘等的专业团队,更是不用说,他们就差把里面的雇工从出生到现在的资料档案都给翻上一遍了。


    这样的情况下,让莉莉娅和伊戈尔承认自己走眼,实在很不甘心,至于远海事发现场,要是有其他船队在,他们不可能没发现,停泊的孤岛也是确定没有他人落脚的,所以概率性也不大。


    但从总务司的反应速度来看,他们又不得不推翻自己的自信心去排查之前可能遗漏的地方……


    越排查越觉得自己不该露出破绽,越自信越觉得难以置信,伊戈尔和莉莉娅面对千精时也更忐忑不安,直到千精暂时岔开话题,让他们汇报人员招揽进度的具体信息。


    伊戈尔和莉莉娅如实汇报原计划和实际情况,并再次致歉不得已的身份暴露影响了他们和南十字的分头行动,他们承诺在这段时间会以身为饵,得到更多有关他们如何引起总务司注意的线索。


    “喔,是因为我这个身份和潘塔罗涅的关系被总务司发现了。”千精慢悠悠开口,“你们只是因为富贵有问题被顺带着盯上的相关人而已。”


    莉莉娅和伊戈尔的表情霎时一片空白。


    “潘……富贵先生!”在千精眼神警告后瞬间收声的莉莉娅在短时间内难以做到表情管理,“你怎么好意思看我们那么怪罪自己的!可恶啊,我们还以为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可能牵连到你……”


    “原来是富贵先生牵连到我们了……”伊戈尔小声补充。


    千精挑眉:“这是先见之明,真让你们彻底抹去曾经的身份也不现实,我主动暴露,总比你们意外暴露要更能掌握主动权。”


    莉莉娅和伊戈尔看千精这样的态度,就知道这一切仍在这位上司的掌控内——这也是他们敢在千精拆穿真相时小小叛逆的理由——所以,如果他们的失误也是千精的计划,那么他们是否可以认为他们可以最大限度地免于责罚……


    “先生高瞻远瞩。”莉莉娅吹捧。


    “先生未雨绸缪。”伊戈尔捧哏。


    “先生——”耍宝的声音终止于民宅的门被吱嘎一声推开。


    室内的两人瞬间眼神一厉,惊悚自己为何没有发现有人靠近的气息,他们不动声色掩护住千精的同时朝着门后看去,可视线平行之处空无一人……


    “欢迎回来,阿赞。”千精拨开堵在身前的两人冲着悠悠荡荡走出来的小豆丁笑道,“看你抵达的时间,果然是有什么没被莉莉娅伊戈尔发现的客人?”


    瞥了一眼对面倏然放松又马上炸毛的莉莉娅和伊戈尔,赞迪克关上门朝着客厅未知走去:“有一个不明热源在他们过来的一分钟内出现又离开。”


    “怎、怎么会!”莉莉娅脸色苍白,“我们明明——”


    “行了,璃月又不可能真的没什么能人,说不定前面的家伙都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安排的,能被我瞬间拆解身份的情报官能是什么有用的暗棋吗。”千精抬手制止下意识要冲出去的莉莉娅和伊戈尔,“阿赞在这里布置了防入侵的装置,来者不会擅闯,但能从这点知道你们是我的人就够了。”


    伊戈尔紧绷下唇:“那我们完全搞砸了……”不仅带薪度假的未来可能性全无,他们甚至会比之前在北国银行跌入更狼狈的境地。


    “所以我说我有先见之明,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千精让他们跟上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赞迪克,“你们保持原来的节奏就好,总务司的集中火力在我这里,他们仍把潘塔罗涅与我切割,怀疑我是被执行官利用的棋子的同时又想拿到我这枚棋子,你们与我的交涉能被他们的脑补合理化——想必你们不会让我再一次失望。”


    他黑眸扫来,脸上带笑,原本神色高度紧张的莉莉娅和伊戈尔在他这种威吓警告下竟逐渐放松,他们知道千精日后还有他们派的上用场的地方,今天的事就此揭过。


    “遵命,先生。”


    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像是在叫长官。


    莉莉娅和伊戈尔快步穿过走廊来到赞迪克所在的位置,对里面意料之外的空白场景毫无表情变化,很自然地把自己代入了工具人的属性遵循赞迪克的意志帮忙做事。


    赞迪克抽空往千精身边靠近,他瞥了一眼怡然自得倚靠于门框的千精,想着对方还真是懂得拿捏人性。


    通俗点来说,原本的莉莉娅和伊戈尔是为了自己期待的愉快未来而活,如今他们则是为了尽量弥补原谅他们的千精而奋斗。


    毕竟是如此宽容体贴的上司,在他们大意与犯错时,站在他们角度为他们考虑而不是紧抓着无法挽回的谬误斤斤计较,他们很难不为之做些什么,才对得起千精对他们的信任与大度。


    ——但归根究底是千精让他们为其工作,雇工领该领的薪水,上司分配对应的酬金,所谓心虚与亏欠,应该对自己能力不够所以得不到的摩拉,而不是金钱关系维系的上司。


    可惜总有人分不清真心实意与虚与委蛇。


    “也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千精询问道,见赞迪克否认,他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之后你给莉莉娅和伊戈尔重新配备下邪眼,不常用,保命性质,他们之前的邪眼在出海中途丢掉了。”


    “……”赞迪克诧异,“你在开玩笑?他们的邪眼不是在出海前就由你交给我拆解了?我这里还有对应的研究报告。”


    忙活的莉莉娅和伊戈尔耳尖一动,手里的动作不由自主慢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脸上也有和赞迪克类似的惊讶。


    “……我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一遭。”千精挑眉,他扫向对面的莉莉娅和伊戈尔,“如果不是邪眼,你们怎么暴露身份又从风暴漩涡中回来的?”


    “我们一直带着邪眼。”莉莉娅和伊戈尔相当笃定自己的记忆没问题。


    “我的记忆与他们一致,南十字那边的口供估计也是如此。”千精站直了身体,将目光落在赞迪克身上,“其实是该我问你有没有在开玩笑的,不过……能让我看看你当时的报告吗?”


    总不可能他们所有人都记错了,就赞迪克一个人的记忆正常,凭什么?


    凭他是另一条时间线的客人所以不受某些规则影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抱歉。


    前天坐动车到新城市昨天今天还在忙租房所以更新可能有点赶不上。


    尽量抽时间更新!


    第55章


    赞迪克还没来得及将这部分的邪眼报告带走。


    相关文件留在室内, 所以很快一叠厚厚的纸质稿就传到了千精手中。


    千精倚靠在门边,在赞迪克的指示下找出了他们所需的资料,他看不懂上面的很多专业术语和数据, 但他至少能确定这份报告的真实性和撰写的时间。


    房间里面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只剩下门边的执行官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对时间的感知能力被无限削减,莉莉娅和伊戈尔的情绪有些惴惴不安, 而赞迪克一直在凝视千精, 等待着千精给出一个答案。


    事情到这里双方都意识到了双方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对的。”千精将手放下, “这就是证据。”


    “这么信任我?”赞迪克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不怕我伪造了这份资料或是我的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你最近可没时间搞这些阴谋诡计,而这份资料足够我找到脑内与之匹配的记忆和错漏。”千精合上资料将其重新返还赞迪克,“以我对自己的了解, 比起让莉莉娅和伊戈尔携带邪眼降低他们在遇险时的麻烦程度, 我更倾向于选择平替的不会有暴露风险的防身道具。”


    他看向莉莉娅和伊戈尔,笑了笑:“你们的能力也不依赖邪眼而展现。”


    莉莉娅和伊戈尔下意识挺直腰板。


    虽然这说法,也可以理解成千精不注重下属安全更注重任务完成度,但是莉莉娅和伊戈尔可不会这么想, 他们只会觉得千精深思熟虑,减少他们完成任务的难度:“是的, 富贵先生。”


    他们的原计划就是和南十字一同出海, 在要和那些船员长时间接触的情况下, 他们不会把邪眼这一特征明显的危险物品带在身上, 就像是千精所说, 就算没有邪眼, 他们也很优秀;甚至于在这次任务中, 邪眼是拉他们后腿的那一个, 要是采用明智的上司的平替或上位替代的防身道具, 他们哪能在南十字面前露出破绽。


    赞迪克都不太想理这两个已经被千精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蠢货了。


    “所以——”赞迪克自己也再粗略过了一遍报告上的内容,回顾了下当时的场景,“只有我的记忆没问题,这也是另一种程度的大问题。”


    “问题关键在于船队航行途中遇到的雷暴天气和旋涡事件。”千精对这方面倒不是特别担心,他之后会再确认下南十字那边的状况,如果真的确认是只有赞迪克记得真相的话,他会考虑是世界级的问题,那这种问题就不需要他杞人忧天了,“既然不影响大局,那就推后考虑。像是在前往稻妻或是要深入稻妻市场的时候,再把这件事提前探讨吧。”


    “你还真是心大。”赞迪克觉得要是他的记忆被人篡改了,他可做不到像是千精这样心平气和。


    “只是不打算庸人自扰。”千精说道,“你能随时联系多托雷吧,有机会和他聊聊稻妻的事情,他去过踏鞴砂研究邪眼,对稻妻远海里有什么东西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若是你偶然发现他的记忆也和稻妻的某些事实对不上,那我就更不用担心了,自有你代我抓耳挠腮。”


    “你还真是会想象。”赞迪克点评,他压根儿不觉得有那么多异时空切片的自己会受到记忆的困扰,总不至于所有同位体没有一个发现这个时间线上本体的记忆问题,然后没有一个人提醒本体……


    赞迪克顿了下。


    这种看自己热闹的事感觉是多托雷能做出来的。


    “怎么,你也开始想象了?”千精似笑非笑地询问。


    “……几乎为零的小概率事件而已。”赞迪克回他。


    “本就是白日做梦。”千精不以为意,“反正不影响我现在的日常,再不济,我也可以问仙——莉莉娅,你找份地图标记下此次南十字出海航线和途经地点;伊戈尔,详细回顾下在你们遇到雷暴天气和海洋旋涡时的事件经历,打份报告。”


    莉莉娅和伊戈尔应声。


    而赞迪克看了一眼对面的夫妻,将目光转移到千精身上:“向情人讨要情报还是后备选项,看起来你一个月的谈情说爱毫无进度,不如向别人讨教下如何才能拿下心上人的欢心。”


    正在分配工作的千精瞬间靠墙站直身体瞪了赞迪克一眼:“那是仙人。不是我的心上人。”


    “嗯,仙人也是人。”赞迪克敷衍他,能想到利用情色关系拉近距离,鬼才信那位只是单纯的工具人,“正好也是你在岩上茶室的下属,同为你下属的两人应该可以给出如何追人的参考意见。”


    竖起耳朵默默吃瓜的夫妻选手在听到赞迪克的后半句话时瞬间绷紧了身体。


    仙人和上司心上人什么的他们很好奇,但是要让自己代入下属身份帮上司追下属什么的……完全是一件苦差事。


    “我们不能给潘塔罗涅大人参考意见。”莉莉娅绞尽脑汁,她情急之下甚至叫错了正确的称谓,“我和伊戈尔从小一起长大,用璃月的话来说,他是我爸爸买来给我当童养夫的!”


    与此同时伊戈尔几乎也同时开口:“莉莉娅是我妈妈带回来的森林猫……”他说这话的时候莉莉娅刚好说完后半句话,当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静默了下,扭头与对方对视。


    “哦不好意思,爸爸其实说你买过来是给我当雪橇犬,但是我觉得你比雪橇犬笨多了。”莉莉娅小声补充,她知道此时此刻不适合谈论他们的家事,但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说道,“原来你和我都是被收养的……”


    两人都不说话了,他们彼此沉默着,似乎在回忆已丧命于层岩巨渊的养父母,但这诡异的气氛只持续了一秒,他们便又双双抬头去看千精。


    “璃月很好,这里的仙人也很好吧。”莉莉娅笑道,“我想我们父母的故事或许对先生您更有价值。”


    “我们的妈妈是公鸡大人的部下,父亲是北大陆地下情报网的观察者。”伊戈尔也是笑盈盈的,“他们因执行官的命令死在层岩巨渊,这代表事情暴露后必须有自保能力,所以我们要提前解决可能知道消息的人。”


    “下一个执行官是谁?”莉莉娅跃跃欲试,“可以是公鸡大人吗?我们能很快见到新的公鸡大人吗?”


    “我们能提供公鸡大人的情报。”伊戈尔微笑,“如果先生不介意我们冒犯您同事的隐私,我们能尝试联系我父亲曾经的朋友……”他垂下眼:“虽然隔了这么多年,我们不能确定是否能重新搭上情报网的观察者。”


    千精盯着他们。


    倒是没想到执行官和璃月仙人的关系能让莉莉娅、伊戈尔联想到他们曾经同样是敌对阵营的父母,他之前就查过所有银行职员的身份信息,但即使是第五席公鸡,如今也不能锤死他们的父亲真的和北大陆地下情报网有关。


    现在可以了。


    而确实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背景相对于其他职员来说,更具利用价值,他才会真正地选择他们。


    “试试吧。不能联系也不吃亏。”千精轻笑,“要是之后在璃月就有人能给我送至冬的新闻报纸,这多好啊。”正好伐难和弥怒如今在至冬境内,一男一女,配备邪眼后可以伪装成眼前这两位和观察者接触。


    那是大本营在至冬,能在愚人众眼皮隐匿的影子。


    说不准如今遍布大陆的冒险家协会与他们还有些关系。


    “我们这就去——”意识到他们手头上的活儿还没干完的莉莉娅和伊戈尔暂时止住了话题,思考着任务的先后顺序。


    “去吧。”千精摆摆手,帮他们做了决定,“又是处理记忆异常问题又是帮我说服亲友的,再待下去阿赞要嫌弃我找人拖他后腿了,其实本来搬运这件事也不在你们的职责范围内,就是打算让你们在报告完搭把手的。”


    千精让他们先去给他写个联络观察者的可行性分析,再去回顾此次突发事件和绘制地图航线,船队那边仍然是他们需要重点组织的工作。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两人瞬间舒服了。


    “以及,”千精在他们走之前相当认真地强调了这一件事,“我和赞迪克其实都是执行官本官。”


    “您和赞迪克大人当然是。”莉莉娅和伊戈尔笑着说道,“而跟着您这样的大人物,我们总能见到所有的执行官的。”


    他们离开了民宅。


    有被跟踪的前车之鉴,也遵循若无其事的原则,他们走的时候比过来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而千精对上赞迪克的目光,无辜眨了眨眼:“干什么,又不是我让他们误会我们是冒牌货的。”


    赞迪克懒得接他的鬼话。


    能让那两人误会他是冒牌执行官还能甘之如饴地忠诚于他,为他打掩护为他尝试背叛愚人众,谁信这一切不是千精的安排?


    这里的银行职员虽然都是与愚人众中高层有过摩擦的放逐之人,但他们不会将仇恨付诸行动,哪怕能力有余,也只敢偏安一隅、苟延残喘,千精能让这样的人忠诚于一个执行官为他背叛愚人众,也是了不起。


    “你准备怎么凑齐现有执行官?”但赞迪克还是这么问了一嘴,刚知道莉莉娅、伊戈尔如今想法的他,实在是好奇千精是否真的有集卡的打算。


    赞迪克倾向于千精会收集像是盗版的正版。


    因为失忆的九席、变小的二席,都是不完全体的执行官。但确实就是本尊。


    “谁真凑了。”千精无语,“你要拄拐的丑角、摘面具的队长、没羽毛的少女、玩水的仆人、谢顶的公鸡、跳舞的木偶、卖唱的女士吗?”


    “……不要。”赞迪克果冷漠地拒绝。


    千精的这句话有点儿让人恶心了。


    但是赞迪克又不由得怀疑能这么顺畅地说出这些话的千精是否真的已有打算,他想要再问,可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千精的若有所思。


    “怎么了?”


    “喔,”千精回神,“我刚才按顺序报了一遍目前所有的执行官……”


    中间的第六席空了数百年是有什么考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忙里偷闲!


    码字!


    第56章


    千精这么一说, 赞迪克也不由得思考起第六席空缺数百年的理由。


    一般而言,执行官队伍会不断扩充,新晋的执行官会先推至末席位置, 再在之后的考核晋升中调整名次分配权益。


    举个例子,若是如今有十位执行官,新任的执行官会是第十一席, 是如今的末席, 随着时间流逝, 他可能跃升八席、跃升六席、跃升首席, 而被他挤下排名的执行官会向后补位。


    这种晋升机制应当不会留下执行官的空位才对。除非这位执行官做了什么,至冬女皇帮他保留了席位,但这个规则又不适用于从未有过记录的第六席。


    就好像是有人粗暴地把第六席的相关记忆从所有人脑海中抹去那样……


    赞迪克冷不丁想到了让千精这等人物都出现记忆问题的远海漩涡, 说起来, 如今在位的执行官都曾是异国之人,像是来自蒙德的女士、来自枫丹的木偶,七国之中唯有稻妻和目前在位的所有执行官都没什么大关联。


    赞迪克觉得太巧了。


    他想如今沉思的千精应该和他想到一块去了,而回神的千精肯定了他的说法, 也提出了另一个关于执行官席位的猜测。


    “执行官的席位基本恒久不变,如今的排名也并非以实力和贡献调动。”千精回忆着目前他所了解到的执行官的信息, 在调阅到第九席的情报的时候, 他勾了勾唇角, “我的排名在璃月是至高席位, 是唯有最尊贵之人才配得上的尊贵长久。”


    “命运相关的排名。”赞迪克点头, 愚人众的统括官曾是坎瑞亚的宫廷法师, 作为覆灭于高天规则的丑角, 他或许在邀请来自提瓦特各地的执行官加入至冬女皇阵营的时候, 就洞悉了这些执行官的命运。


    “所以第六席位置空余, 或许是因为匹配命运之人尚未诞生,或许是因为这个位置上的只会是概念意义上的存在。”千精这样说道,“六道轮回,创世六日……这个数字本来也很特殊,或许在新世界的建立中这位不被我们所知的第六席能起到相当美妙的作用。”


    赞迪克沉思。


    但千精已经把这个同样不适合如今的他深究的问题抛之脑后了。


    民宅内要收拾的东西很多。


    这里的任何一个东西遗留下来都可能会被总务司高度警戒。


    千精倒是无所谓。


    遁玉陵事件未过,如今的他可一直是璃月七星的重点关注对象。


    身边的赞迪克同样。那与第二席博士如出一辙的蓝发和红眼实在是太过标志性的外貌特征,好在就是因为太标志性了,赞迪克又从没掩饰自我的打算,七星只会怀疑他们关系匪浅,还不至于胆大包天地将他们划为一人。


    他们都没敢把富贵和潘塔罗涅画上等号。


    “这不一样。”赞迪克回他,“我和博士可是切实同一时间出现在了不同的地方,而你——”


    千精的两个身份从未同台出现。


    若是千精安排了替身,那么赞迪克也相信总务司那伙人能被狡诈的狐狸带进沟里,但是千精没有。


    他如今切换身份越发肆无忌惮,丝毫不在意富贵和潘塔罗涅的行程不仅毫无重合甚至可以无缝衔接,完全是一个人可以忙得过来的双面生活。


    甚至于他们容貌近似,身量类同,千精就差把潘塔罗涅和富贵都是他写在他自己的脸上了,璃月七星那群人还跟瞎了一样固执地往他们是两个人的推测之路上越走越歪。


    这真的很难不让赞迪克怀疑总务司的水准。


    “是我过于厉害,否则多托雷怎么可能放心让你独自一人来璃月。”千精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没有我,你早就被总务司的人识破身份抓起来了。”


    赞迪克当时在北国银行根本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


    不是说银行的职工们没有保密原则,千精的意思是,赞迪克的行事作风还没有到那种处处不留痕的狡猾地步。


    再怎么小心行事,也不可能像是现在能以可疑人士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走在璃月的疆域内,甚至能让总务司的人帮忙搬家。


    ——千精更新了富贵的人设,和天权星文翰之间搭建了心照不宣的渠道,这个渠道目前不存在任何渠道交流,有的只是双方在彼此领域做事时,最大程度放行的权限。


    就比如现在他要将民宅内的各种设备与档案搬运到上次展会拍卖的矿脉附近,千精找了镖局的人帮忙,镖局的人也勤勤恳恳把打包好的行李送遁玉陵;千精委托了冒险家协会,请来的雇工也兢兢业业跟随镖师监督他们的运输任务——这看起来很严谨了吧?物品打包好才交给镖师,路上也有专门的督查跟着队伍保证货物送到目的地之前一切保密。


    但是除了在矿区接应的人是千精信得过的,请来的镖师和冒险家都是很容易被动手脚的,千精理应用自己的人在和记厅与冒险家协会登记接委托,但他没有,反正送到了就行,货物中途被打开检查设备被拓印报告,还原包装痕迹后他可以当作不知道。


    要是总务司蠢到给机会也不动手脚,那千精之后在赞迪克这种外邦人评价的时候也不会开口挽尊了,好在这届的天权星并不是纯粹的酒囊饭袋,接住了他的暗示也默认了实验室的存在。


    因为他们得到了他们自以为的愚人众内部研究资料,在进一步确定千精是璃月这方的暗线之后,更不会打草惊蛇让千精在潘塔罗涅那边吃亏。


    总务司和天权星被千精误导太多次了。


    所以他们不敢轻信,对任何事态看法都保留一份余地,或许他们仍然无法笃定千精就是遁玉城之人,但在千精抬出有仙人佐证的遁玉遗民身份、不断暴露富贵与潘塔罗涅的共通之处之后,他们能九分笃定富贵不等于潘塔罗涅。


    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富贵和潘塔罗涅都是聪明人,不可能露出这么多破绽,等着他们揭晓真相。


    应当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故意为之的诱导性行为。


    天权星不想再上当,所以对千精和潘塔罗涅的身份关系持保留意见,他拿出了百分之九十的精力筹备应对执行官与遁玉遗民的针锋相对,拿出了百分之十的谨慎提防一切都是千精自导自演的阴谋诡计。


    若真是同一个人,揭穿便能取得最大效益;就怕不是同一个人,而千精和潘塔罗涅在搞互相敌对,他们还不小心被执行官利用诱导,得罪了仙人故交,坑害了遁玉先民。


    所以总务司会认为莉莉娅、伊戈尔拜访千精也不过是执行官牵制千精的手段;所以总务司会在查出赞迪克可疑之处后按兵不动,认为千精拿捏住了其他高位执行官的亲信。


    七星都偏向千精在与潘塔罗涅博弈。


    这实验室迁居也是博弈的一种结果。


    展会的稀有矿脉被与愚人众合作的璃月商贾买下,明面上开采与矿石运输一切按契约条例进行,可暗地里愚人众士兵伪装成矿工于矿区徘徊,对遁玉陵的秘密虎视眈眈的同时,也如千精所说不断伪造危险生物离开遁玉陵在璃月各地出没的线索痕迹,以知道七星不知道的秘密信息这一情报差来拿捏总务司不敢轻举妄动。


    若千精真是遁玉遗民,总务司会假装不知愚人众的欺骗,让这一个理智且能力出众的卧底继续在执行官身边潜伏下去,帮助他们避开愚人众的阴谋诡计,也帮助他们了解愚人众内部的重要机密。


    若千精是执行官安排的棋子,总务司就更不能提前揭穿愚人众,在不能笃定遁玉陵里究竟出来了什么东西的前提下,七星需要尽可能地收集情报,在保证璃月安全的前提下冲破愚人众的信息陷阱,按部就班一个个清算敌军。


    而这两种解读在赞迪克离开璃月港搬往遁玉陵这件事上,都可以达成一致的解释:遁玉陵的地理位置与人口密度适合愚人众开展更大范围更深领域的学术研究,赞迪克将作为实验室的核心于此深耕。


    无论千精是纯粹想要找一个更好的科研环境还是为了更进一步地和另一位执行官搭上关系,总而言之,总务司知道这件事了,总务司得到了一个更进一步得到愚人众情报的机会。


    借着帮助的名义心怀不轨,这是愚人众经常做且如今正在做的事情,但这种手段不分高低贵贱,总务司拿到了情报,千精收获了信任还免了一笔花销,双赢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诚然那些民宅里有很多不能暴露的东西。


    但千精和赞迪克提前销毁机关鸟等机密文件与制造设备,藏匿邪眼开发与改造等重点研究核心,剩余的那些,就算全被璃月官方知情也不影响他们的继续活动。


    何况总务司和七星都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如今的“边角料”,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至关重要的全新资料。


    “当然,别看我这么说,”千精坐在已被搬空的民宅里的唯一椅子上,他搭着腿,笑盈盈地看着赞迪克,“在我看来你遗留下来的随笔草稿也不能被称为边角料,是碎玉吧,如同砸中层岩巨渊那颗天星中飞出的碎玉。”


    赞迪克不置可否。


    千精逗了逗在肩膀上已经被修复好却因为无人操作而保持静止状态的机关鸟:“之后你就在遁玉陵的实验室静心研究,我会把小财的权限转交给你,平日里你有什么事直接通过它联系我。”


    这只彩色羽翼的机关鸟被他因颜色而命名。


    赞迪克知道千精取名的逻辑,但这显然不是现在的重点,他眯起眼睛的时候,千精抬眉看他一眼,解释只有这一只随身机关鸟的权限可以对赞迪克全部开放,其他机关鸟的录像监控功能仍在他这里。


    当然,赞迪克要是暗地里做什么权限手脚千精也不太可能知道就是了,毕竟所有机关鸟的制作都是赞迪克。


    “我没有多管闲事的时间。”赞迪克的目光定在小财鸟的身上,千精如今将这家伙随身携带,全部权限的开放就意味着他随时知道千精在做什么,即使千精更有随时关闭镜头的权利,但能给予他如今的权限,已经让他感到相当意外。


    年轻的商人冲他弯了弯眼睛。


    赞迪克不着痕迹移开视线。


    他得制作个遮挡表情的面具,不然被哄时的心理活动直接在脸上呈现出来了。


    眼睛也得遮上。漏一只都能被千精注意到他在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更新时间又要很不稳定了……


    orz我好像没稳定过。


    第57章


    千精确实给予了赞迪克足够的权限, 毕竟能让赞迪克随时关注他的情况,何尝不是一种对赞迪克能力与信任度的大力认可?


    但某种程度上而言,千精对赞迪克和对莉莉娅、伊戈尔没什么区别, 只是在莉莉娅、伊戈尔的事情上赞迪克能够冷静看待客观事实,换了他自己,就是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了。


    多数情况下, 自知却放任自流的后者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前者更可悲。但能让赞迪克这样的人拒绝反抗顺他心意, 也更能凸显出千精在与他相处时确实采用了正确的方针与政策。


    他就是擅长应付小孩。


    千精站在岩上茶室半开放的二楼眺望璃月远处风光, 这里的视野很好, 这个季节凉风习习,也甚是惬意快活,他如今不用常去北国银行, 便选择了此处区域作为闲暇时放松的基地。


    这里除了看不到往生堂看不到钟离居住的民宅一切都好。


    不过也无所谓。


    千精知道总务司已经跟胡堂主了解过富贵的身份信息——这没什么, 南十字船长、刻晴父母等人在他身份隐患抬上明面之后也被七星约谈过。


    千精也知道钟离每一天的行程,在排布着他无数眼线的璃月港,他可以随时说出对应时间下钟离所在的具体位置——友善的仙人默认了他的放肆。


    所以,千精如今可以怡然自得地站在茶室露天区域的围栏附近, 悠闲地端着茶杯喝茶。


    “已经过去很久了哎。”北斗坐在二楼茶座的长凳晃悠着腿,她的面前放着果饮, 但是她基本没动几口, 双手搭在身体两侧, 不时扭头朝着刻晴所住宅邸的方向探头探脑, “刻晴今天怎么这么晚……”


    她嘟囔着, 脸上已经不由自主带上了疑虑和困惑。


    千精收回视线, 转了个身迈开长腿在北斗对面坐下。


    ——显然他所谓的悠闲不是不工作, 而是活儿轻松。


    他将在北斗和刻晴身上开启他的下一个计划, 如今作为忙慌之前的安逸时光, 他需要继续扮演他的知心大哥哥人设才对。


    “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千精将茶杯搁置在自己手边,“你知道的,北斗,那孩子输给你之后,都不太好意思见你了,跑野外很勤,附近的史莱姆差不多被她清了一个遍,千岩军都该给她付工资。”


    南十字返航之后,北斗便可以像是之前那样在璃月港停留很长一段时间。


    此次的重逢,比北斗和刻晴预想的都要快,所以还没锻炼出多少实战经验的刻晴几招惜败,这一个月内也没和北斗碰面几次。


    憋着气的孩子发狠了往近郊区域探索,好像要把这几年待在家里休养生息的步数都补回来一样。


    “她很努力啊。”北斗把手搭在膝盖上重重点头,“有管家和护卫待在身边,刻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可今天我们约好了中午在这里集合,她这样一个有时间观念的人超时了二十分钟,我还是很担心她过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看了看太阳,在心里估算了下大概时间:“如果再过十分钟她还没来的话,我要去她家或是她今天应该在的地方看看情况。”


    千精赞同她合理的想法,其实他也应该问北斗要不要他帮忙派人过去看看情况,但刻晴虽然迟到,但也只是半小时不到的事情,千精能显而易见预料到北斗会回他不需要,所以他也就干脆跳过了这个话题,准备聊些其他的,让精神紧绷的北斗放松下来。


    他说北斗在剑上面很有天赋。


    刻晴应当也是从小开始打基础,按理说她出身名门,接受到的训练应该比北斗更系统,但是她的云来剑法对上北斗粗犷的大剑,却总是频频吃亏。


    “嗯……这个啊。”北斗揉了揉后脑,如今的她不能说出“战斗意识”这种专业术语,也很难系统分析刻晴几次落败的具体原因,只能从自己的实际感受出发回答千精的问题,“因为我是抱着杀死她的决心去与她对决的?”


    千精眨了眨眼。


    他下意识看了周围,这个时辰二楼没几位客人,他们所在的位置又是拐角区域,所以应当是没人听见北斗这种危险的发言的。


    “喂!富贵叔!”北斗拍了拍桌子,“你这样一搞才显得我的话奇怪!我只是对所有对手都拿出最认真的态度而已!像是这种切磋只要在最后关头留手就好了!我绝不可能真的伤到刻晴的!”


    她的解释像是连珠炮弹。


    “啊,我知道的。”千精不断下压手掌安抚北斗,“你从出生就在船上,到现在参与过无数场与海兽与天气与意外的战斗,所以你能赢下只把战斗当竞技的刻晴。”


    “我没有在生气,富贵叔也不要说刻晴对剑斗不认真,她打败我的决心谁都能看见。”北斗很认真地纠正千精的说法,“是我太厉害了,我可是在海的怀抱里长大的大力士。”


    她张开缠绕着褴褛的染色绷带的手掌,掌心纹路斑驳,色泽暗沉,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手。


    “要是这么轻易被刻晴打败了,我也白练这么久了。”北斗说道,“那把木剑从我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一直陪我到现在,有损坏就加固,现在和我和它是最佳搭档,刻晴和她的配剑还在磨合期呢。”


    北斗在璃月港的时候不会随身携带那把剑,但千精也曾见过她的武器,那仍在更新迭代的木剑其实更适合以重刀命名。


    木质基底加固铁矿打磨边缘再以绳索与布条缠绕,武器的重量在与日俱增,在日复一日坚持锻炼的情况下,她的天赋能得到当下环境中最好的发展。


    但之后若是刻晴的剑法真成系统,自己捣鼓摸索的北斗总会落败,并且和刻晴的差距越来越大。


    因为北斗的天赋还没有到一骑绝尘万里挑一的程度。


    北斗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她从不觉得未来会按部就班地发展成意料之内的东西。


    命运就如同海上的天气,总有意外之喜。


    “我可以一直赢的。”北斗凝视千精,“我之前是除了坚持挥剑之外没有任何的训练计划,但现在我已经是刻晴的朋友,我的朋友就是我最宝贵的资源,我会让自己更轻松地变强。”


    她说她的父亲和千精合作,在上次出海中大赚一笔,她用这笔钱给刻晴准备了礼物,让刻晴家的武学师傅帮她查验了身体素质,更新了日后锻炼的计划。


    “商人重利,水手也重利,虽然大多时候我们都会把义气放在利益之前,但是利益也是一种维系友情的手段。”北斗笑着说道,“主动的索取能让我更能衡量朋友能给我带来的价值,当然,像是富贵叔叔——”


    她注视着千精的眼睛,微笑着说出了真相:“主动付出才能让你更有安全感。”


    千精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他调整了坐姿,饶有兴趣地盯着眼前的孩子:“我从来不知道我给你这样缺爱的印象。”


    他托住下巴,用玩笑的语气开口道:“和你们关系太好,你们对我都有滤镜了。”


    北斗却摇了摇头,认真补充了自己刚才的回答:“不是的,因为能让富贵叔在意的,都是有价值的可以成为朋友的,无论大人与小孩,在你的眼里,都只有一个分类——可结交,或是点头之交。”


    而千精结交的那些人总不会让千精的付出亏空成零的。


    哪怕是看似无用的孩童,也能给予千精可视化的利益。


    “我不知道我哪里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也不知道刻晴和白术为什么被富贵叔看中了。”北斗弯着眼睛,“但是哪怕利用,也请务必不要伤到我们之中任何一人的性命,所以——”


    千精几乎以为这直觉异常灵敏的孩子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问他刻晴失踪跟他有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是话锋一转的北斗只是问千精之后有时间能不能帮她加固下她的长剑。


    千精点头的时候,北斗说千精细皮嫩肉的,看上去不像矿工,也不像铁匠,平常也不做练习,却一直能随手就雕出那种稀罕的物件。


    她的时间追随着千精搭在茶杯上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的指尖:“我都看不出富贵叔曾经在沉玉谷当过采矿工人,你的手指很干净,没有染色,也没有皲裂,像是一直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比刻晴还要有那种不谙世事的烂漫感。”


    她指出了千精的破绽。


    千精的视线低垂。


    “这算是称赞吗。”千精低笑了一声,“细节决定成败,我会注意这点的,而我当然也会给你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让你们安全健康地长大。”


    他在北斗眼里是总务司的秘密情报官,总务司不会迫害孩子的,即使利用,也是为了塑造人设;即使孩子遇到危险,也不是他们故意为之,而是有不可抗力的黑恶势力在暗中行动。


    千精刚才的那句话也是在否认刻晴并没有陷入他知情的危险,而他闭口不言,没和北斗交代。


    既然情报官也没得到什么消息,那么刻晴应当只是在日常生活中遇到了麻烦。


    北斗稍稍放松,心绪却没有真正平静:“我知道的,一直相当可靠,我其实也不太想因为朋友的迟到麻烦富贵叔叔,但如果刻晴在我走之后过来了,麻烦富贵叔叔派人去找我过来,我就在刻晴今天可能出现过的地方。”


    千精说着当然没问题,顺便将放在桌上的果饮递给北斗,北斗几口吨吨喝完,和千精一打招呼,就从楼梯口溜走。


    她的动作很快,邻座的客人听到杯子落到桌上的声音转过头,已经什么影子都看不到了,留在原地被投以注视的千精用语言技巧遣返他们的注意力,借着二楼的海拔看了眼从街道上跑过的北斗,端着茶杯回到了室内。


    嘛,他当然知道出岔子的原因,否则他也不会站在二楼的茶室边喝苦茶边陪北斗吹风。


    只是有危险的又不是刻晴。


    千精折返回茶室内特意为他设置的休息室,把杯子搁置回桌面,窗边有千岩军小队行色匆匆。


    “出事了……”


    “遁玉陵?我就知道动这种先人遗留的财富会遭报应的!”


    “你之前支持开发矿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也不是遁玉陵出事!是层岩巨渊——”


    墙壁的隔音很好。


    但室外的声音仍然传入千精的耳朵,他端着下颌,直到屋门忽然毫无预兆开始剧震。


    千精侧头。


    赶在门外之人破门而入之前,千精推开门,入眼的熟人让他下意识一挑眉:“发生什么了,胡堂主?您这时候来……”


    他拧眉:“刻晴那孩子真的出了事?”


    第58章


    胡堂主没有带来刻晴出事的坏消息。


    但是他带来了层岩巨渊的坏消息。也没有提供给千精刻晴确实没有出事的证据。


    如今消息灵敏点的人都知道须弥的死域加速扩张, 而层岩巨渊作为璃月和须弥的接壤地带,会有几个须弥人为躲避死域而不小心闯入,也是正常的吧?


    在地脉一直不太稳定的层岩巨渊, 这些迷失方向的须弥人一不小心成为了昏迷不醒的活死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往生堂的摆渡人接到了处理活死人的任务,肩负起把迷惘的外国旅人从边界带回来的责任, 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胡堂主把一切都说得顺理成章。


    千精也从善如流一直跟着点头, 然后将话题引导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所以这和您火急火燎来找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神色迷茫:“我既不会医术, 也不会招魂, 若是您有什么采矿的问题需要咨询我的话,我倒是能回答出一二来……”


    胡堂主揉了揉太阳穴。


    作为仍把千精当做总务司秘密情报人员的他来说,他知道千精如今用的是假名假身份, 所以一直不是特别能够理解为什么千精要给自己安一个矿工的背景身份。


    显得他肩膀能扛山?


    这就跟千精执着于被小孩子叫叔叔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可能这就是千精的行事作风吧。反正胡堂主是第一次见到会把秘密身份透露给小孩知晓还从不掩饰自己有异常的情报官的。


    “不, 我希望富贵先生帮我引荐下你收养的那个孩子。”胡堂主直截了当地回答了自己的目的,“我希望借助他为锚点,将找不到回家路的须弥灵魂带回此方世界。”


    “……”千精笑了笑,“您这话说的更没道理。胡堂主指望一个临时寄宿在我这里的须弥孩子帮上什么忙?就算他真的能帮上忙, 胡堂主口中的事情也具备一定的危险性吧。让活生生的孩子为半死不活的大人涉险,这是往生堂自主开拓业务的手段吗?”


    千精当然知道胡堂主会解答他的所有疑惑。


    甚至于此时胡堂主的登门拜访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这不妨碍千精作为赞迪克的临时监护人如此质问胡堂主。


    “绝非如此。”胡堂主斩钉截铁否认, “只是上次你带着那孩子拜访往生堂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他不是此世之人, 身上死气大过生机, 一线生机还束缚于四面八方的协议, 像是有无数人能通过规则直接抹杀他一样——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但是进入边界能模糊协议的实现, 有这样一个救人又能自救的机会, 我希望能卖你一个人情。”


    “……”千精缓缓坐正了身体, 他是知道胡堂主当时就看出了赞迪克的不对劲,但是能看出这么多,是真让人意外。


    虽然真相和胡堂主想的肯定有偏差——不是赞迪克单方面受制于人,而是博士和包括赞迪克的其他切片在内有自毁程序的协议——但是他得知了这个情报,是意外之喜。


    “原来是帮我的忙。”千精按压着眉心,“我就说最近也不是没有来璃月旅游的须弥孩子,怎么就赞迪克能帮忙……嗯,你说得对,他在这方面确实特殊,而我既然收养了他,就真的希望我能帮到他。”


    他的眼睫在掌心的阴影中垂下。


    能钻协议漏洞将自毁程序的启动掌握在他手里的话,那他就真的可以做二席的爹了嘛。


    “须弥孩子都可以吗?”千精抬起头看着胡堂主,“所以那几个在层岩巨渊昏迷的偷渡客到底是遭遇什么了?看起来不止是灵魂迷失边界的问题。”


    “这事说来话长。”胡堂主也头痛,他觉得最近的璃月属实是多事之秋,之前或是死亡或是被封印的魔神一个接一个出来彰显存在感,“层岩巨渊在几年前就开始出现异常……”


    “太长了。”千精说道,他站起身,将胡堂主往门口的方向带去,“我和赞迪克有远距离联络的手段,我们先走,我会提醒他去目的地与我汇合。”


    “往生堂还是层岩巨渊?”千精询问。


    “往生堂。”胡堂主迅速回应。


    他的视线在千精手心的小财鸟身上一晃而过,迅速跟上了已经推开门的年轻人:“能配合节约时间真的是太好了……”


    “我该做的。何况你们能让受害者撑到回到往生堂也是非常辛苦了。”千精说道,“我会说下我知道的层岩巨渊的情况——须弥雨林死域扩张,璃月层岩巨渊淤泥涌动,但就像是教令院声称能抑制死域,总务司和璃月七星说这种异常也在可控制范围内。”


    胡堂主怀疑千精一下子黑了两个国家官方组织,但看了看千精神色如常的脸,又觉得这只是千精作为公职人员一种合理的身份隐藏手段。


    “须弥那边我没深入了解过,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层岩巨渊这边确实没有出现任何人员伤亡。”千精眯起眼睛,“我们在淤泥涌口最多的区域采矿都好好的,怎么须弥人一来就卧倒了?是他们故意偷渡搞鬼,还是总务司隐瞒了璃月这边的所有伤亡?”


    “……都不是。”胡堂主说道,“近几天层岩巨渊地脉紊乱程度加重,那几位迷路的须弥客人身心交瘁,首当其冲受到伤害,也是由于他们的重度昏迷,提醒了地下矿区其他人淤泥的污染程度在加重。”


    千精点头。


    出于那几位偷渡客帮他们试毒且告诉他们有毒的份上,璃月人是该义务帮忙。


    当然外国友人有难本就需要热情伸出援手。


    历史悠久的璃月总不能被至冬的优良传统比下去。


    “他们其实撑不到矿工发现他们,也撑不到被千岩军带回往生堂。”胡堂主说道,“层岩巨渊出现了梦之魔神的遗恨,那些受害者理应被噩梦吞噬,但如今都沉睡于美梦。”


    他皱着眉:“美梦的庇护让受害者幸存至今,却也阻止摆渡人从边界锁定他们的位置将他们带回……”


    “我了解了,”千精看着近在咫尺的往生堂,岩上茶室距离这里并不远,而在他们特意加快脚程的情况下,谈话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也正好可以推门入内,“须弥的智慧之神正好有美梦的权柄,所以你们认为是她庇护了身在异国的子民,如今准备让同样须弥血统的孩童入梦,解除昏迷之人身上的美梦把他们暴露在噩梦的现实也暴露在边界之中?”


    正堂里已有布置。


    红烛摇晃,暗沉熏香。


    落下的长布遮掩着受害者所在的床榻,仪倌来往,像是影子一样无声静默地做事,有两位千岩军驻守旁侧看着他们的忙碌,而再外面的靠近门槛的区域,站着月海亭的秘书和一位须弥面孔的学者。


    “看起来入梦现场布置好了。”千精说道。


    “如今的智慧之神可没有这种能耐。”那位须弥学者冷静地开口纠正千精,“初次见面,我是因论派学者莲娜,近年在璃月研究梦之魔神的历史,此次自荐参与报到。”


    指出了千精的谬误之后,莲娜迅速进入了纠正的下一步骤:“根据我三位同胞的体征及现场痕迹推断,他们有幸在地脉紊乱中得到了阵亡夜叉赠送的美梦,拯救他们性命的必要条件是将他们带离层岩巨渊消除夜叉的影响,以多梦的幼童为信标定位噩梦缠身者在边界的位置。”


    她扫向进门的千精和胡堂主身后:“胡堂主,你推荐的野生须弥孩童来了吗?不必强求,虽然那种类型的信标质量最好,但普通的须弥人,我,也可以作为替代选项。”


    千精看了眼胡堂主:“听起来信标只是诱饵的修饰性说法,莲娜小姐也觉得这种事由她来替代更好。”


    “替代是出于我摆脱婚姻噩梦的私心,不是出于安全考虑。”莲娜在胡堂主开口之前接话,将千精的注意力又引导到她的身上,“等胡堂主将所有人从边界带回的时候,甘雨小姐请来的助力会清除归来者身上的魔神残渣——包括信标已被邪祟污染的梦境。”


    “我只是短时间内不会做梦了而已,这种代价对我而言甚至是奖励。”她伸手触摸自己的眉心,又很快把手放下,“但胡堂主既然推荐了一位拥有许多噩梦的须弥孩童,我会把这个机会让给他的。”


    “……”千精想到生死边界甚至可以模糊第二席不同切片之间的自毁系统,又想到有不止甘雨一个的仙人对此护法保证此行的安全性,看着胡堂主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您所说,您真是让我欠了一个很大的人情……”


    胡堂主却摆摆手:“受之有愧。你也知道引魂这件事上,我们帮了那孩子,那孩子也帮了我们,这账应该就这么平了,但我又要了额外的人情,其实是打算找你帮另外一个忙,又担心你拒绝。”


    “嗯……”千精侧脸,看见之前未言一句的甘雨走上前来,“看起来是七星托胡堂主送了我这样的人情。”


    有须弥学者在场,千精没有询问总务司是否也准备借此机会试探赞迪克与第二席之间的关系,只是看着甘雨站定在他的面前,冲他表达了贸然邀请的歉意。


    “富贵先生,此刻可否与我同去归离原?”甘雨的口中吐露刻晴近期修行的地点,她盯着千精的眼睛,神色温和,“若是您忧心家中养子,留在这里陪护全程,那我就先走一步,之后派遣千岩教头来接您。”


    她没有给千精拒绝的选项。能选择的也只有去的时间。


    麒麟生性温良,但作为仙人血脉,作为月海亭的唯一秘书,她终究能比七星给予凡人更大的压迫感。


    千精眨了眨眼。


    他毫不犹豫跟上了甘雨:“他很独立,用不着我挂心,归离原发生了什么?刻晴应该就在那里——”


    两人一前一后从往生堂离开。


    随身的小财鸟告知千精赞迪克即将抵达往生堂,而千精似乎注意到什么,抬头朝着屋檐上看去。


    傩面的夜叉垂眸与他对视一眼,匿去了踪影。


    那应当是那位学者口中甘雨请来清除噩梦的助力。


    千精收回目光,跟上因为他分神而领先他过多步伐的甘雨。


    【作者有话要说】


    一方面这章憋的很惨,一方面好几天找工作一败涂地。


    orz。面试无下文。租房库库扣钱。


    第59章


    千精跟在甘雨身后。


    前方的麒麟化形一直和他记忆里的没什么差别, 要说显著的变化,也只能说是那种越发内敛温柔的气质。


    似乎一切于她而言都游刃有余,大到统筹璃月的大小事, 小到在此事件中与他对接。


    虽然要请到夜叉肯定需要甘雨这种联系仙与人的半仙帮忙,但仅仅是因为几个倒霉的须弥人就大费周章请仙人助力,璃月七星还是觉得仙人太闲了。


    “富贵先生。”甘雨在往生堂附近无人的巷道停下, 转过身对上千精的视线, “若是单纯以双脚步行至归离原的异变之处, 太过耽搁时间, 请容我捎您一程。”


    “自然。”千精让甘雨怎么方便怎么来,“我悉听尊便。”


    他娴熟的动作和坦然的姿态让甘雨微愣,她的视线在他脖间的仙人印记上一晃而过, 垂眸, 并拢食指与中指聚拢仙力:“请容我在公事之外询问您一个私人问题。”


    千精眨了眨眼。


    “请问。”年轻商人洗耳恭听,他在面对甘雨的时候,似乎比平日里更加彬彬有礼,“我知无不尽。”


    “……”甘雨盯着他毫不避讳的双眼, “你是愚人众的第九席执行官,还是遁玉城千年前的富商?”


    千精就知道甘雨会问这个问题。


    记忆与仙力丧失大半的长生都能一下子读懂他身上的仙家讯息, 没道理千年中力量渐长的甘雨不能发现千精身上的留言标记。


    钟离作案的时间在他初见天权星之前。


    这就意味着甘雨在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就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甘雨能坦然接受千精的清心赠礼并回赠花草名目, 未必完全是千精让她放松了警惕的功劳。也可能是她笃定这位执行官一直身处某位仙家的掌控, 不会掀起任何大风大浪。


    无论如何, 那时的甘雨对千精就是潘塔罗涅这一点毫无质疑。然而如今她见到了千精, 这一位被七星否认是潘塔罗涅本尊的遁玉城先民, 自然会有所困惑。


    她不会怀疑脖子上同有一种仙力痕迹的千精与潘塔罗涅是两个人, 但会怀疑从遁玉陵中爬出的千精不是一直活跃于愚人众的潘塔罗涅本尊。


    “都是。”而千精没必要在这方面隐瞒仙人——即使甘雨作为月海亭的秘书辅助七星, 是尘世中与人类共事最久的半仙之人,但她仍属于仙人,而非纯粹的人类阵营,“此事说来话长,七星那边对我的认知有谬误……”


    “那便不说罢。”甘雨并拢的指尖溅出碎冰,周围的景色在瞬间弥漫的白雾中极速淡去,“我遵循帝君的契约,不以仙人身份干涉璃月诸事,不以俗世人情叨扰隐世仙家,此问出自我私心,既得答案,不予外人知晓。”


    她没有过多探究千精身份的好奇心,也不会因为仙人身份,得到这至关重要的信息之后将一切线索透露给璃月七星。


    璃月是与神同行的国度,但同样是所有子民都可以尽情施展手脚的人之国度。在不动摇璃月根基的前提下,千精作为至冬执行官和璃月总务司的良性竞争,是被允许的。


    甘雨只需要继续这千年来她一贯的协调、平衡、守候四方和平的做法便够了……


    “感谢您的体贴,保留这份信息差于我是有利的。”千精微笑着回答,“甘雨姐姐应该也认可这一点吧。”


    甘雨的手猛地一抖。


    雾气回拢,周围的景色已从璃月港的青瓦高墙,转为归离原一望无际的平川。草叶摇晃,芦苇悠荡,脚下踩着的土地似乎都变得松软起来。


    不远处有千岩军的队伍驻扎。


    甘雨深深看了一眼千精,对方只是扬着礼貌的笑看她。


    她的记忆里没有此人的存在,但能够对她叫出那种称呼的千精,不可能在之前与她毫无交集。


    他知道她的饮食偏好。


    七星的推论还偏向千精是遁玉城的先民。


    五百年前,不,千年前吗……


    她看着对面显然是故意叫出那个称呼吓她的千精,抿了抿唇,没有在此时多问,只是一味地带路:“跟我来,虽然此地异变突然,但你应是无需多言的知情人。”


    千精以颔首替代了自己的答案。


    他当然知情。


    说不委婉一点,这就是他一手促成。


    天知道他一个凡人真摆弄出海洋禁区那种魔神级别的祸患有多辛苦。


    他在千岩军的临时驻地附近看到了愚人众的先遣队。


    以愚人众大使尤苏波夫为首,这里集结了一批武装优渥的精英士兵,他们也支起了帐篷,营地附近甚至有燃尽的篝火,看样子相比起临时赶到的千岩军,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就是你们不信任我们的结果,很显然作为合作方我已经不止一次提醒你们有危险的东西在璃月境内悠荡,愚人众险些就要抓住那梦魔的影子了,你们让我之前的辛苦全部白费了!”


    “总务司与愚人众的合作协议可不包括让璃月百姓涉险。尤苏波夫,你该庆幸那孩子的云来剑法具有斩妖除魔的属性,否则她要是被梦魇伤到一根汗毛,我可不保证你能站着离开璃月港。”


    “那小鬼擅闯地脉布置被梦魇缠上关我们什么事?!”


    “是啊,就是因为你们也不是有意为之,所以你能站在这里。”玉衡星神色冷淡,“要是你们一开始便打算拿璃月人做容器吸引梦魇,你现在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你——”


    “尤苏波夫先生,玉衡星的性子向来如此,他好恶分明、心直口快,你别跟他计较。”天权星温和打断了尤苏波夫的声音,他嘴上的内容像是道歉,又像是无声警告对面的愚人众大使不要在这件事上死抓不放。


    真论起来,各种意义都是愚人众吃亏。


    而千精已在他们的交谈中拼凑出此地事情的全貌。


    还是与梦之魔神有关。


    层岩巨渊是,归离原这边也是。


    只是层岩巨渊那边,是魔神残秽主动捣乱,而归离原这边,是愚人众要主动吸引梦之魔神的残秽现身。


    魔神残渣是璃月的麻烦。


    而愚人众积极解决璃月麻烦的理由,是因为尤苏波夫之前和七星就遁玉陵一事达成了协议:愚人众会帮总务司揪出从遁玉陵爬出的未知存在。


    愚人众将这一存在定性为梦之魔神的相关存在。


    不提千精提供给总务司的说辞,愚人众的这套理论也是能够自圆其说的。证据可能不多,可能多是像“层岩巨渊最近引发噩梦幻觉的现象增多”之类的甚至构不成逻辑链的证据,但是愚人众能给出方向和实物就够了。


    他们刚才也确实要按计划抓到某个东西。


    在地脉能量淤积的堵塞口投放元素邪眼,进一步破坏地脉构造并推动此地汇聚魔神残渣等邪祟之物;诱以梦魇喜爱的食材,待愿者上钩。


    尤苏波夫在标记地点都做了类似的布置,虽然收效甚微,但既然某位执行官在之前如此吩咐,他便配合照做,直到此次营地投放等待时,执剑的刻晴路过。


    她惊疑汇聚于地脉淤口处跳舞的古怪丘丘人,准备无声后撤却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步入布置区域,观测者瞧见有色的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也没有任何入场驱赶刻晴这位不速之客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刻晴也不是不速之客,而是误打误撞的催化剂。等待许久的特殊现象在眼前出现,他们自然不可能驱赶刻晴将她带至安全之处,让偶得的幸运付之东流——愚人众甚至拦下了之后冲过来的刻晴的护卫,不让对方靠近刻晴所在的特殊区域。


    护卫因为寡不敌众而被束缚行动,但他释放了能吸引千岩军的信号弹,那色彩一出,愚人众也别想着将护卫灭口将刻晴当成消耗性诱饵了。


    他们承受不起在璃月地带得罪总务司甚至更上面之人的后果,所以在千岩军已知情此处有异常的情况下,必须保下此处璃月人的性命。


    但迷雾加速扩张,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已将当时在场的人吞噬,在千岩军赶到之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大片不可视的污染区。


    地脉淤口的藏金之花在若隐若现的雾气中更显诡谲艳丽,未知的秘境入口拔地而起,遮掩面容的仙人站在门前,侧眸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给护卫包扎伤口的刻晴,朝着千岩军叮嘱几句,转身消失。


    或许是因为最先被拉出区域,也更可能是在区域中起到重要作用,作为唯一清醒者的刻晴为过来的千岩军拼凑出了此次事件的大致脉络,而从其他营地闻声赶来的愚人众士兵也恼怒自己的人倒了大片,但他们也知道理亏,不敢多言。


    如今他们看似的两军对峙,其实也只是愚人众还掌握着一些总务司不知道的关键情报,否则像是愚人众现在这样破坏璃月地脉还险些杀害璃月子民的做法……全部躺着出去。


    现在也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这么短时间内尤苏波夫就把驻扎璃月的愚人众大半士兵召集到归离原,任凭千岩军检查他们之前的地脉布置,也是一种示弱。


    尤苏波夫刚才那些话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减轻愚人众在此事上的责任,否则以他平日拽得二五八万的态度,要是和玉衡星各有各理,他才不会只做如今软弱无力的反驳。


    天权星让尤苏波夫别计较……


    哈,他怎么敢计较。


    像是玉衡星就算当场对他拔刀先斩后奏,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的吧,有摩拉克斯在的璃月,本就是七国之中最不可招惹的那一个,不得理他们就更加寸步难行。


    潘塔罗涅那混账就知道把得罪人的事情交给他们做……


    “富贵叔叔!”刻意压低过的声音却在此时不算安静的环境中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还留在此处营地的刻晴在千精靠近的时候忍不住眼眸微亮,更多的却是困惑,“你怎么会在这?”


    “北斗担心你。”千精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来意,只是上下打量了一遍刻晴,视线在她腰上他所刻的木雕饰品上停留几秒,问道,“身上还有残留梦魇的可能性,暂时不能回去吗?看来北斗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其实我……”刻晴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注意到包括尤苏波夫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便一瞬间闭上嘴巴,警惕看了一眼对面的愚人众,沉默不语。


    而甘雨见所有话题告一段落,便冲着天权星颔首:“我已将富贵先生带到,遁玉、层岩与梦魇相关,就按照天权之前的意思,邀请他参与。”


    “等等……”尤苏波夫紧紧皱眉,“按照天权之前的意思?那不就是和愚人众一起进入那个秘境追踪梦魇的人选吗。我可是说了,如今的璃月人基本上都不适合进入那座秘境!”


    这位大使在记忆里翻找了下第九席之前联络他时所做的安排,再回顾了下刚才自己对天权星所说的情报,质疑的目光钉在了千精的脸上:“我看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帮谁查看这小女孩的现状……”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碎碎念。


    第60章


    尤苏波夫不认识富贵。


    这是当然的, 愚人众那边,知道千精等于潘塔罗涅等于富贵的人员,那自然是越少越好。


    不然秘密身份人尽皆知, 还算什么秘密身份,还有什么忽悠聪明人解谜的乐趣。


    千精认识尤苏波夫并且知晓尤苏波夫的行动指南都在他预期之内就够了。


    “刚到是这样的。”千精温和回答了尤苏波夫的问题,“我如今确实最忧心刻晴的情况, 也在担心她的监护人与朋友是否知晓她的境遇与状况, 但天权星大人与玉衡星大人既然将我呼唤至此, 就证明我在此事中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点你放心。”第一次与千精正式见面的玉衡星开口, “已经有千岩军派人回去通知刻晴的父母了,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和那位护卫都留在这里更好。”


    “那太好了。”千精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样北斗应该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了。一同照顾两个小孩, 可不是单纯地照顾一个小孩的难度乘以二而已。”


    “不为我们愚人众做个介绍吗?”尤苏波夫扭头看向文翰,“他如今的表现只会更让我觉得你们七星不把我们愚人众的忠告当一回事。”


    “当然,既然尤苏波夫先生不认识富贵先生,我们自然会承担介绍的义务。”天权星将尤苏波夫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可以看出眼前这位愚人众大使从未见过千精,“富贵先生来自沉玉谷, 他从小与各种玉石矿物打交道, 对遁玉陵地下矿区的成因与层岩巨渊的地脉紊乱, 都有专业性的见解。”


    “喔, 原来是璃月的矿物学家……”


    “不, 我是卖海产的。”千精纠正尤苏波夫, 在他露出被耍的表情之前靠近了核心人物的谈话区域, “但当今璃月在矿物造诣上超越我的, 寥寥无几, 所以您大可以信赖我的专业技能,我的能力是被七星认可的。”


    他的视线掠过之前与他多有接触的文翰,笑容无害:“虽然我也不知道各位大人是如何发现这一点的,但是我既然能有机会站在这,就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物们对我的期望。”


    千精像是猜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又像是只是猜到,对其他状况一无所知。


    毕竟他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好运连连的矿工,侥幸继承船队遗产,侥幸成为岩上茶室的现东家,侥幸被七星看重了身上的价值然后被带到这里罢了。


    很能演。已经在私下和千精达成几次默契合作的天权星这样想道,却没有否认千精如今的说法:“上次展会中,富贵先生对遁玉陵出品矿物的解读,犹如先民复现。”


    先民复现……


    尤苏波夫的目光定在千精身上。


    潘塔罗涅在给尤苏波夫借题发挥的机会之前,也曾跟尤苏波夫提及遁玉陵中确实爬出了一个老古董。


    九席自称已经解决了那个麻烦,接下来就是他们愚人众的搞事时间,他们能有机会凭借这件事在摩拉克斯的领地里凿一个缺口,而这是尤苏波夫来璃月之后一直想做的事情。


    可惜计划不顺,千岩军比他们还早把控了秘境入口,尤苏波夫本来还在腹诽自己会在富人面前矮了一头,如今却琢磨着看起来失手的不止他一个。


    潘塔罗涅口中的古董就是富贵吧,这家伙不是活蹦乱跳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吗?


    富贵之前在璃月港这么出名,尤苏波夫其实也是听说过他的,刚才让其自我介绍只是想弄清楚这样一个小绵羊出现在这里的缘由,而如今借着天权星的几乎明示,尤苏波夫只觉得自己洞察了一切。


    潘塔罗涅这不是把关键线索都漏给总务司了吗,这是执行官棋差一筹还是潘塔罗涅故意拿他当工具人?


    尤苏波夫如此腹诽,但无论如何,猜出千精有这样特殊一层身份在的他也认可了千精于此出现:“那我也没什么好说了,那个秘境确实需要懂行的人陪同深入,你们总务司不担心他的性命问题的话,我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他还没忘记秘境禁止璃月人进入的设定。


    潘塔罗涅跟他说的。


    那位执行官安排的梦之魔神遗恨的复现,那位执行官预料到地脉动荡产生的临时秘境,那位执行官亲口说的璃月人会被侵蚀……


    “纠正你的措辞。”越过尤夫波夫的千精没有停步,而是相当自然地踩上了愚人众营地稍高的瞭望位置,“秘境并非不适合璃月人闯入,而是周边的迷障环境会严重影响普通人的神志,所以,千岩军无法靠近秘境;愚人众能顺利靠近入口,是因为附着元素的武器对秘境有天然的吸引力。”


    他将借来的望远镜还给身边人,施施然折返回原来的方向:“真正被视作养料的应当是尤苏波夫先生你身边的士兵们才是,就像是埋伏在地底的骗骗花伪装成甜甜花时,会无视啃食它的柔柔羊,会在史莱姆等元素生物接近的瞬间爆发——因为后者才是它们的食谱。”


    他深入愚人众营地的动作太过自然,那个被他临时借用了望远镜的游击兵目光呆滞,是戴着面具都能被他人看出的茫然。


    尤苏波夫一口气没上来:千岩军都没像是千精这样入愚人众营地如入无人之境!而且他说的——


    尤苏波夫沉沉盯着千精:“刚来的时候连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就敢直接用眼睛判断那边的情况?”


    璃月那边也因为千精如今的言行举止吃惊。


    唯一情绪毫无波动的甘雨站在天权星和玉衡星身边,静默地看着千精表演。


    七星其二的内心活动暂时不说,反正刻晴是将千精在敌军阵营仍云淡风轻的温和样子尽收眼底,她看了眼放任千精与愚人众大使直接对话的天权与玉衡,眼中困惑。


    奇怪,这种场合即使千精能发挥决定性作用也应当由地位更高的天权或玉衡主导时局,为什么现在的主动权全部掌握在千精手里了?


    知道千精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和愚人众关系匪浅的七星并不知道最近学习待人接物礼仪知识的刻晴开始疑惑千精在总务司到底是什么地位。


    他们将话语主动权让给千精只是因为如今他和尤苏波夫的谈话可以理解成愚人众内部谈话而已。毕竟富贵总是和愚人众第九席潘塔罗涅关系密切的。


    “我没有只用眼睛妄下定论。”千精挺认真地回应了尤苏波夫的质疑,“我也看到了滞留于营地的地脉紊乱器。”


    因为是他吩咐的,他自然知道从梦之魔神传闻再起到归离原上秘境现身的全过程。


    都说了策划魔神级别的事件很辛苦的。


    他可是精心挑选了梦之魔神这一至今少有记载也不明死亡之地的魔神来扣黑锅呢。


    从收集魔神材料,到魔神遗恨复现,再到仙众注目……


    虽然跟钟离说只是完善富贵的人设,但是很显然,比起小题大做达成目的,他更希望以小博大,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


    千精扫视周围。


    他的目光没有在隐于天权星与玉衡星身后的甘雨身上多做停留,但他此时的观察,确实只针对那具有麒麟血统的月海秘书,而不是别人以为的愚人众营地里的特殊布置。


    他最终将视线落回了尤苏波夫的身上。


    “我看到你们在提纯矿区出品的铁矿与白铁矿,冶炼出了混合元素的液态金属,这种东西在千年前的遁玉就是诱惑元素生物的诱饵,如今对骗骗花这类生物的吸引度更是佳酿级别。”


    遁玉陵出品的矿物与其他地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可以是混沌的元素集合,其他地方不可能共存的矿石能在遁玉和谐共生,这大大提升此地矿物提纯、冶炼的难度,却也让遁玉成为了矿物产出品种最丰富且用途最多变的城池。


    像是把多杂质的铁捣鼓成诱惑元素生物的饵料,只是遁玉矿物最寻常的用途变种。


    千精口中说是拿它来吸引骗骗花,但是在场就连刻晴这种小孩子都知道液态铁真正吸引的目标就是他们之前讨论的梦魇。


    刻晴会想起之前所见。


    地脉淤口处的漆黑混沌就像是深渊,所以那些丘丘人仿佛受到吸引在边缘起舞,又因为丘丘人本身不具备元素附着,本身也意识朦胧,他们不被梦魇青睐且迷惑。


    她的话,因为刚和很多元素生物史莱姆战斗过,身上还留有雷元素与岩结晶反应的护盾,才会在那时候被丘丘人盯上吧。


    等丘丘人抬起自淤口点燃的火把朝着抬起剑的她冲来的时候,元素反应就更加剧烈了,她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全凭本能游离在负面情绪之外将丘丘人打败,回过神来身体动弹不得,仿佛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如影随形。


    那应当就是愚人众试图捕捉的目标。


    她与丘丘人的打斗成了催化剂,而护卫与愚人众士兵的争斗,让本就不稳定的淤口颤动,不知名的黑雾飞速蔓延,恐怖的幻觉让她置身深渊,直至少年仙人将她带离阴影……


    “我知道你们吸引梦魇的原料,也知道梦魇当时险些把所有人意识剥夺,应当有归离原的高人出手,才将梦魇困在了临时秘境之中。”千精缓缓开口,他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确定自己的说辞始终符合事实的同时,继续推进,“会让千岩军和愚人众协同调查,而非将梦魇直接斩草除根,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证明了,在那元素富集的秘境之中,到底哪类人最危险。”


    他不需要说得多有逻辑。


    只要足够自信足够自成逻辑说服眼前这些人就对了。


    他们也不可能不信他。


    他们会相信千岩军是骗骗花忽略的柔柔羊,是狩猎时遇到的麻烦骚扰;他们会相信愚人众是骗骗花锁定的史莱姆口粮,是真正的狩猎目标。


    愚人众不怕死。


    但是尤苏波夫这种靠关系攀上大使名头的纸老虎就一定怕死。


    他拳头捏紧,第一个被信誓旦旦的千精说服,却惊疑不定之前与他交换情报的潘塔罗涅为何有所保留。


    “我的分析应该没问题。”千精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点头,“邪眼破坏地脉环境,矿物富集各种元素,如此喂养出来的梦魇被仙力束缚原地,才有可能让人就地收服,进入秘境的条件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只限制璃月人进入。”


    他抬眼困惑地看着尤苏波夫:“千岩军可以进,愚人众可以进,只是千岩军穿过迷障艰难,愚人众在秘境中会被作为靶子,但我想只要有能力解决梦魇,哪一方的人进去都无所谓,一起进去也无所谓,限定不让璃月人进去是不为了他们以身犯险吗?”


    千精恍然:“不愧是好心的至冬外使。”


    尤苏波夫:“……”


    他深吸几口气,还是没压下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事实上他从听到千精说出“邪眼”二字的时候就要爆发,撑到千精自己闭嘴,也是他涵养的突破了。


    除了进入条件之外的其他信息都和潘塔罗涅说得一模一样,一想到眼前人与遁玉的密切关系尤苏波夫毫不怀疑自己被潘塔罗涅坑了,要不是因为这秘境就是愚人众搞出来的他真怀疑潘塔罗涅拿秘境的事给璃月做人情!


    尤苏波夫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一时半会儿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天权星在所有人皆保持沉默的一片寂静中,看向了千精。


    “看起来这秘境……”天权星微笑,“是富贵先生教愚人众制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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