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根本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吧。玉衡星忍不住腹诽, 却也和天权星一样,诧异于此时千精的直接承认。
就算白术发现了能让他把潘塔罗涅当成富贵的疑点,但是以千精的本事, 要敷衍孩子别太容易,更别说刻晴、北斗和白术这三小只对千精的信任感极强,又在耳濡目染下对愚人众又一层危险的滤镜, 就算千精什么也不做, 这些孩子们也能自己说服自己。
毕竟富贵等于潘塔罗涅这个等式太过匪夷所思了。
但千精选择了直接承认。
玉衡星这时候是真的好奇千精打算怎么收场了。
他和天权星知道千精不完全等同于潘塔罗涅, 可对于刻晴这些孩子而言, 他们只会觉得潘塔罗涅捏造了富贵这一身份利用了他们吧。对于真心把富贵当长辈与亲友的孩子们而言,这打击太大了。
但玉衡星更知道千精不会让这些孩子们败兴而归的。千精的身份真相揭露出来之后,千精就更不存在捏造爱幼这一人设的可能性, 所以这一属性就是千精本人的内心映射, 如今他坦然地在刻晴等人面前承认他的身份,应当是做好了坦诚的准备。
玉衡星很好奇千精打算怎么坦诚。
总不可能在这里对这些孩子们长篇大论,真的解释千精是替身而真正的潘塔罗涅是璃月的仙人吧?
这种话比富贵等于潘塔罗涅更像是哄骗小孩的话术,更让人难以置信。
玉衡星抱起双臂, 饶有兴致的视线纵览全局,他就站在那里, 想要看看千精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天权星也是类似的旁观态度, 只不过他或许比玉衡星多了一层通过千精的反应来调整总务司对千精态度的考量在。
而千精也并不介意暂时当个乐子被七星观赏。
他的视线在面前的三小只脸上一晃而过, 在身形稍稍落后的凝光身上做了个收尾, 然后又嗖地拉扯了回来, 在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
他其实没有刻意解释的意思。
被撞见属于千精的意料之外, 但他主动接话的那一刻起, 新的计划已经被安排, 他对之后的发展心里有数, 所以脸上的笑意愈发从容,弯起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
“怎么了,你们不相信我就是你们认识的富贵老爷吗?”
千精的语气调侃,那和富贵如出一辙的笑意在他的脸上产生了一种直观的既视感,也惊醒了那些在一波波冲击下表情都有些呆板的孩子们。
“富贵老爷……富人……”北斗细细咀嚼了这两个名字,她看向千精的目光非常复杂,语气难得带上了她平日里不可见的阴暗,“这假名取得好敷衍,为什么我们一开始没有想到呢。”
“骗子。”刻晴也是绷着脸,她早知道千精有所隐瞒,但愚人众执行官这一身份性质直接把他们之间相处的经历都扭曲成弄虚作假的别有用心,她觉得自己被深深愚弄了,“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从认识我们到杀死我们的朋友……都是为了放出旧日的魔神骚扰璃月的国土。”
她恶狠狠说着的那个被杀死的朋友就是富贵。
在发现潘塔罗涅和富贵关系的那一刻,本来还一直没有千精已经永远离开了这种实感的刻晴,如今打心里升起了那种难言的难过与悲伤。
她知道他们印象里那位年轻温柔的故人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了。
而最先对着潘塔罗涅叫出富贵这一称谓的白术,明明实锤了自己的猜想,知道千精还活得好好的,可他脸上没有丝毫的高兴之色,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不说话。
肤色苍白的药童仰着头,他盯着千精,偏紫的眼睛色泽暗沉,仿佛浸了血,在长久的注视下收缩成近乎蛇瞳的针尖。
然后千精低头揉了揉他的脑袋,白术的眼睛瞬间又瞪圆了,溃不成军得过于迅速,以至于他僵直站立的样子更呆。
“哎呀,跟你们道歉就是了,虽然你们不一定原谅我,但是看在我被撞破之后也没有狡辩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千精的语气轻快,他半蹲着身子与这些孩子们平视,说话的途中还再塞了白术一颗随身携带的糖果,白术一声不吭地接过,却渐渐觉得这次舌尖想象的甜食味道开始甜腻倒胃了。
但他悄悄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千精的侧脸,又攥紧了那颗不再讨喜的糖果,没有否认千精说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大声嚷嚷不就是笃定这件事还有内情的可能性。
白术想刻晴和北斗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知道千精会给出答案。哪怕千精现在的身份天翻地覆。
“假名不是依据富人这一执行官代号随便取的。”千精首先纠正了最先开口的北斗,“我跟胡大夫提过富贵这一姓名的起源,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富贵是假名,但起源确实是我真名的起源。”
之前收集过这方面信息的天权星一下子记起了千精对胡大夫说过的那些话。
千精说他的名字是自己给自己取的,小时候没文化,就想要取一个吉利的讨喜名字,富贵、千金和钱币等等字词都在可供选择的行列里。其中千金略显女气、钱币又直白,所以他选择了富贵作为自己的名字。
本以为这些话就是随口完善假身份的谎言,没想到其中真假参半,有部分还真的是千精的亲身经历。
是千金吧。当初的千精给自己选择了千金这一名字,之后又出于不够硬气等考虑,改动了一字,再将千精定为了自己的最终姓名。
这名字的起源实在是……
就像是临时想出来的幽默笑话,有点微妙的随便了。
天权星还以为千精这名字的来源会更精彩。
像是与千岩军有关,像是与遁玉的武器精炼有关,像是与千岩无名精义赠仙之类的诗篇有关。毕竟名字是人一生的锚点,要仔细考量才是。
没想到真就这么简单。
天权星当然不排除现在的千精也是在信口胡诌,但他更倾向千精说的是实话,因为他没必要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撒谎。
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
千精给自己取名的时候应该很小,对于当时一无所有的孩子而言,他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意义深远的东西,只是在名字里寄托了自己最朴实的愿望。
想要摩拉。
很多很多摩拉。
从这个角度而言千精成为富人的逻辑也是可以说得通的。倒是钟离,说他是潘塔罗涅,只是多重信息堆砌佐证,而没有一条完整的逻辑链。天权星想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下,若有所思的目光又落到千精身上。
千精没有在意天权星在想什么。基调已经定下,在很多事情都已尘埃落定的现在,这些璃月人再有什么观念变动也不影响大局了。
他正在跟刻晴说话。别看刻晴刚才骂得也狠,但千精说自己还不至于为了折腾璃月赔上自己性命的时候,刻晴还是第一时间相信了千精的话,并且认真问了一个问题:“那你是为了拯救璃月可以牺牲自己性命的人吗?”
“说什么呢。”千精给了刻晴一个脑崩,“我可是至冬执行官。很坏的执行官喔。告诉你们我还活着也只是想欣赏你们有趣的表情而已。”
刻晴捂着发红的脑门,鼓着腮帮子看着千精。
“你嘴里就是没有半句实话……”刻晴嘟囔,但令人高兴的是她现在隐隐能分辨千精话语的真假了。
之前以富贵身份说的那什么秘密情报搜查官是指潘塔罗涅吧。璃月这边派遣到至冬的卧底。
让魔神附身是为了协助帝君将祸乱璃月的魔神一网打尽……虽然不知道这种事情为什么千精能帮上忙,但他能全身而退就是一种实力,让富贵这个身份暴毙也是合理的隐藏身份的做法。
出于保密原则千精本来应该把消息瞒得死死的,但是在看到他们葬礼上的难过表情之后,还是不忍心告诉了他们富贵其实还活着的真相,并且想通过富贵骗了他们这件事,彻底消除他们因友人逝去的悲伤难过。
笨蛋大哥哥。
这么心软嘴上还没把门到底是怎么被选上去当卧底的。他就是个当秘密情报官还会跟小孩子坦白真实身份的超级漏勺!
这种情况下还得他们这些小孩子来给他的身份打掩护!
刻晴避开千精的目光,她的视线在这一刻没有落点,入眼的风景被刻意模糊,她的声音非常的冷酷无情:“我会永远记得你利用我们所做的一切的,大骗子,希望下次听到你消息的时候,会是潘塔罗涅的葬礼。”
她希望再次听到千精消息的时候,是他结束了愚人众的任务以他的真实身份回到璃月的时候。
北斗看了一眼神色冰冷的刻晴,笑了笑,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那种愉快的没心没肺:“我也没什么想说的啦,就希望刻晴的愿望早日实现,到时候我也会带上我的剑去祭拜的。”
她仍会一直保留那把千精锻造修复过的大剑。要是运气好点,她说不定还能出海捞出磐岩结绿的碎片,表达自己之后要将千精留在璃月的决心。
她真的挺喜欢千精的喔。未来的大姐头慢悠悠地期待着。
而白术仍然是最沉默寡言的那一个。他什么都没对千精说,在这时候只是干脆地把千精搭在他脑袋上的手摘下来又扔掉,然后咳嗽几声,像是被气狠了那样对刻晴、北斗说回去吧,然后结伴离开。
千精挑了挑眉。
他站起来目送那三个孩子远去,低下头张开手,掌心残留着白术掐了他又揉了几下的奇妙触感。
“哎呀。感觉我的存在会成为这三个孩子努力的催化剂呢。”千精笑着跟身侧的天权星和玉衡星调侃,目光转到凝光身上的时候,尾音又上扬,“凝光小姐的话,也有这个可能性吗?”
凝光和他富贵这一身份接触得最少,却是这些孩子里和富贵和潘塔罗涅同时打交道的唯一一个。
甚至富人对她的恩惠应该远胜于岩上茶室和凝光间接的商务合作。
“太过分了,潘塔罗涅先生。”凝光平静地看向千精换了只手戴着的手串,他把这饰品藏在了衣袖里,所以不会随意暴露,此时借姿势和动作让她发现这东西,只可能是故意的,“我是不会因为一点小恩小惠便对你感激涕零的。”
“我赞助群玉阁算是大恩吧?”千精笑容明媚,“北国银行可是从你刚开店的时候赞助到现在呀。”
“你的盈利远大于投入。”凝光不置可否,但她看向千精的目光同样染上笑意,“不过,超出小恩小惠的范围,也让我看到了长期合作的保证。”
她朝着千精伸出手:“把它给我。在你下次来璃月的时候,我会准备一份更好的。也记得准备好百万以上的摩拉,我不做赔本生意。”
“还要我买啊?”千精忍俊不禁,却是相当自然地把那串手链放到了凝光的掌心,“不过要是做的漂亮,我还是那个花两万块买廉价工艺品的冤大头。只会让你觉得我人傻钱多。”
“花言巧语。”凝光低笑。
第112章
玉衡星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千精。
几分钟前他目送千精跟凝光告别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当时老感动了, 觉得千精温柔且善解人意,明明可以敷衍那些孩子,却选择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坦诚相待。
他毫不怀疑那些孩子会在千精的间接引导下成为未来璃月独当一面的新秀。
“这难道不是既定事实吗?何谈怀疑与不怀疑。”千精的语气悠扬, 他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葬礼现场,扫过短短时间内又融入肃穆悲伤氛围的孩子们,“能在童年时期便亲身参与如此多祸事的他们只要能一直活着便是璃月的财富, 世家、海民、医者、商贾……真好, 我很期待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大放异彩。”
这些话中的夸奖色彩相当浓烈, 换一个人说玉衡星都会觉得他在表达未来的美好祝愿, 但从千精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玉衡星总觉得有种挥之不去的古怪感。
而天权星把这种古怪感点了出来:“期待他们进入各行各业成为你未来操纵璃月经济命脉的棋子吗?”
玉衡星猛地扭头看向了千精。
“哎,天权星这句话太伤人了吧, 我可没有这么高瞻远瞩的想法。”千精轻笑着摆摆手, “只是我这个人单纯地喜欢小孩,他们几个又这么优秀,我忍不住期待他们的未来而已。”
天权星还没有说话,玉衡星的眼神已经变得非常犀利了。
他凝视着千精, 想着有些东西他们自己整理线索推导出来的是真相,可一旦当事人把这个真相坦白出来了, 他们就忍不住怀疑这所谓的真相的真实性。
就像是此时千精所说的——他喜欢孩子。
是真的长辈对晚辈的亲昵, 还是异心之人对孩童的别有所图?
“别这么看我, 玉衡星大人。”千精慢悠悠收回扫视此次葬礼的视线, 眼中含笑, “我不就是在陈述你们调查出来的事实吗?和你们想的一样啊, 我很喜欢小孩子, 璃月这些活蹦乱跳的小东西, 不比壁炉之家那些被驯养的家犬有意思?”
壁炉之家是第四席仆人负责的至冬孤儿院, 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被愚人众收留,或是成为实验的耗材,又或是成为军队的养料。
或许更多钻石能通过这种程序化的打磨量产出来,但那些成材的孩子们都或多或少有些心理问题,报废率相当高,能一路走到最后且爬上真正高位的,屈指可数。
简而言之就是下限高上限低。耗费巨大且显而易见会被千夫所指。
虽然名誉损失对于愚人众而言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是千精比较在意性价比方面的不合适。
他也不是很有兴趣从中分羹,做弊大于利的长远投资。
相比之下璃月这些自由生长的野生矿产就更讨他欢心。
他们生长在拥有无尽可能的环境之中,稍加干预,便能被导向新的未来,大多数时候他们的成就源于自身的努力,但他们总是不会忘记在关键节点带来命运变数的那些人事物的。
因为千精刚好在他们的人生转折点推了他们一把。
或许有他没他对这些孩子的未来影响不大,但千精就是喜欢这种影响不大。这意味着他只需要在最合适的时机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被他们深刻铭记。
而此次他的运气难得,连中四彩,还是璃月的四彩,这让他难得有一种被璃月被岩王帝君眷顾的奇妙满足。毕竟这几位本来只能说是萍水相逢的孩子们在可以被当成孤儿收养的年纪就已经显而易见地脱颖而出。
“好运的是他们还都是天赋异禀且离经叛道的璃月人。”千精心情愉悦地看着眼前两位七星,“我想这应该不用我过多解释什么。”
玉衡星抱起双臂。
能懂。那四个孩子里有三个都算得上是草根逆袭,而唯一的贵族大小姐向往仗剑走天涯。这些璃月的新鲜血液一定程度上也能体现如今的璃月正值阶级动荡的变革。
仙众与凡俗的关系同样也在涉及魔神与群众的祸乱中进一步密切。七星如今也生出了在上一辈看来大逆不道的取代仙人的想法。
但是玉衡星其实不是很想讨论这种一不留神就容易假大空的话题,他只是眯着眼睛盯着千精:“我算是懂了,你这人交朋友的手段就是乘虚而入在目标心里筑巢然后不挪窝吧。”
千精神色惊讶:“这话从何说起?”
千精表情无辜:“我还是会挪窝的,然后留个永远都填补不了的空洞给目标。”
本来还以为千精没听懂自己神奇比喻的玉衡星:“……”
他的拳头很痒。
而他也在此时再一次认清了千精的本质。从上次一同进入秘境时千精那种不遗余力的反复横跳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家伙惯会挖苦和让人愧疚。
感觉他们这堆人都着了千精的道。
不只是那些孩子们。看看刻晴北斗他们离开的样子,有一个算一个被灌注了千精深有苦衷他们要隐忍照顾的想法,分明自己才是因为千精几次深入险境的家伙,却没把千精的利用当成千精对他们性命的不在意,一味地洗脑自己千精信赖他们重视他们才让他们参与种种大事。
玉衡星和天权星也是受害人。这么久过去,他们险些忘记了之前被千精和潘塔罗涅耍得团团转的悲惨过去。想想还是不可思议,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就被带沟里去忽然心疼起千精这个人来了?
这家伙嘴里没一句好话做事没一次吃亏,但包括七星在内的璃月人竟然不约而同觉得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情非得已的情有可原?
更悲哀的是千精刚才承认他会在一个人彻底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抽身离去,独留对方自己消化千精制造的苦果,而玉衡星在听到这话生气的同时,第一想法竟是——
千精都主动提醒过好多次他们了,他们不信千精就是坏人那千精能怎么办,最后真的倒霉了无法挽回了那也是他们自己没能及时清醒及时抽身的缘故,怎么能怪到千精头上呢?
不,也会怪,但是怪了也没用啊,指望一个坚信自己不是好人的东西不做坏事本就是不符合常理的好吗?
所以玉衡星又把拳头放了下来。
他只能说千精赢了,反正他是被千精PUA成功了——如果提瓦特有这样的词的话,玉衡星将发现他就是符合定义的受害者,好点的是他可能意识到千精在搞他情绪,坏点的是他自我感觉良好没必要挣脱也挣脱不了所以干脆摆烂,这样一好一坏互补一下他就是常规受害者了。
而千精表示情绪被带着跑很正常,他自己也会,这是正常社交,怎么能说是调教呢。
“……没有人提到这个词,潘塔罗涅先生。”天权星按住眉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竟然也是在玉衡星点出关键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也被千精做局了。这种潜移默化的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感变化真是可怕。
“实话而已。”千精很好心地让他们两个不要多想,他自己平日里也是属于情绪起伏比较大的那一个,成为连自己都能加害的加害者的受害者不丢人。仙人都中招了呢。
“钟离先生?”
“……他是调我的那一个。”千精表示这种特殊人物案例无需纳入参考,“我说的是魈上仙。其实你们可以参考他那种我做什么都讨厌我的坚定原则。我玩弄不了这种认定了某一事实绝不更改的耿直人。”
玉衡星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不过对他而言一直讨厌千精还挺难的,毕竟千精有时候还惯会讨好人,所以他要是坚定不移站相信千精的那一边的话……
天权星深吸一口气。他这种想很多的人需要时刻保持一颗怀疑心,所以就不考虑这种破局的可能性了。而一旦意识到他需要多疑这件事也是千精教会他的,天权星就更心梗了。
“快结束了。”千精看了一眼底下结束安葬和祭祀的送葬队伍,贴心地询问两人要不要跟自己一起离开,他们可以到岩上茶室坐坐,虽然那地方现在又易主了,但包个雅间请人喝茶这点小钱他还是花得起的。
“之后再说。”玉衡星头也不抬地拒绝了千精,“让我再想想你的优点,努力一直信任你之后就不会又被你搞生气又愧疚又觉得你活该了。”
“……”这会儿轮到天权星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同僚了。
别真被千精的三言两语又绕进坑里了啊。千精都要离开了,玉衡星这么洗脑自己等之后再遇千精绝对会给人套上八百层滤镜吧?现在就够被动了,之后不得被完全牵着鼻子走?
“啊,这样啊,那我可太荣幸了。”千精弯弯眼睛,收回对两人的邀请的同时,转身拍拍天权星的肩膀,做了告别,“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和名副其实的七星像是朋友那样聊天,即使下次见面我们又会是敌人,我也会记住此刻相处的轻松惬意,那么,再会——”
他做了简单地告别,便像是来时那样,如影子融于暗面悄无声息地消失。
玉衡星暂停了复盘千精优点的思考挥手送别那一别之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的朋友,再一扭头瞧见了天权星稍怔的脸。
“嗯,真可怕。”玉衡星把头转了回去,“被他那句话哄到了是吧,名副其实的天权星大人。”
“只是高兴他嘴里终于有一句实话而已。”天权星神色平静,暂时忽略了千精说这句话也是精心算计刻意为之的可能性。
……
“给我的?”甘雨睁大眼睛,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在千精临走前唯一被千精登门拜访告知远行事宜的仙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昨天端午忘记问好了!总而言之希望大家昨天过得开开心心而今天也过得开开心心!六一儿童节快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眼里自己永远是没长大的小孩,大家都要过得像童话一样好呀![哈哈大笑]
第113章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千精很自然地在甘雨对面坐了下来。
打听她的住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甘雨忙碌于工作, 一天中大半时间都在月海亭,千精总不可能以愚人众执行官的身份背景摸到总务司的办事处找七星唯一的秘书见面吧?
——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这太不给璃月面子了。千精觉得自己还是省省吧。他之前委托弥怒往天权星的办公桌上偷偷放信就够让总务司头疼了,如今虽然和天权星、玉衡星交好, 但也不能太过蹬鼻子上脸,省得有些人看见自己和甘雨见面,又想东想西满脑子阴谋诡计。
嗯, 或许也有。
但千精此次的拜访, 显然是善意多于功利。不然他也不会专程去向玉京台的歌尘浪市真君打听消息, 然后起了大早等在绝云间深处, 把午休时间腾云驾雾来此休憩散心的甘雨堵了个正着。
送的礼物也是精心挑选符合麒麟心意的天材地宝,卡在一个盛情难却的度,保证价值连城, 又保证甘雨不至于拒绝。
“你有心了。”甘雨把礼盒合上, “是有什么事要委托我处理吗?”
她不觉得千精找到这里真的就是简单地跟她告别。告别这种事,在大街上拦下她就可以做到了。她在璃月港的行程是公开透明的。千精特意选择了现在这种二人独处的环境,显然是别有用意。
换个心机深沉的家伙用千精这种激进手段把她堵在山顶,她早就把对方冻成冰雕押回总务司处理, 但千精不一样。
师父说千精是帝君青睐之人。
在不久前才得知钟离就是摩拉克斯的甘雨当时的心情是复杂的。她难以置信帝君改头换面生活在璃月港那么久,更惊讶于帝君和千精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 可回过神来, 又很快释然——这并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情, 帝君有他的考量, 而她和潘塔罗涅也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一切如常便是。
直到千精找上门来。
甘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位年轻的执行官打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自己的态度就好得过分。
“若有什么我能用得上的地方, 直接说便是。”甘雨诧异于千精仍旧遵循着凡俗的礼制, 分明他们都该清楚彼此知根知底对方身份, 用不着如此见外地礼尚往来。
千精笑着说还难到知根知底的地步, 他此次前来,不用潘塔罗涅的身份,也不利用钟离狐假虎威,他只是作为千精跟之前与他有过龃龉的救命恩人道歉。
甘雨怔住。
“我不记得我救过你。”甘雨说她甚至不记得她和千精在更久之前见过。
“第一次写信感谢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回复我的。”千精笑了笑,“但你该记得我,因为很早之前我给你写了很多信,一口一个甘雨姐姐,就想要在你面前多找些存在感,方便我日后扶摇直上。”
甘雨的脸噌地一下红了。
“不能这么叫我。”她相当认真地警告,“辈分会乱掉的。这是对帝君的大不敬。”
“……这不是重点。”千精的神色有些无奈,“重点在于你本该记得而现在却已经遗忘了的那些东西。”
他盯着甘雨的脸,关注着那上面可能出现的任何细节变动:“我在离开璃月之前和你翻脸了。或许是提前暴露了野心,让那时的你意识到我不怀好意,但仅仅如此,你的记忆不至于丢失,我仍想为当年我做过的事情说一声抱歉。”
甘雨渐渐回神。
“我不记得了。”她说道,“我更不觉得我记起这些是一件好事。”
千精没必要把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
现在甘雨认知里的他是潘塔罗涅、是帝君的盛宠,她对他没有坏印象,可一旦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何等糟糕的冲突之后,那甘雨就很难保证自己能像是现在这样纯粹地对千精表露善意。
这对于千精而言不是好事,对甘雨而言更不是好事。
甘雨想着千精身为商人,不至于连这种利弊都算不明白。
“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因此道德谴责自己的人。”甘雨凝视着千精的眼睛,“还是说你担忧自己会失去那位的恩宠,如今在无底线地争取你所能争取的璃月人的好感?”
她说如果是这样大可不必,璃月的任何个体很难干涉帝君的决断,也不会干涉,所以神明愿意和凡人保持这种禁忌关系的时候,颇有微词的人也会满口赞赏;神明厌烦他的时候,他们无力扭转那位的印象,更会自发地举起武器,为其赶尽杀绝。
“……不要恐吓我啊。”千精无奈,“我当然知道没有任何人能和他放在同一天平用作筹码对比,自然也是不指望利用你们达成取悦他的目的。”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他就知道当他和帝君扯上关系之后,他和任何一个璃月人的话题都难以避开这件事,可他是真心地想要抛开这一层身份和甘雨对话的。
“不记得不等于不存在,我并不想给自己留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隐患。”千精很实诚地表明在走之前把璃月对自己的所有潜在威胁扫除干净才是自己的目的,“如你所说,现在的你对我的印象很好,就算为此减分,也无伤大雅,若是日后在不该记起的时候突然恢复记忆,也能最快地冷静下来。因为你在已经原谅过我了。”
甘雨哑然。
这种话才符合她对潘塔罗涅的印象。很自信,也不要脸。她都不记得之前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然后现在千精怂恿她一笔勾销,怂恿她直接原谅,那事后她就算记起来了也没办法跟千精算账了是吧?
也是非常理直气壮了。
但她确实也没什么拒绝的心思。
想来做了头等恶事的千精也不可能被仙众接纳,不可能被帝君另眼相看,她不记得,或许是另外的缘故。
之前的潘塔罗涅没有与她和解恐怕就是源于此。现在的千精应该也是记忆残缺的状态,以防万一才找她如此对话,若过去那件事的问题严重,千精便是未雨绸缪,提前做了准备;不严重,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此举更是增进二者关系的笑谈。
甘雨笑纳了礼物,与之礼貌告别,晚间工作结束,拜访奥藏山时,她跟自己的师父留云借风真君谈及了此事。
之前她不记得,身边亲友恐怕也不会刻意提起这种伤心事;但千精告诉她存在这件事,那知道这件事的留云借风真君在甘雨主动询问后也不会刻意隐瞒。
“呵呵,若他真做了无法原谅的错事,就算有帝君护着,本仙也断不可能留他。”留云借风真君轻哼,“往事浩如烟海,可非三言两语能道明,既然是你这孩子主动询问,那本仙就勉为其难跟你好好讲讲……”
甘雨在仙人洞府静坐一夜,直至曙光乍现天边,她的师父才意犹未尽地放走需要继续去璃月港工作的她。
甘雨在行至璃月港才敢长舒一口气,后怕地揉了揉眉心,想着师父对追忆往昔这件事可真是愈发痴迷了,她真怕自己走不了。
不过——
甘雨放下衣袖,停在璃月港吃虎岩那桥边大树下,扫向了如今已然易主的岩上茶室。
和她所想的一样。那孩子充其量只是她丢失那段记忆的导火线。如今那段往事真提起来,恼羞成怒的是谁还说不准。
千年前的七星选举结束不久,她出于对晚辈的关心和对帝君态度的茫然,曾主动登门拜访,没想到能直接在千精院落里瞧见帝君,千精也通过她的反应猝不及防得知了钟离就是摩拉克斯。
那孩子表面相当冷静地把他们送了出去,没事人一样回到遁玉,切割掉了他和神明一切不必要的联系,他仍在信奉,也能看出比寻常璃月人更死心塌地,舆论早在钟离身份暴露前就被千精自行尘埃落定,可总有些人会玩笑般提起,说这是罪恶的凡夫俗子因神语而痛改前非。
但当时的甘雨很清楚千精这种做法反而是在把神明彻底从世界割裂。而她身为仙众属于被牵连的。千精在那之后没给她写过任何一封信,把仙众与尘世执政干脆利落地划分到了天灾级别,完全不去考虑人际关系。
毕竟他自认为与帝君交好,帝君对他却比对其他人更凉薄,他觉得自己难以揣度神之意志,更被视作了娱乐玩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点占据理智高峰,对除人类之外的一切超凡生命都采取了一种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的疏远态度。
甘雨曾在千精的家门口和同样被礼貌送客的帝君面面相觑,那时的她很长一段时间确实也不太理解帝君对千精的做法,直到她发现千精远在遁玉却有能力轻松干预当时七星的任何政策的时候。
那些高官把千精当成绝不可能取代他们的、能力卓越的暗线,殊不知自己已经在无意识中成为被千精操纵的棋子。
七星唯一秘书发现这一点还是千精主动告知的。因为他发现自己就算能把所有的璃月人变成自己的筹码,也难以撼动他最想对付的尘世执政。仙凡的差距让他深感无力,或许时间能让人类变成提瓦特真正的主人,但千精难以等到那个未来的到来,他将终其一生都难以超越神明。他打算退而求其次,让神明记住自己。
当时的千精已经有能力在璃月制造浩劫。他的计划是可行的。是仙众都不可能反应过来的突袭。因为那时就连常驻璃月港的甘雨都没能及时发现千精的布置,更不用说其他游离于红尘之外的仙人。但千精没那么做,他只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找上门来,平淡地交代了自己的犯罪计划,他问甘雨自己是否能配得上摩拉克斯那句心术不正。
甘雨说,千精现在还没有开始做;千精说,当然,这犯罪计划实行起来不会有那么好的效果,在未实施前让仙人发挥想象推断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不是更有趣吗?他也不是只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是他最能拿得出手的,演说效果最好的一个。
他看着甘雨,看出她真心实意地担忧璃月子民,便弯了眼睛,吐露了那些她在就任期间刻意忽视的那些恶言,直截了当地指明她作为半仙即使在璃月港做再多的事情,也难以真正融入人类社会,能让她坚持的是仙人的责任感才对。瞧瞧他们这些仙神,多么无私,多么爱民如子,把人类当成自己的责任,却因为过度放纵让人类之中像他这样的恶种也茁壮成长。
“……”半仙之兽难以张口反驳,被千精发现了她的动摇。
那位年轻商贾冲她弯了眼睛,他说自己其实本质上是畏惧仙神的,所以有能力也不敢实施计划,但多亏甘雨,他现在知道自己仅凭言语就能攻破她心防了,他打破了自己的心理障碍,他与她约谈的目的已经达到。
甘雨目送毫无预兆拜访的千精又神色泰然离开,她其实在那时候就应该动手的,但她因为幼时的千精对他蒙上滤镜,还会朝着千精此次前来是及时止损是主动认识的方向为其找补,所以也宽容了千精说了那些生厌的话。
但她没想到千精找她的最大目的确实就是打破人类不可能战胜仙神的刻板印象,千精就是看准了她性子温柔、脾气好、他说完那些话还能放他走,才找她做了犯罪宣言。
是的,犯罪宣言。千精在短短一个星期内就在璃月制造了相当多的祸端,由于他本体弱小,甚至没有神之眼庇护纯靠操心术,摩拉克斯评价他比某些黏糊糊的海兽还能藏……做的事也是,实际损害不大,却让处理人心力交瘁。
甘雨度过了一段最严重的加班生涯,之后事情落幕,她可能误解了帝君说千精已被解决的意思,以为千精已死,所以还去了第一次与千精见面的地方站了很久,脑子里乱乱的什么东西都有,最终的画面定格在千精看着她说她非人之物的画面。
……千精其实是她第一个交到的人类朋友。说是她看着他长大的也没错。他的事情严重影响到甘雨处理工作的状态,思虑良久,她还是找师父和仙长们说明了情况,自己封锁了与千精有关的所有记忆。
现在的甘雨也没有记起来。
她只是像个局外人那样听完留云借风真君的叙事,然后站在了璃月街头,视线下移落在了自己拿在手心的千精所赠之物上面。
她之前送过千精一本鉴赏璃月花草的玉京台植物志,而千精这次送了一把与之有关的钥匙,据说他购置了植物志上的所有物种寄放在药房,她想要时可以凭这把随取所用,若是两年过去礼物还有余量,便交给药房作义诊用途。
他向来能讨人欢心。
不久前的咄咄逼人,以及留云借风口中的肆无忌惮,才是如今的甘雨更为陌生的模样。
“潘塔罗涅吗……”甘雨低垂睫羽,将钥匙收拢掌心。
从千年前千精的所作所为而言,他能成为愚人众的执行官不让人奇怪,能和帝君走到一起,才让人有种啼笑皆非的荒诞感。
那家伙早年还嚷嚷着忤逆神明呢。现在忤逆着,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忤逆,另一种意义上心甘情愿地臣服。
她这样想着,嘴角在不知不觉间勾起,朝着玉京台方向迈动的脚步轻快。信誓旦旦什么都记不得的仙兽,愉悦于晚辈的有所成就,她很高兴曾经救下的孩子能活到现在,也更高兴他最终选择了璃月,选择了帝君。
……
选择了帝君的孩子正在告状:“她说的话也太不像话了,你难道是因为我是讨人喜欢的璃月人才喜欢我吗?”
千精对甘雨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斤斤计较:“她怎么能说我们会分开……我能做你一天的情人,就能做你永远的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嘶!赶上了!
第114章
钟离平心静气地抿了一口茶。
永远。换了其他人跟他提及这个词, 他只会一笑而过,但这句话从千精口中说出来,就掺和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可信度。
因为千精已经以凡人之躯缠了钟离两千余年, 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再缠着他几千年甚至万年,对于眼前这个人类来说似乎也不在话下。他总能找到一些极端的手段让神一直看着他。
——其实这么说自己的枕边之人不太好, 但是说千精是男鬼, 一点没说错。
凡俗之人藏于暗处, 目不转睛看着神明, 暗中观察的行径比看护璃月的摩拉克斯做得更理直气壮且势在必得,他的歇斯底里混杂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爱恨,哪怕得到了尘世执政的偏爱, 也只会变本加厉地索求更多。
千精最近还无师自通了蹬鼻子上脸。
他很少有这种意气风发无所顾忌的时候, 哪怕成为愚人众的执行官他在至冬仍如履薄冰,但如今和钟离的公开诚布给了他无上的底气,他像是没有了后顾之忧,在得权后甚至可以理直气壮把璃月视作他的所有物渗透璃月的方方面面。
甘雨其实没猜错千精想要和璃月人打好关系的意图。但那不是为了摩拉克斯, 而是为了千精自己,更准确来说, 是千精理想中的璃月, 他需要借着如今的春风得意, 尽可能积累手中的筹码。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 钟离也是千精此次行动想要争取的筹码。谁让千精爱摩拉胜过爱摩拉克斯, 爱自己胜过爱钟离呢。他想争取以人类之躯停摆这神眷命途的提瓦特的未来, 而他忠诚地践行着自己这一理想, 哪怕与神的爱恨情仇, 也不过是促成这一切的顺道而为。
世界线的变动让千精缺失了部分相当重要的记忆, 以至于他最初和钟离相处的时候,也只记得七星选举的落败带给他的满腹牢骚,而不记得他从那一刻起就萌芽的——取代神明的愿望。
神也不过是凭私欲行事的人,他们只是出生的起点比人更高,又被规则限定了大公无私的本性。
人不如神。只是未到时间。
他也曾流浪于街头,看着那风度翩翩的富翁施舍钱币;而他如今已经是能风度翩翩施舍的那类人。
他在玉京台上,因神的一句话便濒临万劫不复;可谁又能说未来的他不能站到神的位置,取代神的一呼百应?
金钱流通的轨迹,构成世界的血管纹路。①
他骄傲于自己步步为营的本领,更被居高临下的神明肯定了那勃勃野心,所以,他未必不能攫取那世界的心脏,用黄金停摆此世之中——人必与神同行的命途。
人未必不能问神。
而千精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都在不断地朝着这个理想接近。他没有神之眼不是因为他没有强烈的愿望,而是他的愿望从本质上就在否认神之眼所代表的神权秩序。
所以潘塔罗涅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神之眼。
他终是凡人。
神会是他的助力,会是他的信仰,能施予他神恩,能让他为己所用,可神永远不可能让千精死心塌地地追随,心甘情愿地拜服。
神亦为棋子。
神亦可被人算计,神亦可被人伤害,神亦可被人取代。
神……亦为人。
此时的千精还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究竟有何等的大逆不道,他只是很朴素地想着最近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而没有意识到刚坑杀了三位旧日魔神还不自卑地和尘世执政谈情说爱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不过钟离也不会特意点出这些东西就是了。
他对于千精向来是采取一种放养的态度,大部分时间都是千精主动,都是千精自力更生,别的不说,他还挺喜欢千精现在这种活泼的样子的。
没那么苦大仇深了是好事。即使是装出来的苦大仇深,有时候也让人苦恼。现在这样子就很好。明明自己是不占理的那一个,却能理直气壮地找他打小报告。
想到这里,钟离再次平静地抿了一口茶。
然后不知道这个动作又戳到了眼前之人的哪个雷点,千精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钟离的动作一顿。
“嗯,理解。”千精的语气很冷静,“毕竟我就是一个连神之眼都没有的凡人,怎么能奢求神明给我永久的保证呢?我甚至在有限的寿命里也不能时时刻刻留在璃月,比起马上要离开的我,自然是常伴你左右的仙人更得你恩宠。”
钟离:“……”
他轻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甘雨也不是这个意思。”
“哈,是的,是我小心眼,是我胡乱揣摩人心。”千精很平静地点了点头,“是我愚钝到需要男朋友跟我理智分析我究竟错在哪里。”
钟离哑然。
好的,他也理解了。
千精只是看不惯他这副理中客的态度罢了。作为恋人,千精想要钟离无条件迁就他一次,哪怕只是口头附和,对千精而言也是莫大荣耀。
但结合之前的经历来说,钟离要是真的顺着千精给的台阶下了,千精又会说钟离怎么这么虚伪,不能因为千精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钟离要有自己的思考。
嗯,所以这时候照着千精之前的提议做就好了。
“你太敏感了。”钟离冷静地表达了自己的第一想法,在千精变脸之前,又重新端起那杯茶盏,平静地补上了后一句话,“我以为我们不可能形同陌路是既定事实。”
“……”
千精矜持地坐正身体。
“哈,当然。”他也端起了放在自己面前已经放凉了的茶水,神色镇定,“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这就是事实。”
钟离把茶点往千精的方向推了推,千精瞥了钟离一眼,愉悦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满意钟离在此时恰到好处的体贴。
“也是我年少不懂事,才和甘雨姐姐闹得这么难看。”千精捻起糕点,眉眼弯弯,那负面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此时的他又是善解人意的好人形象了,“现在的我可不会和任何一个人彻底决裂。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但我希望我喜欢的人是我朋友的时间多于是我敌人的时间。”
他举着糕点往钟离的方向送,声音也越发温柔平和:“你也一样,钟离,我希望我得你恩宠的时间,远胜我自以为被神厌弃的两千余年。”
钟离低笑了一声,就着千精的亲昵,叼住了那软糕,湿意自指尖一触即分,千精暗下眼,捧住钟离的脸,想与他交换一个绵密的吻。
……
然后钟离不给。
……
千精愤愤地坐下来,灌了一口索然无味的茶水,在心里狠狠谴责钟离这种吃饭的时候不吃人的陈旧观点。
没情趣。
他没有想要浪费食物。他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玩钟离,或是让钟离玩他而已。
为什么这时候假正经?
明明他之前去须弥的时候,钟离都能主动亲了他;凭什么现在换了他主动,钟离还能拒绝?
这是否有些过于双标了。
而且千精明早就要出海了,他是想在临走前跟钟离温存所以来的这里,但钟离不仅一个吻不给,还像是临时接到什么消息一样丢下千精离开了。
千精真怀疑钟离有时候是不是故意做这种普通人在恋爱关系中都不会做的错事。
这很过分,难道今晚的时间不是独属于他的吗?他可是提前好久跟钟离说了自己预计离开的时间,钟离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地把他一个人放置在这里?
难道钟离和他的关系真就浮于表面吗?钟离是那种自己没什么生理欲望就懒得敷衍他继续的人?
可是,这几天的房事中都在涵盖上下位的方方面面迁就他那么多了,不能再让他得寸进尺吗?
他很珍惜现在唯一一个能肆无忌惮对待神明的机会,但现在看来,果然不能指望神明次次放纵,得想个办法……他都要离开璃月了再好的办法见不到人也用不上啊?
千精一个人坐在桌子边,觉得离开前的这一夜相对于他近日的风生水起着实有些不尽人意,直到轻微的锁扣闭合声自脖颈响起,他翻涌的思绪戛然而止,睁大眼睛抬头与在他头顶俯视他的钟离对视。
“……你在干什么?”千精脸上难掩愕然。
“临别赠礼。”钟离微笑,“之前那种护身符你不是不喜欢吗?所以我重新做了一个。”
“你给我做护身符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做成这种款式,谁会喜欢——”千精近乎恼羞成怒地要起身推开钟离,却没想到下一秒钟离按住他的下颌,做了他不久前想做却没能做成功的事。
唇齿相触的那一刻千精是又好气又好笑,想着钟离这种理直气壮占有他的家伙跟他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但顺从本能按住钟离后脑回应时,深入喉间的细长让他直接睁大了眼睛。
喂,等等,这就有些超过了吧,本体不是人很了不起是吗,可他真的会窒息的,这么玩他很难保证明天早上他能正常出海啊——
他在分开时低低喘气,难以否认自己的劫后余生与顶尖快意,这时候哪还记得之前自己在生什么气,头昏脑涨地分不清东南西北。
钟离揉了揉他的头发。
千精抬头想瞪钟离,钟离微笑回视,说他这次贴心地把印记藏在千精身体深处,千精要真厌恶被视作钟离的所有物,那就把如今可以随意拆卸佩戴的颈链给丢弃了。
千精恶狠狠地说他真把颈链拆下来了谁知道钟离会拿他怎么样。
钟离弯了弯眼。
他不会拿千精怎么样,是千精自己主观上就不打算摘下来而已,之前脖颈上的仙纹也是,神明还不至于自己突发奇想给凡人留下这种有辱人格的保护措施。那就是潘塔罗涅引导摩拉克斯的故意为之。
当事人暗爽着呢。
这标记对于能看懂的仙众而言从不是仙家在豢养家畜,而是神明默许了无礼之徒在广而告之他们的隐秘关系。
因为试探身份所以让玉之魔神抹除所有痕迹的千精还有些遗憾呢,但是现在钟离在他离开前送了他礼物,千精要真的生气,也只会生气这看起来像是寻常饰物的颈链比之前的仙人留言更难看出是摩拉克斯亲手为之。
所以,如今千精的一切情绪起伏,不过是他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借题发挥。毕竟,能为神明给他戴上项圈而愉悦,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你还要我做什么?”千精满脸不屈,盯着钟离的样子像是即将被强人所难的良家妇女。
邪恶的神明眨了眨眼,从容地坐上千精的大腿,宣判了弱小人类在今夜的残忍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苍白之火,停摆之刻。
第115章
璃月港的新贵葬身大海。
他之前所有的幸运, 似乎都是在提前弥补他死亡的不幸。
三位旧神掀起的浩劫中,他是唯一死亡的受害者。
靠海的璃月子民安然无恙,在海洋禁区的南十字船员也毫发无伤, 但富贵死了,死在了那场岩王帝君本该庇护所有璃月人的战役中。
很多人对富贵的印象其实仍停留在那过分友好的沉玉谷山民。
他们知道他很讨孩子喜欢,却没想到他和孩子们能好到让刻晴赠送磐岩结绿, 据说他从那之后一直戴着那把剑, 然后被其中的魔鬼意志引诱, 不但放出了奥赛尔和跋掣, 还献祭了自己的身体成为玉之魔神重现人间的媒介。
这是公认的说法。从这个说法上看富贵毫无疑问做了错事,险些给璃月带来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但换个角度来说,怎么能指望一个之前会去茶室偷偷玩骰子的愣头青能免疫玉之魔神的说服?
再加上璃月确实没有损失什么, 大部分人还第一次见到帝君的本体全貌、见到帝君战斗的样子, 所以他们对富贵此人并没有太大抵触,只是换了个口风感叹富贵怎么能这么倒霉。
明明来璃月港不久就成为了茶室之主还交到了许许多多的大人物朋友,然后因为对孩子太好被赠了难以承受的大礼然后嘎在了帝君手下……当然也可以说这是史无前例的幸运。但人都死了,说幸运不大好, 那就只能说倒霉了。
岩上茶室再次被公开拍卖,然后易主;而之前富贵筹集的船队, 似乎也很快散了。这位年轻人在生前得到的权势与金钱, 在死后都变成了一场空。
岩上茶室暂且不提。莉莉娅和伊戈尔作为远洋捕捞事业的负责人, 还是很清楚千精并没有舍弃船队的打算, 他只是合理地把已经培养出来的船员塞到了璃月港其他船队里面, 甚至还有人进入了和记厅成为总务司负责海洋物流调配的一员。
千精能通过这种行为更好地掌控璃月的交通与运输。
而莉莉娅和伊戈尔也继续担任着千精私产的招聘与管理工作。潘塔罗涅准备结束养老生活返回至冬去的时间节点, 他们和北国银行同步为千精准备了船只。
北国银行的大船以至冬为航线终点, 但莉莉娅和伊戈尔准备的快船以稻妻远海为最终目的地。
千精登上的是后者。
他带了伐难和几名曾在秘境中打过交道的愚人众士兵, 将弥怒留在了大船上为他的真正行踪打掩护。
千精为弥怒替身的工作质量打了好评。他也不是很介意弥怒顶着他的脸玩换装游戏。
弥怒笑着将千精此程的衣物都打包好, 说再见后他会为千精准备新的礼服,而伐难弯着眼睛站在不远处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一片岁月静好。
接下来的一切也水到渠成。
出海,找到目标海域,卷入深渊裂口,遇到这个时间段正在帮愚人众奋力斩杀深渊魔物却被世界线遮掩的六席,被骂,反唇相讥,没打起来,合作,努力修正时间线,将世界树的命运重新连成一条不断往前的射线——
潘塔罗涅自数十年后睁开眼睛。
如今是璃月神之心已被愚人众攫取的数年之后。有异世的旅者降临此世,见证提瓦特的风起云涌。
而千精当年在璃月港的那段记忆并入如今他的脑海。
从钟离那里知晓了天空岛相关的记忆受世界树的修正影响最小,所以为了尽可能保证自己记忆完整度的千精将他当时记得的一切都与天空岛挂钩记忆,以至于现在他能分毫不差地想起那段过去。
一言难尽。
但也不失为一种甜蜜负担。
因为对于如今的潘塔罗涅而言,他也确实是很久没有和钟离面对面相处过,原先记忆里唯有占据绝对优势的歇斯底里可以回味,如今的他却享有与尘世执政友好共眠的过去。
千精摸了摸脖颈。
颈链仍在,但藏于深色的高领,和浸透于他骨血的护身符一样,是如今的他藏起的隐秘欢愉。
这个时间线知道他和摩拉克斯关系的人少之又少。
当年他还不知道钟离等同摩拉克斯的时候,曾故意让第二席误会,还把消息传给了其他愚人众执行官,没想那就是事实,他差点暴露了自己过分重要的底牌。
好在回至冬复命的时候他用神之心的双重意义搅浑水,变得比以往更低调,除了至冬女皇与他心照不宣之外,愚人众其他人记住的应该都是他爱而不得的狂犬行为。
反正暴露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千精心情轻快地想着。他想藏着只是想找个更合适的时机给予那些难以想象的人更加致命的震撼罢了。
他全部的记忆里承载了很多事。
入股蒙德的魔女会,注资稻妻的邪眼与人造人技术,在枫丹监狱试行新货币,垄断须弥大半学术专利,批量购入纳塔古龙遗迹文物,将北国银行塑成愚人众不可或缺的补给关键……
他为着自己掌握提瓦特经济命脉的目标做出了很多努力,而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成就里,能拿下摩拉克斯,是他最引以为傲的。
当然,他之后肯定会做出比这更出色的成就,但目前为止,千精果然还是觉得与摩拉克斯相关的一切最让他心神愉悦。
自上次相见,是前一天,又可以说是二三十年前……
千精扫了一眼自己所在的房间,从记忆里扒拉出此地是长大后的白术开设的不卜庐室内。
不错,就在璃月,距离请仙仪式帝君会降临的玉京台,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嗯,让他回忆一下新衔接的最新记忆对应的是什么剧情……
冰冻时间被两个郊游的小姑娘从龙脊雪山的雪堆里刨出来了。
千精:“……”
千精默默合上录下破冰时间影像的随身怀表。
他是凡人,没有神之眼,难以突破寿元限制,为了活到自己能见证黄金停摆世界的未来,他选择冷冻自己,让自己的时间停在沉睡的那一刻,直至下一次主动苏醒。
冷冻时间是他最孱弱的阶段,而他身为愚人众执行官本就树敌无数,又是武力值最低的第九席,自然担心会在这时候被找到然后结局悲惨。
所以他每次都精心选择了自己的沉睡之地。那地方除了他无人知晓,更无人打扰。他数千年来都是这般作为,怎么这次能这么轻易被两个璃月小姑娘挖出来?
……他入睡时间不长,所以仅凭记忆就能辨认出这两个孩子一个是白术收留的小僵尸七七,一个是歌尘浪市真君的小弟子瑶瑶。
她们身份不凡,这冲淡了千精的荒谬感,但这不妨碍千精腹诽这两个孩子的家长是怎么管事的怎么能让俩小孩郊游到蒙德那边的龙脊雪山去……
家长之一推开了门。
盘踞在白术肩上的长生探头,神色满意:“你看,就和我说的一样,他身上的怀表时间到点了人就醒了!冻结的副作用基本没有!皮肤上的霜雪也自动消解了!”
“那就好,我险些以为我的不卜庐又要多一位僵尸了呢。”白术弯弯眼睛,在跨过门槛时迎上了千精的视线,那眉眼间的情绪更柔和了,“早上好,富贵老爷,真高兴见到你这么精神的样子。”
记忆里不过腰的药童印象,渐渐被眼前已出落成远近闻名的可靠医生取代,虽然在那之后他们仍有远距离的交际,但对于刚刚加深了那段过去记忆的千精而言,再见眼前之人确实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知道眼前之人难得的可以信任,所以千精的脸上也浮现淡淡笑意,相当泰然地应下了那个称谓:“好久不见,白术,还有长生——能帮忙解释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为什么我像是顺带的。”长生嘟囔,“好歹我和你也是一起下过深渊的关系,虽然我的那段记忆也模糊了。”
“活久了总是免不了磨损的,好歹你也活了很久,就当我的语气是对你能以仙人的寻常寿元看遍世间无限风光的嫉妒吧。”千精低笑,“可别指望睡得正香却被忽然叫醒的人有多么好脾气。”
“那你的脾气还是挺好的。”长生撇嘴,尾巴尖甩了甩拍中白术肩膀,“喏,跟他解释下吧,是七七和指着他叫白先生然后让瑶瑶把附近采药的你叫过来的,真是的,不感谢你防止他露天暴尸,还怀疑你故意挖他坟呢。”
白术神色无奈:“长生……”
长生很没有诚意地改口:“抱歉,人没死,我不该说挖坟的,但是正常活人也不会躺在棺材里嘛。”
白术:“我是说,你把我要说的台词说完了。”
“喔……”长生顿了顿,这会儿的声音听起来倒是相当真诚了,“抱歉,这个阴阳他的机会应该是给你的。”
白术微笑着点点头。
千精被他们的一唱一和给哽住了。他能看得出白术对自己当初的告别和重逢见面的方式意见很大了。
好在这两人也算是交代清楚了他们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采药。
龙脊雪山的地理位置特殊,那里的环境恶劣,天材地宝却也不少,魔龙杜林的尸体就葬身于此,千精也算是借着那里的恶劣环境打掩护才睡得很香。
想到这里,千精再回忆了刚查看的龙脊雪山的画面,微妙地意识到雪山环境似乎有所改善。
所以,是蒙德发生了什么大事件,既给了白术深入龙脊雪山的机会,又让他这个倒霉蛋险些真的暴尸荒野了。
当然,他是不会庆幸自己是被白术认识的人找到的。该庆幸的是那两个发现他的璃月孩子。幸好她们与仙有缘,触发不了他提前布置的自动防御机制。
不过白术可能猜到了这一点。
他如今的不满,除了被千精的假死状态刺激到,还源于七七和瑶瑶险些因为这次意外发现而送命。
所以千精决定大发慈悲地不和对面两个家伙计较。他甚至很慷慨地表示自己可以坐在这里让他们多阴阳一会儿,以解他们心头怨恨。
“说得我们好像在欺负你一样……”长生已经趴在千精盖着的被褥上面啪啪甩尾巴了。
“你现在不是吗。”
“这是帮你舒展筋骨的特殊疗法。”长生理直气壮,“睡那么久康复训练是必要的!白术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白术已蜕变成金色的蛇瞳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千精,“你需要在不卜庐好好休养,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来了!
调作息中,前几天是早上发表完章节才睡的……
今天是睡醒了更所以有点晚了!
致歉!
第116章
千精表示他现在没弄清情况, 一时半会儿也走不掉。
他问白术,他如今在这里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白术知道千精说这些话,便是同意暂留璃月港, 暂留不卜庐。
他的眉眼之间浮现真实的愉悦,正了正神色,很认真地回答了千精的问题。
“瑶瑶是个会尊重他人秘密的好孩子, 七七没有在随身的记忆本里写下你的故事。”
白术说自己和长生也会统一口径, 以便千精能伪装身份在璃月港度过一段不主动找麻烦就不会被麻烦找上门的安逸时光。
白术以为千精不会直接使用愚人众执行官的身份在璃月活动。
在愚人众第十一席公子使用百无禁忌箓解开魔神奥赛尔的封印、给璃月制造了一场迫使仙凡全民通力备战的灾祸之后, 愚人众本就处于七国低谷的风评, 在璃月更是差到没边。
十之八九的愚人众直接被驱逐出境,永远不可能在璃月的土地上正大光明出现。
这种情况下,千精以愚人众第九席的身份出现在璃月, 只会受到远胜于之前经历的百倍阻力。不能说在璃月寸步难行, 但也差不多就是这个难度了。
“寸步难行不等于不行。”千精对白术坚信他会低调的想法感到很吃惊,他如今明面上的助力都在愚人众,让他遮掩愚人众执行官的身份,无异于砍掉他的臂膀, 将他的性命完全押注在白术身上。
他身份暴露不暴露可以是白术的一念之差。他不暴露全靠白术对他的好感与良心。
白术因为千精的这些话有些难过:“你明知道我不会把你置于危险之地。”
“打住,可没什么‘明知道’, 我对你的信任远远没有到这种程度。”
“但你仍带着我赠送给你的制品。”白术看着千精的耳坠, 这些年来他的制药水平一直在稳步增长, 赠送给千精可以遮掩气息的香囊也改进成如今可以藏于饰物的无色液体, 而千精在沉睡阶段就持有着携带这种液体的耳坠。
“这不能说明什么。就像是锻造者赠予剑客的武器, 剑客能保证武器为他所用, 而不是担惊受怕锻造者在其中动了手脚。”千精笑了笑, “而且它很好用。驱逐蚁虫, 让大部分的野兽绕道而行。否则我在龙脊雪山的时候, 就不是被七七挖出来,而是被雪猪从封印地里刨出来了。”
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制作的药液,让七七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固执地找到了绝对与白术关系匪浅的他。
“我也会再考量下是否还需要使用它。”千精的手叠放在被褥上,他十指交叉,如今右侧的食指指尖正随意地点着,“这意味着你是愚人众第九席在璃月的暗线这件事,会有更多计划之外的人知道。而我现在并不想暴露你我之间还有这等关系。”
他抬眸,上扬的眼尾带上浅淡笑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术顿了顿:“你担心你的身份被动暴露后会连累我。”
千精失笑:“你要是这么理解……你可以这么理解,所以,你继续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救了一个人,你不知道他是愚人众,不知道他是执行官,你只是一个被倒霉牵连的好心医生而已。”
白术:“那么瑶瑶那边……”
在涉及原则问题的时候,那位仙家弟子不会隐瞒七七发现了千精和白术存在秘密联系这件事。
“那你就是提前被盯上了。而你的好心提前暴露了这个隐患。”千精一秒都不用思考便给出了这个答案,“我想这种我要和你尽量撇清关系保证你平安无事的解释,能让你满意?”
白术想了想。
“那你还是要在我这里生活几天。”他这样说道,“先隐藏恶人身份,这才方便背刺救命恩人。”
千精忍俊不禁。
好好好,白术对他住在这里的这件事还真是执着。
他也不跟白术继续吵下去,让白术给他带了衣物,洗漱一番便离开不卜庐打听消息。
蒙德果不其然有大事发生。
骑士团的首席炼金师阿贝多被指控杀人……此次事件得以澄清,但北国银行端来了阿贝多疑似用龙脊雪山的杜林心脏制作新生命的新消息。
看起来很多人都在为提瓦特崭新的命运轨迹而奋斗努力。
坐在办公室里的千精笑了笑,抬手去翻其他国家的最新战报。
近年都可以说是多事之秋,从提瓦特之外的世界降临的旅者见证且参与了命运的狂欢。
千精入睡前听到的最新消息是这位和女士在稻妻御前决斗最终见证战败的女士被雷电将军斩杀,如今旅行者已走过除至冬之外的所有国家,声名远扬,潘塔罗涅还挺期待旅行者与他见面后会给他带来什么变数。
毕竟和旅行者见过面的执行官都得到了他们人生中浓墨重彩的关键。
八席的憎恶与燃烧,十一席的砥砺前行,六席的消解与新生,二席的冥思与诳语,一席的永夜沉寂……
效忠至冬女皇的愚人众最先献祭的总是自己的命途,而他们笃定他们付出的所有能真正地托举新世界。
潘塔罗涅就是更适合愚人众。
因为愚人众的执行官尽是他的同类。理想与提瓦特现有规则相悖的同类。不然他们也不会聚集在至冬女皇身边,与虎谋皮。
当然,这个虎更多的是指其他执行官。他们同类相斥,大多是自身利益优于集体利益的滚刀肉。
至冬女皇也是他们实现理想的工具,他们成为执行官只是因为愚人众是能帮现阶段的他们实现理想的最优合作伙伴罢了。
若是自身利益和集体利益冲突,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是人之常情。好在至冬女皇足够包容开放,她不介意他们的各怀鬼胎,作为唯一一个将他国精英用作自身底牌的神,她和他们一样是孤独的异类,她的悲悯将会给予执行官最大的宽容。
千精合上耶夫卡递来的报告。
真奇妙。二十多年前他坐在这里,觉得自己就算是离开璃月也不会另择明主;如今记起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便想着自己成为至冬女皇的执行官也是合理的。
但这也不算违背自己的初衷。
他内心深处没把冰之女皇当成自己的效忠对象。只能说他们是临时合作伙伴。而他能借助冰神爬到更高的位置。
至于岩神……
嘛,某种意义上而言也可以算得上他实现自身理想的工具。但是摩拉克斯不是还和他有另外一重关系吗?
千精不是什么恋爱脑,没有特意强调什么。
只是恋人和朋友的关系在世俗定义上就是不同的,他在这时候只是尊重了大众观念。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钟离就证明他的理智非常清楚自己的正经事才是最重要的。
“客卿——门外有人找——”
正经事办完了去找钟离那叫合理安排私人时间。
千精推了推眼镜,神色从容地看着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风风火火闯进院落,要为他唤出往生堂的客卿钟离。
是的,钟离。
这么多年过去了,摩拉克斯早该换一个身份,但现在他还保留着这个名字,而且在璃月给自己找了一份正经的长期工作。
越来越没有神明的样子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
毕竟钟离和至冬女皇做了交易,他给出璃月神之心,而至冬要配合他消除仙凡芥蒂、将璃月的权力真正交到璃月子民手中。
摩拉克斯则身死道消。
令人遗憾的是这则讣告是摩拉克斯退休的手段;令千精愉悦的是现在他们打平了,他假死钟离没参加他的葬礼,而摩拉克斯假死潘塔罗涅也没有参加祂的葬礼。
都是注定消磨的怪物,都在达成自己理想中的大同世界。
真好。他对见证那副未来越来越期待了。
千精闲适地想到,而后钟离跟着胡桃迈出往生堂的院门,抬眸迎上了潘塔罗涅的视线。
“好久不见啊,亲爱的。”千精笑眯眯抬手,心情愉悦地和钟离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钟离的神色也相当平静,哪怕千精以如今的身份故作如此亲昵称呼,对他而言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之前购置的房产保留在我的名下,要去坐坐吗?”
“当然,我正是为了这个而来。”千精相当自然地揽过钟离的肩膀,回头跟在他第一句话落音时便瞪圆了眼睛的胡桃说了声谢谢,然后干脆利落把人领走了。
胡桃平日里转得很快的小脑瓜在看到两人并肩往钟离住处方向走的时候完全停止了思考。
“等等等一下客卿!”回过神来的胡桃拔高声音,在钟离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气沉丹田,声音更响,“我不需要准备棺材吧?”
钟离愣了一下,下一秒他笑起来,声音温和:“放心吧,堂主,他对我没有恶意,不会成为尸体,我会按时回来工作的,记得把我请假的工时计入考勤。”
胡桃放心了:“那就好,放心去叙旧吧,往生堂这边不用你操心,只要你回来的时候别又带着一堆账单就好。”
她话说完,便把双手垫在了帽子后面,双马尾一甩高高兴兴回往生堂去了。
而钟离重新转过头,看到了千精端着下巴凝视他的专注样子。
钟离眨了眨眼:“怎么了?吃醋了?”
“……吃什么醋。我还不至于因为有个小朋友能天天见到你而乱吃飞醋。”千精放下手瞪他一眼,“只是很感慨罢了,虽然早就有所听闻,但是亲眼看到你给别人打工……我能在璃月港再开个殡仪馆和往生堂打擂台吗?”
钟离点点头,然后抬手,揉了揉千精的头发,目光平静而包容。
千精:“……”
千精:“你最好知道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
钟离神色困惑:“是的。我知道。你只是吃醋所以空谈而已。你没有开殡仪馆的计划。”
千精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意思他心态很稳他没吃醋而且钟离就是在故意望文生义!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orz我的更新时间还是移到晚上了[眼镜]
第117章
千精以为这么多年过去, 自己的心态已经锻炼到一个新的境界。
这种境界能让他以平常心态与钟离相处,即使胡桃调侃他们是互相捅刀的塑料情人,千精也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
他和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计较什么。
对方都未到合法卿卿我我的年龄, 不理解大人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很正常。
何况任谁来看,钟离都是最难以和情情爱爱扯上关系的老学究,千精一句亲爱的还被钟离若无其事默认了, 胡桃没有在那时候打破砂锅问到底, 已经算是她这个年纪很冷静的表现了。
看在胡桃没有耽误千精时间还帮千精和钟离见了面的份上, 千精自然不会对胡桃有恶感。至于吃醋什么的……
可能确实有一点。
比如胡桃在璃月能天天看见钟离, 比如钟离现在的账记在往生堂名下。
但也只有一点。
千精可以合理地安排好自己的情绪。
在钟离明知故问歪曲事实之前,千精的注视纯粹是抱着欣赏态度,他想更多地欣赏如今已经正式退休的神明与璃月尘民的相处模式, 想更多地观察到如今钟离这一名字的意义渐渐高于魔神称谓的爱人的日常, 然后钟离再一次让他的负面情绪集中性爆发了。
钟离就是有这种轻而易举惹恼千精的本事。
无意的举动,千精可以将缘由归结于自己敏感多疑,也知道钟离会很认真地复盘反省,以免再犯;但是有时候钟离故意调侃, 千精就没那么好心给他找理由了。
那就是钟离想看他心境大起大落,想看他表情五彩缤纷。
千精深呼吸几次平稳下自己的呼吸:“用不着拿这种方式来彰显你对我的影响力, 我对你的意见远远大于我对你和他人相处的意见。”
摩拉克斯不可能再和其他人发展出与他这样的关系了。
其他人最多只是亲属, 而他得以突破肌肤相亲的那条线。
没必要纠结其他人与他在钟离眼中的重要性。
反正当他和钟离身边任何一个人被放在同一天平上的时候, 千精是永远不会被选择的那一个。
这与钟离在意不在意他的性命无关。他是自己不需要被人选择。
千精完全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突破困境。而钟离恰好对他的这种能力, 抱有着神明所能给予的最大信任。
这种信任的价值远超于尘世执政承诺救援的契约。
但信任……
神明可以给予, 凡人也可以给予。任何一个活着的生命都可以给予。
所以, 钟离在面对他时这种忍不住煽风点火的倾向, 是否也意味着神明在向自己和向眼前之人暗示——
即使如今的神所能给出的信任对于如今的千精来说是相当缥缈而不实际的东西, 但钟离这一存在对于千精而言已无需被个人所能带来的价值所限制。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无关商人本能的衡量利弊。
“以普遍理性而言, 我无需质疑我对你的影响。”钟离微微侧头,视线落在千精搭在他后颈的手指上,“你也无须质疑你对我的影响。”
千精瞥了一眼钟离所看的方向,指尖慢慢收紧。
可惜某位岩王帝君皮糙肉厚,有意识想要制造瘀痕的千精反而弄痛了自己的手指,他收回手,将泛红的指尖展示到钟离眼前。
“你对我的影响可比我对你的影响更明显。”千精微笑着,“人类难以在岩石上留下刻痕,但岩石只需要轻轻一碰,人类就能轻易受伤。我可是胆战心惊,生怕你打破如今的安如磐石,给予我雷霆般的惩戒。”
钟离挑了挑眉。
他倏然抬手握住千精的指尖,在千精一愣之下低下头去。
绝对的刺痛从指尖震颤到脑神经,连带着心脏都漏了一拍。
钟离舔舐唇角,似笑非笑地抬眼与千精对视。
“你不是很享受吗?”他弯着眼睛,“无论是危险还是我给予你的疼痛……”
那平淡无奇的腔调胜过任何的靡靡之音,让千精瞬间大脑充血。
最擅长表情管理的执行官不知道他红得滴血的耳尖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那毫无变化的表情在此时更是人尽皆知的故作镇定。
他抽回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说他们就快到了。
钟离如今所住的房子就是二十年前千精为其购置的房产,距离往生堂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多亏往生堂在世俗意义上的特殊地位,附近的街区在白日里也没什么行人,所以他们刚才的行径,也不怕被人看见。
真有人看见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真是天塌了……”胡桃把往生堂的大门推开一条缝隙,从里面探头探脑观察走远的钟离和千精二人,她神色微妙地看向门口站岗的摆渡人,“他们刚才就在往生堂门口你侬我侬吗?”
“胡堂主。”摆渡人眯起眼睛,“我记得我把门关好了。”
“哎呀,没必要啦,本堂主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这种情情爱爱还不至于比无妄坡的乱葬岗更加少儿不宜啦。”胡桃摆摆手表示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意某些细节了,顺便把窗棂纸刚被戳出的小洞戳回去,“没想到客卿和那位潘老爷竟然真的是这种关系,怎么钟离之前都没跟我提起过还有这么一个人……”
“潘老爷……”
胡桃的呢喃渐渐微弱下去。
摆渡人困惑地看着她,虽然早习惯了往生堂这代的堂主想一出是一出,但现在胡桃这种凝重的表情可不是平日的思维跳脱可以解释的。
“潘老爷……潘富贵……富人……潘塔罗涅!”
胡桃从千精拜访往生堂所用的假名里拆出了对方执行官的身份,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相当窒息。
而摆渡人也因为胡桃最后脱口而出的名字睁大了眼睛。
“那位客人是愚人众执行官?”摆渡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少见的愕然,“钟离先生怎么会和愚人众的执行官……”
“就是诈骗!我刚开始想得没错!”胡桃气呼呼地回去扒拉自己的护摩之杖,“这些愚人众有什么毛病,上次来个公子,这次又来个富人!就逮着钟离忽悠是吧?上次走正规途径找往生堂办葬礼我就不说什么了,这次情感诈骗!钟离真被骗身骗心了愚人众拿什么挽回?!”
摆渡人看着风风火火在往生堂里捯饬的胡桃:“堂主,你之前还在担心钟离把对方直接处理了……”
她想说钟离先生在大事上一直是很可靠的,他既然之前说了有分寸,那就一定不会被富人利用,说不定是有什么特殊的考量在也说不定。
“那能一样吗!”胡桃不高兴抬头,“我之前以为客卿做戏呢!但你刚才在门口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能装出来的吗?那我肯定得担心钟离啊!谁知道这愚人众的执行官用了什么邪门歪道迷惑了客卿!”
她气势汹汹把翻出来的护摩之杖往背上一背,直接朝着钟离和千精离开的方向一路冲过去了。
而此时站在高处长廊的当代玉衡星按住眉心。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刻晴。”南十字的年轻船长感叹道,她如今背对着围栏倚靠,但很显然她将刚才往生堂附近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血色的独眼里荡着笑意,“距离我们上次和富贵叔叔见面过了多久?”
“二十三年。”刻晴精准地吐出了一个数字,她瞥了一眼身侧已和她走上不同道路的儿时好友,平静地强调了一个事实,“他的真实年龄在你我二人之间了。”
“哈哈,别直接点出来嘛,叫他弟弟太好笑了吧。”北斗笑得更加畅快。
她本人在那之后没有任何和愚人众打交道的机会,但刻晴和凝光都坐上了七星位置,自然不会忽视童年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长辈的情报工作,多亏她们,北斗愉悦地发现千精在提瓦特生活的年岁说不定还不如现在的她呢,再过几年说不定能喊她奶奶了。
“我没有让你这么叫——”刻晴黑线,“根据白术那边提供的情报,以冷冻方式休眠的就是千精本人,他和潘塔罗涅是同一个人,上一代七星提出的替身论可以被彻底否决,那钟离先生应该相当于为他打掩护的联络员……”
“说不定还有更深层次的身份也说不准。”北斗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刻晴没有否认北斗的这句话,她知道北斗在很多事情上的直觉敏锐到可怕,而她如今其实也隐隐有些猜测,但在水落石出之前,她会保留自己怀疑一切的态度,“总之,钟离先生是仙人这点毋庸置疑,而他和千精的关系也毋庸置疑。”
她的视线又垂落到他们之前停留的位置。
“现如今就更难将他们分开考虑。”刻晴吐出一口浊气,“不过好在我们明确他们不会真正与璃月为敌。”
千精在去往生堂之前已经在总务司更新了出入境记录,意外地没给七星的工作带来额外的负担,身为天权星的凝光如今正在和北国银行的副行长和千精的副官讨论事情,双方都会默契地在潘塔罗涅停留璃月的这段时间做好彼此该做的事情。
反正千精是愈发不掩饰了。
无论是他的身份,他和愚人众的塑料关系还是他对璃月的无孔不入。
最近一次与潘塔罗涅有关的行动是总务司的特别情报官夜兰扣下了富人进献给至冬女皇的异种魔兽皮,而愚人众让夜兰损失了她祖传的传信法宝。
实际上那也算是千精扣下了通讯工具得到了远程直接联络璃月高层的机会,且把自己在北国银行在愚人众的不少账给平了。
那不能完全证明千精坚定璃月立场,却能证明潘塔罗涅和愚人众并非一心。
“走吧。”刻晴转身,“私底下叙旧是被允许的。我们刚好可以在这个时间登门拜访。”
“好嘞,有胡堂主在前面冲锋,我想我们的后顾之忧也没了。”
“后顾之忧?”刻晴侧头看向跟上自己的北斗,语气有些疑惑,“我想我们应该会在她离开之后和他们二人谈话。”毕竟胡桃在这件事上是不知情人士。
“哦,我是说胡堂主能帮忙做那个打扰的人。”北斗嬉笑,“不然我们还像是刚才那样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看吗?”
“……”刻晴深吸一口气,对此事难做任何评价。
【作者有话要说】
[鸽子]心虚.jpg
姗姗来迟!
第118章
但胡堂主最终没能做那个亲自打扰的不速之客。
她在追人的途中撞见了金发的旅行者和白色的小向导派蒙, 一个急刹停在了他们面前。
旅行者和派蒙都吓了一跳。
“胡桃,你这是?”旅行者迟疑的目光落在胡桃背着的长枪上,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堂主这副要去亲自给人下葬的可怕模样, 声音都有些打颤了。
“空,你来得正好!”胡桃一下子拽住了旅行者的手腕,“你对付愚人众绝对比我更有经验!速速和我去解救客卿!”
“啊?”旅行者满脑子问号, 几乎还以为自己在蒙德的幻想真境剧诗里面历练, 不然他怎么会听到那种匪夷所思的东西。
“解救客卿?往生堂还有钟离以外的客卿吗?”派蒙也是瞪大眼睛, 她和旅行者一样, 作为少数知道钟离就是摩拉克斯的知情人,在此时简直是大为震撼,怀疑自己的听力有问题都没怀疑钟离真的出事了需要解救。
“怎么可能, 我说的客卿就是钟离客卿!”胡桃拽着旅行者就开始继续赶路, “快快快,我们很快就能把他带回来了——”
旅行者哭笑不得地跟着胡桃往前跑:“你说的解救不会是钟离没付钱被店家扣住了吧,璃月港现在不让记账了吗?”
“什么啊,才没有这回事!”胡桃大声道, “钟离被愚人众执行官骗走了!还邀请他到家里做客!我是真怕客卿吃亏啊!”
“哎,公子又来璃月了吗?”派蒙也顺势跟了上来, 她飞在胡桃身边, 安慰说钟离除了平日里不带钱到处记账之外没什么需要胡桃操心的, “钟离真和愚人众执行官在一起会吃亏的也是愚人众不会是钟离啦……”
胡桃在钟离的民宅门口再次急刹, 不知道是被派蒙话里的哪句话触动了敏感神经, 神情看起来更加紧张兮兮了:“没有在一起!”
“啊?”旅行者停在胡桃身边, 诧异地扫了一眼大门, “可是胡桃不是说钟离现在和愚人众执行官待在一块吗?”
“是待在一块没错啦。”胡桃小老头似的叹了口气, “但是我说的在一起是指……”
她话音未落, 民宅里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靖妖傩舞”,伴随着绿光和轰鸣声炸了开来。
旅行者:“?”
派蒙一个猛扭头,眼睛是彻底瞪圆了:“怎么还有魈上仙的事情,达达利亚那家伙这次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啊?”
“是潘塔罗涅不是达达利亚。”胡桃纠正派蒙,“我看到潘塔罗涅在往生堂门口对客卿动手动脚的钟离不生气还咬了他手指!”
旅行者:“??”
这下子他的表情也变得相当精彩了,派蒙更是身体一仰险些摔到地上:“啊?等等,不是,空,我们还在提瓦特吧?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来自深渊的低语!”
她慢悠悠飘起来,扶住额头一副神志不清的恍惚模样。
旅行者的表情也是做梦模样:“啊,我是跳过了什么重要剧情吗……蒙德告诉我生之执政被吃掉了,璃月……不是好歹蒙德有阿贝多跟我前景提要呢!”
璃月这尘世执政突如其来的老树开花根本毫无预兆啊!
房子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然后在某一刻像是忽然被按下了静止键那样,突兀地没有声音了。
门外的三人面面相觑。
胡桃当机立断上去敲门:“客卿,客卿你听得到吗,三秒不回我的话我就破门了,维修费记往生堂账上——”
她大声地开始倒数,三二一在喊到三落地的时候,就听到有人站在门口,帮他们推开了门。
一张陌生的璃月脸随之出现在了旅行者和派蒙的面前。
来者的衣着繁复而精致,颀长身形被高级布料遮挡得不见任何肌肤,他戴着眼镜,透明的镜框后是愉悦弯着不见瞳仁的眼。
外人很难从他的神情看出任何攻击性,但旅行者先入为主,此时怎么看怎么觉得千精的笑容虚伪做作,有种把他直接挂在路灯上的冲动。
“胡堂主怎么来了?”千精的目光在门外三人的脸上一晃而过,问话的态度相当亲切友好。
好像钟离的住处就是他家、他理所当然在此接待外人的亲切友好。
“你是潘塔罗涅对吧?”胡桃往千精身后张望,“魈上仙是发现你们愚人众又在欺负璃月老百姓所以出手了吗?”
旅行者和派蒙被呛到。
胡桃下意识往他们方向看去,派蒙连连摆手,而旅行者咳嗽一声,避开了槽点过多的后一句话,询问胡桃的前一句话怎么像是还不确定眼前之人就是潘塔罗涅的。
胡桃指着千精说他化名潘富贵登门拜访来找钟离,她听到那么接地气的名字和那么理直气壮的口吻就帮忙把钟离叫出来了,事后才反应过来那就是潘塔罗涅的假名!
“那真是太遗憾了。”千精双手抱胸,“我要是说我不是,可以跟七星告状说你们私闯民宅耽误总务司和仙人钓鱼执法吗?”
胡桃愣了下。
旅行者和派蒙在她身后对视了一眼,想着比起钟离被愚人众执行官色诱,胡桃误会了什么的可能性更大,所以眼前这位长得就很资本的成男是总务司的执法官?
“可惜潘富贵确实是潘塔罗涅的化名。”千精笑眯眯地摊开手,“没有袒露真实身份真是抱歉,堂主,以及这两位早就和愚人众打过交道的老朋友。”
胡桃:“……”
旅行者和派蒙:“……”
什么啊!什么啊!原来刚才说的遗憾是指不能把他们以妨碍公务的理由逮捕吗?那这家伙刚才还那么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要举报!
“你有什么目的?”旅行者上前一步,挡在了胡桃和派蒙面前,“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应该在至冬参与严冬计划吗?”
千精眨了眨眼。
哈,第四席仆人和第十一席公子在枫丹给旅行者透露的情报。
“真高兴旅者对未曾谋面的我的动向这么了解。”千精眉眼弯弯,“我会回至冬的,现在我出现在璃月才是计划之外,也不必担心钟离先生会受到什么伤害。”
他的目光转移到胡桃脸上,微笑摊开五指:“只有我受伤的份。”
胡桃神色微妙地看着千精肿的不能看的食指。
喔,客卿牙口真好,齿痕清晰可见,血也流得很新鲜。
即使是胡桃也很难违心说出这是调情会做的……真的不是冲着把人的手指咬断去的吗?
“也不用担心我的伤口。三个月过去就好得差不多了。我不会跟往生堂要赔偿的。”千精把手收拢袖中,“看在快感大于痛感的份上。”
胡桃:“……”
旅行者直接捂住了派蒙的耳朵,但即使没听到最后一句话,派蒙也从千精的语气和身边两人的反应里猜到了千精真的有被爽到。
……真的假的啊哥们。
真的把这种程度的伤当作情趣吗?差一点都见到骨头了真的连包扎都不包扎一下吗?
“没关系的,我喜欢这个。”千精语气很好地宽慰他们,“神经没断。能自愈也不影响日常工作。这种伤还可以留三个月。我回至冬也还能留着。”
他表示其他地方有这么严重的他看不到,看得到的都没这么严重。
旅行者看胡桃已经把护摩之杖重新背回背上了。
“这样啊。”胡桃的语气渐渐缓和,“哎,当时在往生堂里没看得太清楚,没想到你和钟离是这样相处的,那没事了,注意身体,要是伤口感染不慎暴毙,往生堂可以免费帮忙处理后续,我保证把你的所有伤口都缝得漂漂亮亮的!”
千精婉拒:“多谢堂主好意,但若真有这种情况发生,我希望钟离先生能全权处理我的一切。”
“喔,当然,如果你已经事前和客卿谈好的话,那这活儿自然交给客卿是最合适的。”胡桃对千精的语气愈发温和了,她很好奇,“你这次来璃月是专门见客卿的吗?还是说刚认识客卿,然后一见钟情什么的?”
千精一一回答了:“我们是旧识。一见钟情也不好形容我们的初遇。兵荒马乱才是。”
他的心情在追忆往昔中似乎愈发愉悦:“来璃月不是我的原计划,就像这位旅行者所说,我该在至冬,但谁让我被不卜庐的白大夫发现在传送装置故障的棺中,被带回了璃月港呢?正好顺路来看看钟离。他这副模样用得还真是够久的。”
他这段话等于向胡桃透露了钟离的仙家身份。
胡桃对此接受良好,毕竟钟离在日常的谈吐不凡与对货币交易的模糊概念套在仙人身上都毫无违和,她还在为钟离现在越来越融入璃月普通人的生活而高兴。
……但和愚人众执行官长期维持这种微妙关系,即使在仙人之中,也绝对是独树一帜了。
看看千精都被调成什么样了。
千精刚才的话就是在说他身为愚人众执行官然后睡棺材吧?不知道千精会不定时冬眠的胡堂主坚信这是因为钟离就在卖棺材的往生堂工作!
何等的恋爱脑。令堂主感慨自家客卿还是太有手段了。竟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给往生堂做出了这种宣发棺材的重大贡献!
胡桃对此相当感慨,却也不忘提醒千精不要把钟离的身份到处乱说,她作为钟离身边的晚辈意外听见了,她能保证自己保守秘密,但其他人陆续知道,可能会给钟离的生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当然。”千精笑道,“我是因为认可胡堂主是钟离先生的半个家人才这么说的。”
“嗯……”胡桃沉吟,“我觉得你是打着我知道了钟离会疏远我的主意。”
“我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千精很真诚地向胡桃如此表示,“如果我想让你们保持距离,我会跟胡堂主说其实你家客卿才是潘塔罗涅,而我是他暂时帮工的替身。”
胡桃:“……”
她缓缓把护摩之杖重新握到了手上,像不久前的魈所做的那样瞄准了千精。
谁允许他这么造谣的?
狗贼!客卿只属于璃月!
【作者有话要说】
[鸽子]尴尬.JPG
晚上更新忍不住一直拖[化了]
第119章
遗憾的是, 胡桃的护摩之杖最终依然没能伤到千精。
不是谁出来阻止了,也不是千精闪躲的动作过快。
是千精什么都没做。
第九席的执行官只是微笑地站在原地,即使那烧火棍一样的滚烫枪尖再近一寸就能烫伤他的眉心。
胡桃的梅花眼闪了闪, 轻哼了一声,挽了个枪花,把护摩之杖调转了方向指向了地面。
“堂主这算是消气了?”
“现在动手吃亏的就是我了。”胡桃撇嘴, “你不躲不闪, 要么是身上有什么护身法宝, 要么就是故意受伤找客卿卖惨, 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千精失笑:“那就多谢堂主这次手下留情了。”
“你这样的大人物会因为钟离对我也用上敬语,才是我没想到的。”胡桃不以为意地摆手,“算了, 本堂主也管不了客卿的感情问题, 我们都聊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出现,态度很明显了。有些事我需要避嫌。但你最好也别让我发现你越界了。”
她抬眸直视千精的眼:“棺材也不是活人借癖好之由就能随便躺的,凭借这种手段跳出六道轮回之外,你也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了。”
千精眯起眼睛。
直至听到胡桃这句话, 他才真正意义上对胡桃刮目相看。
要知道他此人的理想就是以黄金颠覆提瓦特的神权统治,而这个理想的出发点是他是凡人。
胡桃否认了他作为人的正确性。
千精自己也承认, 能借助冷冻技术跨越那么长时间线的自己, 很难再自称是凡夫俗子。
冰冻延缓了他的生理机制, 却也不可能完全冻结他的时间, 他的体质终究是在频繁的沉睡中受到了不可逆的影响。
但他的心态依然很年轻, 这就够了;他借助这种手段避开了长生族活久了必经的磨损, 这就够了。
提瓦特也认可他这样的人类存在不是吗?
何况谁能说那些在坎瑞亚之战后被诅咒永生不死的纯血王族, 如今算不得活人?
千精如今外表人模人样, 肢体完整, 精神健康,体质有所异变又如何,这并不妨碍他以最像活人的执行官的身份活跃在愚人众,活跃在提瓦特所有智慧生命面前。
胡桃的话是事实,但千精只是惊讶胡桃能在第一天见面的时间就看出了这一点,他不会被胡桃所说的这句话影响心情。
他只是解释了下自己选择棺材只是因为这种做法好过自己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那样很不卫生。也容易被地下的各种虫子骚扰。
而且露天尸体和躺在棺中的尸体对于普通人而言具有不同的意义。遇到前者,大多数人都会很自觉地找来执法队参与;遇到后者就不一样了,只会觉得是自己打扰了已经入土为安的死者,像是七七那样目的明确破坏棺材把千精带出来的人还是少数。
“对于七七来说,你是不该躺在棺中更不该被埋在土里的活人吧。”胡桃瞄了几眼千精的发型,“你长得和白大夫还有几分神似。她想要救你,再正常不过了。”
胡桃觉得问题还是出在棺材上面。可选择的容器那么多,千精要是躺在炸药桶这种直接对外预警内藏危险物品的容器里面就没什么问题了。
千精想了想,很认真表示在炸药桶里睡觉的这个选择性价比不高。
棺材就不一样了。
这种东西设计出来的初衷就是给地下的人睡觉用的,它还是各国流通的合法商品,随处可买,千精挑挑拣拣后能以很便宜的价格将其入手,他觉得非常好。
“天才。”胡桃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往生堂出品的棺材要不要?”
千精眨了眨眼:“堂主这是……”
胡桃把那张名片对着千精的方向颠了颠:“之前还以为你帮客卿冲业绩呢,没想到你是为了避嫌故意不做我们往生堂生意的那种人,所以你要吗?”
她的眼中闪过狡黠色彩:“我按百倍市价卖给你。”
千精失笑。
也是很有经济头脑了,吃准千精不会拒绝这个能间接给钟离砸钱的机会,明着敲诈愚人众的活动资金想要狠狠宰他一笔让他心疼摩拉是吧。
“那太好了。”千精把名片接过来,“胡堂主承认我对钟离的喜欢需要以俗世百倍代价衡量……”
他扯了一下名片,没扯动。
千精歪着头,看着胡桃的无辜目光好像在无声质问胡桃怎么说好了给现在又不想给了。
“总感觉客卿被我坑了……”
胡桃嘟囔一声,她扫了一眼千精背后微风飒飒的院落,松开手指放开名片,让那单薄的纸片切入千精掌心的阴影。
名片渗出了红。
不知是刚才千精拿得过于用力,让纸张边缘在他的掌心肉上切出一条血丝;还是千精将名片收拢掌心时,连累伤口未痊愈的指尖在名片表面晕染湿痕。
总归胡堂主没什么探究欲望,走下台阶拍了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待在原地的旅行者的肩膀,和派蒙挥了挥手,先行告辞。
而千精的目光移到旅行者和派蒙身上,礼貌地对他们点了点头,退后一步,要把门关上。
“?”
旅行者看着大门真的要在自己面前闭合成一条缝,回过神来猛地一个箭步冲上去,卡在了门框和门板之间。
“你给我等一下——”
旅行者和千精大眼瞪小眼,他简直难以相信这个执行官就这样一走了之了。
不是,哥们,胡桃那边似懂非懂走了,他这边还有一大堆问题没有解决呢!
“你真是潘塔罗涅?”但和千精对视了一分钟,派蒙都飞到他们身边左看看旅行者右看看千精了,还是没一人说话,旅行者终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和胡桃的开场白一模一样的问题。
“我不是,难道钟离是?”千精挑眉,他松开握住门板侧边的手,不提说话的内容,反正他说话的语气是一直相当友好。
“钟离当然不可能是啊!”派蒙没忍住拔高声音,见千精视线扫来,出于其他愚人众执行官给她留下的威慑印象,她下意识往旅行者的身后躲了躲,只探出一个脑袋,“……你知道钟离,是那个吧?”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觉得作为璃月出身的愚人众九席执行官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但万一呢,万一这家伙是被同事刻意蒙在鼓里好方便千精本人也能心安理得地和无名仙钟离保持这种关系,以便于愚人众其他执行官坐收渔翁之利呢?
“我知道啊。”千精很从容地点了点头,“不然魈也不可能在我说他给自己找了个执行官身份尘世闲游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他又摇了摇头:“有什么关系,钟离也不介意我利用他混淆富人的真实身份,魈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亏我之前还在层岩巨渊帮他找到了浮舍。”
“什么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派蒙气呼呼地抱着双手,“那可是我们一行人齐心协力找到的浮舍记录!当时那个小队里哪有你的影子!”
“我说的不是近年来你们探索层岩巨渊的这个时间节点。”千精平静摆手,“是二十多年前,魈已经去过层岩巨渊,并在那里和四百多年前的浮舍一同战斗过,但世界树得到修正之后,他本人也不记得曾经存在的时空漏洞记录了。”
从执行官的口中听到“世界树”“修正”这类的敏感词,旅行者和派蒙先是一怔,下一秒目光就犀利了起来。
“虽然我觉得你这家伙不会那么好心,但是也不会厚脸皮到捏造这种恩情……”派蒙一本正经地点头,“所以你难道是璃月派到至冬的卧底这种设定?”
旅行者也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他视线上下移动,认真打量着千精的模样,整理着与他初次见面不断生成的各种印象标签:“那卧底得很成功。”
执行官的敌人表情深沉:“这剥削阶级的昂贵布料,这让人气得牙痒痒的优雅腔调,很符合我对黑心银行家的刻板印象。”
千精做了一个邀请他们进来谈谈的手势:“卧底谈不上,但能混到让钟离对我网开一面的程度——进来谈吧,毕竟现在的我也很难赶走你们。”
旅行者和派蒙跟在对这栋房子轻车熟路的千精身后。
“这可不只是网开一面的程度。”派蒙嘀嘀咕咕,“能被岩王帝君咬了一口但没咬死,还被胡桃承认了你们的不当关系,你在璃月都可以横着走了……”
“不需要他出手,我同样能在璃月横着走。”千精闲庭信步,“你以为我得到愚人众执行官的身份是靠岩王帝君出面让至冬女皇给我开后门吗?”
他回头冲着两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是的,我就是。”
旅行者嘴角抽搐看着面不改色承认自己是关系户的千精。
派蒙看上去已经动摇了:“真的假的,至冬女皇和钟离原来是私底下秘密合作的关系吗?”
“不,是我魅力四射,让岩王帝君和至冬女皇都心甘情愿放任权臣祸乱朝纲。”
“……”派蒙秒速收回自己的动摇,觉得刚才险些真信了千精鬼话的自己就是超级大傻瓜。
“你看的什么话本,比稻妻的轻小说还要夸张。”旅行者也很无语,觉得千精真是张口就来,嘴巴里没有一句实话。
他怎么觉得千精给予他的危险感完全体现在千精自身的反复无常与胡说八道上面?
旅行者这样想着。
他可以承认千精的口才不错,但更没办法否认自己在与千精面对面时,难以感受其他执行官给他带来的压迫与紧张。
“没想到被你听出来我在艺术加工了。”千精笑容温和,他的脸上不见多少逗弄成功的愉悦,像是刚才那句话就是刚认识的朋友在活跃稍稍肃穆的氛围,“璃月的话本和稻妻的轻小说我都有在看。枫丹的映影和纳塔的织布也很有趣。这些作品能让人的想象插上翅膀。我并不讨厌白日作梦,因为我相信我所说的都会是我会有的桃源。”
“你想象的桃源是什么?”派蒙好奇地询问。
“由人主导财富分配。”千精坦然回答,见派蒙神色困惑,他眼中浮现真切笑意,好心解释,“我会成为永远不会缺钱的那一个。”
派蒙小大人似的摇头:“摩拉是赚不完的啦……”
而旅行者看着笑而不语的千精,压下了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千精当然不需要给他们任何压迫感。他本人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此时此地旅行者就能将千精单手镇压。
千精的可怕之处在于他的影响力。是愚人众开销的经济来源,是提瓦特无孔不入的投资操盘手,是在以敌人面孔出现却能让他们难以动手甚至逐步卸下心防的滴水不漏的社交。
派蒙已经不太怕他了。
她在问千精现在有多有钱。
第120章
千精很认真地思考了派蒙提出的这个问题。
还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过他, 他也没有专门清点过自己拥有的全部。
以普遍理性而言,那已经是普通人百年奢侈也花不完的金山,而如今这金山的每时每刻还都在产出摩拉, 不间断地为千精创造新的价值。
“同时供养一千只派蒙的伙食费也不在话下。”千精做出了眼前的小向导可以有实际概念的比喻。
派蒙当场倒吸一口冷气。
“一千只派蒙……”她掰着手指,“那确实很有钱了。”
她数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派蒙怎么成为你的计量单位了!”
她后知后觉地鼓起腮帮子:“我也没那么能吃!空——”
派蒙扯着嗓子想要让旅行者证明自己的食量只是相对于自己的体型比较夸张而已,但旅行者因此将目光移动到千精脸上的时候, 千精换了个比喻。
“那么, 是可以承担冒险家协会每日十倍薪酬的水准?”
“……”旅行者一下子忘记刚才自己要说什么了, “十倍?六百原石?”
他其实想保持矜持, 说这个数量也不谈富不富的,然后咳嗽一声,不经意地询问千精能发多久。
还真想让自己给他送钱啊?千精挑了挑眉, 在旅行者话音刚落的第一时间困惑地出声:“十倍是六百吗?冒险家协会不是每天发一千原石吗?那我的十倍是每天一万原石才对。”
旅行者:“?”
派蒙肯定地点头:“每日委托任务共计六十原石啦, 是你记错了,冒险家协会又不是做慈善,怎么可能给我们那么多原石?”
停在最后一扇门前的千精想了想:“原石对于提瓦特人来说并不值钱,冒险家协会更乐意用原石代替摩拉和经验书作为奖赏……啊。”
他说到这里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朝向旅行者和派蒙的脸带上笑:“我知道了。我记错了。他们每日委托的上限奖励是六十才对。”
旅行者:“……”
派蒙得意点头:“我就说是你记错了嘛,不然我和空岂不是错过了上万的原石奖励!你说对吧空——呃, 空?”
派蒙茫然地看着变成灰白雕像开始噗噗掉灰的旅行者。
“我在暗示冒险家协会吃回扣。”千精好心地帮派蒙解释, “你们真的错过了领取数万原石的机会。”
“什么?”这下派蒙也是大惊失色了, “某种意义上原石对于旅行者来说比摩拉更重要啊!原来我们在不知不觉间错过了那么多原石……”
“别信他的, 他在说谎。”打开门的魈瞪了一眼千精, 指出对方就是在胡说八道, 就是在故意玩弄旅行者和派蒙的情绪, “他想看你们露出现在这种表情。”
旅行者瞬间回神。
派蒙的脑瓜子险些停止转动:“所以冒险家协会没有故意给我们少发钱……是潘塔罗涅夸大了我们该得到的奖励……”
派蒙握着拳头:“你怎么这种玩笑也开啊!”
旅行者捂住脸忏悔:“我刚才竟然真信了你的鬼话……”
“这不是很好吗, 之后再有人开这种玩笑, 你们就不会上当了。”
旅行者深吸一口气:“正常人可不会开这种玩笑……”
“但它仍是玩笑。”千精摊开手,“魈还没让我把这个玩笑开到最后呢。”
他唇角上扬,视线瞥向魈所在的方向:“说真的,魈上仙也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平时不给我面子就算啦,刚才怎么还那么好心地提醒旅行者?”
魈不高兴地看着千精,似乎下一秒就能滚瓜烂熟地反驳,但千精指着旅行者和派蒙,竟然理直气壮地告状:“这两个人刚才言辞凿凿贬低摩拉说摩拉不过如此!”
魈把自己刚才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看着神色刹那变得惊恐对他拼命摆手的派蒙和旅行者,冷静说出来的话一是反驳千精,二是安抚好友:“我听到了原话,不会误会。”
“那原话也是在说摩拉克斯制作的大陆通行币不重要。”千精摇了摇头,“真让人难过,神明座下的护法夜叉竟然没有坚定不移地站在摩拉克斯的身边维护摩拉的权威性。”
“假粉。”他这样评价降魔大圣,并且很自然地抬了作为对照组的自己。
魈:“……”
派蒙不可置信地看着千精,难以想象竟然有愚人众执行官能理直气壮地对璃月仙人说出刚才那些居高临下的指责攻讦。
太能偷换概念了吧?
她说有些情况下原石才比摩拉重要!千精直接说她和旅行者否认摩拉的市场价值?说他们质疑摩拉克斯?
魈知道他们被冤枉所以好心帮他们说话,然后三言两语被打成不忠于摩拉克斯?
哇!这个家伙!他的嘴是淬了毒吗?这么有攻击性?这么无差别扫射的?能不能来个人把他的嘴缝上啊!
“我才没有!”派蒙急得直跺脚,“啊啊啊气死我了,让我们误会冒险家协会,让魈误会我们,现在还要让魈被误会,你这人太坏了,我要给你起个难听的绰号!叫——”
“我想要一个既能体现我有钱人身份、又能彰显我独具一格地位的绰号。”千精适时地在脸上表露出对派蒙的期待,“最好和钟离、和摩拉克斯有关,也不能遗漏我至冬执行官的特色。”
派蒙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脸以极快的速度涨红起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大脑充血,脑瓜子嗡嗡的。
“你当派蒙是许愿池吗?”派蒙气得真要冲上去小拳拳捶千精胸口了,“取个绰号都这么多要求!哪个绰号能同时满足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求啊!”
旅行者抱着派蒙的腰努力拦着派蒙真的冲到千精面前。
他相信千精的武力值不高,但那也是远胜普通成年男性的,派蒙这小身板靠近千精,旅行者是真怕她出个好歹。
但是这也能从另一种角度说明派蒙真的很气了……都不管不顾想要亲自重拳出击了……
也怪千精实在是气人。一句话就把派蒙给他取绰号反击他这件事的性质转为潘塔罗涅要私人定制一个精品绰号了,旅行者自己拳头都硬了,更别说第一次直面甲方五彩斑斓黑要求的单纯派蒙。
所以旅行者死死拦着派蒙的时候不忘对护法夜叉喊:“魈啊你们璃月真的俱收并蓄到这种病婿也收吗不要啊妖妃祸国啊太子——”
魈:“……”
他觉得在千精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秒他就梦回那段暗无天日的噩梦时刻了。
过去做过最离谱的噩梦也没有现在这场景这么颠,制造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嬉皮笑脸,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把手中幻化的和璞鸢塞到千精手里,然后——
砰!
从房间里出来的钟离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好在当事人都没有受到重伤。千精按着被划出血痕的脸,魈紧握着掌心的绿色碎发,而旅行者和派蒙站在魈的左右两侧认真打量,说只是挑染部位的碎发短了点,不影响整体发型。
钟离出现的第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出现了。魈本能要站起来,而比他更快的千精已经凭借身高优势直接跨步到了钟离的面前。
“钟离先生,请容我展示我对您儿子优秀的教育成果。”千精行云流水地抬起钟离的手腕,将爱人的指尖抵住自己眼睑下那道醒目的伤痕,操控那酥麻疼痛给自己带来进一步的快感的同时,娓娓道来自己的夸耀,“你看,之前的魈就是个闷葫芦,现在能给我主动递武器、以决斗的名义反抗我的管教,我这疼在身体,心里可却真高兴这孩子变得越来越活泼越来越有自我意识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钟离,就像是单纯炫耀自己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良好改变的主母,只字不提委屈,却字字让人知道他的辛苦。
连带着那快要愈合的伤口,都因他的可怜兮兮而让人难以卒读,只想着还他美貌完好无缺,好叫这俊美之人的撒娇更加值得想象。
被拿来当反面教材烘托千精多么仁爱和善的不孝护法夜叉:“……”
已经冷静下来的派蒙同情地拍了拍魈的肩膀,旅行者则是端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杯子,战术性抬起杯子:“啊,好茶——”
看钟离瞥了他们一眼之后,伸手去摸了摸千精的头发,旅行者一愣,手抖了一下:“钟离,我记得你是被愚人众执行官拿走了神之心而不是神之心对吧?”
他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了。
其实旅行者一直很相信钟离不是那种会被感情轻易蒙蔽理智的神,但是之前的钟离在他眼里也是不会和愚人众执行官扯上恋爱关系的神,当认知被打破了一次,旅行者就担心钟离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千精还第一反应安抚千精——会是第二次认知告破的预兆。
——他担心早了。
“你想多了,”回答旅行者的是被摸头了所以心情愉悦的千精,“就算是天空岛发放的那枚神之心,也是帝君作为交易筹码主动给愚人众的,何谈被执行官带走?”
他像是被主人摸头之后安全感和配得感都得到满足的家养犬,对外界的攻击性直接下降百分之五十,此时主动站到钟离身后,语气轻快地让旅行者放心:“钟离的神之心也一直留在璃月。即使他爱我——魈上仙,别瞪啦,你不能反驳这个——即使他爱我,他身上摩拉克斯的责任感仍优于他自身具备的七情六欲。他的神性在他在世的时候都不会褪色,我也永远不可能真正攫取到他的神之心。”
“但他确实爱我。”千精笑着重复了他最荣幸的成就。
钟离抬手把乱七八糟的场地复原,用仙力布置出能让所有人落座的桌椅,旅行者对上钟离的视线,看着这位已从璃月正式退休的岩王帝君坦然承认了这一点。
他同样不否认他们的关系已经进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旅行者和派蒙起初没明白钟离这句话的意思,直到魈落座在钟离身侧,而千精主动坐于对面,将中间的缓冲地带让给了见证者。
“呃,这是?”派蒙飞行的高度都不由自主往下压了一点儿。
“人的欲望永无止境,我曾经担心他只是在利用我,而如今我笃定他的喜欢,便得寸进尺想要利用。”千精笑眯眯地邀请旅行者和派蒙在他身边坐下,“不奇怪你们刚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我在跟摩拉克斯索要我作为恋人应得的遗产。他都退位了,为什么不能把他留着无用而对我仍然珍贵的东西分享给我?”
他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哀怨地将一枚摩拉倒扣在了桌面:“明明他要是给我了,我就更爱他了。”
他食指指尖的伤口仍然汩汩,血色在肌肤接触的摩拉硬币表面留下斑驳印记,可那摩拉……却像是在刚拿出来之前就沾了污渍。
在这一刻见证者哪怕只是在心里升起朦胧猜想,都是本能地睁大眼睛看向了钟离。
“这很难以普遍理性而言……”钟离沉吟,“你们可以理解成我们的关系从依附者与贵人,进阶成了互为食谱的狮子和鬣狗。”
千精很赞同地点头:“没找到狮子落单机会,得逞得不是很成功……顺带一提,我是之前的依附者,是如今腐肉也想占为己有的鬣狗。”
旅行者:“……”
旅行者:“…………”
他看着神色懵懂还没反应过来的派蒙,看着闭上眼睛已经无言以对的魈,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你们璃月君臣夫妇敌人主仆这种极致病态的扭曲关系不要太离谱!这种情况下还能心平气和坐在餐桌上跟他剖析情况吗?他宁愿应对执行官和神明对他的联手斗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想比喻成螳螂夫妇。
可能比鬣狗和狮子更合适。
但是这个字形插在小说里有点奇怪。
而且,都是母螳螂吃公螳螂。
没有互吃。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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