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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开荤

    “为何不打尖住店?”

    胤禛记得他才给她一千两银票,她何必如此寒酸薄待自己。

    “奴才家中有老弱病残家眷需照料,银票稍回去了。您也知道,奴才要养着两个家。”吕云黛尴尬道。

    她这些年存下的银票都给嫖客烧光了,别说棺材本,连棺材都烧没了。

    四爷赏的银票她来不及捂热,就让阿正稍回去给柿子和哑婶家用,给柿子抓药颇费银子,压根剩不下几两碎银。

    这世间没什么能彻底击垮她,除了穷。

    她年初二到红螺寺财神殿长跪,虔诚求得下下签,签文翻译过来的意思,说她今年会永失所爱。

    她藏在棺材里的全部家当还真应验,被烧得精光,她痛心疾首,还真是永失所爱!

    天杀的,她一夜间失去五万七千九百二十一两挚爱,外加一匣子上等明珠和点翠饰物,都是她的真爱啊呜呜呜呜

    “是仆从!”胤禛沉声纠正。

    “啊?都一样。”吕云黛没料到四爷如此揪细。

    “不学无术!你尚未许婚,又无亲属,何来家眷?”

    “奴才错了,是仆从,仆从,您教训得是。”吕云黛愈发嫌弃四爷病态到极端的掌控欲。

    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板起脸来,义正言辞教训她。

    休沐第三日,不开心,挨骂了。

    吕云黛气窒,她怎么连休沐都逃不开四爷!

    她蜷缩在牛车生闷气,痛定思痛,决定临时修改路线,却还是忍不住将蛇蛇小雍派去保护四爷。

    “喂喂喂,春天都过去了,你别骚了,带上你的姘头们,去保护我主子。”

    这年头真是世态炎凉,连蛇都有姘头,而她,春宫理论图倒是一套一套,实战经验却为零。

    都说江南好风光,十里秦淮纸醉金迷,她正好趁机去寻个俊俏干净的小倌开开荤。

    她对男女之爱心如止水,但还没绝欲,食色性也,她可不委屈自己。

    想起开荤,她不免捏紧空瘪的荷包,开荤也要银子。

    嫖资可不敢找四爷报销,他定会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她不知羞。

    “不知羞~”吕云黛摊手,学着四爷的语气,阴阳怪气。

    心存到江南开荤的梦想,她当即从包袱内翻出一身天水碧色马面裙换上,又细心挽发,涂脂抹粉。

    “大叔,天擦黑咱去云集镇酒肆瞧瞧?您拉二胡我卖唱,赚得银钱我们五五分如何?”

    她发髻上扎着碎花头巾,挎小竹篮钻进满山遍野烂漫山花丛中,笑得肆意明媚。

    “你这花束倒是别致有趣。”

    “瞎摘的,石竹花、芝樱、粉黛乱子草、千日红还有凤仙花搭配成花束,一会还能顺便卖花儿。”

    吕云黛鬓边簪一朵半开粉紫芝樱,坐在牛车上晃脚。

    杀人比卖唱来钱快,但她着实不想在休沐之时动刀子,更不想动脑子。

    她只想放空自己,当个天生地养的闲人。

    “一会唱什么叫好又叫座?”

    “就唱前明朝冯梦龙先生的《挂枝儿》吧,京城酒肆里的簪花娘和卖唱女都爱唱。”

    “成,我且练练。”吕云黛捏起嗓子,吟出娇媚唱腔。

    “是谁人把奴的窗来舔破。眉儿来眼儿去。暗送秋波。俺怎肯把你的恩情负。欲要搂抱你。只为人眼多。我看我的乖亲也。乖亲又看着我。”

    “兴来时。正遇我乖亲过。心中喜。来得巧。这等着意哥。恨不得搂抱你在怀中坐。叫你怕人听见。扯你又人眼多。看定了冤家也。性急杀了我。”

    胤禛在马车内处理刑部积压的奏疏,倏然从马车窗户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一眼就认出是暗六的傻蛇,此时暗一也发现蛇,胤禛眼神一扫,暗一收刀。

    小雍钻入马车内,盘在冰盆边,昂起头,盯着主人的主人瞧。

    他可真俊啊,若主人能和他交。配。,生下的人蛋,不是,生下的人崽子一定很俊俏。

    傻主人!还辛辛苦苦赚银子去嫖,眼前就有现成的美男,说不定不花银子还能白嫖,嫖他啊,真是骑马找驴,本末倒置。

    它正在歪着脑袋出神,脑袋上挨了一笔管,小雍回过神,钻进冰盆内洗干净自己,这才跐溜钻到美男主人怀里,瞪大眼睛偷看他在写什么,回头给主人通风报信。

    此时鸿宾楼内,食客们被一个容貌秀美村姑吟唱的清婉曲调吸引。

    “俏冤家。人面前瞧奴怎地,教我禁持一会。你的意儿我岂不晓。自心里。自家知。”

    吕云黛扭着腰肢,莲步轻移,香纱拂面,周旋于狂蜂浪蝶间。

    偶尔被登徒子掐一把细腰,她笑眼盈盈压下满腔杀意,转头用纱巾勾住他的脖子,逼着他给赏钱。

    “俏冤家。想煞我,今日方来到。喜孜孜。连衣儿搂抱着。你浑身上下都堆俏。搂一搂愁都散。抱一抱闷都消。便不得共枕同床也。我跟前站站儿也是”

    她的歌声刹住,只因看见四爷登阶而来。

    花篮内还剩下一束野花,她决定坑四爷银子。

    他在人前素来温文尔雅,涵养端方,定不会拒绝她。

    吕云黛扭着腰,款款来到四爷跟前:“公子,买一束花可好?二十文就能得到比我还娇的花儿,这些都是药花,买回去不仅好看,还好吃。”

    吕云黛本想叼着一朵花凑到四爷唇边,却被他冷冽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她乖乖挎着花篮开溜。

    “明日开始,待在爷身边,不准再丢人现眼。”胤禛恼怒扯下她挽起的水袖,将她露出半截的莹白胳膊遮挡得严严实实。

    “主子,奴才在休沐,休沐时间是奴才的私人时间。”吕云黛闪身躲到一旁。

    “奴才告退。”转身之际,她将花束塞到四爷手中,转身溜之大吉。

    与大叔回到牛车,她坐在牛车上算银子。

    “大叔,今儿赚了六百二十文,给你三百一十文。”

    “哎呀这多啊!多谢姑娘了。”老汉将铜板塞到行囊藏好。

    走走停停间,第五日,吕云黛与牛车大叔在保定府南郊道别。

    她捏着沿途赚来的二十五两碎银,站在渡头边,仰头看奢华的三层楼船。

    攥紧碎银,她拔步来到渡头边上的野渡口,十几艘狭小乌篷船正停靠在野渡边。

    吕云黛逡巡一周,拔步来到一艘半旧的乌篷船前。

    “船家,乌篷船卖吗?十五两,我不讲价。”吕云黛将掌心碎银子摊开,递到豁牙老船夫面前。

    老船夫正抱着生病的孙女喂药,小姑娘面颊凹陷枯黄,肚子却出奇的大。

    “您方才说多少?”老船夫激动地站起身来,攥在手中的药碗颤抖间,汤药都撒一地。

    “姑娘,买我的,我的乌篷船比他新,我只要十三两。”

    一旁的年轻船夫激动拍着自己的船。

    “我我我,我只收十二两。”一个矮胖的船夫两眼放光,今儿遇到个傻子,簇新的乌篷船顶多六两银子。

    “就买你的。”吕云黛将银子塞给老船夫。

    她踱步走到奄奄一息的小姑娘面前,将小家伙抱在怀里:“今后从河中捞起的鱼虾记得煮熟,一定撒点盐,再丢点野菜一起煮,别贪鲜吃鱼生。”

    “走吧,我再多出五两,你送我去江南。”

    “多谢姑娘。”老船夫低头抹泪。

    吕云黛抱着得肝吸虫病的小姑娘入船舱内,从袖中取出一颗药丸,塞到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口中。

    “老大叔,你记住别贪鲜吃鱼生,鱼虾得煮熟,记得撒盐。”

    在江南用淮盐,一斤在十五文钱左右,不算贵,按理说穷人也能吃得起盐,不像川陕,一斤盐五六十文。

    可当吕云黛看到老船夫取出的盐罐子内满是青灰的粗盐,登时蹙眉。

    两淮的盐务素来是肥缺,底层百姓竟只能吃粗制滥造的私盐,还真是匪夷所思,也不知是京中哪位丧尽天良权贵造的孽。

    此时小姑娘倏然痛苦呜咽起来,吕云黛将小家伙抱到船尾,拍着她后背催吐。

    一团团红虫随着呕吐物被吐出,在江面上蠕动片刻,顷刻间就被浮出水面的肥硕鱼儿吞噬。

    “老大叔,抱着你孙女回去吧,让她卧床歇息两日,我自己去江南。”

    “记得多吃蔬菜瓜果,打到鱼就换蔬菜鸡蛋,鱼虾要煮熟,一定要放盐。”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老船夫知道今日遇到善人,感激涕零跪下谢恩。

    吕云黛摆摆手,亲自撑篙,将老船夫祖孙二人送到岸边。

    撑篙于碧波万顷的江面,凉风习习。

    她取出船舱内的渔网撒下,不多时就捞起一网鱼虾来。

    刚打捞上来的鱼虾不用放油,燃起小火炉用铁锅一煎,再撒点盐,吃的就是原汁原味的江鲜。

    此时一艘三层高的奢华楼船劈波斩浪而来。

    吕云黛的小乌篷船难经风浪,左右颠簸摇晃个不停。

    她扶紧船沿,赶忙按住铁锅,就怕快煎熟的鱼儿翻锅。

    熔金落日顷刻间被一束阴影笼罩,她仰头看向停在一侧的楼船。

    “六子,干嘛呢?”苏培盛丢下一颗花生。

    “煎鱼呢,苏哥哥帮拿把小葱。”吕云黛接住花生。

    “等着。”苏培盛拧身去船舱内的厨房,盏茶的功夫,拎着两个大篮子丢下。

    “哎吆哎吆,苏哥哥真是活菩萨啊!”吕云黛眉开眼笑,盯着菜篮里烤熟的鸭子移不开眼。

    “六子,这还有一篮子鸡蛋、一串腊肠儿、一板酱鸭和酱排骨,还有一壶猪油一只烧鸡,接着。”

    “够了够了,感谢苏哥哥。”吕云黛喜滋滋将物资堆满半个船舱。

    “六子,所谓救急不救穷,普天之下多得是苦命人,你又如何能救得过来?”江南一行,苏培盛发现六子这姑娘和四爷一样,刀子嘴豆腐心。

    “苏哥哥,奴才救不过来,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是

    主子这般天潢贵胄才能做到之事,奴才能做的只有力所能及,不让自己见死不救。”

    “奴才可不是不图报恩的圣人,奴才只求有一日,若奴才落魄潦倒,贫病交加,也能遇到奴才这般心善之人,拉奴才一把也好,给奴才的尸首盖一块破布遮羞也成。”

    “即便不能好好活,奴才也想好好死。”

    苏培盛哑然失笑,他头一回听到有人说想好好死的。

    难怪她比谁都拼命,苏培盛忽然很心疼六子这小姑娘。

    “六子,驱蚊的熏香要不要?”

    “要,呜呜呜,奴才都快被蚊子抬走了,有香胰子吗?”

    苏培盛转身看一眼躺在甲板摇椅上假寐的四爷,拔步将燃着的熏香丢给六子。

    拿到沐浴用的香胰子之后,天色渐暗,吕云黛点起船头红灯笼,摇浪来到一处僻静河湾。

    今晚就歇息在此,天气闷热,她满身黏腻,还需先沐浴更衣。

    “六子,来游泳啊,水里可凉快了。”小七和小八的声音从船尾传来。

    “暗卫不得共浴啊,别挨罚。”

    “我们这会下值了,下值就不是暗卫了。”

    吕云黛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剥去外袍,穿着肚兜亵裤,飞身在小八和小七中间炸开水花。

    “六子你炸鱼呢,我方才看到好大一尾刀鱼,都被你吓跑了。”暗七扑腾着水花。

    “别管鱼儿了,我先沐浴。”吕云黛抓住装香胰子的布袋,搓洗身子。

    三人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在哀牢深山密林中艰难逃生,在飞瀑间穿梭浮沉。

    “小七,还你鱼!”吕云黛丢给小七两尾刀鱼。

    “六子我方才看到水蛇了,我们抓来烤着吃吧。”

    “我刚才看到一条猪婆龙,猪婆龙烤着香,快快快,它沉到小八后边了。”

    一柱香之后,三人坐在河岸边升起篝火。

    吕云黛到船舱内换好衣衫,蹲在河边搓小七小八和她的脏衣衫。

    小七在篝火边烤鳄鱼。

    “六子,这猪婆龙吃起来像鸡肉味。”

    “六子,你的少女梦真费我,一定要抓一百只萤火虫吗?我方才抓住好几只赖毛虫,扎手!”暗八的声音从芦苇丛内传来。

    “小八哥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只萤火虫就代表一岁一枯荣,你抓几只,我就能活”

    “闭上你的狗嘴,你八爹爹我不抓够两百只不睡觉!”

    “小八,船舱里好像有抄网。”

    “啊啊啊!你这王八羔子,你不早说!”暗八飞身冲进船舱,取出抄网继续捉萤火虫。

    不消片刻,他拎着用丝巾束缚的两束荧光,挂在乌篷船舱内。

    “猪婆龙烤好了,来吃吧。”暗七卸下两条多肉的后腿,丢给六子和小八。

    楼船甲板之上,血滴子影一与影五满眼鄙夷,看向那三个嬉笑打闹的暗卫。

    这些暗卫压根上不得台面,市井气太甚,庸俗不堪。

    苏培盛刚下值,揣手来到三个嬉笑的暗卫跟前。

    “哎吆方才杂家在楼船内就闻到香味儿了,六子你们吃什么呢?”

    “苏哥哥,我们吃猪婆龙呢,锅里还煮了猪婆龙蛋,正想找机会给您送去。”

    吕云黛将水煮鄂鱼蛋捧到苏培盛面前,又扯下一条烤鳄鱼后腿肉捧到他面前。

    “六子,你休沐还有几日结束啊?”

    “回苏哥哥,奴才七月十三结束休沐,还有二十一日休沐日。”

    “还有二十一天啊,太煎熬了。”苏培盛愁眉苦脸,这几日在爷身边伺候愈发煎熬了,爷这几日吃的少,睡得也不安稳。

    “没有你在身边啊,杂家食不下咽,寝食难安,六子,杂家盼着你回来呢。”苏培盛对着嬉皮笑脸的六子作揖。

    “苏哥哥您言重了,是奴才离不开您的照拂才对,待奴才休沐结束,定日日叨扰您。”

    苏培盛嘿嘿笑两声,低头吃猪婆龙蛋。

    “六子,眼看即将到江南,你下一站要去哪儿?”苏培盛状似随口问道。

    “去钱塘江,捉潮头鱼。”吕云黛满眼笑意。

    “听说吃潮头鱼能保平安,你帮杂家爷抓两条。”

    “成啊,也给主子抓一条。”

    “我待个两日,抓一百条冰镇送回家,给我家柿子吃。”

    “六子,你府上还缺仆从吗?我自带饭碗。”小八陶侃道。

    “缺,缺个掏粪的,你来吗?”

    “”

    是夜,一星在水,万籁生山。

    吕云黛睡在船舱内,戳着小八捉的萤火虫玩。

    小七和小八睡在船头,担心二人光着膀子会着凉,吕云黛从包袱里抓出两件外袍,盖住二人的肚子。

    “六子,你怎么还不睡?说了今晚我值夜,你睡吧。”暗七语气轻柔。

    “睡不着,我想找个房梁。”

    “干嘛?上吊吗?”

    “滚,我睡房梁踏实。”

    吕云黛将熏蚊虫的博山炉推得离小七小八近些,青烟袅袅间,困意袭来。

    “六子,你睡了吗?”暗七揪揪她的头发。

    “没呢,怎么?”

    “六子,我前几日做了个梦,梦见有好多个你和小八,可我找不出哪个才是真的。我急得满头大汗。”暗七拍着心口后怕道。

    “梦与现实相反,放心吧。”

    “六子,倘若有一日,有人假扮成你,我该如何从一群你中,找出哪个才是真的你?”

    吕云黛莫名觉得小七这个问题毛骨悚然,她坐起身子,暗夜中盯着小八。

    “那若有一日,我也遇到同样的梦,我该如何认出你来?”吕云黛焦急反问道。

    小八与她相依为命多年,她对小八了如指掌,甚至能精确预判小八下一个举动神态。

    三人中,暗七心思最沉,有时候她总觉得暗七的压力比她更大,总是绷着脸目光在放空。

    她其实并不完全了解暗七。

    “若真有那一日,你来杀我,我不还手。”暗七压低声音低语。

    “好,你这个梦不好,忘掉吧。”吕云黛躺在暗七身侧。

    “六子,其实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想娶你。”暗七赧然。

    “嘶别逗我。”吕云黛将衣衫丢到小七脸上。

    “暗卫守则又没规定暗卫不得成婚,你不考虑考虑我吗?我帅气多金,有房有田有银子,嫁给过我,我的财产和我都是你的,咱两知根知底,搭伙过日子多好。”

    吕云黛搓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小七的建议:“你的建议也未尝不可。”

    “好,十年之后,若你未娶我未嫁,我们就搭伙过日子。”吕云黛郑重承诺。

    “真的啊,娘子!”

    “你给我爬!十年后再叫!”

    “娘子娘子,我到江宁就给你买镯子去,你先戴着,若你嫁人就当我送的嫁妆。”

    “别闹!”吕云黛侧过身打哈欠。

    “困”

    “睡吧,我值夜。”暗七伸手轻轻拍着六子的后背,哄她入眠。

    她浅眠,幼时更是时常梦魇惊醒,他每回都用这个法子哄她入睡。

    吕云黛睡在小七和小八中间,久违的踏实,在小七轻哄中,渐渐陷入沉睡。

    她已有许多年没睡这般深沉。

    睡梦中,她转身钻入小七怀中,搂紧他的腰。

    暗七浑身一僵,面具下的俊脸早已红透,他收紧臂弯,拥她入怀,却小心翼翼不敢再收力,怕将她吵醒。

    楼船之巅,厢房内,苏培盛眼瞧着坐于窗前的四爷笔锋愈发凌乱,甚至能用狂怒来形容他的字迹。

    他缩着脖子,抓起一颗橘子,丢出窗外。

    眼前倏然出现一只手,抓紧那颗橘子。

    爷依旧面无表情,但眸色渐冷,苏培盛噗通跪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做错了,爷此刻很不高兴。

    也不知暗七与六子抱在一起都说什么悄悄话,只是远远看二人打情骂俏的模样就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是被牛肉包子香气馋醒的,意识到自己昨夜睡得无知无觉,她紧张的握紧剑柄。

    “六子,肉包豆浆和油条,吃不吃啊?”暗八将手中肉包子抛向她。

    “再来一个。”吕云黛接过油条豆浆,想起自己还没洗漱,又焦急把包子丢给小七,趁机一拳袭向小七心口。

    没想到他不但不躲闪,反而主动迎向她的拳风,吕云黛惊得收拳。

    “真不躲啊,若我方才用剑,早将你捅个对穿。”吕云黛后怕的拍小七心口。

    “说了不躲就是不躲,一辈子都不躲。”暗七满眼笑意。

    吕云黛愕然盯着小七好看的桃花眼,他面具之下的真

    容定也不俗。

    四爷吹毛求疵的别扭性子,压根不允许丑东西出现在他面前。

    “别闹!”

    吕云黛转身到船尾洗漱一番。

    “六子,我们上值去了,你慢些吃。”暗七和暗八飞身回到楼船之上。

    吕云黛坐在船头,双脚凫水嬉戏于莲叶间。

    “六子~”苏培盛乘小舟来到六子简陋的乌篷船前。

    “咱家这五日休沐,想与你搭伙下江南游玩,带带杂家,给杂家当护卫,杂家管你吃喝,如何?”

    苏培盛拍着鼓囊囊的荷包笑道。

    “苏哥哥若不嫌弃,奴才自然乐意至极。”吕云黛哪儿敢拒绝,苏培盛可是四爷跟前一等一的心腹奴才。

    “哎哟杂家都许久没摇桨了,让杂家试试。”苏培盛惬意摇桨。

    “六子快看啊,那儿有莲蓬呢,忒大。”

    “奴才去摘。现摘的莲子鲜甜,一会奴才剥好,给主子也送去些。”

    吕云黛站在船尾摘两片荷叶,盖在头上遮阳,又贴心给苏哥哥递一片。

    说笑间,波光粼粼天际间出现两个小黑影。

    吕云黛收起笑容,拔剑。

    但见江面上赫然出现个立于水上的大和尚,那大和尚身手不凡,脚下踏着一青竹乘风破浪飞掠而来。

    而大和尚身后跟着一叶扁舟,扁舟之上,坐着个前明装束不曾剃发的绯衣老者。

    意识到对方是谁之后,吕云黛瞳孔骤缩,蹙眉看向一脸懵然的苏哥哥:“苏哥哥,主子就不能不去江南吗?你去劝劝他可好?”

    “六子,杂家怎么觉得那二人来者不善?”苏培盛警惕拔剑迎敌。

    吕云黛揪住苏哥哥的后颈,飞身来到楼船之上。

    此时四爷已被侍卫与暗卫们护在当中。

    “主子,是江南七侠首僧了因与第六白泰官。”暗一和暗五已然飞身冲向刺客。

    吕云黛回身挡在四爷身前,并未迎战。

    “暗七暗八,保护主子后方。”吕云黛开口道。

    那二人压根不是小七小八能对付的,她绝不能让他们去送死。

    甚至暗一也是不自量力。

    可随着暗一暗五与那二人开始交手,吕云黛诧异至极。

    佟家送来的这批暗卫实力竟如此强悍!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不过暗五那狗腿子的实力却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这阴险的家伙平日里藏得极深,暗五的实力甚至在她之上,还真是看不出来。

    而暗一的实力比她想象中更为恐怖,难怪四爷有底气来江南剿灭叛党余孽。

    眼见暗一渐渐屈于下风,吕云黛飞身冲向首僧了因。

    那大和尚手中扁担如旋风般抓不住踪影,吕云黛自知不敌,转而帮暗五对付白泰官,此人轻功诡异,出拳如雾似风,捉摸不定,颇为棘手。

    可暗五竟与此人缠斗数招而不落下风,她倒是小瞧狗腿暗五。

    她正欲配合暗五诛杀白泰官,去倏然发现浮光跃金间,江面上水波纹却极为杂乱。

    不对!水下有人!吕云黛纵身跃入水下。

    睁眼一看,登时大惊失色。

    但见昏暗水下竟潜藏数百黑衣人,此时黑衣人们正在凿船,楼船底部已然被凿出拳头大的洞口。

    她赶忙朝着水面放出预警,横剑与黑衣人缠斗。

    猝不及防间,她瞬间动弹不得,似乎被一张无形巨网缠住周身。

    的确是一张看不见的网,数名黑衣人围着她,正拽着透明的丝线。

    随着丝线收紧,她的衣衫被切割成鱼鳞状,瞬间血肉模糊。

    正盘在船尾的小雍吐着蛇信,忽然嗅到主人的血。

    它昂起头嘶嘶嘶焦急叫唤,转瞬间从船舱和甲板缝隙钻出大大小小的蛇来。

    苏培盛看得头皮发麻,他方才甚至看见从他歇息的屋内钻出七八条剧毒竹叶青来,还有好大两条五步蛇。

    怎么回事?六子的蛇好像很焦急,昂着脑袋就跃进江中。

    噗通噗通落水声在船头船尾此起彼伏。

    此时水下的黑衣人正专心致志在凿船,倏然从漆黑船洞内钻出一团大大小小的毒蛇来。

    那些毒蛇一看到人就张嘴咬脖子,数名黑衣人痛苦挣扎,捂紧脖子,很快就抽搐着浮出水面。

    “爷,水下有刺客!”苏培盛惊呼道。

    一具具黑衣尸首浮出水面,面色俱是呈现中毒的青黑。

    “恩。”胤禛凝眉不语,盯着染成血色的江面,倏然看见一阙破碎天青荷包浮出水面。

    那是暗六的荷包。

    她爱财如命,谁都碰不得她的荷包,她出事了!

    胤禛心急如焚,飞身跃入江中,眼前赫然出现暗六痛苦挣扎的身影。

    此时吕云黛腾出手拔剑,拼尽全力斩断透明巨网,还未及缓过神来,竟愕然发现四爷掉入江中。

    她正欲靠近四爷身边,眼前却被一阵血雾笼罩,吕云黛心下骇然。

    她甚至没看清楚四爷何时拔剑,身手不凡的白泰官已然身首异处。

    不待她震惊,她满眼恐惧看着白泰官的腰肢缓缓断裂开,方才那一瞬,四爷甚至不止出一剑,他出的是两剑。

    到底是谁需要保护啊?到底是谁?没想到四爷强得可怕,哪儿还需要暗卫拖累他。

    愣神间,四爷甚至不知何时,已然闪身到她身侧,抓住她的胳膊飞身冲出水底。

    吕云黛坐在甲板上,懵然看着四爷痛苦扶着船边咳嗽,柔弱无助,弱不禁风。

    眼前虚弱到被奴才搀扶离开的四爷,仿佛和在水底的杀人狂魔判若两人,吕云黛满眼错愕,死装四!

    此时她裹着四爷方才丢来的披风,跌坐在甲板上,愁眉苦脸,涌出无尽挫败感。

    她抬眸看向站在船头谈笑风生的暗一和暗五,再看看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小七小八。

    心底没来由涌出无尽的恐惧。

    既然四爷在藏拙,那么她和小七小八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并非最强的暗卫,小七小八更不是,他们三人在四爷身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四爷为何能容忍他们三个废物?

    不,他不能,她了解四爷,他身边容不下对他无用之人。

    此时吕云黛恐惧抓住小七和小八的手,曲膝跪在暗一面前。

    “统领,属下无能,想与暗七暗八重回哀牢山淬炼。”

    暗一面色一沉:“暗六,你在胡闹什么?如今我们需随侍在主子身边,暗七暗八如何能去哀牢山?”

    “再有,哀牢山远在千里之外,你的休沐时间来回压根不够。”

    吕云黛跪直身子,咬牙道:“那奴才申请在剩下的休沐日内,每日都与您过招,请统领赐教。”

    其实这才是她开口去哀牢山的真实目的,她知道暗一不会答应,一定会退而求其次。

    暗一眸中轻蔑一闪而逝:“你先打过暗五再说吧,暗卫实力你和暗七暗八最差。”

    “暗五也差劲,你连他都打不过,就不必来寻我自取灭亡。”

    “好!多谢统领。”吕云黛今日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真相。

    除了她和小七小八互相知根知底,是真的差劲之外,别的暗卫都在藏着掖着,隐藏实力。

    亏她还自负的以为自己在暗卫中实力第一,简直自不量力。

    “暗五,教教暗六。”

    “是。”

    “用她最擅长的剑法吧。”暗一讥讽道。

    吕云黛身型一僵,咬紧牙关。

    第二日一早,她抱剑来到甲板上,暗五正在用早膳,他慢条斯理吃着,并未立即起身。

    吕云黛站在原地等候许久,暗五起身,随手抓过两把扫帚丢给她。

    “别不自量力,用扫帚吧,用剑你不行,真是折煞你手中的宝剑。”

    “谢

    谢!“吕云黛抓住扫帚,飞身冲向暗五。

    第42章 第42章与他练习媚术

    甲板上传来阵阵跌倒闷响,暗七和暗八忍不住偷看六子。

    她被打得鼻青脸肿,被暗五一扫帚掀翻在地,却仍是倔强的一次次撑着扫帚起身。

    二十一招之后,吕云黛被打趴在地,昏死。

    第二日,四十三招之后,她被暗五的扫帚打晕。

    第三日,五十一招,她终于摸到暗五的袖子,却也被他用扫帚戳到心口,战败。

    第四日,散漫的血滴子影五终于开始正视眼前鼻青脸肿的暗六。

    “你学得倒是挺快,只不过你底子不好,还是不行,放弃吧。”

    暗五扬手用扫帚戳中暗六眉心,却倏然被她灵巧闪躲开,不待他回过神来,心口处被扫帚柄戳中。

    暗五不屑轻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用同归于尽的打法有何意义?”

    “有意义,我若想胜,就必须先败。”吕云黛吃痛的揉着剧痛眉心。

    “多谢,明日再战。”吕云黛拱手道谢,挥舞扫帚转身离开。

    暗五抱臂,不屑白眼,似乎这个不学无术的暗六,并未如从前那般看着令人生厌了。

    “得瑟什么?他们三个是倒数一二三,你是倒数第四,半斤八两,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血滴子影一轻敲影五脑门。

    “她若明日再战,你必输无疑,还不快练。”影一说话间,丢给小五一颗橘子。

    “老大,他们有烤猪婆龙吃,我也要!”

    暗一脚下顿挫,扬手射出一记飞镖,但见芦苇边,浮出一具脑门上插着飞镖的猪婆龙。

    影五满眼喜色,飞身掠去,躲在草丛内烤猪婆龙吃。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边走边舞扫帚,来到甲板上。

    一交手,影五就暗道不妙,老大还真是乌鸦嘴。

    他不得不使出全力,才勉强与暗六打平手。

    此时吕云黛气喘吁吁瘫坐于地:“承让,你输了。”

    “不可能!”影五低头查看身上致命处,却愕然发现心口不知何时染上圆形痕迹,那是扫帚柄戳的痕迹。

    “明日再战,不让你了!”影五觉得输给暗卫简直是奇耻大辱。

    “没事,我破案刑讯不如你,剑术是我看家本领,若输给你,我会没脸当暗卫。”吕云黛安慰道。

    “你每回运剑,左后有破绽。”吕云黛提醒道。

    “不练了,明日结果也是一样的。”她撑着扫帚,缓缓起身踱步离开。

    影五压下心底震惊,这个破绽老大也曾提醒过他,他这些年有在改,还觉得改进的很满意,暗六才与他相处几日,竟能看穿他的破绽!

    影五正低头想着如何改进剑术,迎面却袭来劲风。

    “五哥,现在轮到我与你打了。”暗八抓住扫帚袭向影五,不出意外,被影五三招掀翻在地。

    可这几个暗卫却如顽石般坚定,暗八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仍是与暗六一样倔强起身。

    吕云黛抓着扫帚,来到楼船之巅,此时暗一正坐在桅杆上,远眺江面百舸争流。

    “老大,属下知道打不过您,但属下还是想试试。”

    影一低头,居高临下俯视暗六。

    这几日暗六与影五对弈的一举一动,她都尽收眼底。

    不得不说,暗六的确是可造之才,更是最好的下属与搭档。

    她若按照血滴子那番残酷无情的手段淬炼,能排进血滴子实力前三,且拔得头筹只是时间问题。

    影一私心想把暗六尽早扼杀,早日让影六归队。

    可影一若有所思看向书房处。

    可四爷对暗六极为特殊,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若暗六今后成为四爷后宅女子之一,也算血滴子半个主人,她不看僧面也需看佛面。

    “不必浪费我时间,今晚暗三与暗九将前来驰援,你先打过暗三暗九再说吧。”

    “打完暗三暗九之后呢?”

    暗一闻言,将目光重新落在那张即便覆盖面具,仍是有明显鼻青脸肿的面容:“你再打过暗四、暗二,最后才配与我交手。”

    “我推测你会止步于暗二,至少三年。”

    “好!多谢老大。”吕云黛彻底对暗一心悦诚服。

    “暗六,今晚你与暗五去一趟青州,青州知府陈知章病亡,主子要知道他真实死因,还有,找到一本私盐账册。”

    “是,账册外观是何?”

    “交给暗五吧。”影一无奈道。

    暗六七八三人无论与谁搭档,都是在拖累血滴子办差的进度,最好能让这三人一组,免得血滴子们被拖累挨罚。

    吕云黛听出暗一语气中的责备嫌弃之意,垂首离开。

    她与暗五连夜赶往青州。

    二人趁黑来到一处坟茔,用洛阳铲凿开墓穴。

    吕云黛站在暗五身后,盯着他在棺材前剖尸的背影出神。

    方才那一瞬,影五感觉到身后的危险气息,他不动声色闪身,站到与暗六面对面的位置。

    “还愣着做甚?把他心肝脾肺肾取出来,我要一一查看。”

    “恩。”吕云黛盯着暗五查看脏器的一举一动,直到看见暗五将肠子缝合之时,打的特殊绳结,她才松一口气。

    “你去找账册。”影五将内脏处理干净,塞回尸首:“他是贴加官窒息而死。”

    “恩,第四十层左右憋死的。”吕云黛补充道。

    影五抬眸诧异看一眼暗六:“你怎么知道?”

    “我被贴过。”吕云黛笑道。

    “不用找账册,陈知府在等着我们来取。”吕云黛擦干净满手血腥。

    “什么意思?账册在哪?我没看见。”影五懵然。

    “他棺材朝向不对。方才开棺之时,他左手卷曲,食指张开,意有所指。”

    “这座墓室的土和墓室青砖也不对,新土,新砖,有人在我们来之前已然翻找过墓室,甚至已然掘地三尺。”

    吕云黛在琳琅满目的陪葬品间逡巡,这些陪葬品也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不对,这些陪葬品已被全部替换掉。”

    她轻抚一匹华贵月影纱:“太干燥,下葬数日,封闭于墓室内,这几日有雨,附近有暗河,布料不该是如此手感,该微潮才对。”

    “你。还挺细心。”

    影五想起影四提醒过他,暗六目光如炬,见微知著,他差点露馅,要不是四爷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暗六已然戳穿他的身份。

    影五指尖动作放缓,就怕不小心露出任何破绽。

    逡巡一周,毫无头绪,此时吕云黛将目光落在棺椁前一桌发霉的膳食前。

    这位知府还真是风趣,将身后事看淡,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被人挖坟剖尸,特意为盗墓者留下一桌丰盛席面款待。

    她盘膝坐在矮桌前,用筷子戳着发臭霉变的鸡鸭鱼肉,小方桌上摆着满满当当十二道佳肴,却都是没煮熟的生食,甚至还有酒壶和满月宴才会吃的红鸡蛋。

    显然是陈知府的爱妻在弥补他没来得及参加爱子满月宴的遗憾。

    不对!吕云黛倏然将目光放在那盘红鸡蛋上。

    她想起资料显示陈知府临死前,他的幼子即将满月。

    清朝官吏赴任遵循严格的回避制度。

    官员不得在籍贯所在地州省任职,即使非本州省人,也无法到距离户籍所在地最近的邻省州县为官,而必须到户籍所在地五百里外赴任。以此防止地方官滥用职权。

    陈知府是回人,远赴千里来此地赴任,按理说,他的妻子并不会按照中原习俗准备满月红鸡蛋,更不会将他儿子满月的红鸡蛋放在他棺椁前。

    吕云黛好奇抓起一颗红鸡蛋,捏碎,满手都是粘稠蛋液。

    生鸡蛋?

    蛋壳内外并未有任何异常,她好奇又捻起一颗鸡蛋,仔细端详。

    显然之前也有人如她这般检查鸡蛋,她面前这颗鸡蛋沾染着细微蛋液。

    “找到没?”影五在墓穴内搜寻两圈,见暗六还在盯着那桌发霉膳食偷懒,登时不悦催促。

    吕云黛没理他,而是继续盯着鸡蛋瞧,她不仅瞧,还伸出舌头舔一口鸡蛋。

    倏地,她眼前一亮,扯下一片陪葬的布帛,将所有鸡蛋打包带走。

    “暗六,你这是何意?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墓穴打死人秋风的。”影五气不打不处来。

    “找到了,走吧。”吕云黛捧着鸡蛋闪身离开。

    影五一脸懵然,眼见暗六跑得没影,无奈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楼船内,吕云黛将红鸡蛋交给影一。”

    什么意思?“影一拎着鸡蛋皱眉。

    “煮了,剥开,账册在鸡蛋里。”吕云黛头痛欲裂,不想多说一个字废话。

    一路上暗五都在叽叽喳喳埋怨她惫懒,她听得头疼。

    “六子,暗一,你们做甚?吵着主子了。”苏培盛揣手站在书房前呵道。

    “回苏公公,奴才让暗五暗六去青州查探账册,她带回一堆红鸡蛋,请容许奴才查验鸡蛋之后,再行禀报主子。”暗一拱手道。

    “都进来。”书房内传来四爷慵懒低沉的声音。

    暗一将鸡蛋丢给暗六,拔步入书房内。

    “苏培盛,把鸡蛋煮熟。”胤禛停笔,垂眸捻起一块帕子丢给暗六。

    “脏!”

    吕云黛尴尬抚脸,定是方才检查红鸡蛋沾染到鸡蛋表面的染料。

    她用帕子擦干净脸颊,低头换一副新面皮。

    一柱香之后,苏培盛捧着热气腾腾的红鸡蛋踏入书房内。

    胤禛蹙眉,盯着暗六泥泞的草鞋,莹白的脚趾戳出鞋面,似乎还知道他发现她的破草鞋,还瑟缩着将脚趾头蜷缩。

    “一会去领一双新靴。”他忍不住提醒。

    “是。”吕云黛缩起脚趾。

    “剥开鸡蛋。”

    “奴才遵命。”苏培盛应一声,抓起鸡蛋敲开蛋壳。

    才剥到一半,竟满眼喜色:“爷!鸡蛋上有字儿,青州圆觉寺千手观音净瓶手。”

    苏培盛激动地又敲开两个鸡蛋,全都写着同样一行小字。

    千手观音每一只手都持有不同法器,鸡蛋上甚至写清楚在持净瓶那只手上。

    “小把戏而已,用细笔蘸醋,在鸡蛋上写字,鸡蛋煮熟后,即可显现出字迹,所以他在墓穴准备一桌未煮的生宴。”

    毕竟没有人会料到一桌生食材会藏着猫腻,旁人更会注意鸡鸭鱼,能藏物于腹。

    即便有人敲碎鸡蛋,也无法查探出端倪。

    毕竟没有人会如暗六这般揪细较真,这般慧眼如炬。

    “暗三,去青州圆觉寺取回账册。”

    “是。”暗三领命离开。

    吕云黛拿起盘中鸡蛋,咬下一口,还挺香,想起四爷对鸡蛋过敏,她赶忙端起鸡蛋离开。

    苏培盛正好下值,搓着手跟六子一块吃鸡蛋去。

    “苏哥哥,即便有账册又能如何?”吕云黛咽下鸡蛋。

    “如此大规模贩卖私盐,若在朝堂上无靠山,谁敢放肆?一州知府横死却无人敢说死因,素来嫉恶如仇的正二品山东总督倒是沉默的很。”

    “幕后之人,四阿哥目前在朝堂上的势力,惹不起。”吕云黛又抓起一颗鸡蛋。

    “你觉得会是谁?”苏培盛嚼着鸡蛋好奇问道。

    “苏哥哥您该去问主子,主子到底是为可怜的陈知府声张正义,还是为京城某位毁尸灭迹的。”

    她看过陈知府的死状,贴加官的手法很特别,只有毓庆宫那位暗卫统领才会用此等折磨人的法子逼供。

    幕后黑手是谁,已昭然若揭。

    “还有,主子找的当真是私盐账册?可陈知府留下的暗示可不是。”

    “啊?他留下什么暗示了?”苏培盛焦急追问。

    吕云黛轻笑:“整座坟都该烧了吧,不必担心。”

    陈知府的手指向墙上一首诗,那压根账册,是名册。

    名册上写的到底是谁的名字,她不想知道。

    苏培盛垂眸,敛去震惊之色:“六子,主子不让咱知晓之事,你最好别瞎揣测。”

    “恩。奴才还有十三日休沐,奴才先行告退。”

    吕云黛转身离开楼船,回到自己的乌篷船上。

    四爷身边压根就不需要她保护,她再无任何顾忌,趁夜摇桨,赶往钱塘江。

    她要去捉潮头鱼给柿子,顺道再去柿子老家瞧瞧吕家那位疯夫人。

    柿子连做梦都在念叨吕家那位人美心善的疯癫夫人。

    柿子虽然没提让她去瞧瞧,可夜里说梦话了,说想去看看夫人,哭了半宿。

    她得为他看一眼。

    影五站在甲板上,盯着一叶扁舟浮沉逐浪,渐渐远去的身影。

    “现在还觉得她一无是处吗?”影一慨叹。

    “她很可怕,遇强则强,若她是血滴子,我定能与她相谈甚欢,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影五收回目光。

    “老大,需趁此机会替换掉暗七吗?小七来都来了。”

    “小六和小七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大家团聚,我们都盼着他二人早些来。”

    影一面色一沉:“主子密令,那三个暗卫暂时不动,盯死暗七。”

    “是。”

    “你去提醒小六,别再乱打暗六的主意,我知道她着急,若她再如上回那般瞒着主子与我,私自刺探暗六,我定不饶她。”

    “老大,小六也是着急,她年纪最小,从小就最黏人,想念我们也是人之常情。”

    “恩,我知道,待合适时机,我会助她一臂之力,我也盼着她早些归来。”影一满眼笑意。

    书房内,胤禛盯着那抹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天际的身影出神。

    他对暗六的情绪纷乱复杂,既想她死,又想要她,他承认对这个有趣的东西动了欲念。

    大抵人都对不可得之物耿耿于怀,她既让他如此纠葛,倒不如尽早要了她。

    得到之后,他笃信定不会再让任何人如此轻易牵动他的情绪,绝不会

    钱塘江岸,吕云黛挽起裤腿,今儿也当一回弄潮儿。

    “快快快!浪来了!”一旁的年轻大汉们高声提醒道。

    吕云黛抄起网兜,追着极速翻滚的层叠浪潮抓潮头鱼。

    冷不丁瞧见熟悉的楼船停靠在岸边。

    苏培盛笑呵呵超她招手,边挽裤腿边朝她跑来。

    “六子,带我带我,我也要捉潮头鱼。”

    “好啊苏哥哥!你跟在我身边。”二人追着风浪一道捉鱼。

    “哎哟六子你捉那么多啊!”

    “恩,昨儿抓的潮头鱼都冰镇送回京城了,今儿这些是送给主子和您的,还有柴玉哥哥和暗一统领。”

    “六子,你觉得这个新暗一如何?”苏培盛随口问道。

    “很好。”吕云黛给出中肯之言。

    “做她的下属该很幸运。”她认真回答道。

    “那就好,那暗五呢?哎哟我抓住大鱼儿了!”苏培盛惊呼一声。

    “暗五?暗一统领将他管束的极好,从前我瞧不上暗五,如今,倒是觉得他不藏着掖着的模样光明磊落。”

    苏培盛压低声音提醒:“你和小七小八吃亏在年纪还小,心思单纯,不知钻营官场那套虚虚实实。”

    “从前那个暗一,还有暗二三四五都是人精,每年考核都故意藏拙,就你拼尽全力拔得头筹还沾沾自喜,杂家都不好意思告诉你。”

    “他们只在主子面前表现,哪儿如你这般实诚,一眼就被人看穿实力。今后你也藏着掖着,谦虚些。”

    “如今这个暗一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才来没几日就让暗卫们收心,否则你以为暗五会在你面前露出真实境界来?”

    “从前在四九城内,哪能遇过大风大浪的历练,这出一趟远门啊,那些暗卫一个个就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再无法藏拙,六子,你趁机也把他们看透,记住了啊。”

    “苏哥哥教训的是,奴才铭记在心。”

    吕云黛羞愧不已,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就像小丑般自以为是,更像得意忘形的开屏孔雀,沾沾自喜自己实力强悍,殊不知却露出屁股丢人现眼。

    换一位新的暗卫统领之后,暗卫团队的气氛都不再如从前那般勾心斗角,变得坦诚相待,她愈发喜欢如今这位新统领。

    苏培盛看暗六满眼羞愧的模样,就知道她将他欲盖弥彰之言彻底听进心里。

    他暗暗松一口气同时,又对六子心存愧疚。

    “六子,一会苏哥哥带你去吃鱼。”

    “成啊,谢谢苏哥哥。”

    二人踏着风口浪尖弄潮,网起一兜又一兜潮头鱼,满身都是江河泥沙。

    “六子,你喜欢什么样式的男子啊?”苏培盛问出今日的重点问题。

    “要好看的,如四爷这般俊俏就成,会弹琴赋诗唱曲儿,还得脾气好。”

    “你说的是小倌还是择夫呢?”

    “择夫标准是什么?苏哥哥给你留意留意,若遇到合适的,也能撮合一番。”

    “俊俏的,会弹琴赋诗唱曲儿,还得脾气好,关键是只能有奴才一个女子,奴才也只守着他一个男子。”

    “咳咳咳咳,六子你女子讲究三从四德,你嫁人当然只能服侍一个夫君。”

    “男子三妻四妾本就人之常情,达官显贵子弟岂能只守着一个女子,岂不是被人嘲笑寒酸?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荒谬绝伦,为世道所不容。”

    “奴才为何要找达官显贵子弟?奴才也没说必须嫁人。”

    “男子能三妻四妾?为何我不能?我也能逛花楼找小倌。”

    “你你你,你说的太过离经叛道,今后不准在旁人面前说,记住。”

    苏培盛恨不能立即捂住六子胡说八道的嘴。

    “苏哥哥,奴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吕云黛不喜旁人对她的私生活指手画脚。

    摆脱苏哥哥将潮头鱼送去给四爷之后,她撑篙前往纸醉金迷的秦淮河畔。

    七月初六,天阴欲雨。

    吕云黛换上一身华贵衣衫,来到秦淮河畔最富艳名的眠月楼。

    不得不说江南还真是人杰地灵,连小倌都比京城更为出色。

    吕云黛摇着团扇,半遮面容,一只脚才跨进眠月楼内,身后倏然传来熟悉的冷冽声音。

    “做甚?”

    她收回脚步,转身半遮面容看向四爷:“来这能做甚?奴才自然是来寻欢作乐的。主子您也来啦?”

    “胡闹!不知羞!”胤禛气得面色铁青,抓住她的袖子将她拖入画舫内。

    “主子,这是奴才的私事。”

    “暗卫守则加一条,暗卫不得眠花宿柳,即刻生效。”

    “”

    “若违反,杖杀。”

    “oO!!”吕云黛咽下强词夺理执意要嫖的念头。

    “爷怕脏,你若传染脏病,爷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是!”她咽下不甘,不嫖就不嫖,她还有小七,二人约定十年后成婚,她先与小七试婚一番也好。

    “奴才告退!”她记得小七不当班,此时他正从画舫内探出脑袋看她。

    他今日穿着一身雅灰长衫马褂,一把劲腰束紧,倒是越看越俊俏。

    “暗七,今日当班吗?若你不当班,我们一块去玩儿!”趁着四爷转身入画舫雅室内,吕云黛凑到小七身边。

    “玩什么?”

    “你跟我走,准保好玩。”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一间客栈。

    “小七,你可曾有过相好的女子?”在开荤之前,她得先打听清楚小七干不干净。

    “你啊,算不算?”暗七脖颈儿泛红,柔声说道。

    “算!还有没有与别的女子,那样”吕云黛咬唇赧然道。

    “哪样?”暗七懵然。

    “就那样”吕云黛伸出拇指,作出亲嘴儿的动作。

    暗七羞涩低头,这下耳根都红了:“没。”

    “那成,我们走吧,咱开间房。”

    “啊?”暗七又是一阵无措慌乱。

    “走啊小七,你得帮帮我,我媚术年年不合格,明年我若再不合格,就得被送回佟家等死了,你真得帮帮我。”

    吕云黛始终觉得自己媚术差是因为没有实践过,只是纸上谈兵压根无法融会贯通。

    原想着找个干净小倌实践,如今彻底断了念想。

    “六六子怎么帮?别闹”暗七又羞又慌,赶忙甩开六子缠过来的手。

    “你若不肯帮,我就悄悄去找小倌了。回头被主子发现杖杀,你得给我收尸,哼!我就知道你说喜欢我,想娶我这句话是假的。”

    吕云黛气的转身,却被小七握紧手掌。

    “我我我我帮姑奶奶别闹了,你怎么能去找小倌!”

    “你找我,我陪你练媚术!”

    暗七牵紧六子的手,颤抖着指尖,将她带入客栈内。

    “掌掌柜的。劳劳驾开一间上方,清幽些的。”暗七说话都紧张的结巴。

    “客官,天字三号房,您请。”

    吕云黛憋笑,小七一个男子竟比她还紧张。

    她走出两步,倏然想起还有一件至关重要之物没准备。

    “小七”吕云黛即便脸皮再厚,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咧咧说出那件东西。

    “怎么?”暗七攥紧六子的手。

    “你等等。”吕云黛踮起脚尖,凑近小七耳畔:“你去买鱼骠,听闻头一次极易受孕,咱得避孕。”

    “哦哦哦哦”暗七伸手揉着发烫的耳根,转头去寻那物件。

    “小七,你记得多买几个,咱多试几次,来都来了。”

    暗七脚下一踉跄,脚步慌乱离开。

    吕云黛目送小七离开,转身上楼,入客房内,她唤小二准备沐浴热水。

    当衣衫褪尽,原本惬意的心情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取出一颗粉红丹药,丢进香炉内。

    这丹药有娱情助性的功效,她担心小七紧张,更担心自己紧张,到时候若无法一击即中成事儿,她定会疼死,书上说女子第一次都疼,比挨刀子还疼。

    她宁愿挨刀子。

    此时她穿着肚兜亵裤,放下层叠的纱帐,躺在床榻上,等小七回来。

    香炉中燃着丝丝粉烟,鼻息间浮动清甜香气,她脸颊忍不住发烫,皮肉儿更是忍不住酥酥麻麻的颤栗。

    小七这家伙,该不会是去河里现捞鱼骠了吧。

    吕云黛难耐微喘,身上更是出现难以启齿的悸动,忍不住拢紧腿,摩挲,她难受的扯过薄毯盖住身子。

    幔帐外传来开门的声响,她既期待又紧张,一颗心仿佛悬着丝,提到嗓子眼上。

    “热水准备好了,你先去沐浴,一会儿把等熄了。”

    她瑟缩着身子,紧张的藏在薄矜内。

    “小七要不要不你先过来摸摸我成吗?我。我难受的紧”她羞耻捂脸,早知道等小七来了再点燃那药丸。

    “呵!”

    身后传来熟悉的冷笑声,吕云黛瞬间毛骨悚然,战战兢兢用薄矜裹紧身子起身。

    “主子,奴才没穿衣衫,可否请您转过去?”

    “你不知廉耻来客栈偷欢,没脸面对爷?恩?”

    听到染着愤怒的恩,吕云黛登时绷紧身子,缓缓挪到床边,曲膝跪在四爷面前。

    “主子,奴才到底哪儿错了?请您明示,奴才没找小倌,奴才找的是暗七,这都不成吗?”

    “食色性也,奴才也是人,主子您怎么能管奴才与旁人闺房内的欢爱情事。”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胤禛被暗六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主子,奴才也是想练习好媚术,免得年年媚术不合格,若奴才明年还不合格,就得被退回佟家。”

    “奴才没辙了呜呜呜”

    吕云黛是真害怕了,别的暗卫实力都如此强悍,若她媚术再不合格,被退回佟家只能死路一条。

    还管什么礼义廉耻贞节牌坊!她只想好好活着。

    兀地,四爷伸手擦拭她挤出的假泪,他的手竟然罕见的滚烫。

    吕云黛心下一惊,赶忙抓过茶盏,焦急将香炉内的粉烟浇熄。

    “再试一次。”胤禛扯落她裹身遮羞的薄矜,沉声说道。

    “什么再试一次?”吕云黛捂着身子懵然看向四爷。

    “媚术,不必麻烦旁人,爷准你对爷练习媚术。”

    吕云黛喜出望外,若能用四爷训练媚术,自然能事半功倍。

    只是今日的情况有些超乎她的掌控,许是那药物也在四爷身上起效。

    他竟然主动开始宽衣解带,吕云黛更是已然不受控制交缠在他身上。

    没想到他身上比她更烫人,她甚至能感受到四爷因极力隐忍与克制,浑身都在绷紧,压抑得轻轻颤栗。

    而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浑浑噩噩丢了魂似的,所剩无几的矜持和羞耻心强迫她咬紧牙关,不让那些羞人的声音发出。

    她开始不受控制伸出指尖,游移在他坚实滚烫的胸膛。

    “别再乱动了。”胤禛单

    手攥紧她的双腕,另一手将她那张让人心醉神迷的脸按在怀中。

    不与她对视之后,他才勉强能压下疯狂咆哮的欲念。

    他不屑于趁人之危,即便想要她,也会在她清醒之时要她。

    此刻他隐忍的浑身绷紧,甚至那处忍得发痛。

    他咬牙伸手点住她的睡穴,怀中作乱的女人这才软着身子,彻底安静下来。

    房内旖旎气氛愈演愈烈,胤禛呼吸逐渐紊乱急促,他板着脸起身,无奈转到屏风后纾解

    吕云黛正半梦半醒间,忽而听到让人脸红耳热的声响。

    她吓得睁眼,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她正纳闷,却听到染着极乐欲色的低喘,沙哑却让人脸红心跳。

    她这些年没少悄悄观摩男女欢好之时的场景。

    是以,她很清楚男子发出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

    她羞得涨红脸,闭眼继续装睡,再没有勇气睁眼。

    可她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鼻子发酸,忍不住想落泪。

    看来这回对四爷施展媚术小有所成,她终于看到成功的希望,再不用担心被退回佟家等死。

    四爷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并未趁人之危,用狗血方式替她解毒。

    她几乎全程意识不清,可他却是从头到尾清醒的,面对她失控的诱惑,他其实才是最难受。

    屏风后才平息的动静再次响起,吕云黛着实担心四爷伤身子。忍不住咳嗽一声。

    屏风后的声响戛然而止。

    四爷面色依旧沉静如水,缓缓踱步,坐在床榻前。

    “如何了?”

    此刻他仍是板着脸,却面色潮红未褪。

    第43章 第43章疯夫人

    啧,他又纯又欲的古板模样,还真是

    吕云黛捂着发烫脸颊,定是媚药上头,她居然狗胆包天觊觎四爷。

    也不算觊觎,此刻即便是头猪,说不定她也觉得眉清目秀。

    吕云黛满心欢喜,她的媚术终于有所突破。

    “四爷,奴才魅惑成功了吗?”她满眼期待看向四爷。

    胤禛轻嗤:“差劲,你除了舔爷一脸口水,一无是处。”

    吕云黛被四爷批评的一文不值,却并未气馁,依旧雀跃道:“主子明晚可有空?”

    胤禛垂眸,敛去眸中墨色翻涌,语气无甚波澜:“没空。”

    他竟莫名慌乱面对今晚这般羞于启齿的煎熬。

    “哦。,那奴才再练练。”吕云黛心里盘算着,待回京之后去武备院寻个武贡生,来一场露水情缘。

    武人体力好,性子开朗豁达,定不会死缠烂打。

    四爷只能拿来练手,她可不敢做到最后步骤,将他彻底吃干抹净。

    感觉到她贼心不死,又想寻男子野合,胤禛刹住脚步,愤然道:“明晚没空,今后每晚都有空!”

    “不不不,奴才怎可夜夜骚扰主子,奴才间隔三五日练习一回就成。”

    吕云黛焦急婉拒,就怕练着练着,她先被撩出火气来,哪一日兽。性。大。发,忍不住辣手摧花。

    四阿哥这般刻板的小古董,三从四德的卫道士,定会将她碎尸万断。

    “还有六日休沐?”胤禛扯过屏风上的衣衫,丢给她。

    “是。”吕云黛并不扭捏,当着四爷的面穿衣衫。

    “恩,早些回来。”胤禛转身离开。

    待四爷离开之后,吕云黛仰躺回床榻上,捂着发烫的脸颊。

    每回总能被四爷撞见她的丑态,也幸亏是他撞见,否则她老脸都丢光了。

    她在四爷面前原形毕露,甚至不穿衣衫都不带害臊的,他是她的主人,在她隐退之前,她整个人都完全属于他。

    “笨奴才。”

    门外倏然传来四爷的声音。

    “快些,夫子庙今晚有庙会,替爷试吃。”

    “奴才马上来~”一听到试吃,她眼睛都亮了,她和四爷之间,有一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皇子在外膳食规矩繁多,旁的奴才都循规蹈矩,绝不会让四爷违背祖宗定下的规矩。

    是以,四爷就与她串通一气,不受规矩折磨。

    主仆二人配合默契,从不出纰漏。

    此时吕云黛换上一张清婉可爱的人皮面具,用团扇半遮面容走到四爷面前。

    “麻烦!”看不清她的容貌,胤禛恼怒推开她遮面的团扇。

    “好嘛好嘛。”吕云黛将团扇放下,跟在四爷身身后,前往人声鼎沸的夫子庙。

    一走到大街上,她愕然发现察觉不到暗卫气息。

    “主子,今晚谁当班?奴才为何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没带他们。”

    胤禛不想解释今晚他在画舫听到乌鸦说她让暗七买鱼骠的愤怒,愤怒的让他在那一瞬甚至乱了方寸。

    他愤而撇下所有,飞身冲来抓奸。

    他甚至迷茫的不知为何此刻会用抓奸二字,来形容他依旧愤愤不平的心情。

    他虽不愿承认,但他对暗六的执念,已愈发狂悖。

    他盘算一整晚,决定让他的猎物主动踏入他编造的天罗地网中,乖乖束手就擒,心甘情愿献上她自己。

    吕云黛一听到四爷说没带暗卫,登时吓得握紧剑柄。

    “主子,奴才知道您身手不凡,但这是江南,是逆党盘踞多年的老巢,您还是”

    “啰嗦,爷自有分寸。”

    从踏入江南伊始,曹家就开始对他严密监视,江宁织造与苏州织造担心他翻出那些不可为人知的猫腻,他又何尝不知。

    曹寅欺人太甚,他迟早有一日,要将江宁曹家连根拔起,举族倾覆。

    巷子口,苏培盛坐在马车前,心绪复杂看四爷和六子一前一后走出雨花巷。

    原来方才爷不顾一切抛下画舫内一众江宁大小官员,甚至丢下曹家,竟是来寻六子的。

    今晚的接风宴是江宁曹家特意为四爷设宴款待,曹寅何许人也,是康熙爷在江南的耳目,甚至拥有奏折无需通过通政司直达御前的殊荣。

    连毓庆宫都得看江宁织造曹家的僧面,江南,是大清朝的江南,更是曹家的江南。

    苏培盛忘不了曹寅离去前铁青的脸色,他心底愈发惴惴不安。

    今晚的夫子庙人山人海,马车在一里开外就已寸步难行。

    吕云黛握紧剑柄,警惕戒备,休沐日也逃不过免费加班的命运,好歹还有江南美味佳肴安抚加班的焦躁。

    “去买梅花糕。”

    “是,主子吃豆沙馅儿可好?”

    “恩。”

    苏培盛拔步买来两块梅花糕,将梅花糕都切成两半,递给六子试吃。

    而给四爷的那份,苏培盛并未立即呈到主子面前,而是先用避毒银针试过,再熟练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瓷瓶内细白的沫子均匀撒在梅花糕上。

    撒好沫子,他捧着梅花糕,依旧没有立即交给四爷,而是将半个时辰前买的条头糕捧到四爷面前。

    “爷,这条头糕还热乎软糯着,您且尝尝?”

    “恩。”胤禛捻一快条头糕,浅浅抿一口,就忍不住蹙眉。

    啧,吕云黛对四爷的定力简直叹为观止,为了不让主子惦记外头这些零嘴的吃食,皇子们在外随意吃的食物,都会撒细盐和黄连汁以及醋汁儿调匀的药盐。

    又苦又咸又酸的口感,简直让人难以下咽,吃完之后舌头都是苦涩的。

    吕云黛趁着苏哥哥转身拔步去买桂花糖芋苗之时,将方才尝过的条头糕递到四爷唇边。

    胤禛迅速咬下一块,细嚼慢咽。

    “好吃吗爷?”吕云黛眼疾手快,将撒药盐沫的条头糕咬下一口。

    好想吐方才吃的美味佳肴全都白瞎了。

    她苦着脸,仰头喝

    下一大口竹筒内的甘蔗汁。

    “渴了。”胤禛从容擦拭嘴角,伸手要喝蔗汁。

    吕云黛赶忙将蔗汁递给四爷,闪身挡在四爷身后,隔绝苏哥哥的视线。

    主仆二人配合默契,苏培盛又被主子使唤着去买牛肉锅贴,低头转身之际,忍不住龇牙。

    主子和六子一晚上都在忙什么,他哪儿会无知无觉。

    难得看见四爷如此惬意放松,他何必刻意扫兴。

    三人走走停停吃吃,不觉间来到四爷下榻的江宁织造署。

    吕云黛护送四爷入衙署之后的厢房,正准备离去,却见曹寅身边的管事领着四个貌美清婉的江南小脚美人前来。

    “给苏公公请安,长夜漫漫,四阿哥远道而来不免疲乏,这是曹大人为他精挑细选的江南瘦马,一水儿的清倌人,给四阿哥解解闷儿。”

    “哎呦,瞧瞧这些水灵的江南美人儿,杂家看着都欢喜,只是不赶巧,四阿哥仁孝,尚在为孝懿皇后守孝三年,尚未出孝期呢,曹大人的美意四阿哥心领了。”

    “苏公公您且放心,曹大人哪能记不住孝懿皇后孝期,七月初十孝懿皇后崩逝满三年,今儿都已七月初六,曹大人想着提前三两日送来,免得怠慢四阿哥。”

    曹管事心知肚明,按照规矩守孝二十六个月已然是重孝,四阿哥早就过了孝期。

    他就是瞧不上曹家送的东西,今儿他得了曹大人的铁令,无论如何都得让四阿哥收下礼物。

    “让她们端茶递水当丫鬟伺候着也成。”

    “你说的也在理。杂家这就去禀报四阿哥。”

    吕云黛看苏培盛与曹家管事你来我往,三言两语之后,就知道曹家铁了心要塞瘦马给四爷,丝毫不给搪塞的余地。

    苏培盛转身之际,眸中露出鄙夷,到底只是个四品织造,没见过大世面,不知宦海浮沉险恶。

    他即便再煊赫,也只是爱新觉罗一族的奴才罢了。

    依曹家小人得势的做派,这泼天富贵怕是传承不过三代,就得树倒猢狲散。

    吕云黛躺在房梁上看戏,曹家被四爷抄家还真不是无缘无故的恨。

    她想起昨晚因好奇红楼梦里那句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而悄悄潜入曹家内宅参观。

    白玉堂和黄金马并未瞧见,倒是瞧见曹大人在用邪术转运珠。

    所谓转运珠,可不是戴在身上的珠子坠子,而是腹中的孩子,孕与运同音,对部分迷信之人来说等同于好兆头。

    道行高的术士有秘法,说是与有孕之人同房,致其滑胎小产,与之交。合的男子身上的厄运,就能随着小产孩子一起被带走。

    男子还能吸收有孕之人腹中孩子的气运,借此转运积福和敛财气。

    吕云黛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一个身上都是血的女子捂着肚子走出两步,腿。间赫然掉下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块,那肉块上已然成型的小手还在蠕动。

    她摇摇头,将那恶心的一幕驱散,强压下干呕,她飞身回到四爷书房。

    胤禛正在看江南按察使司呈上的卷宗,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扬唇浅笑:“又回来做甚?没吃饱?有果子。”

    “主子,曹大人是恶棍,今后您别放过他。”吕云黛从房梁上倒吊在四爷面前。

    “别去招惹他,他是汗阿玛的家臣。”胤禛听出她语气中的愤慨,忍不住提醒道。

    “爷,奴才好奇,曹家支持哪位皇子?是八爷吗?还是太子?”

    吕云黛想起后世的传闻,据说曹家支持的是八爷胤禩,四爷登基之后,才会对曹家清算。

    说起八阿哥,不仅丰神清逸,仁谊敦厚,且甚晓世故,还比四爷亲切随和,待人处事体贴细致,在紫禁城内简直就是广结善缘。

    连吕云黛都曾经得到过八爷的恩惠。

    八爷的书法侍读何焯在江南文人中闻名遐迩,更是将八爷德才兼备,贤明豁达的美名传扬到江南士林。

    总之八爷胤禩哪哪儿都比四爷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够阴狠,历史上堂堂八贤王,竟有惧内的名声。

    就连专情这点,四爷都比不上人家八爷,若非八福晋生不出子嗣,八爷几乎对八福晋专房独宠。

    若她的主子是温润如玉的八爷就好了,吕云黛忍不住惆怅。

    “不知,曹寅奸猾,定不会轻易站队,收起你的好奇心。”

    “嗯啊。”吕云黛捻一颗葡萄,皱眉,懒得剥皮,正发愁该如何处理手中的葡萄,倏然那颗葡萄被四爷夺走。

    “还有五日。”

    “什么五日?”

    吕云黛接过四爷剥好的葡萄,嘶好酸。

    “子时已至,你的休沐日,去疯吧,早些回来。”胤禛擦拭指尖。

    “好,奴才这就去。”吕云黛正要闪身离开,却被四爷抓住袖子。

    “准备去哪?”胤禛发现那些小乌鸦从方才开始,就躲着她,无论他如何命令,乌鸦们宁愿撞柱身亡,都不愿前去窥视她。

    无法掌控她的一举一动,让他莫名觉得不安。

    “去崇德,三日后归来。”

    “崇德?此地为水乡,并不热闹,去做甚?”胤禛坐回书桌前,翻阅那些繁琐厌烦的文书。

    “去崇德吕家。”

    “吕家?吕留良?为何?”胤禛诧异,她素来不做无用功。

    “柿子前任主家是吕家,奴才替他去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夫人。”吕云黛知道四爷无法追踪她的踪迹会敏感多疑,他这臭毛病愈演愈烈。

    “若非吕留良已作古,定不得善终,他是反贼。”

    “其长子吕葆中之妻是个疯妇,吕家上下极为古怪,你此行需谨慎。”

    “吕葆中长女早夭,如今膝下一子一女皆为继室所出。”

    “继室?可吕夫人只是疯了,并未死,为何会有继室?”吕云黛费解。

    “此等琐事,爷又如何知晓?离那疯妇远些,她杀过人。”

    吕云黛点头,忍不住提醒四爷。

    “主子,乌鸦虽聪颖,但它们有个致命的弱点,太重情义。”

    “它们会在死去同伴身边聚集,查找同伴死亡真相,查到后会提醒同伴别靠近凶手。”

    “要不您换别的动物豢养吧。”

    四爷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却豢养最为重情重义的乌鸦,还真让人啼笑皆非。

    吕云黛受够那些无处不在的乌鸦,总觉得那些乌鸦黑漆漆的眼睛都是四爷的眼,随时都在窥视她。

    无奈之下,她宰了一只乌鸦,当着乌鸦们的面,烧水拔毛烧烤,啃的噶啦蹦脆。

    不错,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狗奴才,若在紫禁城,你胆敢杀害神鸦,定会被慎行司杖杀。”

    乌鸦在大清朝等同于国鸟。

    传闻大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在被追杀时,因一群有灵性的乌鸦掩护得以逃生,最终靠着十三副铠甲奠定大清基业。

    努尔哈赤对乌鸦感恩戴德,命子孙后代供奉乌鸦为神鸦。

    吕云黛在紫禁城内,还伪装过爬到十几丈高的索伦竿投喂神鸦的小太监。

    她低头不语,四爷还真是道貌岸然,嘴上尊称神鸦,却让他的神鸦为他奔走卖命。

    “狗奴才,是不是又在腹诽爷!”

    “奴才哪儿有”

    “你有!”

    “主子说有就有。”吕云黛溜之大吉,四爷慧眼如炬,她在他面前素来无所遁形。

    待暗六走远之后,苏培盛领着四个瘦马入内。

    胤禛目光落在最右边那清丽婉约的瘦马脸上,忽而面色一沉。

    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心,朝着那几个瘦马看去:“你留下伺候,其余人等先下去。”

    待到其余三名瘦马离开之后,胤禛冷哼:“谁准你自作主张。”

    “主子,奴才只是着急,奴才想尽早为主子效力。”血滴子影六期期艾艾说道。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与暗六如出一辙。

    “主子,奴才伺候您歇息。”影六模仿暗六的口吻,小心翼翼伸手抚向四阿哥的胸膛。

    她是真的很着急,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真相,倘若主子对暗六不舍得,那么她这个为暗六量身打造的血滴子影六,将彻底失去存在的意义。

    没有意义之物,只能被彻底抹杀,毁尸灭迹。

    影六岂能甘心,暗六擅长媚术,而她也如火纯青,暗六端着架子,不肯献媚讨好四阿哥之事,她能胜任,要死也是暗六去死。

    “爷,影六愿意侍奉爷。”影六眉眼勾情,温柔晓意依偎向四爷怀中。

    她正欲伸手抱着四爷,却听到染着薄怒的呵斥:“滚。”

    “是,奴才知罪。”影六压下心底不甘,施施然退出书房内。

    此时雷电交加,胤禛想起她方才离开并未带蓑衣斗篷,于是用密语将她召唤回来。

    吕云黛才飞出江宁织造署,却见电闪雷鸣的夜空中出现一朵六芒星。

    这是四爷召唤她的最高等级密令,她心下骇然,拔剑冲回书房内。

    “主子!”她跑的太着急,脚下一滑,险些被门槛绊倒。

    慌乱站定身子,却见四爷正安然无恙伏案看公文。

    “出何事了?”吕云黛急步来到四爷身侧。

    “下雨了。”胤禛搁笔。

    “O.o?”吕云黛没听懂,四爷的意思难道是下雨了?哪家该被灭门了?

    “主子,需要奴才去杀谁?”

    “没有,下雨,风急浪高,你明日再去。”

    “”

    吕云黛气炸了!他用最高危险信号召唤她,就是告诉她风急浪高!他是不是有毛病?闲得慌?

    “过来,爷头疼,歇会!”胤禛朝着暗六招手。

    “哦”吕云黛乖乖坐到四爷身侧的玫瑰凳,倏地,他竟仰躺在她的腿上。

    “揉揉。”胤禛疲累揉着眉心。

    “好。”吕云黛伸手轻揉四爷眉心与风池穴。

    “蓖头发。”

    “是。”吕云黛接过苏哥哥递过来的玉梳,散开四爷的辫子,小心翼翼伺候他蓖发。

    “力道可还好?”她温声细语。

    “恩。”胤禛昏昏欲睡,在她一下下轻柔的蓖发中渐渐合眼。

    吕云黛正想问四爷力道是否要加重,却见他已紧闭双眼,呼吸绵长匀称。

    苏培盛轻手轻脚取来薄毯,盖在爷肩上。

    “嗯?”胤禛警惕睁眼。

    “主子,让六子伺候您到床榻歇息可好?”苏培盛见缝插针说道。

    “可。”

    胤禛揉着惺忪睡眼起身,张开双臂。

    苏培盛朝着暗六使眼色,吕云黛认命上前,为四爷宽衣解带,搀扶他躺在床榻之上。

    她则被苏培盛领着去沐浴更衣,换上一身极为不正经的薄纱衣,该遮的地方还不如不遮!遮住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她无奈爬上床榻,躺在四爷身侧,为他继续蓖头发。

    这个男人只有闭着眼才能让人放心。

    趁着他沉睡间隙,吕云黛狗胆包天,伸手戳他脸颊和纤长睫毛。

    啧啧,一个男人长那么长睫毛做什么呢?还有他的皮肤白皙,竟看不到有毛孔。

    可恶,她常年佩戴人皮面具,脸色惨白,夏日还会捂出痱子来。

    她正在腹诽四爷是四公主,忽而她披散的头发被他揪住一缕青丝。

    吕云黛难受的凑进他怀里,头发才勉强没被扯疼。

    好困

    他屋内也不知燃的什么熏香,她竟开始昏昏欲睡。

    不管了,先睡吧,反正今日并非她当值。

    哼!凭什么只能他揪着她的头发,她也得揪回来!他都睡着了,她还怕什么!

    吕云黛抓住四爷的辫子,攥在手里把玩,乱揉一气,更气了,他的头发都比她的乌黑光顺。

    他的发丝间,是清冽淡雅的沉水香气,还挺香,回头蹭点带回家用。

    吕云黛打着哈欠,又戳戳四爷的鼻尖,渐渐沉睡。

    屋内渐渐传来两道绵长的呼吸声。

    苏培盛此刻支着耳朵,伺候在门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奇了怪了,二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六子又那般婀娜多姿,该是干。柴。烈。火。的动静才对。

    苏培盛又支着耳朵偷听许久,三更天之时,才失望站直身子。

    亏他期待一整晚,这二人竟睡素觉。

    清晨之时,胤禛再次被那旖旎的梦纠缠,这次的梦境更甚从前,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温香软玉在怀。

    感知到她身上的体温,细嗅到她身上独有的馨香。

    这几日的梦境,他已然能游刃有余,此时他如梦中那般,扯开她裹身的薄纱,欺身而去。

    吕云黛迷迷糊糊间,察觉到四爷正在扯她衣衫。

    “咿今儿媚术练得这般早。”她半梦半醒去扯四爷的寝衣。

    “不对奴才得在上。”她咕哝着一个翻身,将四爷压着,俯身啄吻他的唇。

    “主子来战”

    她迷瞪着惺忪睡眼,游魂似的咬住他的肩。

    倏地,她吃痛惊呼一声。

    陌生的涨涩感瞬间将她惊醒,完了她媚术练过头了

    怎么办啊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她竟意外将四爷给吃了

    她趴在四爷怀里,不敢动,稍一动弹就疼的直冒冷汗。

    她的贞洁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呜呜呜呜

    接下来该如何做?吕云黛慌了神,她发现她彻底不会了。

    “闭上眼,暗六。”

    四爷低沉喑哑的声音仿佛有蛊惑力,她忐忑闭上眼,却发现哪儿都不对劲,可她的身子都瘫软着,愈发不知所措。

    “爷很难受,别拒绝我。暗六暗六”

    吕云黛尴尬的不知所措,她当然清晰感觉到四爷到底是哪里难受。

    她正晃神之际,却被他趁虚而入,彻底纠缠不清。

    罢了,她已胆大包天夺走四爷的清白,就当还债吧,吕云黛颤抖着手,主动抱紧他。

    此时胤禛也愕然发现眼前的一切并非梦境,可他已情难自控,他岂会委屈自己,索性彻底沉沦。

    他回过神来,蒙住她的眼睛,不允许她窥见他的青涩和慌乱,女子的身体比他想象中更细腻,仿佛融在他的骨血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素来隐忍克制的自己有多迷乱和失控,他红着脸,生涩的不断尝试,最后才得要领,原来情爱,是这般缥缈与极乐的狂悖之感。

    清醒与昏沉交织往复,破碎陌生的呼吸轻呼交织在一起。

    他温热的指尖无处不在,她懵然了,一次次癫狂得让她发慌的纠缠,窒息,颤抖,她被四爷牵着领会羞于启齿的极乐。

    情到浓时,吕云黛被那一瞬欢。愉的滚。烫。吓得回过神来。

    “爷!不可以!”她焦急推开他,却为时已晚。

    胤禛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吻向她薄红的眉眼。

    吕云黛慌乱扯过丢在一旁揉乱的寝衣遮挡。

    真没想到四爷看似温文尔雅,私下里竟是这般暴戾无度。

    吕云黛浑身酸痛,稍一挪腰,就疼的直抽泣,还不如直接挨一刀呢。

    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如何面对四爷,她红着脸扯过薄衿蒙住脑袋。

    床褥上那一抹刺目的落红,不断提醒她到底对四爷做了什么,吕云黛头痛欲裂。

    背过身不敢去看四爷。

    “主子”她话说出口,嗓子早就沙哑的陌生至极。

    “对不住啊,奴才是不是练过头了主子别放在心上。”她闷闷道歉。

    “那个多谢主子陪练,奴才的媚术已然大有所成。”

    经历过情事之后,她才知道男女那点事儿的奥义,瞬间觉得从前那些小打小闹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戏。

    “嗯。”胤禛扬手遮住泛红的面颊。

    “暗六,爷陪你练过,该轮到

    你陪爷练了。”

    “啊?练什么?”吕云黛懵然。

    “男女情事,即日开始,你负责教导爷知晓男女情事。直到爷满意为止。”

    “奴才觉得爷挺好,真的,不必再练了,奴才方才挺满意的。”吕云黛瑟瑟发抖,她岂止是满意,简直招架不住。

    无法想象今后四爷后宅那些娇弱美人如何承受他如此。猛。烈。的索。取。

    “嗯?挺?”胤禛不悦。

    “不不不,是奴才很满意,爷简直龙精虎猛!”吕云黛猛夸道。

    “爷不满意!此事无需再议。就这么决定了。”

    吕云黛欲哭无泪,却压根无法拒绝四爷的要求,他决定之事,从无更改可能。

    此时苏培盛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爷,留不留?”

    吕云黛听懂了,苏培盛在问四爷留不留精,方才最后一回他没忍住宣泄在内。

    她刚想说不留,却听到四爷凉薄的声音传来。

    “不。”

    这一瞬的心情,苦涩至极,不知为何会如此沮丧,甚至万念俱灰,明明就是她要的结果,她垂下眼帘,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起身穿好衣衫。

    “主子,奴才先告退。”

    “可。”胤禛慵懒侧过身,幽幽回道。

    吕云黛换好自己的衣衫之后,离开屋内。

    此时苏培盛捧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六子,昨夜辛苦你伺候主子了,这碗避子汤趁热喝。”

    “是。”吕云黛当着苏培盛的面,将避子汤一饮而尽。

    她正要离开,却见苏培盛取出一寸长的银针,在她后腰扎两针,四爷留下的东西顷刻间离开身内。

    苏培盛收起银针,从袖中取出一盒消肿止疼的药膏:“六子,一会拿去涂抹,能消肿止疼。”

    “好。”吕云黛接过药膏。

    她正要拔步离开,却被苏培盛叫住:“再等一盏茶。”

    吕云黛知道,苏培盛是担心她把避子汤悄悄吐掉,她忍着疼站在原地,直到苏培盛再次提醒她离开,她才踉踉跄跄逃离。

    回到乌篷船之后,吕云黛蜷缩在船舱内,并未涂抹止疼药膏。

    这次的疼与从前都不同,是从心口开始蔓延到周身的酸涩剧痛,她疼得浑身轻颤,伸手抱紧自己。

    直到日上三竿,她才勉强缓过神来。

    撑篙前往崇德水乡。

    一路上她都心不在焉,华灯初上,她终于站在一座青砖灰瓦的院落前。

    她趁夜潜入吕府,却莫名觉得府邸内极为熟悉,大抵是江南水乡的院落都大同小异的缘故。

    她凭着直觉,来到一处红烛高照的院子,屋内一清婉妇人正被奴婢伺候着对镜梳妆。

    那妇人吴侬软语间压根不似疯妇,显然这座院落并非吕夫人所居。

    吕云黛转头继续搜寻吕夫人的踪迹,却在漆黑的假山后,发现一对儿年轻男女正在偷欢。

    她拧身离开,却愕然发现一处书房内,一个俊美青年正与他的书童在行秽乱之事。

    没想到吕家人众人的夜生活还挺丰富多彩。

    她又搜寻到一处清雅小院,看到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女正在责罚丫鬟。

    而在祠堂内,一位青衫中年华服男子,正背对着她,大不敬的用嘴吹熄清香,将三柱清香倒插香炉内。

    吕云黛震惊疑惑,吕家人怎么看着精神状态都堪忧。

    苦寻许久,她来到一座挂着红灯笼的偏僻小院。

    屋内传出凄凄呜呜的女子哭声:“四娘,快跑,跑得远远的,别回头,跑呜呜呜”

    不知为何,她听到女子凄厉痛苦的哭声,竟莫名觉得哽咽。

    此时几个婆子拿着竹棍骂骂咧咧推门入内。

    “疯婆子!安静些!”

    竹棍沉闷的敲打声传来,吕云黛攥紧拳头。

    在这一瞬,她竟涌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她想要带吕夫人回家。

    这念头荒唐至极,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却已然动身冲向院内。

    焦急打晕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扑朔摇曳的烛火下,眼前赫然出现一个穿着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女子。

    那女子被乱发遮面,看不清容貌。

    “你”在看到她那一瞬,吕云黛莫名开始眼角酸涩,潸然泪下。

    许是因为吕夫人是柿子心心念念的主人,她也感同身受。

    “吕夫人,柿子让我来接你回家,你可愿跟我走?”

    “四娘,四娘,快跑快跑!别回来!”

    吕夫人忽然发狂般冲向她,将她拼命往外推。

    无奈之下,吕云黛只能想尽办法安抚吕夫人的情绪:“娘,我是四娘啊,我来接您走,跟我走可好?跟四娘离开这。”

    “四娘,呜呜呜呜我的四娘呜呜呜”吕夫人呜咽着抱紧她。

    第44章 第44章冷硬

    吕云黛担心吕夫人的哭嚎声惊醒旁人,将她打晕之后,背着她连夜离开崇德。

    她一刻都不敢停歇,连夜乘舟北上,甚至顾不得身上的酸疼,强撑着体力用内力驱舟。

    她满脑子都是带她走,带她回家,带她回家!

    整整四日不眠不休,她运轻功抱着骨瘦如柴的吕夫人穿梭在北归之路。

    清晨时分,柿子擒灯起身,准备到厨房生火做早膳,倏然瞧见墙根跳下一道黑影。

    “柿子,我把吕夫人带回家了。”

    吕云黛头晕脑胀,将昏睡的吕夫人放回床榻上,眼前一片眩晕,她躺倒在吕夫人身边。

    “主人!”柿子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伸手颤抖着探向主人鼻息。

    她的呼吸稳健,眼窝青黑,面容憔悴,柿子心疼的直抹泪,主人定是不眠不休数日,才会累得昏厥。

    清晨时分,影一收到暗六临时告病假的消息,她已然身居京城。

    影一犹豫片刻,将暗六已然归京的消息告知苏公公。

    苏培盛得知这个消息之时,正准备上值,他只云淡风轻点头,表示已知晓此事。

    自从那晚,爷在暗六身上开荤之后,爷就日日忙着朱三太子逆案,再没提过暗六一句。

    这是好事儿,男人嘛,得到之后就不再执着,这才是人之常情。

    若爷与暗六发生肌肤之亲后,成日里魂不守舍,乐不思蜀,才让人心惊胆战。

    苏培盛心内五味杂陈,估摸着很快血滴子影六就能彻底取代暗六。

    胤禛起身,今日又是忙得不可开交,晚膳之后,他推脱掉两江总督设宴,独坐在书房内。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那晚的旖旎,她于身下婉转承欢的娇媚模样。

    本能的欲念蠢蠢欲动,他记得她昨日休沐结束,今日该轮到她值夜。

    心微动,他想要她,疏解一番。

    “暗六。”他不曾察觉到此刻眉眼下意识溢出的温柔。

    “主子,奴才暗八,暗六突告病假,已提前归京。”暗八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苏培盛!何时之事?”胤禛攥紧茶盏,面露不悦,她定是在恃宠而骄,觉得他宠幸了她,就得意忘形。

    “爷,暗六五日前已归京。”苏培盛听到四爷凉飕飕的语气,心中暗道不妙。

    “哦。”

    胤禛满脸怒容,他果然猜测的没错,她一声不吭回京,就是在自以为是的恃宠而骄。

    大胆的狗奴才,竟妄图通过床笫之欢左右他!简直岂有此理!

    自那日开始,直到归京,胤禛都压着狂怒,冷着她。

    康熙三十年八月十五,今日是中秋佳节。

    吕云黛从江南归来就大病一场,前几日病体稍一好转,她能下床走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她将柿子和吕夫人带回她的私宅内安顿。

    “主人,您到底有几个家?”柿子环视眼前这座清雅的小院。

    “咱只有这一个家,柿子,你照顾夫人多有不便,今后你就与哑婶一道照顾夫人吧。”

    “咳咳咳咳”吕云黛捂着嘴角,撕心裂肺咳嗽起来。

    “四娘,四娘快跑”吕夫人疯疯癫癫追着个老鹰风筝跑。

    吕云黛对这位疯夫人的的态度很复杂,复杂的甚至不知该如何形容。

    “娘,来看月亮,吃月饼了。”

    吕云黛捻起一块月饼,朝吕夫人招手,方才还疯疯癫癫的女人此时却乖乖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

    “四娘,你也吃,娘和你一起吃。”

    “嗯。”吕云黛掰一半月饼递到吕夫人唇边。

    今日人月两圆,她在家中吃过家宴,赖着不想回到牢笼中。

    直到子夜时分,她才磨磨蹭蹭拎着几副没吃完的药,赶往金鱼巷那座宅子。

    城门落锁之前  ,一行人风尘仆仆入四九城。

    “散了!不必跟来!”胤禛策马扬鞭离去。

    苏培盛坐在马车前头,愕然盯着四爷离去的身影,这一路上爷沉默寡言,但近身伺候的奴才都知道,爷这些时日很不高兴。

    不用猜都知道爷定是去寻暗六了。

    苏培盛和老伙计柴玉对视一眼,俱是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与担忧。

    胤禛压着暴怒来到金鱼巷那座宅子内。

    漆黑的院内全无她的气息,可恶!她竟违背暗卫守则,私自离开暗卫藏身之处。

    他正要离开,却猛地顿住脚步。

    不对劲!院内的篱笆墙和柿子的菜地都不翼而飞。

    此刻的心情不可言说,仿佛被人扼住心口,揪紧,他瞬间心乱如麻。

    胤禛拔步冲进她的屋内,点燃烛火,屋内陈设依旧,不!

    从前她的梳妆台上,总会摆满她喜欢的簪钗首饰,她会将那些从货郎档买来的廉价头绳和珠钗耳环,随意堆叠在妆奁盒内。

    胤禛屏住呼吸,迫不及待打开妆奁盒子,盒子内却只装着他为她买的钗环,甚至看不见她最喜欢的胭脂盒。

    胤禛怒不可遏,飞身赶往她的私宅,却依旧不曾见到她的身影。

    她的床榻上,再不见用他的帕子和寝衣改造的枕头和被褥。

    屋内满是浓烈药味,他铁青的面色稍稍缓和几许,原是他错怪她了,她的确是病了。

    可夜色寒凉,她又拖着病体去何处?

    这些时日,只顾着与她置气,他压根不曾给她安排任何任务。

    她将她最在乎的仆从柿子带回私宅,甚至将属于她的每一件私有物一并带走。

    她到底又在胡闹什么!

    胤禛愤恨折返回金鱼巷宅内,坐在房梁上,点燃召唤暗六的信号。

    他知道只要暗六还活着,哪怕撑着最后一口气,也会拼尽全力赶到他身边,她永远都不会弃他不顾。

    此时吕云黛捂着嘴角,咳嗽的厉害,难受的扶着墙咳嗽,甚至咳吐了。

    倏然看见召唤她的信号从金鱼巷那座宅子发出,她忍着肺腑灼痛,飞身冲向小院。

    远远就看到四爷独坐在房顶上。

    吕云黛气窒,他真是愈发喜怒不定了,没事用如此高风险的暗号召唤她做甚!她迟早有一日会被他吓死!

    “主子!”吕云黛飞身落在四爷面前。

    “咳咳咳咳咳”

    “去哪了?”暴怒的情绪在看到她捂着心口难受咳嗽那一瞬,顷刻间烟消云散。

    “抓药,咳咳咳咳”吕云黛忍着不适,捂着嘴角,另一只手摇晃手中药包。

    “主子召唤奴才有何事?”自从那晚的荒唐之后,吕云黛对四爷避之唯恐不及。

    她潜意识里不想与他有太多私下的交集,此时更是拘谨的不敢如从前那般对他嬉笑。

    “没事,你病体痊愈之后,再回来当差,早些歇息。”

    暗卫单独面对他之时,都必须用真容,此时她脸颊苍白,唇瓣却殷红如血。

    胤禛取出帕子,擦拭她的唇,倏地乱了心神,是血!

    “跟我走!”胤禛抓住她的手腕,决定立即带她去寻太医瞧瞧。

    “咳咳咳咳咳主子啊,您就不怕奴才得肺痨么?这可是会传染的。”吕云黛心情不好,想着吓吓四爷。

    “胡说什么!”胤禛心下愈发慌乱忐忑,一把将还在咳嗽的女人拽入怀中抱紧。

    他倒是不担心传染,毕竟近身伺候他的奴才,每日都需太医诊脉过后,才能到他面前伺候。

    而为她侍寝的女人在沐浴更衣之后,更是有医女对她的身体事无巨细检查清楚。

    她若真得痨病,压根无法来到他床榻上伺候。

    他担心的是她独自在京城内,抠门的不肯花银子调理身子。

    那一晚他食髓知味,初尝情事,丝毫不知餍足与节制,他究竟有多猛浪的要她,他心知肚明。

    “别恼,那晚是爷不对,爷明晚给你带镯子,你最喜欢的大金镯子。”

    胤禛放下身段,温声哄着她,世间女子都喜欢男人说软话。

    毕竟是他此生第一个得到的女人,他耐心哄她又何妨。

    “主子!也许有一件事您误会了,奴才并非您后宅的姬妾,奴才是您的暗卫。”

    “伺候主子通晓男女情事,本就是奴才的职责之一,也请主子尊重奴才,您无需赏赐奴才何物。”

    吕云黛从四爷怀中挣脱开,她极不喜欢四爷方才那番诱哄后宅女人上榻的口吻。

    她并非是他后宅姬妾,也永远不可能是!

    “那晚露水情缘,奴才都已忘记,也请主子别放在心上。”吕云黛郑重道歉。

    “那你以为还有什么?休要自作多情!”胤禛沉着脸转身离去。

    “咳咳咳咳咳”

    身后传来她沙哑的咳嗽声,胤禛刹住脚步,板着脸转身,折腰将她从夜风萧瑟的屋顶抱到屋内。

    “为何换被褥枕头?为何换寝衣?为何?”他扯过被子盖住她苍白病容。

    吕云黛错愕,四爷方才定去过她的私宅。

    她其实也不知为何要换掉那些与四爷有关之物,只是一靠近那些东西,就觉浑身酸疼,忍不住想起那一晚荒谬的纠葛。

    明明她和四爷并无任何摧心剖肝的恨海情天,却觉万箭穿心之痛。

    这很不对劲!她从未体会过如此复杂不明的情绪,甚至被这种折磨人的莫名情绪左右。

    她不会愚蠢到仅仅是与四爷春风一度之后,就对他生出情愫来。

    但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一夜情的荒谬,着实令人尴尬。

    吕云黛迫使自己尽快调整心态,她决不允许任何事情影响她的情绪。

    但凡能影响她情绪之物,她都必须毫不犹豫摒弃。

    “没那么多为何,只是奴才买了一套新的被褥,喜新厌旧人之常情,主子若无事,奴才先去煎药。”

    见四爷仍是沉默站在床榻边,吕云黛蹙眉。

    她心中冷笑,他初尝情事,想必还未过新鲜劲,难怪半夜三更性急的来寻她。

    于是坐起身来,缓缓褪去衣衫。

    “主子,需要奴才给您侍寝,对吗?”

    此刻她不着寸缕跪坐在床榻之上,等着他临幸。

    “请主子快些,奴才很累,很困,很难受。”她病着,懒得敷衍,只想他尽快泄欲,尽早离开。

    可他却并未有任何举动,只沉着脸站在床前。

    吕云黛等了一会,见四爷不曾回应,她头晕脑胀也懒得多想,于是自顾自穿衣,拎着药包,转身入漆黑厨房内。

    柿子不在,漆黑的厨房内只剩下冷锅冷灶,即便这座宅子再奢丽,也不再是家,而是囚禁她的牢笼而已。

    吕云黛边咳嗽边生火,随手扒拉两个土豆丢进火堆内,准备当早膳,她的肺疾极为严重,忌吃生冷食物。

    昏昏沉沉服下汤药,她甚至没有力气飞身爬上房梁,就倒头躺在床榻上歇息。

    “嘶嘶嘶嘶”她难受的想将小雍召唤来值夜,倏然想起来小雍和阿正都被她留在私宅内照顾柿子和吕夫人。

    不管了,死吧!谁想来杀就杀吧。

    沉重的眼皮再没有力气掀开半分,她渐渐失去意识。

    鼻息间传来阵阵馋人饭菜香气,柿子一大早竟在熬肉粥,还有丝丝香葱煎蛋的焦香。

    吕云黛咽了咽口水,揉着惺忪睡眼睁开眼睛,她正准备起身,却愕然闭紧眼睛假寐。

    靠近房门的气息并非是柿子,柿子早就离开这座牢笼,而是四爷。

    他怎么还没走?他又想做甚?

    吕云黛心下一惊,禽兽啊!他该不会是趁她昏迷之时,对她

    可身上却并未有任何不适,他在床榻上那饿狼般的姿态,压根不会怜香惜玉,吕云黛暗暗松一口气,他并未趁人之危。

    吕云黛索性装死,熬到他离开再说。

    房门被推开,她感觉到四爷靠近她的床榻。

    他还真是冷血无情,她都病的昏迷不醒,此刻他却在猴急的剥掉她的衣衫。

    不用猜都知道他想要做甚!

    吕云黛继续用龟息法装死,他若想奸尸就随他去吧,她只盼着快些结束折磨。

    潮热的水汽扑面而来,温热的帕子轻

    柔拂过她的眉眼脸颊。

    继而向下,擦过她的脖颈儿和肩胛之后,停顿。

    她被四爷抱在怀里,湿热的帕子继续往下,他竟会伺候她擦洗身子。

    湿帕子继续往下,他不曾放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此时帕子停在那,摩挲,吕云黛忍不住轻颤身子,那帕子猛地用力。

    “醒了就起来用早膳。”

    耳畔传来四爷一声冷哼。

    吕云黛缓缓睁眼,接过四爷丢来的帕子,转身将方才被他褪去的衣衫穿好。

    她披散着头发,歇息一晚之后,今日肺腑的灼痛感勉强能忍受。

    “多谢主子照顾奴才。”吕云黛嗓音虚弱沙哑。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厨房内。

    小方桌上摆着两碗青菜肉粥,一盘包子和一碟香葱鸡蛋。

    看肉包上那强迫症般相同的褶子和大小,以及被切割方正的香葱鸡蛋,就知道这桌早膳全都是四爷亲手做的。

    “多谢主子。”吕云黛拘谨站在桌边,等着四爷先落座。

    待四爷落座之后,她实在不想委屈自己,于是大着胆子坐在四爷对面。

    主仆二人再没有言语,低头用早膳。

    胤禛闷闷不乐,若换成从前,她早就眉开眼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在生气。

    胤禛放下筷子:“为何生气?”

    “没有生气,奴才只是病了,疲累的不想说话。”吕云黛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药熬好了,一会去喝,午膳在锅中,你热一热就能吃。”

    胤禛伸手轻抚她的额头,确认她不再发烧,才板着脸起身离开。

    他初归京,尚有诸多琐事许处理。

    只不过心口总是莫名怅然。

    他心事重重前往紫禁城内,今日太子在毓庆宫内设宴款待。

    歌舞笙箫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隙,胤禛盯着桌案上一盘橙黄杏子与火晶柿子,想起她喜欢吃杏子和柿子,这两种果子还有止咳平喘之效。

    他竟鬼使神差,捻起两颗杏子与柿子,藏在袖中,想着带回去给她吃,她定会高兴至极。

    一想到她眉眼弯弯像个小狐狸似的,胤禛下意识扬唇浅笑。

    “四弟,偷乐什么呢?”

    太子胤礽发现四弟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嗯,想起臣弟今晨遇到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儿,煞是可爱。”胤禛收回思绪。

    目光却忍不住落在桌暗上一盘椰蓉牛乳糕,那椰蓉糕造型精致,做成小猫爪子的模样,她素来喜欢精致之物,定没见过做成猫爪的点心。

    胤禛悄然将一块糕点藏在袖中。

    熬到散宴,已临近酉时。

    狭长宫道上,苏培盛拔步焦急追在四爷身后,爷今儿的步伐比从前都快,快得奴才们甚至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出了紫禁城之后,在一条窄巷内,四爷再次将暗卫和奴才抛下:“不必跟来。”

    苏培盛正纳闷爷要做甚,却见爷转身折返回到马车内,竟取出备用的换洗衣衫离开。

    “爷,您要出远门吗?可要让暗一与暗二随行?”

    “没有,今晚不回去。”胤禛带着换洗衣物,步履匆匆离开。

    苏培盛目送四爷焦急离去的身影,心中暗道不妙,迄今为止能让四爷如此手忙脚乱之人,只有六子,不用猜就知道爷又去寻六子!

    这该如何是好啊,苏培盛急的跺脚。

    厨房内,吕云黛坐在火炉前熬药,晚膳是方才买来的肉包子和两个正在灶膛内烤着的地瓜。

    今日她的身子雪上加霜,折磨人的月事不期而至,这一回的月事比从前更煎熬。

    “咳咳咳咳咳”她坐在灶膛边铲草木灰,做她从前嗤之以鼻的草木灰月事带。

    随着她多年积攒的血汗钱付之一炬,她如今当真是一穷二白,再无法奢侈的用花想容的药棉填充月事带。

    用细筛子过滤草木灰,扬尘扑面而来,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情绪在这一瞬崩溃。

    这些年来经历过无数濒死的风刀雨雪,不曾让她崩溃恸哭,彻底屈辱的沦为权贵子弟泄欲工具,她也不曾落泪。

    今日却因微尘扑进眼中,她没忍住捂着脸,崩溃的嚎啕大哭。

    她这一生所向往之事,全都如掌心流沙般,她越是拼尽全力攥紧,却愈发不可得,通通流逝。

    她想不通,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活得如此心力交瘁,千疮百孔。

    后背忽然被人轻轻抚摸,吕云黛绷紧身子,能在她无知无觉中靠近她的人不多,不用猜就知道身后是谁。

    她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吕云黛反身抱住他的腿,将满脸的鼻涕眼泪蹭在他华贵衣袍上。

    “谁欺负你了?告诉爷。”

    胤禛折腰将瑟瑟发抖的女人打横抱在怀中,坐在灶膛边的长椅之上。

    “呜呜呜呜奴才被自己穷哭了,肚子好饿,很痛,奴才还买不起月事带呜呜呜呜”

    吕云黛呜咽着扑进四爷怀里,把眼泪蹭在他衣襟上。

    她逻辑混乱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想将此刻最真实的心境对四爷宣泄,她想杀了这个罪魁祸首。

    “没出息,别哭,爷给你买,别哭了。”胤禛被她可怜兮兮的哭声哭得心乱如麻,只能无措的哄着她。

    眼见她越哭越厉害,胤禛慌乱取出随身藏着的果子和糕点,放在她唇边:“爷带了你喜欢吃的杏子和柿子。还有猫爪子糕点,你瞧。”

    “柿子性寒,你来月事不能吃。”他喃喃着将柿子丢进燃着烈焰的灶膛内。

    吕云黛盯着可爱的猫爪糕点,疼得直蹙眉,张嘴咬住糕点。

    “先吃着。”胤禛将她抱回房内,轻轻放在软榻上,转身焦急离开。

    吕云黛咬着酸甜可口的杏子,这杏子肉色橙红,一看就知是大内贡品。

    她忍不住腹诽四爷死抠!抠门的铁公鸡,哪儿有人送礼物送两颗杏子一块糕点和一个柿子的。

    在心底对抠门四骂骂咧咧许久,她揉着绞痛的腹部躺在床榻上,疼得直冒冷汗。

    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沉稳脚步声,略显急促。

    她忍着腹痛转身,竟看见四爷双手拎着两个大包袱。

    “爷买的什么?”她好奇坐起身来,看着四爷解开包袱,露出琳琅满目的月事带。

    那些月事带她看着极为眼熟,竟是花想容最贵的月事带,一条就要二百两。

    “不知你喜欢哪一种,你换着用,今后若有需要,可随时去花想容取,记在爷账上即可。”

    “够吗?”胤禛气喘吁吁,呼吸凌乱。

    “够了够了,多谢主子。”

    这些月事带足足有上百条,吕云黛感激的看向四爷。

    “还有这个,花想容伙计说能温经止疼,每个月的月事第一日服一颗。”胤禛递给她一盒药丸。

    “奴才知道这个,这是花想容独门秘药,一颗一金,可稀罕了。”吕云黛满眼喜色,将少说装满三四百颗秘药的锦盒搂紧入怀。

    她赶忙抓一颗咽下,又拿起一条月事带。

    “主子”她欲言又止,这男人还真是反应迟钝,没看到她拿着月事带准备换么,也不知出去回避。

    “需爷帮你换?如何换?不会。”胤禛耳尖泛红,犹豫不前。

    “不不不”吕云黛欲哭无泪,红着脸,拔步躲到隔壁屋内。

    有钱就是好,服下药丸又换上舒适的月事带之后,她沮丧的心情和身上不适感一扫而空。

    “主子有何重要任务安排给奴才?”缓过神来之后,吕云黛踱步走到四爷面前。

    “便宜坊的鸭子今日买一赠一,去吗?”

    “”

    “不去。”她最喜欢吃便宜坊的烤鸭,可奈何囊中羞涩。

    “替爷试菜。走。”

    “去去去”吕云黛吸着鼻子,换上面具,跟着四爷前往便宜坊吃烤鸭。

    主仆二人来到便宜坊内,却大眼瞪小眼,尴尬的站在原地。

    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便宜坊的烤鸭的确买一赠一,只不过领取条件极为苛刻,需夫妻二人配合默契,将悬挂在半空黏在一起的粽子糖分开,半个时辰内分开十个粽子糖,就能半价买烤鸭。

    这个游戏又尬又恶趣味。

    吕云

    黛决定试试!她逡巡四周,准备寻个养眼的少年郎假扮夫妻。

    并非她一定买不起全款的鸭子,只不过她素来秉持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的处事原则,近在眼前的便宜若不占,她定会抓心挠肝,寝食难安。

    此时她看到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也在四处张望,二人眼神对视间,不约而同点头。

    吕云黛拧身看向四爷:“主子您稍等奴才片刻,奴才去去就来。”

    “不准去!爷亲自来!”胤禛抓住她的胳膊,闪身阻挡她与身后男子眉来眼去的目光。

    哼,富贵花又在逞能了,吕云黛闷声不响跟在他身后,一会倒要看看谁最尴尬。

    二人来到一处宽敞廊下,眼前赫然出现一排十个悬空的粽子糖。

    “二位贤伉俪,开始了!女咬绿糖,男子则咬朱糖,不得咬错。”伙计鸣锣道。

    吕云黛仰头咬住绿糖,却压根无法将那半颗绿糖从紧紧黏连的半颗红糖剥离。

    她正无计可施之时,却见四爷低头吻着朱糖。

    冰凉的唇瓣贴在她的唇上,她吓得松开唇瓣:“主子,倒也不必牺牲这般大,奴才请您吃烤鸭,奴才请!”

    算了,有些便宜还真没法强占,今日算她倒霉,她决定咬牙买一只鸭子献给四爷。

    “继续。”胤禛轻舔唇上甘甜,扣住她的后劲,与其说在吻糖,却更像在暧昧的舌吻。

    吕云黛面具下的老脸早就绷不住通红,认命的加快舔糖的速度,想尽快结束这羞人的炙吻,却事以愿违,与他的唇舌更为暧昧的纠缠。

    好不容易舔到第十颗糖,她的唇都被四爷吻得肿疼。

    好尴尬。

    此时她尴尬的甚至不敢抬头看四爷,他的上唇都被她咬破了,却拎着两只烤鸭,心情颇佳,扬唇浅笑。

    回到金鱼巷内,胤禛逡巡空荡荡的院子,总觉得心口也跟着一空。

    他皱眉拿起放在墙角的锄头,挽袖迎着斜阳锄地。

    “喜欢什么菜?”

    “啊?”吕云黛正坐在摇椅上揉肚子,被四爷这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给问懵了。

    “红皮萝卜、白菜、王瓜、茄子,都成,奴才不挑。”

    “好。”

    四爷低头继续锄地,不觉间已过掌灯之时。

    “喜欢什么花?”

    “一串红花,好吃。底部存着花蜜,可直接摘取花朵,再从花蒂处吮吸。”吕云黛脱口而出。

    “何为一串红。”胤禛博览群书,竟头一回听到这个花名。

    吕云黛心下一惊,她竟下意识说出不该在这个朝代出现的花名。

    一串红花原产于巴西,在19世纪末才被引入。

    “就是一种洋人那才有的花,奴才忘记在哪见过。”

    “倒是不曾听过。”

    “能吃的花都喜欢。”

    吕云黛随口说道,她不喜欢吃丹药充饥,总会就地取食,所有能吃的花她几乎都吃过。

    “具体是哪一种花?”胤禛对她这句笼统之言束手无策。

    “山茶花吧,品红山茶花。”吕云黛随口说道。

    “山茶花在最绚烂之时整朵掉落,就像在砍头,奴才很喜欢。”

    她光怪陆离的性子,喜欢的花也如此让人心惊,他竟莫名心口一窒,悲从中来。

    此花意悲,因参杂太多生离死别断情难续,又名曰断头花。

    “给你种柿子树,杏树、桃树、石榴树、樱桃树,墙角再搭葡萄架。”

    “好,主子,奴才身子不适,先下去歇息。”

    吕云黛打着哈欠,起身回屋。

    反正这座院子是四爷的,又不是她家,随便他如何折腾都成,与她无关。

    关门吹灯一气呵成,本想将房门落闩,却担心四爷多想,她松开已然按在门闩上的手,转身回到床榻。

    她才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门外传来翻地的轻响。

    有四爷在门外,她很安心,渐渐放松警惕,沉沉入睡。

    半梦半醒间,她身后一暖,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懒懒推开他搂紧在她腰肢上的大掌,推了几下,见推不动,她索性闭眼不管他。

    倏地,小腹传来温热触感,他竟为她准备温暖的汤婆子,细心为她摩挲冰冷的腹部。

    她舒服的轻哼两声,枕住他另一只手臂,沉沉入睡。

    连续四日,四爷几乎日日来这座院子,吕云黛即便再迟钝,也感觉到四爷不对劲。

    这日晚膳之后,吕云黛端着茶盏,来到正在种果树的四爷身边。

    “爷,您是不是有话要对奴才说,对不起,奴才这些时日生病不对,奴才已然痊愈,明日就能正常上值。”

    “对不起,四爷,奴才不该生病,求您别把奴才退回佟家,您让奴才做什么都成。”

    吕云黛猜测四爷在嫌弃她缠绵病榻数日,对他全无半点利用价值,他在忍着等她主动开口求饶。

    毕竟他从来不会留毫无利用价值的废物在身边。

    她才不会愚蠢的觉得四爷对她有情,她是他最贴身的暗卫,见过他最为暴戾恣睢,冷酷无情的一面。

    他的心甚至比她掌心屠刀更为冰冷,他只爱他自己。

    见四爷无动于衷,吕云黛心下骇然,难道是那件东西

    原来四爷这几日忽然对她性情大变,是为从她身上得到那件至关重要之物,她的确藏了一件东西。

    此时吕云黛战战兢兢从袖中取出藏匿多日的名册。

    那日在青州探案,她发现名册有两卷,一卷藏在千手观音臂上的只是上卷,还有下卷的线索,就藏在死者所指的壁画中。

    她存着私心,不想彻底助纣为虐,将下卷名册偷走了。

    难怪毓庆宫和四爷要无所不用其极得到这份名册。

    他们处心积虑要找的,压根就不是为民请命的私盐账册,而是要命的百官言行秘录。

    这份秘录详细记载朝中三品及以上官员诸多秘事。

    大到徇私舞弊的铁证,某位二品大员醉后写下批判康熙爷的秘诗内容,某位正二品九大封疆大吏与某位皇子沆瀣一气的书信内容及原件藏匿地。

    甚至还有紫禁城内各宫有头有脸的太监宫女刻意隐藏的秘密。

    小到某位官员与发妻胞妹偷情,将发妻谋害,让发妻胞妹顶替发妻,夫妻恩爱十数载,那可怜的发妻藏在哪一口井,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四爷这几日之所以对她这般温和,压根就是另有所图。

    他定是想挖出她藏匿的百官言行秘录。

    “哼!”胤禛怒不可遏,扬手夺过苦寻不得的秘录。

    他就猜到是暗六这狗奴才阳奉阴违。

    不枉他这几日压着怒火与她虚与委蛇。

    只是!他诧异于暗六为何总能轻易看透他的伪装,不禁让他生出无尽的挫败感。

    胤禛愈发恼怒,岂有此理!

    她这几日竟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将他当成猴子戏耍,可恶!

    看到四爷恢复冷血面孔,吕云黛悬着数日的心,终于能安。

    此刻四爷怒不可遏拔剑,抵在她眉心处,冷声道:“暗六。”

    第45章 第45章谁的孩子

    “没有下一次,否则,死!”

    幽冷剑锋戳在她眉心,毛骨悚然的寒凉刺入她心底,令人胆寒。

    吕云黛跪在他面前,仰视他清冷的面容,反而松一口气,这才是四爷真面目。

    他虚伪至极,阴狠狡诈,哪儿那般温柔晓意,他只是没得到他想要的罢了。

    利刃回鞘,四爷似乎心情不错,踱步入屋内。

    “暗六,侍寝。”

    听到侍寝两个字,吕云黛苦笑着站起身来。

    他还真是割裂,上一瞬才愤而剑指她眉心,这一瞬却开口让她侍寝。

    吕云黛踱步入屋内,男人正惬意坐在床榻边,闭眼张开双臂,等着她伺候他宽衣解带。

    “主子恕罪,奴才并未准备避子汤。”吕云黛暗示她完全不想为他侍寝。

    都是聪明人,听弦自然就知意。

    那一晚他迫不及待赐她避子汤,显然不想让他第一个子嗣出自她这个让他瞧不上的卑贱血统。

    “无妨。”男人不悦说道。

    吕云黛哑然失笑,她倒是给忘了,若四爷存心不让她承沐他的雨露,自然能规避子嗣。

    那晚他那般失控,却仍只是在最后一次才忍不住宣泄在内,四爷的克制力本就惊人。

    吕云黛再无话可说,早知道病愈和月事结束,就要为他侍寝,她宁愿病死,一辈子与大姨妈形影不离。

    “主子,奴才想知道为您启蒙情事的期限。”

    她褪去自己的衣衫,边伺候四爷宽衣解带,忍不住开口询问。

    胤禛倏地睁眼盯着暗六,此时

    她已不着寸缕,他的目光落在她嶙峋的肩胛,忍不住蹙眉。

    “多吃些。”

    “哦。”吕云黛听出四爷嫌弃她瘦,她敷衍的回应,继续追问。

    “主子,奴才要知道期限!”

    胤禛被她咄咄逼人的追问气得恼羞成怒,他将还在与他置气的女人一把拽入床榻,将她压入怀中桎梏。

    此刻他愕然发现,他不曾考虑过期限,为何要期限?待他觉得她索然无味,自会杀了她。

    她见证过他那一晚的莽撞青涩与懵懂无知,见证过他所有的不堪与羞耻,他从未想过让她善终。

    一整晚,吕云黛就像飘摇的孤舟般,紧紧攀附着他。

    她呜咽着咬住他的肩,仿若濒死的鱼儿般嘴唇翕张,发出让她觉得既陌生而羞耻的破碎轻呼,清醒着沉沦。

    她被他霸道的侵占,索取,耳鬓厮磨,渐渐沉沦于欢愉情爱与他狂乱的炙吻中。

    他嫌弃她,而她唾弃他,两个互相厌弃之人,却一整夜纠缠不清,行尽最亲密的情事。

    极乐之时,胤禛却莫名慌张无措,他轻喘着捂紧她迷离的眼眸,她眸中含泪,一滴泪滑过眼角,泪痕切断她眼角洇蕴的薄红欲色。

    可笑至极,为何他一沾染她的身子,竟会狂悖的陷入疯狂的欲念中,无可救药,方才那一瞬,他竟荒唐的闪过一丝恐惧。

    他甚至不知为何那一瞬会生出恐惧。

    为何?为何那一瞬的恐惧捉摸不定,胤禛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在暗六的身子。

    她的确很美,如此美妙的。玩。物,此刻更是从里到外都沾染着他的气息。

    方才勉强平息的欲念再次高炽叫嚣,他搂紧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此生第一个完整属于他的女人翻转。

    不去看她破碎的眼神,欲念再次失控,他轻吻她纤薄的后背,纵容着自己对她毫无节制的征伐。

    天将破晓,吕云黛浑身都是四爷留下的痕迹,身上更是沾染黏。腻。秽。物,空气中氤氲着暧。昧。的欢。爱气息。

    “不必起身。”胤禛已穿戴整齐,神清气爽离开。

    待四爷离开之后,吕云黛挣扎着起身,来到耳房浴池,她本想将就着用冷水洗干净身子,却发现火炉上烧着一锅热水。

    她软着身子,将热水倒入浴池内,浴池对面是一面落地大铜镜,昨夜他被四爷按在铜镜前,羞耻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被他肆意摆。弄,渐渐被原始的情爱本能冲昏头。

    她的脸上都是他留下的吻痕,身上更是羞于细看。

    吕云黛用帕子盖住脸,身上的痕迹少说七八日才能完全消失,她庆幸自己在外用假面示人,否则定没脸见人。

    她仰头轻叹,整个人浸入氤氲浴池内,直到憋得窒息,才浮出水面绝望喘气。

    此时暗一传来消息,她今晚开始当差。

    一听到今晚当差,吕云黛如蒙大赦。

    她沐浴更衣,起身回到床榻上继续补眠。

    酉时将至,她焦急来到四爷私宅内。

    今晚与她搭班的是暗七,一看到暗七,吕云黛就气不打一出来。

    “六子,那晚对不住,我”暗七愤恨咬紧牙关,暗六被四爷宠幸的消息早就传开。

    他恨自己无能,连最心爱的姑娘都无法保全。

    可如今只有他活着,知道那些最为阴暗的噩梦,他必须不计代价的活下去,为六子和小八谋取一条生路。

    “没什么对不住,为主子侍寝,本就是我的职责之一。”吕云黛云淡风轻安抚小七。

    此时苏培盛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那味道极为熟悉,是避子汤。

    吕云黛木然接过避子汤,一饮而尽。

    “六子,杂家让人准备了好些轻便携带的避子药丸,你需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哦。”吕云黛将空碗递给苏培盛,不时之需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防止四爷随时临幸她,她需随时避子。

    “爷今晚命你去伺候。”

    苏培盛这句话就像紧箍咒,吕云黛头痛欲裂,点头。

    “苏哥哥,奴才想知道为四爷侍寝的任务到何时结束?”吕云黛忍着恶心追问。

    “啊这杂家一会去问问,大抵是在爷与四福晋大婚前后。”

    苏培盛拿不准主意,赶忙拧身去征询四爷的意思。

    “爷,暗六在问,她为您侍寝的任务要到何时结束,奴才觉得在您与四福晋大婚前几日结束正好。”苏培盛施施然来到四爷身侧。

    胤禛莫名烦躁,笔锋顿挫凌乱:“可。”

    苏培盛诶一声,转头将这个消息告诉六子。

    吕云黛苦中作乐,安慰自己,这噩梦好歹还有终结的一日。

    还有四年,她的噩梦就彻底结束了。

    “六子”

    小八的声音传来,今日并非他当值,他怎么来了?

    吕云黛诧异转身,却见小八拎着个食盒站在窗外。

    “你怎么来了?”她飞身来到小八面前。

    “六子,你过来。”暗八欲言又止。

    吕云黛点头,跟着小八来到一处假山后。

    此时小八掀开食盒,端出一盏香气四溢的药膳鸡汤,递到她唇边。

    “六子,你大病初愈,昨夜又伺候四阿哥,我担心你吃不消,特意让娘子熬了一整晚的鸡汤,一路上飞檐走壁赶来,鸡汤都还热乎,你趁热多喝些。”

    “我娘子说,女人歇息不好会气血不足,你得多喝些。”暗八碎碎念。

    “你多喝些。”他忽而哽咽的捂着眼睛。

    “六子,你是不是很委屈很难受,这就我们两,我的肩膀借你哭一哭。”小八呜咽着转身擦泪。

    六子那般要强的性子,沦为四阿哥玩物,定生不如死。

    “这鸡汤真好喝,我喜欢汤里的蜜枣,明儿你多带点给我,可好?”吕云黛捻着乌骨鸡腿缓缓吃起来。

    也就只有小八,才会时刻为她着想,为她伤心难过,为她委屈鸣不平。

    “小八,你娘子怎么知道我的,别让她误会,以为你小子在外头养了外室女。”

    “呸呸!鸡腿都堵不住你的狗嘴,吃吧。”暗八攥紧食盒。

    “明儿我来交班之时,还给你带,你得补补身子。”

    “嗯。你娘子再过三个月即将临盆了吧。”

    “是,好大的肚子,站着都看不到她自己的鞋面。”暗八满眼心疼。

    “六子,咱都要好好的,等熬到隐退,我们当邻居可好?你若不嫁人,我把你当姐姐养着,我给你养老送终,你别怕啊。”

    暗八忽而哽咽,四阿哥那般身份之人,压根瞧不上六子,六子没了清白,今后该怎么办,谁敢要他?她该怎么办啊

    “好啊,我顿顿都要吃肉。”吕云黛眼眶湿润,吸吸鼻子。

    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被站在树枝上的乌鸦传回书房内。

    此时胤禛正在翻阅群芳谱,却并未找到一串红这种花。

    “苏培盛。”

    “奴才在。”

    “让广州十三行的人在西洋留意一种花,明曰一串红,一种能直接吮吸花蜜的奇花。”

    “奴才还是头一回听闻此等有趣的花,爷您找花做甚?奴才也好安排他们在期限内完成任务。”苏培盛揣手。

    胤禛凝眉:“让十三行尽快。”

    乌鸦落在窗台上,将暗卫的对话传入他耳中,胤禛脑海中忍不住浮现昨晚的旖旎情事。

    “苏培盛,今后她每日侍寝之后,单独为她准备滋补膳食。”

    “是。”苏培盛拧身正要去厨房嘱咐厨子,却被四爷叫住:“侍寝之前也为她准备药膳吧  。”

    “爷,奴才有句话不得不提醒您,您初沾女人,沉迷其间并不稀奇,但绝不能上心啊,世间能让您上心的女子,只有福晋一人,福晋才是您名正言顺的嫡妻。”

    “知道,下去。”胤禛面色一沉,攥紧手中奏疏。

    此时吕云黛正在沐浴更衣,医女为她切脉之后,在审视她的身体,她身上的痕迹太过于明显,两个医女在窃窃私语。

    她耳力好,听到医女们在说她狐媚惑主。

    吕云黛仰头闭眼。

    沐浴更衣之后,苏培盛竟破天荒端来一桌丰盛药膳,都是滋补功效。

    “六子,今后你侍寝前后都有好吃的,你快些吃吧。”

    “好。”吕云黛低头开始用膳,可这些精致的山珍海味入口却都苦涩无比。

    她知道苦涩的只是她的心情,而非这桌膳食。

    又是一晌无度贪欢,四阿哥愈发食髓知味,夜夜都需纾解两三回才能歇息。

    连续七日,她都刻意被安排到晚间侍寝,第八日傍晚,吕云黛浑身酸痛,腹部更是结冰似的冰冷。

    她浑身直冒冷汗,捂着肚子前来值夜班。

    在看到小八惊恐的目光之时,她身子一软,扑进小八怀中,不省人事。

    书房内,医女替暗六诊脉之后,跪在四阿哥面前回话。

    “主子,暗六服下太多寒凉之物,若再如此,她可能再无法孕育子嗣,还会因气虚血亏早亡。”

    “啊这避子汤是大寒之物,暗六日日服用,哪儿能扛得住啊”苏培盛心内五味杂陈。

    紫禁城内的嫔妃一个月也轮不到几次侍寝,更别提喝避子汤。

    良家女压根不会日日服用寒凉的避子汤。

    世间能被男子天天宠幸的女人,若非卖皮肉生意的娼妓,就一定是男子挚爱的心尖宠,哪儿舍得让她天天喝避子汤,巴不得与她儿孙满堂。

    苏培盛一时语塞,他愈发琢磨不明白四爷对暗六的心思。

    她到底是爷一时兴起的玩物,还是爷的心尖宠?

    “要不就一劳永逸,给她服用绝子汤,如何?”苏培盛小心翼翼试探。

    四阿哥尚未大婚,若暗六怀上小格格还好,若诞下庶长子,定会被人嘲讽没规矩。

    书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吕云黛虚弱的挣扎起身。

    “奴才的身子骨不适合再胜任为四阿哥启蒙情事的重任,奴才无能,请主子安排旁人伺候。”

    吕云黛踉踉跄跄挣扎起身,站在软榻前。

    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就连宠幸她,也只是在书房软榻上,估摸着嫌弃她弄脏他的床榻吧。

    “主子,奴才知道自己卑贱,您不必委屈自己宠幸奴才,奴才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在这一瞬,她忽然想开了,她并未如小八那般有家室,全无任何把柄被四爷拿捏,她到底在怕什么?

    此刻她甚至连最珍惜的命和银子都不要了,她到底在怕他什么?

    吕云黛扯过屏风上的衣衫,裹紧身子离开。

    要死就死吧,她连死都不怕了,他又能如何?

    她忍着腹部钻心剧痛,踉踉跄跄飞身离开,回到那冰冷的囚笼内,她冲到酒窖内,抱住酒坛子豪饮。

    她体寒之时饮些药酒,每每都可缓和不适感。

    可今日已连续喝下三大坛子药酒,她却依旧清醒无比。

    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今日说的都是气话,她如今哪儿是孤家寡人,她有吕夫人,有柿子,还有小八,他们虽并非血亲,但却是她这辈子最在乎的亲人。

    吕云黛越想越怂,犹豫要不明早去给四爷道个歉

    暮色四合,酒窖内伸手不见五指,吕云黛终于有些许醉意,踉踉跄跄走出酒窖。

    昏暗的院内,却赫然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方才压下的暴怒再次爆发。

    “要杀就杀吧,四阿哥自便。”

    吕云黛酒劲上头,彻底摆烂,取下四爷送的佩剑,丢到他脚边,转身踉踉跄跄回到屋内,砰地一声,关门逐客。

    身后的男人却如影随行,吕云黛冷笑,迅速褪去身上的衣衫,躺在床榻上,叉。开。腿。

    “四阿哥请自便,奴才很累,您快些。”

    “别闹了,爷买了你喜欢吃的烧鹅,趁热吃。”

    吕云黛被他这句云淡风轻的话惊的坐起身来:“主子,奴才发誓,奴才只私藏那本账册,再无对您有任何隐瞒,否则奴才定不得好死。”

    “胡说什么!”胤禛捂紧她喋喋不休的嘴。

    “气性这般大,到底谁才是谁的奴才,哼!”

    胤禛从未见过她如此万念俱灰,方才她转身离开之时,他没忍住跟在她身后。

    那一瞬,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不能让她晕倒在路边,她身边必须有一个人照顾着。

    只是交给旁人,他又不放心。

    “恼什么,爷没说让你服绝子汤。”

    胤禛看她眸中含泪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解释。

    “四阿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可能为你生儿育女,我并非你的姬妾,我更不是娼妓!我生不生孩子由我自己主宰!”

    “我今后也想当娘亲,我的人生并非全都围着你!到底我该如何做,你才能放过我!”吕云黛崩溃痛哭。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并未再将奴才二字挂在嘴边。

    “暗六,你冷静些。”

    胤禛心口酸楚,俯身将浑身哭得轻颤的女人拥入怀中。

    此刻他耳畔回荡着她说想当娘亲,她的人生并非只有他一个男子。

    可除了他,还有哪个男子会要她,她已经是他的女人,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她这辈子只能依附于他一个男子。

    胤禛愕然发现他在自相矛盾,他想杀她,却又在思考如何让她成为他后宅姬妾。

    此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绝伦的字眼:喜欢。

    他不知道何为喜欢,也许就如他想要的物件就必须不择手段得到手。

    没人教过他如何喜欢一个女人。

    此刻他心乱如麻,今晚至少确认一件事,怀中的女人,是他不择手段处心积虑得到的女人。

    至少在当下,他还觉得哄她是件极为有趣之事。

    至于今后,她不曾想过与她开花结果,只不过是他喜欢的玩物,谈何将来?

    此时他耐着性子温声细语哄她,他学着太子诱惑宠妾的温言软语,学着大哥对大福晋的温柔缱绻,在他厌弃她之前,极尽温柔诱哄着她。

    吕云知道四爷又在另有所图,可她的确没有任何东西被他觊觎。

    她今日倒是发现一件事,四爷似乎懵懂的不知如何处理女人落泪这种小事。

    她似乎找到拿捏他的小细节。

    “我不喝避子汤,爷既嫌弃奴才,甚至觉得奴才脏,只在书房软榻上要奴才,爷既嫌弃奴才,又何必来招惹我。”

    “没有,书房的隔音更好些,你那般不知羞的声响,爷还要脸”

    “那爷不是还说喜欢的么?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吕云黛偷眼看见四爷耳根都红了,于是故意撩拨这个小古板。

    “嗯”胤禛认真点头,将眸中满是笑意的女人揉进怀中,不让她看他赧然之色。

    “我也喜欢爷的声音。”吕云黛止住哭声,说话和声细语。

    她不能得了便宜又卖乖,需顺着四爷的脾气捋毛,虚情假意哄着他,极尽温柔的哄骗他。

    待她找到解开身上蛊毒的解药,第一件事就是把四阿哥胤禛一剑捅个对穿,再把他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两个虚情假意之

    人,在对方柔情蜜意的诱哄下,拥吻着滚落在床榻上。

    如果说前几晚吕云黛还收着,今日彻底放飞了。

    不要钱的俊俏鸭子不睡白不睡,如四爷这般姿容的小倌,春风一度要价千金都不为过,就当她在走肾不走心白嫖吧。

    极乐之时,吕云黛推了推男人压下的肩。

    “爷奴才不想喝避子汤,爷运内力吧。”

    她骄矜的咬住他的耳尖呢喃。

    其实未必需要避子汤的,江湖人士甚至能用内力将精水逼出,可极为耗费内力,谁做的孽,自然由谁自己解决。

    他那般担心她怀上他的子嗣,自然不会放心她自己来。

    “好。”胤禛沉了沉身,吻住她狡黠的眉眼。

    “爷从前都不来奴才这的,真是奇怪。”吕云黛躬身主动迎合他。

    “别自作多情。嗯呵。只是来你这躲清静而已。嗯”

    吕云黛听懂了,四爷将她这当成农家乐了,他厌倦被奴才们前呼后拥锦衣玉食的生活,想来她这返璞归真。

    他真是不知好歹,若换成是她过着如此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巴不得衣来张口饭来张嘴。

    难怪他能成为九龙夺嫡的最终胜利者,他简直就是大清卷王。

    听到四爷这句话之后,吕云黛彻底放下顾虑,仰头索吻:“爷,吻我”

    “嗯”

    一室旖旎,第二日清晨,吕云黛正睡的迷迷糊糊,倏地感觉到熟悉的充盈感。

    “爷,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早膳做吗?”

    “嗯正在做”胤禛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搂紧,双手游移在她纤薄的后背。

    “”吕云黛拢紧自己,感觉到他隐忍的发颤,偷笑。

    “别闹”胤禛被她撩拨得愈发迷乱,大开大合。

    四爷清晨又要过她两回之后,竟真的乖乖去厨房为她做早膳。

    吕云黛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伺候,她不傻,既然无法逃避沦为四爷侍寝的命运,倒不如趁着四爷对她还有新鲜劲,尽可能多捞好处。

    她并非视贞洁如命的古代女子,没了贞洁还有银子,待她存够银子,再考虑借种生个孩子,至于男人?呵呵。

    沐浴之后,吕云黛取来四爷与她的衣衫,张开双臂,故意难受的哼哼两句:“爷,奴才浑身酸疼,爷宠宠我可好?”

    胤禛蹙眉盯着压在他衣衫上方的女人肚兜。

    吕云黛轻哼:“我知道,女子衣衫不能压着男子衣衫,啊,可我人都压上去了,怎么办?”

    “准你压着。”胤禛扯过她的肚兜,为她穿肚兜和寝衣,他岂会不知她在恃宠而骄,权且先宠着她。

    只不过他此刻还未料到,他这一生都会栽在她手里,甚至宠了她一辈子。

    “等等,爷忘了一件事。”

    吕云黛坐在四爷怀里,贴着他耳畔呢喃:“爷的子嗣还没清理干净呢,若怀上,奴才可不管!”

    “知道了。”胤禛气窒,取过帕子,仔细替她清洗身子。

    雷雨交加,二人在浴池内又折腾一回,四爷这才起身离开

    此时帽儿胡同一处小院内,暗七今日休沐,他坐在廊下听雨。

    倏地,一道熟悉的身影翻墙而入。

    “谁!”暗七长剑出鞘,却愕然发现竟然是六子。

    “你怎么知道这?”

    “我都知道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小七你做甚?”

    “还说一辈子对我不还手,原来不还手的意思是对我拔刀相向啊。哼!”

    “没,只是暗卫间不得私自串门,你忽然造访,我很惊讶。六子。你何时知道的?”

    暗七收剑入鞘,转身准备取六子爱吃的粽子糖。

    忽而心口一阵剧痛,暗七低头,染血的剑锋戳穿他的心口。

    殷红的鲜血顺着石阶流淌,将整个院子都染成刺目的猩红。

    血滴子影六收剑,与影七二人一道将尸首拖到屋内毁尸灭迹。

    一盏茶之后,影六坐在影七身侧,惆怅叹气:“小七,如今你们都已经归位,就只剩下我了,该如何是好?”

    “你再等等,我定会想办法协助你,只是,我很担心今日老大安排我们私自诛杀暗七,会被主子责罚。”

    影六浑身恐惧轻颤:“被责罚总比被杀死好,你且放心,老大早就想好说辞,定能说服四阿哥。”

    “我们所有人都会帮助你顺利取代暗六,不必担心,六姐。”

    雨过天晴,影七独坐在廊下,仰头看滴水的屋檐

    书房内,胤禛沉着脸,横眉冷对匍匐在地上的血滴子影一。

    “自去找柴玉领罚,再敢犯,你自戕谢罪。”

    影一压下眸中恐惧,起身寻柴公公掌刑。

    “爷,血滴子们团结是好事儿,他们受控于您,对您忠心耿耿毋庸置疑。”

    “只是暗七死的突然,奴才就怕暗六会看出端倪。”

    苏培盛惴惴不安提醒道。

    “把影七与影三安排到准噶尔蛰伏。”胤禛沉静如水的眸中,翻涌无尽怒火。

    “看住影六,若她轻举妄动,杀。”

    苏培盛闻言,心下泛起惊涛骇浪,爷已然在影六和暗六之间做出生死抉择。

    意料之外,爷竟选择了暗六!

    “是”

    影一挨顿责罚之后,心中确认四阿哥对暗六的态度,影六完了。

    暗六狡黠诡诈,竟用羞耻的方式勾引四爷,让四爷对她痴迷不已,压根舍不得杀她。

    暗六若不死,影六迟早要死,或者永远都只能活在暗处。

    以她对四爷的了解,四爷定不会留下影六这个隐患,他迟早都会斩草除根。

    “老大,暗六前来交班。”影五提醒道。

    “嗯,你尽量让暗六与暗八暗九当班。”影一叮嘱道。

    “老大,可是小六子该如何是好?”暗五心有不甘。

    “等。”

    吕云黛今日来交班之时,惊闻一个噩耗,小七与暗三被四爷派遣往准噶尔蛰伏。

    她收到消息之时,小七与暗三早就离开京城。

    暗卫不得联系在外蛰伏的同僚,吕云黛只能闷闷不乐去当差。

    她轻车熟路来到四爷卧房内的房梁上。

    “六子,你哪儿去了?你还没沐浴更衣呢。”苏培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奴才来之前刚沐浴。”吕云黛坐在房梁上,懒得换那身羞耻的衣衫。

    “下来。”胤禛朝着房梁上晃腿的家伙招手。

    吕云黛飞身来到四爷身边,捻一块糕点偷吃。

    “陪着爷看会折子。困。”胤禛哑着嗓子将她拽入怀中。

    感觉到四爷在吻她的脖子,吕云黛嘟囔道:“今儿不在书房软榻了吗?”

    “不知羞。”

    “哼!”吕云黛学着四爷的口吻轻哼,他知羞还剥她衣衫?

    头一回在他床榻上来,他还真没撒谎,门外苏培盛挪步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气氛愈发禁忌。

    “咿”她好奇轻咿道。

    “专心些。到底是谁在给谁侍寝?”胤禛时常有一种错觉,似乎他取悦她多些,倒是更像他在为她侍寝。

    “这帕子为何有草药香气?从前没见过。”

    “这是了事帕,爷沾染过女人之后,房内才会备此物,用来擦身用。”

    吕云黛听四爷说是擦身用,正好见他脑门上有汗,于是将了事帕子凑到四爷脸上。

    “胡闹,了事帕子并非擦脸。”胤禛将脸颊埋在她的肩上。

    “那擦哪呢?”吕云黛懵然。

    “一会再给你用。”胤禛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瓣。

    直到四爷完事后,将那了事帕子擦拭那,吕云黛顿时红着脸抱住他的脖子。

    “爷回头多带些回家。”

    听到家,胤禛愣怔片刻,继而反应过来是金鱼巷的宅子。

    “好。”

    她侍寝过后,累的趴在四爷怀里,与他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

    胤禛不知在何时,已然习惯她睡在卧榻之侧,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凉,他侧身将她搂紧。

    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他将鼻子抵在她云鬓花颜,不知不觉间,也渐渐沉睡。

    第二日吕云黛苏醒之时,四爷已然起身穿戴朝服,准备上早朝。

    “起来用早膳再睡。”

    “嗯啊”吕云黛身上裹着四爷的寝衣,揉着眼睛坐在床边。

    “乖些。”胤禛墨色渐深,踱步来到床前,将松松垮垮从她肩上滑落的寝衣拢紧,遮挡住他留下的痕迹。

    吕云黛抓过四爷递来的帕子和洁牙竹炭,洗漱之后,披散着头发,坐在四爷身边陪他一道用膳。

    待四爷离开之后,她一骨碌爬起身来,迅速换上自己的衣衫。

    这些时日,她其实在潜移默化的对四爷做服从测验,她想知道四爷对她容忍的底线是什么。

    还有三年十一个月十二天,她就能解脱了。

    吕云黛飞身离开卧房内。

    此时小八正蹲在一颗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上当值。

    “六子,柿子熟了,吃吗?”

    暗八摘下一颗熟透的柿子,在袖

    子上蹭干净,递给六子。

    吕云黛啃一口柿子,满口清甜,登时眉开眼笑。

    小八给的柿子比早膳那桌山珍海味更美味。

    “小八,下个月你娘子临盆,我替你值班,你回去陪你娘子两个月。”

    “真的吗?六子,我方才还在发愁该如何向暗一告假。”暗八感激涕零。

    “客气什么!今后我若生孩子,你得替我顶一年的班。”

    “啊?孩子是谁的?”

    暗八大惊失色,目光落在六子的肚子上。

    “六子,主子不准你怀子嗣,你别鲁莽。”暗八满眼惊恐。

    此时苏培盛心急如焚跑到院内:“出事了,四阿哥出事了呜呜呜”

    第46章 第46章假孕

    “出何事了?”吕云黛诧异,苏哥哥向来沉稳,鲜少见他如此惊慌失措。

    以四爷狡兔三窟的奸猾性子,太子出事他都不可能出事。

    苏培盛面如死灰:“万岁爷今日散朝之后,竟龙颜大怒,将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扣在养心殿内。”

    “说是曹寅参奏,有皇子在江南贪墨,结党营私,并已将铁证八百里加急送来紫禁城。”苏培盛焦急的直跺脚。

    “罪证后日即抵达京师,万岁爷令诸皇子不得离开养心殿半步。”

    “我们必须不计代价,查清那证据到底是何物。”

    苏培盛心里发怵,四阿哥在江南那场晚宴上得罪曹寅。

    曹寅哪儿能甘心咽下这口恶气,此次曹寅定会对四阿哥落井下石,爷定凶多吉少。

    “未必说的是咱四阿哥,大阿哥和太子在江南的钻营比四阿哥更甚。”吕云黛总觉得曹寅此举甚为突兀,甚至透露出阴谋的气息。

    “苏哥哥,但您又是如何得知此消息?”吕云黛警惕看向苏培盛。

    “你别管这些,如今最要紧的是如何让爷全身而退,四阿哥得罪曹寅,此番定是冲着四阿哥来的。”

    吕云黛默然不语,显然四阿哥在养心殿内也有心腹耳目,才能将如此细致的消息传出来,也不知是谁。

    “好的,您的话奴才听明白了,曹寅与四阿哥结仇,我们需排除那证据是否指向四阿哥,若当真对四阿哥不利,则毁灭证据。”

    “只是”吕云黛沉吟:“毁灭证据又能如何?曹寅定已告知康熙爷哪一位才是贪墨的皇子。”

    “这逻辑很乱,乱七八糟,奴才建议按兵不动,另外可去打探其余被扣押皇子的奴才,探知他们是否也已知悉此事。”

    “若不知,奴才建议,可将证据即将抵达京师的消息散播开。”

    “独乱不如众乱,那几位被扣押的皇子,哪一位染指江南的手干净?他们说不定比四阿哥更慌。”

    “奴才建议以不变应万变,并将此事散播开,再见机行事,趁乱浑水摸鱼。”吕云黛面色凝重,给出自己的建议。

    “暗一,你有何建议。”苏培盛下意识看向血滴子影一,血滴子才是四爷真正的心腹。

    “回苏公公,奴才建议尽快查清那证据到底是何物,若排除与四阿哥有关,则再按兵不动,将此事散播开,渔翁得利。”

    苏培盛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觉得六子和影一说的都有道理。

    他犹豫片刻,决定结合影一与暗六的建议。

    “影一,你去安排刺探证据是否对四爷不利,只是刺探,不必销毁,杂家会想办法通知爷,由爷定夺。”

    “是。”

    苏培盛说完,就拧身赶回紫禁城,他还得将证据一事,不动声色散播给其余几位皇子身边的心腹,趁机将此事搅浑。

    “暗二,通知暗卫立即集合。”

    “是。”

    “统领,奴才建议按兵不动。”吕云黛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才是统领,暗六。”影一不悦道。

    她岂会不知刺探证据极为凶险,有可能埋藏不为人知的陷阱。

    可她必须不惜代价为四阿哥排除所有潜在的风险。

    “是。”吕云黛垂首站在一旁。

    待暗卫集合之后,暗一取来一把竹签。

    “此行凶险,危机重重,公平起见,抽签决定,谁抽到最短的签,则前去刺探证据。”

    暗一摊开手掌,将七支竹签展露在众人面前,但见六个齐长的竹签当中混杂着一根最短的死签。

    “开始抽签。”暗一一声令下,暗卫轮流上前抽签。

    吕云黛拽住凑上前的小八,二人站在最后抽签。

    此时暗一的手心只剩最后两根竹签。

    吕云黛再次将凑上前的小八拽回来:“我先。”

    她踱步来到暗一面前,伸手捻着一根竹签,

    她抽出竹签那一瞬的触感不对劲,暗一展露在人前的死签长度不该是如此顿空感。

    她抽中的并非是死签。

    小八的娘子即将临盆,她不能让他冒险,吕云黛丝毫没犹豫,迅速将抽出一半的竹签塞回,转而抽出另外一支。

    血滴子影一错愕,将最后那支竹签递给暗八。

    “看看谁的竹签最短。”

    众人摊开手心。

    暗八喜滋滋看着自己手里的竹签与一旁的暗四一样长,他满眼喜色,转头看六子的竹签,倏然满眼恐惧。

    “六子!我和你换。”暗八焦急将去抢夺六子手里的死签。

    “别废话,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吕云黛将死签拗断,丢出窗外。

    “统领,属下即刻去刺探。”吕云黛拱手。

    “嗯,我与你对一下细节,其余人都散了。”

    暗八满眼焦急,无奈被副统领暗二拽离。

    书房内只剩影一与暗六二人。

    “暗六,太过于感情用事不好。你能替他一回,可下回呢?你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

    “我可以!”吕云黛盯着小八一步三回头的焦急模样,笑着对他龇牙咧嘴做鬼脸。

    “统领,奴才觉得此行也许是个惊天陷阱,若奴才出事,请务必别再派别的暗卫前来送死。”吕云黛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但她只是个小暗卫,人微言轻,只能服从命令。

    “统领,若奴才身故,奴才所有财产都给暗八继承。”吕云黛对这次任务惴惴不安,她忍不住开口交代身后事。

    “嗯。去吧。”影一百感交集。

    若暗六是血滴子成员,定是最为可靠的伙伴,只可惜,暗卫与血滴子是你死我活的天生死敌。

    她岂会不知那所谓的证据也许存着惊天陷阱,但必须有人去刺探,暗六去死,总比血滴子去死好。

    吕云黛离开私宅之后,并未立即动身去拦截证据,而是回到她自己的私宅内。

    她并非懈怠,而是要确保苏培盛有足够的时间将证据一事散播给另外几位皇子的亲信。

    如此她才能有一线生机活下来。

    院内,吕夫人正与柿子在放风筝,才几日未见,吕夫人枯槁的面容都显出红润血色来。

    不知为何,她一看到吕夫人,就莫名觉得亲切。

    “娘,我回来了!”吕云黛满眼笑意,走上前与吕夫人一道玩风筝。

    午膳之后,吕云黛把柿子单独叫到书房,将这些时日从四爷那坑来的金银珠宝和五千两银子交给柿子。

    “柿子,主人又要出一趟远门,这些银子和金银珠宝你收好,为主人管好家财,知道吗?”

    “此行归期不定,也许几日,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或者十几年,

    二三十年也不一定。”

    “主人,您到底要去哪?您别再出门了,我们买两个铺子做生意可好?”柿子隐隐约约猜测到他的主人并非寻常女子。

    她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每回都拿回大量金银财宝,也许是杀手,或者刺客,又或者是悍匪。

    可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他最尊敬的主人。

    “再等等,对了,柿子,你是不是瞧上对面孙秀才家的醒春了?那日她来咱家还风筝,我瞧你都移不开眼。”

    “你早已不是奴籍,你是良民,能与良民通婚。”

    吕云黛从一堆珠宝首饰里取出一副最为华贵的宝石头面和一对金镯子,揣上一千两银票。

    “走,主人带你去说亲。”

    “主人,等您回来再说吧。”柿子红着脸推脱。

    “先把婚期定下来再说,今后对外你就是我兄长。”吕云黛拽着羞涩的柿子,来到对面孙秀才的字画铺。

    孙秀才夫妇本就对斜对面那家温润的少年郎印象不错,再听婚后二人就住在对面,女儿也不必远嫁,还能跟着落户籍在京城,压根没有拒绝的道理。

    有钱能使鬼推磨,三书六礼在傍晚就已准备妥当。

    此时吕云黛将一盒子珠宝捧到孙秀才夫妇面前。

    “亲家,不瞒您说,我娘身子骨不好,其实我们家想尽快完婚。”

    “这时间仓促,我们还需准备嫁妆,少说也要三个月。”

    “如今他们已是过了官府龙凤合婚帖的明路夫妇,只差拜堂成亲,我知道您着急,可我们不能亏待女儿。”

    吕云黛满意点头,这对夫妇知书达理,对女儿也疼爱有加,二人膝下只有一位独女。

    吕云黛趁机切过孙夫人的脉,她身子孱弱,压根无法再孕育子嗣,今后柿子就不会被小舅子欺负,甚好。

    “那就有劳亲家,我要出一趟远门,若赶不上兄嫂婚期,恳请亲家多担待操持婚事。”

    与孙秀才夫妇客套一番之后,吕云黛回到居所,将四爷送的宝剑解下,还有她随身携带的法宝与一应药丸,只带着一把锈剑,奔赴这场必死无疑的死局。

    整装待发,她趁夜离开私宅。

    与此同时,紫禁城养心殿内却愁云惨雾。

    大阿哥胤禔被汗阿玛执鞭亲自抽打,跪得笔直不敢闪躲。

    他身侧一身夜行衣的奴才正被大力太监杖杀。

    紧接着三阿哥瞧见被大内侍卫押入殿内的黑衣女子,不动声色的低头擦汗。

    “好啊,朕的江南倒是成你们这些混蛋的钱袋子!逆子!”

    康熙帝怒不可遏,一鞭子打在那黑衣少女的身上:“这又是谁的狗?是谁!”

    “来人,立即撬开她的嘴!”

    数名大力太监一拥而上,将那女刺客按倒在长条椅上行刑。

    都是训练有素的奴才,自然不会轻易松口。

    可慎刑司的奴才也并非吃素,又是用催眠法又是灌下烈药,不多时,那女刺客就眸色恍惚的招供了。

    “是三阿哥三阿哥”

    “汗阿玛,儿臣该死呜呜呜,儿臣再也不敢了”

    三阿哥浑身都被恐惧的冷汗浸湿,吓得爬到汗阿玛脚边求饶。

    “混账东西!把你在江南那些蝇营狗苟之事写下,若再敢欺瞒,朕定不饶你!”

    三阿哥爬到正在亲手写陈罪书的大哥身侧,颤抖着手捉笔疾书。

    胤禛跪在太子身侧,兄弟二人用眼角余光对视一眼。

    没想到汗阿玛会与曹寅联手设局,幸而大哥和三哥接连出事,若所有皇子都出事,方能平安无事。

    此时又一个奴才奄奄一息的张嘴,招认出五弟来,跪在他身侧的五弟战战兢兢俯首求饶。

    紧接着九弟被捅出在江南参与私盐贩卖与娼妓贩卖。

    没过多久,又一个濒死的奴才身中致幻迷烟,招出八弟的名字。

    胤禛和太子不约而同看向八弟,真没想到,八弟竟在江南私自结交江南士林。

    他甚至不曾去过江南,八弟当真心机深重,倒是小瞧他的能耐。

    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素来板正,沉默寡言的七弟,他竟将手伸进江南绿营军中,安插数名心腹在江南绿营军中。

    此时养心殿内,只剩下太子和胤禛兄弟二人独善其身。

    与此同时,吕云黛乔装前往广渠门附近,今日证据会从广渠门入内城。

    此刻押送的侍卫正在角楼处歇息。

    吕云黛悄无声息靠近存放证据的马车内,当掀开马车那一瞬,她恐惧的瞳孔骤缩。

    但见马车内一个虬髯大汉端着火铳,指向她的眉心。

    吕云黛并未挪动身子,眼前大汉实力在她之上,甚至比暗一的身手更佳,所以方才她才全然未察觉到对方气息。

    即便她逃得过火铳,也逃不过眼前这位顶尖高手的袭击。

    吕云黛张开双臂,投降。

    傻子才自尽,她即便要死,也得坑四阿哥一把。

    一群侍卫蜂拥而来,她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撕下。

    被侍卫搜身,并撬开她的牙关查看她口中是否**之后,吕云黛被灌下软筋散,以防止她咬舌自尽。

    她被五花大绑丢进马车内,随着马车缓缓前行,她倒是释然了。

    事实证明所谓的证据的确是陷阱,想必康熙爷想将皇子们盘踞在江南的势力挖出,才会处心积虑与曹寅配合。

    养心殿内。

    当踌躇满志的太子看到被侍卫拖进来的奴才之后,面色一沉,继而释然,既然所有兄弟伸向江南的手都不干净,他又何惧?

    而此时康熙帝已然对皇子们在江南的破事麻木。

    一番严刑逼供,当听到奴才供出太子,康熙帝只疲累揉着眉心,扬手让保成与他的兄弟们一起写陈罪书。

    此时胤禛鹤立鸡群,反倒开始惴惴不安,所有兄弟都牵涉江南,若只有他无事,汗阿玛定会猜忌他心机深沉。

    他正忐忑不安之时,殿门被打开,他抬眸看到暗六,窃喜,瞬时如蒙大赦。

    吕云黛被按在长椅上,密集长钉的板子落在腰后,她疼得眼冒金星,却并未慌神,而是偷眼看向周围的情形。

    但见她身侧的地上横七竖八堆叠七八具衣着各异,黑衣居多的尸体,一看就知道是皇子们的心腹奴才,与她一样被瓮中捉鳖。

    除了四阿哥,其余皇子,包括太子都跪在地上低头写字,吕云黛盯着太子游走的笔锋,读出太子在写陈罪书,正写到他私自挪用江宁缂丝贡缎。

    后腰传来剧痛,不用猜就知道被打成了筛子。

    她死死咬着唇不发声,心中盘算如何才能保住小命,犹豫片刻,她将藏在舌底,与舌头颜色一致的隐秘药丸咬碎,合着口中鲜血咽下。

    抬眸,她用眼角余光与四爷对视一眼。

    倏地痛哭流涕:“是是四阿哥!他下江南办差之时,威逼两江总督和曹大人给他送瘦马和财帛,万岁爷饶命”

    “汗阿玛恕罪。”胤禛顺势匍匐在汗阿玛脚下求饶。

    “逆子!通通都是不成器的逆子!滚去写陈罪书!”

    康熙帝一扬手,吕云黛只感觉到落在身上的板子下了死力,愈发迅急。

    胤禛埋首在斟酌陈罪书的内容,耳畔传来声声入肉的闷响,方才那一眼对视,更像是诀别。

    今日所有参与刺探证据的奴才都被龙颜大怒的汗阿玛杖杀。

    她会死在他面前。

    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她古灵精怪的笑颜,她于他身下盛放的娇憨可爱模样。

    他眼角莫名发酸,满脑子都是她。

    不,胤禛攥紧湖笔,他绝不能为一个卑贱的奴才求情,否则汗阿玛更会猜忌他居心叵测。

    可那一声声板子仿佛凌迟般,一刀刀戳进他的心口。

    书不成字,他笔锋愈发凌乱,忍不住抬眸看她。

    却愕然看见她染着笑意的眼眸,胤禛心口猛地揪紧,疼得屏住呼吸,濒死之际,她却还在对他笑。

    明明方才=暗六已然读懂他眼神中的杀意,为何

    胤禛垂眸,避开让他心悸的笑颜。

    “汗阿玛”

    胤禛怔愣,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竟控制不住发出声响来,紧接着愈发心口不一,他的心底在呐喊着让他冷静,口中却溢出沙哑的求饶。

    他的手脚仿佛有自己的主张,此时不受控制的已然爬到汗阿玛脚下,抱紧汗阿

    玛的腿求饶。

    “汗阿玛,求您饶她一命,儿臣罪该万死”

    正在掌刑的大力太监见那女子身下赫然涌出鲜血来,登时吓得收起板子。

    “万岁爷,此女似乎有孕在身,这会怕是被打小产了”

    康熙帝满脸怒容,面色铁青盯着四子胤禛:“继续逼供!问出种玉者何人?”

    “算了,不必追问,杀。”

    康熙帝对四子失望至极,没想到他竟指使有孕的妇人行事。

    “汗阿玛,种玉者是。是儿臣”

    胤禛从未如此狼狈,此刻的心情悲喜交加,在听到她有孕那一瞬,他竟莫名欣喜,听到她小产,欢喜尚未褪去,却又如坠地狱。

    她狡黠至极,定处心积虑怀上他的子嗣,与她的帐,秋后再算,虎毒不食子,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孩子死。

    “孽障!没想到你最不成器!品行不端喜怒不定!”

    康熙帝没想到这逆子竟卑鄙无耻得驱使怀有他子嗣的女子前来刺探。

    “混账东西!带着你的女人!滚到宗人府圈禁一年,面壁思过!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牲都不如!滚!”

    肩上传来剧痛,胤禛心口剧痛,被汗阿玛一脚踹翻在地。

    吕云黛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衣摆都被鲜血染红。

    她满眼错愕看向被康熙爷揣得吐血昏厥的四爷。

    心中竟生出些许淡薄的愧疚。

    她为活命,服下假孕药丸。

    原本只想保命,若保不住命,还能用假孕流产症状,玷污四爷的名声,让他遗臭万年。

    可事情的发展却如脱缰野马,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成想他那般心机腹黑冷血无情的男人,竟会为她求情。

    更是为救她,被康熙爷揣晕,甚至要被圈禁宗人府一年。

    完了吕云黛瑟瑟发抖,倘若四爷知道她假孕,定会将她挫骨扬灰。

    今日无论她假孕与否,她都得装出怀孕来,否则定会被四爷碎尸万段!

    吕云黛欲哭无泪,被两个老医女拖到后殿内检查身子。

    “万岁爷,此女该受孕不久,喜脉尚浅,还需过一个月再诊脉,但八九不离十已有孕。”

    医女跪在康熙爷面前回话。

    吕云黛并未慌乱,她秘制的假孕药,效果卓越,自然瞧不出任何端倪。

    可十个月之后,她到哪儿去变出一个孩子啊呜呜呜呜

    她又不敢说流产,否则太医来把脉,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滑胎脉象。

    不慌,问题虽然很大,但她还能抢救一番,她决定造出一个孩子来,还有十个月,还来得及,来得及,不慌呜呜呜呜她真是赔了孩子又折兵

    她哭丧着脸,与四爷一道被抬入宗人府内一座小院内。

    皇族子弟圈禁在宗人府,并非蹲大牢吃牢饭,而是好吃好喝好住。

    否则历史上大阿哥胤禔被圈禁几十年,哪还能有心情生二十多个子嗣。

    太医伺候昏迷的四爷服药之后,就离开了屋内。

    方才还在凄凄呜呜的吕云黛拔步冲到四爷面前,手忙脚乱剥他衣衫。

    急死了!她必须趁着四爷受伤,意识不清,用催眠术,迷。奸四爷!

    好狗血啊她被自己蠢哭了!

    幸而四爷幽幽转醒间,意志尚且薄弱,吕云黛轻易撩拨间,就趁机霸王硬上弓。

    她不敢太莽撞,就怕他身子太虚,不小心将他给折腾死了。

    半个时辰之后,她软着身子趴在四爷身上,还好还好,勉强成事了。

    午膳之后,她再接再厉,继续对四爷这样那样,他虽意识不清,但体力是真的很充沛。

    晚膳之后,吕云黛决定一鼓作气,夜里她甚至没怎么歇息。

    她如此卖力的耕耘,一定能中!

    这几日应该是她的排卵期,若还怀不上,只能说明四爷不孕不育。

    清晨薄暮之时,她软着身子,为四爷穿好衣衫,依偎在他怀里补眠。

    此时胤禛艰难睁开眼,疲累的揉着眉心,耳畔传来细微呼吸声,是她的气息。

    他下意识伸手轻抚她的肚子,心绪复杂,那里尚且平坦,却已然在孕育他的骨血。

    可恶!岂有此理!她到底在何时怀上他的子嗣?

    胤禛闭眼仔细回忆,却想不起确切的时间,他几乎每晚都在疯狂的要她,自从她停了避子汤之后,他每回都亲自用内力将蕴在她身内的精水处理干净。

    可难保完全没有疏漏。

    “爷。再动动”

    怀中的女人不知梦见什么,竟不知羞的扭着身子趴在他身上。

    胤禛瞬间会意她所梦何物,红着耳尖,将她拽回怀中搂紧。

    罢了,圈禁一年而已,只当是修身养性。

    如今所有年长皇子都折在江南,汗阿玛压根无从处置。

    只是,她和孩子,到底还是成为他始料未及的意外。

    他私心希望她腹中的孩子并非小阿哥,否则他未婚却诞育庶长子,定会被人嘲讽他没规矩。

    犹豫片刻,他将手掌贴近孩子,又觉得只要孩子平安降生就好,是小阿哥也无妨,总归是他的骨血。

    吕云黛正睡的迷迷糊糊,她发现四爷就像人形的阿贝贝,只要靠近他,她就能睡的死沉。

    此时耳畔传来开门声,太医来送汤药了。

    她赶忙起身接过坐胎药,仰头一饮而尽。

    “急什么,躺好。”胤禛取来帕子,擦拭干净她嘴角溢出的药渍。

    “四阿哥,万岁爷令您日日去养心殿面壁两个时辰,奴才伺候您更衣。”苏培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吕云黛看着四爷捂着心口痛苦蹙眉,不免心生愧疚。

    “爷,对不起”她抓住四爷的袖子,愧疚道歉。

    “无妨,你好好安胎,哼!”胤禛看她苍白的面容,到底还是没忍心苛责她。

    待她平安诞下孩子,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只不过此刻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在不久之后却被拖延成:

    待她出月子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她平安诞下次子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她平安诞下三子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她平安诞下四子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她平安诞下五子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她平安诞下小格格,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他们的孩子长大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待他们的孙儿满月之后,他再一并算总帐!哼!

    他岂会料到他算计筹谋一辈子,有朝一日,却唯独算不明白与她之间纠葛一生的情债,这是后话,权且不提。

    吕云黛满眼愧疚,目送四爷离开。

    没想到四爷虽然瞧不上她,却对她腹中的假孩子关怀备至,方才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虽绝不会是好夫婿,但一定会是好父亲。

    吕云黛惆怅裹紧被子,倘若她怀不上孩子,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四爷从养心殿归来之时,情绪极为沮丧,想必又被康熙爷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

    吕云黛端起茶盏,愧疚的挪到四爷身边。

    “爷别伤心,您还有奴才和孩子。”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却愈发愧疚。

    “嗯。”胤禛眉眼温柔,轻抚她的肚子。

    吕云黛不安的握紧四爷的手掌,心虚的要命。

    她无比煎熬等待一个月后诊脉的结果,如今她服下假孕丹,只能保持喜脉一个月,若一个月之后诊不出喜脉,她定会被四爷碎尸万段的呜呜呜

    她提心吊胆,日日都悄悄给自己切脉,可受假孕丹影响,她只能探查到虚假的喜脉,愈发坐立不安。

    入宗人府半个月之后,吕云黛坐在院中石凳上愁眉苦脸。

    倏地看到四爷亲自拎着食盒前来,她赶忙挤出笑容。

    “多吃些,你近来胃口不佳。”胤禛将一盏药

    膳捧到她唇边。

    “奴才只是只是对爷愧疚,若非奴才怀孕,爷定无需被圈禁在宗人府内。奴才对不起四爷。”

    吕云黛忐忑道歉。

    “你若无孕,已被汗阿玛杖杀,你该感谢你腹中的孩子。”胤禛耐心的亲自喂她吃药膳。

    被圈禁在宗人府内,他倒是有闲情逸致照料孩子。

    抛开生母不谈,到底是他第一个子嗣,他初为人父,又岂会不喜悦。

    吕云黛战战兢兢被四爷伺候着用膳,又被他悉心照料着在小院子里遛弯。

    终于熬到一个月,这日清晨,吕云黛苏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切脉。

    她躲在四爷怀里,颤抖着指尖探向脉息,跳珠般的滑脉稳健有力,这一瞬,她百感交集,忍不住喜极而泣。

    “梦魇了?别怕,爷在。”胤禛将她搂紧,温声细语安抚道。

    吕云黛将脸颊埋在四爷怀里,悲喜参半,喜的是她当真怀上孩子,不用被杖杀,悲的是她竟卑劣无能的利用自己的亲骨肉。

    如今彻底骑虎难下,她只能选择支棱起来。

    肚子里有货,她说话的底气都十足,只有十个月能奴役四爷,她岂能放过这个良机。

    “爷,我想吃柿子。”她指着墙角被硕果累累压弯枝桠的柿子树。

    “好。”胤禛挽袖飞身跃到柿子树上,摘下一大串柿子。

    “少吃些,柿子性寒。”

    “好,那爷做成柿饼吗?再挂在窗外,红彤彤像灯笼似的喜庆,好看。”

    “好。”

    两日后,吕云黛正坐在廊下,仰头看望不到头的柿饼。

    医女前来诊脉,忽而满眼喜色:“恭喜四阿哥,这位姑娘已有一月左右的身孕。”

    胤禛腾地站起身来,面色铁青:“一个月?”

    医女不知四阿哥为何忽然发怒,战战兢兢道:“她身子虚弱,许是服用过大寒之物,乱了月事,孩子的月份拿不准,总归是一月有余。”

    “哦,孩子可好?”胤禛心存愧疚,极为担心他赐给暗六的避子汤会影响孩子。

    “回四阿哥,小阿哥脉息稳健有力,并无大碍。”

    吕云黛脑袋嗡嗡作响,紫禁城里的太医还真厉害,竟连男女都能诊断出来。

    小阿哥幸亏不是小格格,并非她重男轻女,而是康雍乾的公主们几乎都逃不开远嫁抚蒙,红颜薄命的悲惨命运。

    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今后远嫁草原,英年早逝。

    此刻她心乱如麻,她竟为一个她压根瞧不上眼的男人生孩子!

    而孩子的父亲也同样瞧不上她。

    思绪百转千回间,她忽而咬紧牙关,决定杀死这个孩子。

    反正如今她是货真价实的喜脉,若能利用这个孩子,让四爷对她和孩子心生愧疚,她今后也能拿捏住他,免得他喜怒不定的欺负她。

    孩子,娘对不起你吕云黛低头忍泪,她竟狠心的一次次算计自己的孩子,甚至比四爷还阴狠毒辣。

    这日晚膳之后,吕云黛来到小院内的书房,此时四爷正坐在书桌前练字。

    “爷,我要看有趣的话本子。”

    “你多看些经史子集,陶冶小阿哥。”胤禛并未停笔,准备将这一页大字练完,再替她寻合适的书。

    “我瞧瞧。”吕云黛绕到数排两人高的书架后,爬到梯子上,往下张望。

    估摸着这个高度跌落,正好能滑胎,她还没有生命危险。

    她扯着嗓子惊呼一声,扬手推翻书架。

    砰砰砰!一排排书架上的书朝着她潮水般砸来,她正要假装跌倒在地,腰肢一紧,被气喘吁吁赶来的四爷紧紧护在怀里。

    此刻他的手掌护着她的脑袋,佝偻着身子,紧紧将她护在怀里。

    厚厚的词典砸在他脑袋上,可他却并未阻挡,而是硬生生被砸破额头。

    殷红的血,不断滴落在她鼻尖,鼻息间充斥刺鼻的血腥气。

    以他矫捷身手,岂会笨拙的站着受罪,可此刻,他本该伸手护着他自己的手掌,一只在护着她的头,而另外一只手掌,则拼命张开,青筋暴起,护着她的肚子。

    潮水般的书册还在不断落下,砸在他的后背与肩头,她听到四爷隐忍痛苦的闷哼。

    原来他拼命保护一个人的模样,是这般让人动容。

    吕云黛眸中含泪,将颤抖的手覆在四爷紧贴在她腹部的手掌上。

    罢了,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他甚至能舍命保护孩子,又能对孩子坏到哪去?

    “哎呦!爷!”听到动静的苏培盛吓得拔腿冲到四爷跟前,将压在爷后背的书架推倒。

    “可曾受伤?”胤禛捂着淌血的额头,目光焦急在她身上逡巡。

    “没方才脚滑了,爷怎么都不躲开。”吕云黛哽咽伸手,擦拭他眼角的血迹。

    “爷若躲开,算什么男人!爷不会窝囊到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住。”

    “好好好,爷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快让奴才瞧瞧。”

    吕云黛刚踮起脚尖,准备查看他伤势,却被他揽住腰肢。

    “无妨。”

    四爷主动朝她折腰,与她平视。

    吕云黛有一瞬错愕,这个男人假意中参杂的一丝真情,还真是让人感动。

    可她心里很清楚,他那丝微不足道的真情,仅仅只是为她腹中的孩子,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太医匆匆赶来,却见四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替她请平安脉。”

    吕云黛错愕看向四爷,他正捂着染血的额头,眉眼温柔与她对视。

    若非了解他的真面目,她一定会以为四爷对她有情愫。

    他啊,只有变成一具冰冷的艳尸,才能让她彻底安心。

    圈禁在这一方小院内,吕云黛倒是彻底卸下拘谨,成日里缠着四爷为她作画念书。

    此刻他正用字正腔圆一本正经的低沉腔调,朗朗念小孩才看的圣贤故事,吕云黛躺在他膝上,听得昏昏欲睡。

    他另外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衫,她渐渐睁不开眼,揪住他的辫穗沉沉入睡

    康熙三十年十月二十八,后日就是四爷的生辰,吕云黛临时抱佛脚,正火急火燎赶制寝衣。

    管他什么针脚花样和绣样,她只简单缝制了一件纯黑的简朴寝衣,她知道四爷与她一样,都最喜欢黑色。

    他使用的物件,诸如碗碟茶盏,或者小小的鼻烟壶,都喜黑色为底色。

    他简直对黑色情有独钟,登基后更甚,堪称对黑色最为偏爱的帝王。

    黑衣沾血不显色,她也喜欢黑色。

    “爷快些试试这件衣衫。”吕云黛将衣衫捧到四爷面前。

    “成日里闲不住,爷不缺你这件衣衫,绣活伤神,不准再做。”胤禛说着,乖乖由着她宽衣解带。

    “啧,袖口宽了些,我再收两针。”吕云黛取来针线篓子,坐在四爷怀里改针。

    可她才开始收针,他就贴过来亲吻她的脸颊:“歇歇,别累着。”

    细密的吻不断落在她细颈香腮,可也只是浅尝即止的亲吻,他就发乎情止乎礼,将被他揉皱的衣衫前襟抚平。

    她才两个多月的身子,四爷为了他的小阿哥,自然不会对她下手。

    “爷,奴才有孕在身,不方便伺候爷,要不让苏哥哥准备合适的女子伺候您可好?”

    “哼,馊主意,爷在圈禁,并非来享福,若如此急色,定会贻笑大方  。”

    “说的也是”吕云黛点头,继续处理针线活。

    胤禛自认并非色令智昏之人,可不知为何,一靠近她,总是能轻易动欲。

    许是他得到的第一个女人,到底是不同,今后再沾几个女人,定不会如此莽撞。

    待他圈禁结束,也该好好充盈一番后宅,女人于他,只不过是纾解和传宗接代的工具,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他思索间,指尖摩挲她绵软的腰肢,眸中不免墨色翻涌,赧然将下巴依在她肩上,耐心看她为他缝衣。

    倏然想起她送给小十三的怀表和鼻烟壶,胤禛轻哼:“你可曾给十三弟做过衣衫?”

    “没,爷为何问这个?”吕云黛针线活一般,不忍心用她做的丑东西荼毒十三阿哥,给四阿哥正好。

    “嗯,今后你只能给爷做衣衫鞋袜。”

    “”

    “那小阿哥的襁褓也不可以做吗?”吕云黛焦急追问。

    “今后你只能给爷,以及我们的孩子做衣衫鞋袜。”胤禛纠正道。

    吕云黛一听能给孩子做衣衫,瞬时笑眼盈盈。

    四爷生辰这日,德妃头一次前来宗人府探望。

    母子二人在书房内说体己话,吕云黛悄悄支着耳朵偷听。

    德妃除了反复唠叨着让四爷稳重些,让十四弟依仗之外,翻来覆去说不出新花样来。

    吕云黛忐忑站在廊下,此时德妃从书房内走出,扬手间,站在身后的兰翠姑姑取来一对儿镶碧玺宝石的迦南木镯子,套在她手腕上。

    “奴才叩谢娘娘赏赐。”吕云黛缓缓曲膝跪地谢恩。

    “好生安胎吧。”德妃绷着脸,剜一眼那容貌妖艳无格的狐媚子,拧身离开。

    待德妃走远之后,吕云黛褪下手腕上那对迦南木镯子。

    紫禁城内并非情场,而是战场,作为康熙朝的宫斗佼佼者,德妃和四爷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她才不会愚蠢到将德妃赏赐的物件随身携带。

    别以为她没听见,方才德妃和四爷在书房内争执,德妃让四爷舍弃庶长子的耻辱,四爷没答应。

    德妃压根就容不下她腹中的庶长子,哪儿会这般好心,赐给她镯子。

    此时吕云黛捧着镯子,焦急拔步入书房内。

    四爷正坐在书桌前出神,吕云黛赶忙凑到四爷面前,小心翼翼挽起他的袖子,果然看见四爷手腕上都是青紫的掐痕。

    德妃素来佛口蛇心,嘴上说着关怀之言,却暗地里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对四爷下狠手,从来都如此。

    方才母子二人勉强算相谈甚欢,旁人压根不知道四爷的手腕被德妃掐出血来。

    “揉揉,不疼了”吕云黛揉着四爷手腕上的掐痕,边吹气儿哄着他。

    “方才额娘是不是赏赐你东西了?给爷。”

    “娘娘赏了一对儿迦南木镯子。”吕云黛将镯子放在四爷手里。

    “嗯,成色一般,明儿爷赏你更好的。”胤禛将那对镯子丢给苏培盛。

    “爷就是个闷葫芦,若依照奴才的脾气,奴才定会跑养心殿哭,跑到太后跟前哭,让所有人都知道德妃打我。”

    “爷是男人。”胤禛揉着她鼓起的腮帮子。

    吕云黛张嘴咬住他的指尖:“爷若答应,奴才去哭也成。反正奴才不要脸,奴才是难养的女子,腹中还有个小人儿,总不能回回都吃闷亏。”

    “傻,她是爷的亲额娘,母子二人荣辱与共,她若失宠,爷能得到什么?”

    “那我悄悄给她下巴豆。”吕云黛咬牙切齿。

    耳珠一热,她被四爷含住耳珠轻咬,灼热呼吸喷洒在她耳畔,酥酥麻麻的潮热袭来。

    “别闹。”胤禛捂着她的眼睛,强压下紊乱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声。

    他最受不住她用雾蒙蒙湿漉漉的眼睛瞧他,他会忍不住想要她。

    此时苏培盛去而复返,欲言又止看向四爷,似乎有话要单独对四爷汇报。

    吕云黛识趣起身离开,却被四爷拽回怀中搂紧。

    “说。”

    第47章 第47章恃宠而骄

    “爷,镯子果然不对劲,竟是最为烈性的天山马麝。迦南木乃沉香极品,气味芬芳,恰好掩盖马麝幽香。”

    苏培盛语气顿了顿,后背直发凉,若非四爷麾下有神医叶天士坐镇,压根瞧不出任何端倪来。

    “德妃娘娘赐给六子的这对镯子,更是用大量马麝熬煮提炼的浓汁儿浸润,构思精巧,即便剖开镯心,也瞧不出异常。”

    手腕被四爷攥着,四爷的手掌焦急揉搓她方才戴过手镯的腕部。

    四爷揉搓完她的手腕,还将鼻尖凑到她手腕上细嗅许久,湿热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颤。

    “哪儿那般娇柔,奴才现在力气大的能倒拔垂杨柳。”

    四爷这般亲昵的举动,让她无所适从。

    “你不懂,紫禁城的孩子难养。”

    胤禛摩挲她微红的手腕,感慨万千。

    他的六弟胤祚,就因汗阿玛将江山国祚的祚字赐给他当名字,他承不住这承载江山社稷的名字,早早夭折。

    明眼人都知道,六弟死于人祸。

    额娘伤心好一阵,即便再不喜他,也将他和十四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后宫妇人勾心斗角的手段,往往比朝堂上阴谋诡计更为卑劣。

    吕云黛本想反驳四爷,却发现他说的极是。

    历史上雍正帝膝下共十子四女,活到成年的只有五子一女,其中三阿哥弘时和公主还都英年早逝。

    感觉到四爷情绪低落,吕云黛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索性将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肚子上,喁喁细语:“爷别担心,奴才定会护着小阿哥平安长大。”

    “说什么傻话。”胤禛扬唇笑道:“爷是他阿玛,还轮不到你逞能。”

    “那我们一起保护他。”吕云黛主动抱住他的脖子。

    “呜爷该刮胡子剃发了,疼”他下巴上的青茬刺得她既痒又疼,忍不住伸手戳他脑门。

    没想到她话音未落,他却故意用下巴的胡茬蹭她脸颊,吕云黛没忍住刺痒,揪住四爷的耳朵灿笑出声来。

    欢愉笑声从书房内传出,站在门外的苏培盛听见四爷爽朗笑声,忍不住跟着耸肩傻乐。

    也就只有六子才能将爷哄的如此开心。

    “生辰快乐,爷。”今日是四爷生辰,她想着对他真诚以待一日,就一日。

    此时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手腕上发乌红肿的掐痕。

    忽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兄弟不和睦,子嗣还不孝顺他。

    未来三阿哥弘时和他对着干,被四爷过继给死敌八爷当儿子,他的五子弘昼更是当朝殴打重臣,还瞎办丧事的糊涂亲王。

    最小的儿子弘曕在四爷驾崩之时,才四岁,更是因喜好积聚钱财,行为放纵不检,还被乾隆过继给果亲王为子。

    乾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生都在坑爹,刚登基,就将四爷呕心沥血一辈子的新政推翻。

    凡是雍正反对的,乾隆这个好大儿一定得唱反调。

    还暗戳戳将四爷赦免的谣传雍正弑父逼母、诛戮兄弟的逆党给处死,彻底做实民间流传的关于雍正弑父、逼母、诛戮兄弟等罪状。

    也让四爷在历史上留下恶名,被后世唾骂消遣。

    此时他又在戳她脸颊,吕云黛张嘴想咬住他,却想起今日他生辰,于是收起牙齿,仰头吻上去。

    她吻他,并不代表喜欢他,毕竟狼不可能爱上羊,人

    不可能爱上菜刀,她不可能爱上能让她死的毒药。

    直吻得意乱情迷,他最先克制的松开唇。

    吕云黛在他心口乱挠:“爷属马,为何人要属十二生肖呢?让奴才猜猜,十二生肖啊,一定是为证明所有人都是畜牲。”

    “”胤禛捂住她尖牙利齿的嘴,总觉得她在拐着弯骂他。

    他郁闷捻起一块糕点,正准备浅尝,却见她含情脉脉注视她,眼神温柔得让他忍不住心醉神迷。

    随着她缓缓朝他靠近,胤禛盯着她满是笑意的眼眸出神,他盯着她微张的唇瓣,喉结极速滚动。

    倏地,她拐个弯咬住他指尖的糕点。

    “”那一瞬的心境跌宕起伏,方才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没忍住将还在嬉笑的女人压入怀中,低头吻住她带笑的唇瓣。

    他想要之物,若得不到,定也要不择手段夺取,对于她,他势在必得。

    清甜松软的豌豆黄与她的唇齿纠缠,他才知豌豆黄是这般于心间百转千回的甜。

    心微动,他闭眼沉醉其间。

    随着子时来临,吕云黛给四爷的真心一日体验也到期了。

    她推开四爷,起身去梳洗沐浴。

    身后的男人依旧如影随形,她都有些发怵,他若不上朝,悠闲之时竟是这般黏人。

    真希望他明日就能离开宗人府,早些去上朝,最好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他才好。

    此时柴玉来报,说太子爷前来探视。

    胤禛仔细嘱咐陈嬷嬷去耳房伺候她,免得她再摔倒,这才去迎接太子驾临。

    太子与四弟寒暄几句,忽而瞧见一月貌花容的绝代佳人袅袅婷婷从廊下走过。

    那日在养心殿内,四弟为那姿容绝艳的奴才求饶,他好奇素来沉稳的四弟为何会为个奴婢求饶,一抬眸,就撞见一张绝美容颜,瞬时屏住呼吸。

    难怪四弟英雄难过美人关,若陈圆圆是这般倾国倾城姿容,也不怪吴三桂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四弟,孤竟不知你身边何时有如此尤物,你啊,也有栽在女人裙下之时。”

    太子陶侃,目光却悄悄追逐那道风姿绰约的倩影。

    胤禛垂眸,藏在箭袖下的手掌攥成拳,却依旧面色如常:“二哥说笑了,只不过是勉强有姿色的粗鄙奴才。若非看在她腹中的孩子,打死又何妨。”

    “你啊,还真是暴殄天物,不知怜香惜玉。”太子随口道。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太子将准备好的生辰礼物赐给四弟,拔步离开之时,目光落于正在雪中折梅的窈窕炽艳身影,眸色渐深。

    此时吕云黛正踮起脚尖折梅,想着一会插在梅瓶里装饰桌案。

    冷梅幽香,她随手捻一枝梅,簪于鬓角。

    一转头,却瞧见四爷板着脸,也不知是招惹他了。

    “啊呀爷怎么鬼鬼祟祟站在人身后,吓着了。”吕云黛扶着肚子。

    “冷”她把冰冷的手掌探入四爷箭袖中,抓住他温热的大掌。

    “爷给揉揉。”

    胤禛反手将她冰冷的柔荑握在掌心摩挲。

    “把面具戴上。”

    “怎地忽然要戴了?”吕云黛纳闷,她在宗人府内与四爷二人独处都用真容,不知他为何又让她戴面具。

    “貌丑。”

    “哼!”还是头一回被人骂貌丑,吕云黛甩开的手,气哼哼转身离开。

    腰肢一紧,四爷从身后抱紧她,微凉的吻不断落在她腮边耳后。

    “气性愈发大,逗你的。”胤禛莞尔。

    “太子对你起了心思,防着点。”胤禛耐心解释。

    “那不正好,今后把奴才派去毓庆宫迷惑太子,准备能事半功倍,哎哎哎爷放开我!”

    吕云黛被板着脸的四爷打横抱在怀里,一路抱回书房软榻上。

    到底还是没逃过戴面具的命运,此时她戳着镜中满脸雀斑的蜡黄朝天鼻小脸,皱眉。

    四爷捏脸的手艺糟糕透顶,还不如她的手艺呢。

    不开心,她把冷冰冰的脚伸进四爷短褂下,蹭他肚子,脚尖触及到坚实的肌理,她不好意思的蜷缩起脚趾来。

    这男人打小就自律的可怕,每日早起都必须练剑习武,雷打不动。

    嗯方才那一下的触感真不赖,再蹭蹭

    吕云黛胆儿肥的伸直脚趾,继续乱蹭。

    “别闹!”胤禛被她蓄意撩拨下,竟没忍住窜出。邪。火来。

    倏地,她的玉足转而朝着更为禁忌之地招惹,他绷紧身子,耳尖泛红,喁喁细语:“不知羞你”

    半个时辰之后,吕云黛衣衫不整捂脸,四爷则在用了事帕子擦她的双脚,完了

    她的脚不干净了,没想到他看似一本正经,光风霁月,折腾人却花样百出,到底谁才不知羞!

    今日之前,她哪儿知道双脚还能有如此羞人的作用,她又羞又怒,满脸通红抬脚按在他心口。

    胤禛纾解之后,也知方才太过于孟浪,侧身抱紧她的腰,将欲色未散的脸藏在她怀中。

    趁着四爷心情好,吕云黛见缝插针:“爷,这个月暗八的娘子临盆,奴才想为他求休沐恩典。”

    “哎呦,六子您不必担心,月初暗八就开始休沐了,他娘子诞下个六斤八的小子。”苏培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到苏哥哥客套的您,吕云黛蹙眉,其实这些时日,她刻意压下对未来的惶恐。

    在宗人府内,她还暂时无需考虑身份问题,可离开宗人府之后,她的身份却变得尴尬至极。

    她是四爷庶长子的生母,也是四爷的暗卫,以他霸道的性子,定会强迫她入后宅当侍妾格格。

    入四爷后宅比杀了她还难受,她不愿。

    可若她不愿,小阿哥该如何是好?他不能让小阿哥没娘。

    吕云黛闷闷不乐,伸手揪住四爷的辫子泄愤。

    “嘶,疼。”胤禛吃痛的夺回辫子,见她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轻叹一口气,将辫子主动塞到她手心,握紧。

    “玩吧,只准你揪爷的辫子。”

    “才不稀罕。”吕云黛说着,将四爷的辫子盘紧在皓腕上。

    “爷快瞧,像不像青丝镯?奴才后年及笄,正好买一对儿,咿,不对,我还未许婚,得等到二十才有及笄礼。”

    古代女子十五岁行及笄礼,若待嫁未许人,则年至二十方能行笄礼。

    “正好,二十岁买一对儿金灿灿的青丝镯子戴。”吕云黛卷住四爷的辫子打量,准备买一对儿比四爷辫子还粗的大金镯子。

    “不必等二十!”胤禛莫名不悦。

    他绷着脸坐起身来:“爷给你做。”

    “啊?别别别,您可别乱送。”吕云黛慌乱摆手。

    青丝镯子不仅仅是及笄礼必备,还有男女定情的含义,她与四爷并无情愫,哪儿敢收下他送的青丝镯子。

    “满人没这些忌讳。”胤禛解释道,愈发怏怏不乐。

    吕云黛正战战兢兢,忽然被四爷揪住一缕发丝,不待她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声,四爷竟剪下她一缕青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爷怎能乱剪奴才的头发!”

    吕云黛气得站起身,与拿着剪子的四爷隔开一段距离。

    “是你要青丝镯子,难不成还敢让爷剪头发不成?”

    “回屋玩去,爷有正事儿要忙。”胤禛把玩指尖青丝。

    吕云黛被四爷这句话噎得无话可说,即便四爷真敢送用他青丝做的镯子,她也不敢收。

    传说若接受对方的青丝,却辜负对方,则会万劫不复,天地不容,身死魂灭不入轮回。

    她傻才会戴着四爷给的诅咒。

    她与四爷之间只是畸形的主仆关系,谈何辜负?二人只不过是露水情缘,全无半点真情,注定各自婚嫁。

    用她自己的青丝反而恰到好处,世间唯一不会辜负她之人,只有她自己。

    思及于此,她乖巧离开书房。

    目送她离开,胤禛唤苏培盛准备做首饰的宝石籽料。

    “爷,满人若非重孝或国丧,或者大婚之时与嫡福晋结发,不得随意绞头发。”苏培盛忽然没头没尾的提醒一句。

    胤禛觑一眼苏培盛:“嗯。”

    苏培盛闻言,这才拔步去准备材料,如今暗六身份不一样了,肚子里还揣着小主子,爷宠着她也是人之常情。

    苏培盛猜测,待暗六顺利诞育小阿哥,定会成为四阿哥后宅里的姬妾。

    待籽料取来,胤禛将奴才都赶走,独自埋头在书房内做首饰。

    叮叮当当的轻响不断从书房内传出。

    吕云黛靠在软榻上吃点心,愈发好奇四爷能做出什么样式来。

    连续一个月,四爷都闷在书房内忙碌,敲敲打打的,也不知在做甚。

    每日都能从书房内清理出被做废的金丝和各色宝石。

    吕云黛竟开始期待四爷的手艺了。

    他素来是个精益求精甚至吹毛求疵之人,也不知能做出多巧夺天工之物。

    书房内,胤禛盯着锦盒内一缕青丝出神。

    犹豫片刻,他取出匕首,绞下一缕他的青丝,藏入中空的镯芯内。

    她随身携带着他的青丝,若

    还敢背叛他,他定让她万劫不复,不得善终

    康熙三十年除夕,今日四爷本该去参加除夕宫宴。

    可如今正在宗人府圈禁思过,康熙爷只免除他春假休沐期间去养心殿罚跪思过,却不曾允许他去赴宴。

    吕云黛腹部已微隆起,小阿哥已四个月,昨儿夜里,她更是惊喜的感觉到小家伙头一次胎动。

    胎动的感觉微妙之极,就像小鱼在轻挠游动般,那一瞬,她才真正产生与腹中孩子血脉相连的舐犊之情。

    她激动地抓住四爷的手,放在肚子上,可小家伙似乎很怕他阿玛,四爷手掌一贴近,小家伙就不敢再动弹。

    “爷,小阿哥想吃排骨。红烧排骨。”

    胤禛正在亲自给孩子念三字经,闻言,伸手戳她脸颊:“自己馋,还赖孩子,不知羞!”

    说归说,他还是起身挽袖,前往小厨房内。

    不消片刻,笃笃笃剁排骨的声响传出,四爷做的排骨好吃,一想起那馋人的小味儿,她就忍不住咽口水。

    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竟破天荒亲自做一桌子年夜饭。

    趁着四爷转身拿碗筷,吕云黛捻一颗牡丹虾球偷吃。

    如果能一辈子被圈禁在宗人府,不必管那些阴谋诡计,她和他保持这般不清不楚的关系,抚养小阿哥长大也好。

    吕云黛忽然愣怔,意识到方才自己在想些什么之后,登时恐惧的抓过一块排骨送入口中。

    完了,这几个月被他温水煮青蛙般养着,她都被四爷养成好吃懒做的金丝雀小废物了。

    吕云黛警惕坐直身子,挥散脑中莫名其妙的杂念。

    与四爷一道吃过年夜饭,吕云黛昏昏欲睡,趴在四爷怀里守岁。

    砰砰砰~

    漆黑夜空瞬间被瑰丽璀璨的焰火照亮。

    “爷,小阿哥想去看焰火了!”吕云黛迷迷瞪瞪牵住四爷的手,二人一道来到四方天的院中。

    她正要飞身跳到屋顶上看烟花,可想起如今在宗人府里,肚子还揣着小球,无奈的刹住脚步。

    “瞧不见,回吧,不看了。”每年紫禁城焰火宴,她都得在房顶上看完全程,沾沾紫禁城红红火火的好运气。

    “想看就看吧。”胤禛托起她的腰,扬手间,将她放在肩上坐稳。

    “别别别”吕云黛简直受宠若惊,托小阿哥的福,她竟也有骑在四阿哥头上作威作福的一日。

    吕云黛满心欢喜仰头看焰火。

    从方才四爷将暗六放在肩上那一瞬,伺候的奴才们统统背过身回避。

    眼瞅着暗六这几个月对四爷吆五喝六的使唤,苏培盛心里不是滋味,爷与暗六愈发相处的像夫妇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兴致勃勃看完焰火,吕云黛骑着四爷回到屋内继续守岁。

    揭下面具,她脸上的欢喜劲尚未褪去,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胤禛将温热的汤婆子塞进她手里,趁机将准备好的新春礼物送给她。

    吕云黛正在吃橘子,冷不丁感觉到手腕上一沉,低头瞧见一只金丝镯。

    “咿”

    四爷赏赐镯子从来都是成双成对,今儿倒是例外。

    罢了,看在大金镯子沉甸甸的份量上,也不是不能接受。

    吕云黛正准备把玩一番镯子,四爷倏然伸手捏紧镯子,只听咔哒一身轻响,那镯子竟收紧了。

    “爷怎么做死扣,打不开了!”吕云黛焦急扒拉着镯子,却再也无法褪下。

    “怕你贪财,把爷的礼物融成金元宝,好好戴着,爷随时检查。”

    “好好好,我戴,我戴着一辈子。”

    吕云黛敷衍道,待她找机会定将这镯子撬开,忒沉手,定是实心的。

    此时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送给四爷。

    “是什么?鸳鸯?”胤禛蹙眉,盯着荷包上一对儿憨态可掬的丑东西。

    “鸭子。”

    “”

    “再绣对儿鸳鸯来!”嫌弃归嫌弃,他仍是忍不住扬唇,将新荷包摩挲于掌心。

    “鸭子不好吗?好看又好吃,就像爷。”

    “闭嘴!爷总觉得从你口中冒出的奉承话,暗地里都是在骂我。”

    “咿呀,爷不是不稀罕我的鸭子么?”

    “先凑合戴。”胤禛本想取下她做的貔貅荷包,犹豫片刻,并未摘下,而是将她新做的小鸭子荷包挂在腰间革带一侧,与小貔貅凑在一起。

    “该就寝了,爷还戴什么呢。”吕云黛打着哈欠,伸手去解四爷衣衫盘扣。

    “你先歇息。”胤禛戴好荷包,低头轻抚荷包穗子,没忍住绕到屏风后,对着落地镀银玻璃镜瞧了瞧。

    嗯,更丑了,但丑得还挺别致。

    “爷,来歇息啦。”

    “嗯。”胤禛将荷包先行取下,自顾自宽衣解带。

    一躺在床榻外侧,她就翻身滚到他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胤禛愕然想起并未熄灯,于是伸手摇铃。

    苏培盛垂着脑袋熄灯,瞧见暗六竟让四爷睡在床榻外侧伺候她,登时瞠目结舌。

    按照规矩,侍寝的女子必须睡在床榻外侧,方便起夜伺候主子。

    爷愈发骄纵暗六了

    昏暗的帐内,耳畔传来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她自从有孕之后,就睡得极沉,每日甚至需他催着起身用早膳。

    她愈发不像身手灵敏的暗卫,更新是一个寻常的妇人,他的小妇人。

    此时被她垫在肚子下方的手掌倏然传来阵阵怪异的轻蠕动。

    这是胤禛满眼震惊,继而面露惊喜,指尖轻颤着摩挲正在闹腾的小家伙。

    他忍不住雀跃,悄悄钻入锦被内,将耳朵紧贴在她肚子上,轻吻。

    他竟童心未泯,隔着肚皮与小阿哥互动许久,才拥紧着妻儿沉沉入睡。

    兀地,他愕然意识到方才脑海中闪过妻儿,登时懊恼背过身去。

    暗六于他,可以是棋子,弃子,但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妻子。

    第二日早膳之后,苏培盛在门外提醒:“爷,佟家把今年的解药送来了。”

    吕云黛大喜,每年一回的解药终于送来了。

    “嗯。”胤禛接过解药,递到她唇边。

    不知为何,她服下解药之后,却开始腹痛难忍,难受的在床榻上打滚,四爷急得请来神医叶天士看诊,扎下几针之后,她彻底没了知觉。

    此时叶天士仔细替昏厥的暗六诊脉,又替她放血查验,忍不住皱眉。

    “主子,她的血里有麝香与红花。幸而小阿哥月份稍大,静养几日并无大碍。”

    砰地一声,满地碎裂瓷片茶汤四溅,奴才们满眼错愕,却见四爷面色铁青,沉声道:“今后的解药,务必让叶天士查看是否有异,叶神医,尽快找出解药!”

    “奴才定全力而为。”叶天士叫苦不迭,他到如今都不知佟家到底用的是哪一种蛊

    今儿是康熙三十一年大年初一,吕云黛一早就被四爷揪起来用早膳。

    “今日要去给皇太后与汗阿玛拜

    年,晚膳会在额娘宫里用,不必等爷回来。”

    “回来带好吃的吗?”吕云黛揉着惺忪睡眼。

    “好。”胤禛熟练的用簪子为她盘发髻。

    四爷离开之后,吕云黛抚着肚子打哈欠,正准备睡回笼觉,却惊闻德妃派人请她去永和宫说体己话。

    吕云黛警惕看向柴玉哥哥:“一定要去吗?能不能推脱说我不舒服?”

    “还真不能,德妃娘娘说您怀着她的长孙,她这个做玛嬤的想在新春佳节与孙儿团聚。”柴玉为难道。

    “爷知道吗?快些派人去通知爷。”吕云黛磨磨蹭蹭准备更衣。

    抬眸看见柴玉送来的衣衫是皇子侍妾穿的旗装,她登时一脸挣扎,无奈之下,绕到屏风后更衣。

    惴惴不安来到永和宫内,却并未瞧见德妃的身影。

    德妃身边的心腹掌事宫女兰翠姑姑亲自端来一盏茶,恭敬道:“吕格格,娘娘这会儿还在更衣,您先在前殿等候。”

    “有劳姑姑。”吕云黛客套见礼。

    兰翠离开之后,正殿内只剩下吕云黛一人。

    殿内幽香阵阵,燃的是德妃最喜欢的雪中春信。

    吕云黛端起手边的铜胎鎏金珐琅彩茶盏,放到鼻尖轻嗅,茶香清甜,该是用蜜枣与玫瑰还有枸杞熬制而成。

    花茶汤色澄亮,并无任何异常。

    德妃当真是好手段,每回出招都又狠又准,却让人抓不住把柄。

    雪中春信是东坡先生调制的奇香,此香以雪为魄,以梅为骨,淡雅清新。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雪中春信不能与铜器和枸杞一起使用。

    确切说所有含檀香的香料,都不得与铜器一起使用,否则会引起呕吐不止。

    寻常人呕吐也罢了,可她有孕在身,若呕吐不止,会引起痉挛,严重则会引起宫缩异常,极容易滑胎。

    吕云黛不动声色站起身来,走到敞开的菱花窗边,尽量避开香气侵扰。

    看来德妃贼心不死,仍是想要对她的孩子下毒手。

    毕竟四爷未婚所出的庶长子地位极为尴尬。

    就连风流的康熙爷都不曾破坏嫡庶规矩,在康熙四年与赫舍里皇后大婚之后,直到康熙六年,才让荣妃诞下第一子爱新觉罗承瑞。

    吕云黛警惕偷眼看向后殿的方向。

    她感觉到几双眼睛正在窥视她。

    屏风后,德妃满脸怒容。

    这几个月来,她简直如坐针毡,被宜妃那碎嘴的贱妇明里暗里嘲讽她教子无方。

    自她入宫承宠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胤禛那混账当真是没脸没皮,管不住自己,丢的却是她的脸面。

    德妃怒不可遏,却对那机敏的奴婢无计可施。

    “兰翠,佟佳氏那炮仗脾气来了吗?”德妃咬牙切齿,庶长子并非只让她丢脸。

    佟佳氏这个胤禛未来的嫡福晋,这几个月定也煎熬无比。

    以她跋扈的性子,与隆科多嚣张的气焰,佟佳一族哪儿能咽下这口恶气。

    她今日特意将佟佳氏请来,就是为借佟佳氏的手,铲除那个耻辱的庶长子。

    “佟格格前脚刚到偏殿等候,奴才这就将格格请到正殿内。”

    “嗯,让她们斗,你把本宫准备好的赏赐一并拿去给那奴婢,务必让佟佳氏瞧见。”

    “奴婢遵命。”兰翠拧身离开。

    正殿内,吕云黛正站在窗边惴惴不安。

    身后传来花盆底绣鞋咔哒咔哒的轻响,听脚步声很熟悉,竟是佟格格。

    吕云黛大惊失色,她最不想见之人就是佟格格。

    佟格格待她宽厚,而她为保命却算计四爷,害得佟格格这个未来四福晋丢脸面,她着实没脸见佟格格。

    德妃在此时将佟格格请来,显然是想借佟格格之手,铲除她腹中的孩子。

    她浑身绷紧,战战兢兢上前见礼:“奴才给福晋请安。”

    “啪!”

    吕云黛并未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佟格格一耳光。

    “我受不起你的大礼!我都还没嫁过去,你就迫不及待争宠!贱奴!亏我还对你推心置腹。”

    “格格息怒,吕氏腹中还怀着四阿哥庶长子。”兰翠端着托盘慢悠悠上前劝阻。

    “吕格格,您孕育长孙有功,这是德妃娘娘赏赐您的,娘娘说这是她第一个金孙,让您务必照顾好小阿哥。”

    吕云黛尴尬捂着脸颊,将目光落在托盘内。

    德妃为挑拨她和佟格格的关系,还真是下了血本,珠钗首饰琳琅满目,最为惹眼的是放在锦盒内一对花生米大小的东珠耳坠。

    她一个无名无份的奴婢,压根没资格用东珠,德妃还真是不遗余力想整死她。

    这对东珠的规格,只有皇妃或皇子福晋才能用。

    德妃赏赐她这对东珠,简直就是在打佟格格的脸面。

    “哎呦,对不住,拿错了,这对儿东珠耳坠是德妃娘娘赏给佟格格的。”

    兰翠尴尬的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忙不迭将耳坠子捧到佟格格面前。

    “满人都是一耳三钳,德妃娘娘赐下一对是何意?”

    “啊这这这”兰翠假装为难,看向吕格格。

    “好了,既是赏赐给我的,那我就做主赏吕氏。”佟佳氏抓过东珠耳坠,满脸怒容,猛戳进暗六的耳珠。

    “哎你别乱动,都戳歪了。”佟佳氏不耐烦的呵斥。

    吕云黛吃痛低头,只能无奈护着肚子,不用看就知道耳珠被戳流血了。

    紫禁城内步步杀机,她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只能忍泪吞声。

    “四阿哥来了!”门外有小太监小声提醒。

    “擦干净!你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装给谁看!”佟佳氏寒声呵斥。

    吕云黛点头,摘下衣襟上的帕子,擦拭不断滴落的潺潺血迹。

    “德妃娘娘到~”

    德妃在奴才的搀扶下,终于姗姗来迟。

    胤禛站在殿外,压下紊乱的呼吸,待气息平稳之后,拔步入正殿内。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佟佳氏心虚的不敢看四表哥。

    方才整治过胆敢狐媚四表哥的暗六之后,她瞬时后悔不已。

    但可恶的暗六让她未婚就沦为嫡母,沦为满城笑柄,这口气她焉能咽下。

    “儿臣给额娘请安。”胤禛毕恭毕敬对额娘见礼。

    “都来了就好,你们二人陪着额娘一道用午膳吧,咱一家子难得聚首,额娘还盼着佟佳氏早日为你开枝散叶,诞育嫡子,你这丫头,若能早些嫁给胤禛该多好啊。”

    德妃满眼慈爱,牵住佟佳氏的手,有说有笑。

    胤禛眼角余光看到那人耳珠上染着血迹,藏在箭袖之下的手掌,下意识攥紧。

    苏培盛忙不迭凑到暗六身侧,取帕子为她擦拭还在淌血的耳珠。

    “胤禛啊,快些过来陪额娘用膳。”

    “是。”胤禛转身离开。

    “那个谁,你也来吧。”德妃的声音再次传来。

    德妃口中的那个谁,说的就是她,吕云黛压下不安情绪,来到八仙桌一侧。

    犹豫片刻,她挪到佟格格身边伺候。

    “胤禛你这侍妾倒是明事理,不恃宠而骄,还知道伺候未来嫡福晋,是个好的。”

    德妃不吝夸赞,赐给她一颗樱桃。

    “尚可。”胤禛压下狂怒,不动声色回应。

    吕云黛乖乖站在佟格格身侧,伺候她用膳。

    只有嫡福晋才能与四爷一道坐着用膳,侍妾格格即便多得宠,都得站着伺候。

    后宅内只有一对正经主子,那就是四爷和四福晋,旁的都是伺候他们的奴才。

    吕云黛忽而觉得窒息。

    这一刻,她愈发笃定不入四爷后宅为妾的决心。

    大不了她闲暇时间哪儿都不去,尽量陪在小阿哥身边。

    憋屈站着许久为奴为婢,她扶着肚子难受的咬唇。

    “额娘,儿臣吃好了,先告退。”胤禛起身,放下的筷子有些许凌乱。

    第48章 第48章侍妾

    “不急,方才说到哪儿了?”

    德妃沉吟不语,兰翠忙不迭低声提醒两句。

    “容本宫好好想想,是了,说起本宫初入紫禁城为官女子,当时懵懵懂懂被万岁爷给嫌弃了。”

    “当时本宫巴不得早些出宫去,万岁爷瞧不是本宫,后来不知怎么就被万岁爷给瞧上了。”

    德妃拉着佟佳氏的手,继续滔滔不绝,忆往昔。

    “额娘,儿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胤禛压着怒意,转身拂袖而去。

    佟佳氏满脸错愕看向四表哥,从前他不曾如此沉不住气,更不会给她甩脸色。

    方才他分明发怒了,他竟为一个卑贱的女暗卫,愤而对她甩脸色。

    不成,

    她被个女暗卫算计,耻辱的未婚当嫡母,今儿若在大庭广众下,再与四表哥撕破脸,定会沦为紫禁城内的笑柄!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丢人了。

    “四表哥!”佟佳氏着急忙慌追上前去。

    “你别恼,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你没错,佟格格,请回,爷还需回宗人府继续圈禁。”胤禛面色如常,缓缓说道。

    “四表哥,你是不是被她迷惑了!我才是你的嫡福晋!你一定要这般羞辱我吗?呜呜呜”

    “明明是那狗东西不对!我定让阿玛与瞬安颜堂兄将她碎尸万段!”

    “我去找万岁爷和姑母评理,我没错!受委屈的是我,你从不曾对我这般刻薄!一定是那狐媚子撺掇的!”

    佟佳氏正呜咽,倏然手腕被抓住。

    “表妹,我送你出宫,苏培盛,你们先回宗人府。”

    胤禛压下暴怒,拽着表妹离去。

    苏培盛目送四爷和四福晋离去,心底忍不住叹息,四福晋的生母李四儿是隆科多大人的爱妾。

    那李四儿多厉害的角色,能哄得隆科多大人不顾一切宠妾灭妻,隆科多将元配的诰命夺来给李四儿,令她命妇出入紫禁城,甚至还将原配赫舍里氏砍断手脚做成人髭。

    如此精明之人,却生出个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小格格。

    四阿哥最厌恶被人威胁,佟格格的性子压根与爷过不到一块去,今后免不得沦为一对怨侣,四阿哥的后宅压根无法太平。

    苏培盛转头看向垂头丧气的暗六。

    趁着四爷离开,苏培盛忍不住叹气。

    “六子,紫禁城就是跟红顶白的名利场,伺候人的奴才哪儿能不受委屈,你得习惯。”

    “今后你入四阿哥后宅内,更是要谦卑侍奉福晋,即便她打你骂你,都是对你的赏赐,你都得跪下感恩戴德。”

    “你的脾气太犟,你得学会服软。”

    “走吧,苏哥哥,奴才累了。”吕云黛心不在焉,转身离开。

    晚膳之后,四爷才归来。

    他一靠近她,吕云黛就闻到四爷身上若有如无的香气,那是佟格格身上惯用的苏合香。

    没来由的想吐,她捂着嘴角干呕,执拗推开四爷一次次朝她伸过来的手。

    “呕”她抱着痰盂吐得眼冒金星。

    这是她头一回孕吐,胃里翻江倒海的闷疼,她难受的面色惨白。

    “苏培盛!去请叶天士!”

    “没事儿爷身上有味,我闻着难受”吕云黛有气无力推开四爷。

    胤禛蹙眉,低头轻嗅,想起方才他煞费苦心安抚表妹,她又哭又闹,扑在他怀中啜泣,身上不免沾染到表妹的气息。

    他急步离开,仔细沐浴之后,换上常服,才焦急回到她身边。

    不成想,她却一见到他,又开始作呕。

    “”胤禛无奈退到门外。

    整整两个月,他都不曾能靠近她半步,二人分别歇息于书房和卧房内。

    入夜,胤禛辗转反侧,忍不住潜入卧房内。

    站在幔帐外,隐隐约约瞧见她高高隆起的孕肚。

    还有三个月,她即将临盆。

    这些时日,他暗中在养心殿筹谋,待小阿哥满月之后,一家三口就能离开宗人府,他就能重新回到朝堂。

    这两个月,他只能憋屈的趁夜来偷偷瞧她和孩子。

    此刻胤禛眉眼温柔,点了她的睡穴之后,将肚大如箩的女人搂紧入怀中。

    明明昨夜才来偷瞧过她和孩子,怎地才隔一日,她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些。

    与他的小阿哥戏耍一番之后,他抱紧她,女子孕育子嗣着实不易,她愈发清瘦。

    心尖一阵酸涩怜惜,他忍不住偷吻她。

    昏昏沉沉间,天将破晓,他这才依依不舍离去

    三月末,吕云黛扶着八个月的肚子,难受的迈不开步,但却逼着自己散步。

    随着临盆在即,她双脚浮肿得厉害,甚至穿不下自己的鞋,只能穿着四爷的软底鞋走路。

    夜里还时常双脚抽筋,服下不少汤药都不曾见好。

    时常被猛地抽疼惊醒。

    再昂贵的膏药,都无法阻止她腹部出现妊娠纹,这日沐浴之时,她盯着镜中龟裂似的妊娠纹,难受得吸着鼻子。

    女孩子都爱美,她也不例外。

    这身妊娠纹怕是要跟着她一辈子。

    她正在暗自神伤,倏然双脚又开始抽疼。

    “哎呦”她难受的轻呼出声。

    砰地一声,她竟看见四爷从窗户冲进来,他跑的很着急,脚下的鞋都只穿了一只。

    吕云黛心内五味杂陈,怔怔被他抱到软榻上,看他气喘吁吁半跪在床边,细心为她揉脚。

    “可好些?”

    “好了”

    吕云黛一抬眸,却瞧见四爷盯着她的花肚子瞧,登时慌乱扯过衣衫遮挡。

    “别看,丑。”连她自己都嫌弃,更何况是素来眼高于顶的四爷,此刻他一定恶心坏了。

    “遮什么?爷不嫌弃。”

    胤禛扯掉她裹身的脏衣衫,褪去自己的衣衫,抱着她缓缓踏入浴桶。

    溢出的热水四溅,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大惊失色,忙不迭提醒:“爷,六子临盆在即,太医嘱咐过,不得行房,为了小阿哥,您需克制些。”

    “知道。”

    胤禛满眼笑意,煎熬数月,今日她见到他竟不曾再吐,简直欣喜若狂。

    吕云黛默不作声坐在四爷怀里,由着他伺候她沐浴。

    此刻她心中叫苦不迭,方才难受得都忘记催吐了,这会儿若再当着四爷的面吐,未免太刻意。

    该如何是好,这几个月难得清静了,今日开始,又得待在他身边煎熬。

    四爷伺候她沐浴之后,将她抱到软榻上,亲力亲为伺候她穿衣衫。

    她正在走神,忽而感觉到肚子一阵温热触感,她一低头,竟瞧见四爷正捧着她的肚子亲吻。

    “别好痒太医说不能”吕云黛惊慌失措推他,他却忽然仰头吻住她翕张的唇。

    霸道清冽的气息纠缠在她的唇舌间,她不敢太过挣扎,就怕勾起他的欲念。

    直吻得二人气息紊乱,他才轻喘着吻向她的耳珠:“爷不嫌弃,爷心疼你。”

    鼻子一酸,吕云黛发现她近来极易落泪,许是孕晚期情绪波动无常的缘故。

    她嗫喏着伸手想抱他的脖子,最终还是瑟缩收回手。

    却被他抓住逃避的手掌,迫使她依偎在他怀中。

    “许你抱着爷,不哭,爷今晚下厨为你做好吃的。”胤禛温声细语安慰她。

    吕云黛被他拥在怀中,面露苦涩,到底还是将隐忍许久的话咽了回去。

    孕晚期不再只有她一个人在煎熬,四爷为了他的小阿哥还真是极尽温柔的伺候她。

    夜里她一难受的翻身,就能察觉到他在耐心为她轻揉浮肿双脚。

    从那日开始,四爷就没再让嬤嬤伺候她沐浴遛弯,而是亲自伺候她。

    五月初,一场斜风细雨带来些许微凉意。

    吕云黛正在沐浴,四爷如往常那般,为她穿衣时,会吻她的肚子,确切说吻他的孩子。

    当他的子嗣还真幸福,连她都想认四爷当爹了。

    “爷,端午节我想吃豆沙粽子,豆沙得是过筛水洗后的细豆沙。”吕云黛咽了咽口水。

    “好。”胤禛将脸颊贴在她肚子上,正想听听小家伙醒了没,倏然听到咚地一声闷响。

    “爷”吕云黛的语气都染着颤音。

    “破水了”

    “不慌,不着急,爷先等着,你先去请太医不爷先请太医”

    “别动,别动”

    吕云黛还是头一回见四爷语无伦次的慌张神态,看得眼眶都酸涩至极。

    “爷,门在你后边。”吕云黛哑着嗓子提醒。

    这才见他步伐凌乱急步离开。

    因是初产,吕云黛着实难受得紧。

    守喜的嬷嬷们倒是有条不

    紊将她抬到床榻上接生。

    正在产室内指挥的陈嬷嬷一转头,却愕然瞧见四阿哥还握着暗六的手舍不得松开,登时大惊失色。

    “爷,产室污秽不吉利,爷们儿不能待着。”

    吕云黛此时虚弱至极,下意识抓住四爷的手,太多人盼着她一尸两命,命悬一线之时,她只相信四爷一人。

    原以为他要离开,她却被他反手握紧满是冷汗的手。

    方才悬着的心勉强能安,原来他并不曾想过离开她身边。

    “六子!休要胡闹!”陈嬷嬷板起脸呵斥。

    “无妨。”胤禛握紧她发颤的手。

    “爷!”奴才们吓得匍匐在地,若让旁人知晓皇子阿哥待在污秽的产室内陪产,他们这些人定会被责罚。

    “苏培盛,封锁消息。”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愁眉苦脸诶一声,赶忙让心腹奴才把守四周通道。

    “保母子平安。”

    听到四爷这句话,吕云黛忐忑不安的心,彻底放下。

    她就怕四爷开口就是去母留子,毕竟他压根就瞧不上她,他只在乎他的子嗣。

    孕育子嗣还不如挨刀,吕云黛即便是体格强健的武人,都熬不住生产的折磨。

    直到掌灯之时,她奄奄一息被四爷灌入一盏参汤提神。

    “不成,若小阿哥再不出来,怕是会被憋死,您再使把力!都看到头了!”接生嬷嬷焦急催促。

    一听到孩子有危险,吕云黛不知哪儿来的气力,咬着牙拼命用力。

    随着一声嘹亮婴孩啼哭声,她激动地热泪盈眶,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温热的帕子拂过她的面颊,鼻息间都是草药香气,吕云黛艰难睁开眼,竟看见四爷正用沾染药汤的帕子为她擦身。

    “小阿哥”她哑着嗓子焦急追问。

    “乳母在照顾他,小阿哥很好,不必担心。”

    “小阿哥的手脚全乎吗?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吗?”吕云黛焦急追问。

    “爷奴才想瞧瞧”她对四爷说话的语气都软得不成样子,就怕他拒绝。

    “小阿哥来了。”苏培盛眉开眼笑抱着襁褓,凑到她面前。

    眼前赫然出现一张皱巴巴红扑扑的小脸,就像个小老头。

    “啊真是我生的吗?”吕云黛吓得捂脸。

    “哎呦瞧您说的,待出月子之后啊,咱小阿哥皮肉舒展开,定是个俊俏的孩子,爷快瞧,小阿哥睁眼了,哎呦,这眼神和您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有这小嘴儿。”

    苏培盛笑的心花怒放,将小阿哥抱到四爷怀里。

    胤禛前所未有的紧张,绷紧身子,抱着软乎乎的家伙,甚至紧张的手心冒冷汗,都不敢用劲。

    吕云黛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将指尖伸向小家伙,兀地,一双软乎乎的小手忽然抱住她的手指。

    她激动地屏住呼吸,轻轻将小手捧到唇边轻吻,她的小阿哥,香香软软的。

    眼泪簌簌落下。

    “哎呦六子,月子里可不能落泪,将来会落下迎风落泪的月子病。”苏培盛忙不迭提醒道。

    “我。我只是高兴”吕云黛捂着嘴角忍泪。

    四爷抱着小阿哥去给康熙爷赐名,回来之时,满眼喜色。

    没想到康熙爷竟赦免了四爷圈禁。

    “爷,小阿哥赐下何名?”吕云黛忐忑捏紧被子。

    “晖,光晖豁达之意。”

    一听到她的孩子叫弘晖,吕云黛恐惧的紧咬牙关。

    若她记得没错,大阿哥弘晖只活到八岁。

    她愈发忐忑不安,她暗暗发誓,即便舍命,也要让她的小阿哥度过八岁的生死关。

    “待你出月子再离开宗人府。”胤禛轻揉她憔悴的脸颊,温声安慰。

    不知为何,她月子里似乎愈发多愁善感。

    此时有嬷嬷端来药汤要伺候她擦洗,四爷一把接过,亲自伺候她擦身子。

    吕云黛愈发迷茫,孩子已然平安降生,为何他还对她如此温柔晓意。

    她忍不住惶恐的在回忆,是不是还有何疏漏会被四爷抓住。

    可直到出月子,她都没想明白。

    小阿哥满月宴之后,吕云黛坐在梳妆台前,盯着托盘内的华丽旗装出神。

    今日若她换上这一身侍妾格格装束,就彻底沦为四爷后宅的姬妾之一。

    她盯着镜中被四爷养得珠圆玉润的自己,忽而觉得陌生与唾弃。

    不!她想有尊严的活着!

    没有丝毫犹豫,她取出藏在衣柜中的暗卫服换上。

    “爷帮你梳妆。”

    胤禛担心她对旗人装束陌生,拔步入内,一抬眸,唇角笑意荡然无存。

    他板着脸,来到她身后,散开她未出阁女子的发髻,执拗替她挽满人妇人的发髻。

    “你乖些,别闹,汗阿玛在秘密准备与准噶尔交战,你再委屈两年,先为侍妾格格,待爷攒下军功,就能晋为贝勒。”

    “贝勒可请封侧福晋,爷许你可入皇族玉牒的侧福晋之位,放心,爷绝不委屈你。乖些,换衣衫。”

    胤禛压下暴怒与莫名惶然,温声细语耐心哄着她。

    “爷,奴才是您的暗卫。只能是您的暗卫。”吕云黛垂眸,不敢去看镜中四爷愤怒的神色。

    “吕云黛!你到底要如何!不准胡闹!”胤禛怒不可遏,猛地扯开她的暗卫服。

    “奴才要当暗卫,如今小阿哥平安诞下,奴才不辱使命,为何要当侍妾格格?”

    吕云黛嘴角牵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主子,您别告诉奴才,您对奴才动了情。”

    “一派胡言!你若想当暗卫随便你!别自作多情,若非看在小阿哥份上,你早就该死!”

    “若无小阿哥,你在爷眼中一文不值!滚!大阿哥生母已死!”

    “是!主子请容奴才歇息三日再当差。”吕云黛闪身离开。

    “滚!!”身后传来四爷失控的怒喝。

    吕云黛不敢转身,背起包袱匆匆逃离。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与血滴子影一面面相觑。

    影一望着暗六离去的背影,眸中再不复鄙夷与轻视。

    收回错愕震惊的思绪,影一为难看向苏培盛。

    “苏公公,奴才惶恐,不知该如何安排暗六当差,请您明示。”

    暗六身份特殊,既是暗卫,又是大阿哥的生母,着实棘手。

    “哎,杂家也不知道,你尽量先将她与四爷错开,给她安排四爷去上朝的时辰当班。”苏培盛无奈叹气。

    真没想到,暗六连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都舍得拒绝,这世间她到底在乎什么?无欲无求之人,才最为可怕。

    吕云黛回到阔别近一年的私宅内,柿子正在与吕夫人玩秋千,看到主人归来,他忍不住激动落泪。

    “柿子,我要吃豆沙馅儿的碱水粽,豆沙得过细筛洗水。”

    “端午节都过了,主人怎地要吃粽子?我这就去买粽叶。”柿子拧身小跑着出门。

    “娘,我回来了。”吕云黛鼻子一酸,一把抱住吕夫人。

    决堤的泪水倾泻而下,压抑的呜咽渐渐化为嚎啕大哭。

    “乖孩子,不哭。”吕夫人痴痴笑着,轻轻拍着怀中女儿的后背。

    柿子拎着粽叶回来之时,主人已换上常服,正坐在摇椅上跷脚吃西瓜。

    “柿子,午膳吃什么呢?我要吃肉!”

    “吃排骨和糟鱼,我再熬个丝瓜蛤蜊汤。”

    “好,再加盘银鱼煎蛋,多放些韭菜,许久没吃,甚是想念。”

    “柿子,一会咱去

    醒春家,把大婚的日子定下来。”

    “都听主人的。”

    “叫小妹。”

    “好,小妹。”

    吃过午膳之后,主仆二人来到字画铺内。

    孙秀才早就看好几个黄道吉日,婚期拖延一年之久,女儿更是恨嫁心切,是以,婚期很快敲定,定在下月初三。

    吃过晚膳之后,柿子交给她一个锦盒,吕云黛打开一瞧,登时眉开眼笑。

    “好柿子,你真是我的招财童子,我才离开不到一年,你就将我的家产翻了一番。”

    吕云黛满眼喜色,翻着田契与地契,柿子当真是能干,竟然能在寸土寸金的国子监大街为她赚来一间铺子。

    虽不大,转个身都容不下两个人并行的小铺面,但每月的租金就有十五两银子。

    他在南城郊还置办了田产,租给佃户种麦子。

    “柿子,你真是我的金疙瘩,我捡到宝了嘿嘿。”吕云黛欣喜不已。

    “不瞒您说,我是吕家打小精心培植的陪房,若无意外,我本该随四姑娘出嫁,为姑娘打理陪嫁的产业。”

    “可惜你家四姑娘红颜薄命,倒是便宜我了。”

    “四姑娘是很好很好的主子,您不许说她。”

    柿子罕见绷起脸,吕云黛挠头:“对不住,我嘴碎,是我的不是。”

    “今后赚来的银钱都交给你打理,我只会闷头赚银子,不晓得开源节流。你得帮帮我。”

    “好,主人放心,准保赔不了。”

    “成。”吕云黛将带回来的包袱丢给柿子。

    里头都是四爷这些时日赏赐的金银珠宝,都是她应得的。

    此时她想起手腕上还有个大金镯子,于是焦急伸手去掰,却被柿子开口阻拦。

    “主人,镯子是死扣,若硬掰开,就合不上了,那上边辫子似的金丝都会散开。”

    “哪儿买的首饰?这家别去了,忒黑心,估摸着怕人临摹花样。”

    吕云黛没想到这镯子竟与四爷一般极端,甚至不惜自毁。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继续戴着它。

    才与小阿哥分开半日就想他了,吕云黛躺在房梁上辗转难眠。

    煎熬到清晨,她估摸着四爷已然去上朝,于是顾不上用早膳,着急忙慌去四阿哥府邸看孩子。

    今儿四爷从私宅搬到康熙爷御赐的府邸内。

    此时苏培盛正指挥奴才将一箱箱物什搬入四阿哥所居的前院内。

    冷不丁听见小阿哥嗷嗷哭,苏培盛心疼拔步去瞧瞧。

    却见暗六正抱着小阿哥,正用拨浪鼓温声哄着,小阿哥顷刻间止住啼哭。

    “咿六子你不是三日后才当值?”苏培盛明知故问,天底下哪儿有当娘的会忍心骨肉分离。

    “回苏哥哥,奴才闲着没事。”吕云黛尴尬笑着。

    “成,你瞧吧,只是”苏培盛欲言又止。

    “奴才知道,在四阿哥下朝归来之前,奴才会神不知鬼不觉离去。准保不给您添麻烦。”

    “六子,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太拧巴了,你跟了四阿哥,锦衣玉食还能名正言顺照顾小阿哥,多好啊。”苏培盛忍不住苦口婆心劝说。

    “如今也能照顾,小阿哥不该有我这般卑贱的额娘,奴才的身份对他毫无助益。”

    “晖儿,娘带你去晒晒太阳,走啰~”吕云黛抱着刚满月的小家伙来到阳光不刺目的廊下晒晨曦。

    暗八迫不及待凑过来:“六子,小阿哥真可爱,鼻子像你,眼神儿有时候像你。”

    “你就知道说好听的,你瞧瞧他哪儿像我?活脱脱缩小版的四阿哥。”

    暗八挠头,嘿嘿笑:“啧啧,你快抱开些,他这会朝我翻白眼的神情,更像四阿哥了。”

    吕云黛将小家伙凑到面前细看,忍不住咋舌:“嘿,还真像。”

    此时吕云黛从袖中摸出一把长命锁,竟看见小八手中也拿着一块做工精巧的长命锁。

    “恭喜你当爹了,小八。”

    “也恭喜你当娘,六子。”

    二人互换贺礼,躲在廊柱后逗孩子。

    “六子,你这又是何苦?入四阿哥后宅当有名份的侍妾格格不好吗?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你还有子嗣傍身。”

    “不一样,我若真如此,就会完全沦为依附四阿哥的菟丝花,我不愿意,我想有尊严的活。”

    “你啊,没苦硬吃,犟驴!”暗八叹气,忽而捂着鼻子。

    “六子,小阿哥拉了,真臭。”

    “胡说,他浑身都香喷喷,哪儿臭了!”

    吕云黛稀罕得将脸颊凑到小家伙憋红的脸上。

    她抱着小阿哥回屋内换尿布,权贵子弟娇生惯养就是好,小阿哥的尿布都只会用一回,就弃之不用。

    换好尿布,小阿哥又咿咿呀呀开始叫唤,吕云黛赶忙将小家伙交给乳母哺育。

    小阿哥吃饱喝足之后,吕云黛将他抱在怀里拍奶嗝。

    将小家伙哄睡,吕云黛轻手轻脚抱着孩子,回到拔步床上,将他藏在臂弯中。

    困意袭来,她赶忙压低声音,提醒站在窗外的小八:“一个时辰之后,务必叫醒我。”

    “你放心睡吧,六子。”暗八躲到房梁上放哨。

    吕云黛贴着小阿哥沉沉入睡,可半个时辰没到,就被小八焦急催促:“六子,主子回来了。”

    “好。”吕云黛揉着惺忪睡眼,飞身离开。

    奇怪,他今儿竟提早两个时辰归来?出何事了?

    吕云黛虽好奇,但却不敢多做逗留,闪身逃离。

    胤禛急步来到晖儿屋内,站在床边盯着孩子瞧了好一会,这才坐在书桌前处理奏疏。

    心底没来由酸涩,从未觉得如此孤寂彷徨,却万般无奈。

    虽不愿承认,比起孩子,他更想见另一个人,为何想见她?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似乎宠她已然成习惯,他更习惯在半梦半醒间,伸手拥她入怀。

    昨夜枕边空空如也,他整晚都不曾睡去。

    不,她不配。

    他只想杀她,可她却处心积虑,欲擒故纵,妄想让他爱上她。

    她此举就是在欲擒故纵,他绝不会为个卑贱的奴才低头。

    他要沉住气,等着她来求饶,求他要她,求他给她名份,她一定会哭着来求饶!

    笔下书不成字,他恼怒掷笔,明明身边并非空无一人,明明他最在乎的子嗣近在眼前,可他却觉百年孤独

    吕云黛休沐三日,这日掐着四爷上朝的时辰前来交班。

    今日与她搭班的是暗一。

    “主子病了,今日并未上朝。”暗一小声提醒。

    吕云黛顿住脚步,再不敢入屋内看小阿哥。

    此时苏培盛愁眉苦脸,端着爷不曾服用的药盏出来,瞧见站在廊下的暗六,若有所思。

    他赶忙拧身端来温热药盏,递给暗六:“爷病了,你去伺候爷服药。”

    “主子怎么了?”吕云黛并未伸手接药,反而悄然挪开半步。

    “着凉得风寒了。”苏培盛心疼忍泪,昨儿夜里,四阿哥破天荒酩酊大醉,泡在浴池内一整夜。

    奴才们发现之时,爷身上都惨白了。

    爷的酒量都有专门师傅教导,说千杯不醉都不谦虚。

    可他若没醉,为何待在浴池内冻一宿?

    “让暗一统领去吧,奴才笨手笨脚怕伺候不好。”吕云黛推脱。

    “暗六,这是命令。”暗一沉声说道。

    吕云黛无奈接过药盏,磨磨蹭蹭来到屋内。

    “咳咳咳咳咳”

    四爷背对着她,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她顿住脚步。

    他侧躺在床榻外侧,让她忍不住回忆起在宗人府之时,他担心压着她的肚子,就是这般小心翼翼侧躺在床榻外侧。

    挥散那些不合时宜的记忆,吕云黛语气平静:“主子,奴才暗六,伺候您服药。”

    “滚!”

    四爷沙哑虚弱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忍不住上前搀扶他,一触及到他的肩,指尖瞬时传来异常灼人的热度。

    四爷发烧了!

    她心下骇然,赶忙跳到床榻里侧,果然看到他面色惨白,满头冷汗。

    “主子!”她焦急将四爷抱在怀中,伺候他服药,可他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肯喝药。

    半碗汤药倾洒,吕云黛心急如焚,将脸颊贴在他发烫的额头上,忍不住恐惧的瑟瑟发抖。

    一碗汤药尽数倾洒,苏培盛又端来第二碗,第三碗,第四碗

    到第十二碗之时,吕云黛将被汤药浸湿的锦被掀开。

    “苏哥哥,麻烦您关好门窗。”

    苏培盛捂着眼睛掩门离去。

    吕云黛仰头抿一口苦涩汤药,抱住四爷的肩,俯身吻住他干裂的唇。

    他始终在抗拒她的靠近,她契而不舍,一点点撬开他的齿关。

    本该再寻常不过的亲昵接触,却逐渐随着他身上的温度一道升温失控。

    他生病之时,最为胡搅蛮缠,压根不允许她拒绝,衣衫褪尽,唇齿间都是苦涩的药味。

    他吻得苦涩,却依旧不肯松开她的唇。

    二人不曾如从前那边喁喁细语枕边之言,他只瞪着满是血丝的深邃墨眸,捂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行事  。

    他身上烫的让她不免心惊,每回下定决心想推开他,可指尖触及到他发烫的肌肤,却又狠不下心肠,不曾料到,今日竟会用如此荒谬的方式让他发汗。

    极乐之时,她忽然感觉到不对劲,拼命想要推开他,可他却愈加发狠攥着她的腰。

    吕云黛错愕轻喘,可不待她取了事帕子清理干净,他却再次不知节制欺身而来。

    薄矜之下,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容,她呜咽着任他予取予求,想贴近他些,却更想逃离。

    矛盾的思绪最终被奔涌的情爱裹挟,她轻呼着主动躬身贴近,抱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他。

    直到酉时,幔帐后已然昏暗。

    吕云黛被四爷桎梏在怀里无法脱身,好不容易趁着他松手那一瞬,她迅速逃离,抱着衣衫站在门后。

    穿戴好衣衫之后,她轻手轻脚离开。

    见六子衣衫不整出来,苏培盛心内五味杂陈。

    “苏哥哥,奴才需要避子汤。”吕云黛主动开口索要。

    “嗯,你等会,先去用晚膳吧。”苏培盛挥手打发暗六离开。

    待暗六走远,苏培盛推门入内。

    鼻息间都是让人浮想联翩的欢爱气息,苏培盛将支摘窗打开一条窄缝,这才走到幔帐前。

    “爷,她要避子汤。”

    幔帐后一阵死寂,苏培盛正要继续请示,却听见四爷幽冷的声音:“给她坐胎药。”

    “爷!”苏培盛面露为难。

    “去。”

    “是”苏培盛哭丧着脸离开。

    吕云黛正与前来交班的小八一道用晚膳,瞧见苏培盛端来一盏熟悉的黑漆漆汤药,于是主动上前接住,仰头一饮而尽。

    倏地,她诧异凝眉:“这回的药,为何与从前喝的不同?味道微酸。”

    “改了药方,让药性温和些,如此才不伤身子,六子,这些是避子药丸,你随身带着。”苏培盛面不改色扯谎。

    “哦”吕云黛接过小瓷瓶,藏在袖中。

    “苏哥哥,如今四阿哥都当阿玛了,还需奴才为他侍寝吗?”吕云黛忍不住追问。

    “哎呦瞧你说的,不都说过等四福晋与爷大婚之后,你才能完成任务?”苏培盛不耐烦提醒道。

    “是”吕云黛在心底暗暗庆幸暗一这个月为她安排的都是白班,四爷循规蹈矩克己复礼,鲜少白日宣淫。

    可没高兴多久,她想起一件事,又忍不住愁眉苦脸。

    第49章 第49章侍寝

    “六子,何事愁眉苦脸?”暗八递给六子一颗剥好的鸡蛋。

    “下个月轮到我值夜,我头疼”吕云黛唉声叹气。

    “慌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我与你换班。我正好白日里想陪着妻儿。”

    “今后你的晚班我全包!”暗八咧嘴笑道。

    “小八,八爹爹,八祖宗!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没出息,多大点事儿!”暗八伸手敲她狗头。

    “六子,私单接不接?”

    “接啊,什么单子?灭门单即日起不接,旁的都接。”

    “哎呦哎呦,六子你腰板硬气了,是谁给你的勇气?”暗八诧异,从前她穷得捉襟见肘,压根不挑食。

    “我不接,你也别接,咱都不再是孤家寡人,得为孩子积德行善,小八,你下个月与我一道去潭柘寺请尊观音娘娘回家供奉。”

    “成,都听你的,不过咱接的都是惩恶扬善的活,菩萨定不舍得怪罪。”

    “这回的苦主,是一位与夫君白手起家的妇人,她怀疑夫君养外室,还将家产转移给外室,她想要揪出外室,并查清她夫君转移财产的铁证,若事成,报酬一千两银子。”

    “岂有此理!接!这单必须接!”

    “你别急,还有一单,另一位苦主想与吃喝嫖赌的夫君和离,可那夫君家中小有权势,她想拿和离书,而非休书,若事成,她愿出两千两酬金。”

    “还有还有,京郊平谷县近来采花贼横行,一户农家的两岁闺女被糟蹋致死,他们家愿意出一头牛揪出真凶。”

    “牛,我要牛!”吕云黛毫不犹豫开口道。

    暗八嘿嘿笑:“我就知道你会选牛,我已然接下了。”

    “外室那单也不错,我也接下了。”

    “罢了,接都接,两千两这单也接下吧。”吕云黛搓手。

    “六子,你小心些,平谷采花贼一案,折损四个赏金密探。”

    “这般凶残?他们都死了?”

    吕云黛有些想打退堂鼓,如今她有家有子,再不能如从前那般任性妄为。

    “要不别接了,只不过那采花贼泯灭人性,那般幼小的孩童都不放过,还真是丧心病狂”暗八也在打退堂鼓。

    “没事,接吧。”

    二人寒暄一阵之后,吕云黛下值归家,她并未立即回到金鱼巷内,而是闪身来到凶宅。

    此时她正要到迷宫中淬炼身手,却忽然瞧见棺材上盘着一群铁线虫。

    那些铁线虫见她前来,竟开始疯狂涌动,渐渐排列出字迹来。

    原来是苗女阿兰年初派铁线虫去八大胡同那座被烧毁的宅子寻她,苦寻无果,竟让铁线虫来此守株待兔。

    很遗憾,阿兰对她身上的蛊毒依旧束手无策。

    但却给她带来改良的同心蛊,此蛊无需与对方两情相悦,即可同生共死。

    吕云黛摩挲掌心两颗朱红药丸。

    加上之前阿兰给她的同心蛊,她如今有两对同心蛊。

    一对需两情相悦,方能同生共死,否则只能窥探对方心思。

    一对无需两情相悦,也能与对方同生共死。

    她本想将第二对同心蛊下在弘晖身上,如此就能帮助晖儿度过八岁生死劫。

    可她犹豫再三,立即否定这个念头,她成日里打打杀杀,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说不定死得比晖儿还早。

    犹豫再三,她决定暂时不动用同心蛊。

    她记得乾隆帝活到八十多岁,她熬到乾隆出生,将同生共死蛊种在乾隆和晖儿身上,如此晖儿至少能活到八十。

    藏好同心蛊之后,她飞身钻入地宫内淬炼。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跌跌撞撞从血棺内爬出,这一年来,她养尊处优,被四爷温养成惫懒的金丝雀,许久未经历如此高强度的淬炼,煎熬一整晚,才勉强全身而退。

    处理好身上伤口,她一刻都不停歇,前去四阿哥府邸当值。

    将凶宅钥匙交给小八,吕云黛闪身准备去瞧瞧大阿哥,却猝不及防间,与身穿鸦青朝服的四爷撞个照面。

    漆黑墨眸蕴着熟悉的冰冷,并未与她对视多久,就桀骜移开。

    奇怪他近来下朝的时辰愈发捉摸不定,平日里下朝之后,他一定要去轮值的部衙忙到晚膳之前才肯归来。

    吕云黛默不作声,退到书房外的房梁藏匿。

    坐在房梁上,她居高临下欣赏新府邸的景色。

    正对书房窗外,两棵新移栽的桃树郁郁葱葱,青叶间有稀疏青果,青果却大小不一,颜色都有所区别。

    她愕然发现  ,那两棵桃树竟然是她送给四爷的春光。

    没想到四爷竟让人将这两棵树照料得如此繁茂,她还以为需等个四五年才能开花结果。

    无边丝雨细如愁,蒙蒙烟雨中,她看到暗四一身黑底暗云暗卫服,踏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来到书房门外值守。

    许久没见到暗四,他身上的气息愈发阴郁,仿佛笼罩一层潮湿冰冷的死气。

    此时他阴鸷的琥珀色茶眸缓缓朝她看来,吕云黛紧张绷直后背,朝他点头,算是问好。

    “暗四,下值后过招吗?”吕云黛鼓足勇气问道。

    暗四愣住,忽而冷笑:“可以。”

    吕云黛被他阴湿冷笑吓得一哆嗦,轻声道:“多谢指教。”

    暗四垂首,似乎并不想多理她。

    吕云黛尴尬收起嘴角笑容。

    暗卫实力排名暗一最强,紧接着是暗二、暗三、暗九、暗四、暗五、她、暗七、暗八。

    暗三与暗七远赴准噶尔汗国潜伏,否则她定也要与暗三一较高下。

    她决定循序渐进磨砺武功,在江南之时,她已然超过暗五,下一个目光就是暗四。

    总有一日,她定要超过暗一,她如此争强好胜,并非要鹤立鸡群,而是想离开鸡群!佟家最高级的暗卫传闻都在紫禁城内。

    没人知道是谁,她猜测定在万岁爷身边蛰伏。

    既然她此生注定要当暗卫,那就要当最为权势滔天的暗卫,当天子的爪牙。

    打狗还需看主人,看谁敢在万岁爷眼皮底下欺辱她!

    下值之后,她与暗四来到府邸西边的演武场内。

    着实没料到,暗四隐藏的实力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此时吕云黛被暗四召唤的一群竹叶青毒蛇包围,暗四的爱宠竹叶青红红更是赤红着眼,张开毒牙毫不留情穷追猛打。

    吕云黛刚想召唤出小雍留给她的花蛇姘头应对,迎面却飞来一记劲风。

    只一招,她就被暗四一剑压着跪在地上,他甚至不曾出剑,只用剑鞘,就仗着深厚内力,将她肩膀压下,迫使她匍匐在他脚下,毫无招架之力。

    “废物!以你之所长,我之所短的剑术,一招就能将你打趴,你活着有何意义?还是找个男人嫁了吧,相夫教子绣花做饭挺好。”暗四轻淬。

    “多谢指点迷津!”吕云黛技不如人,并未反驳。

    暗四转身离开,包围在她四周的毒蛇四散离去,吕云黛仰头躺在湿漉漉的地上,服下一颗药丸解蛇毒,任凭暴雨冲刷满脸青紫。

    第二日与她搭班的是暗九,暗九本就是佟家培养接替小八的,最擅长的是轻功。

    可暗九并未用轻功,却依旧用她最擅长的剑。

    吕云黛已然在昨日领教过自己的无能,是以被暗九一剑柄戳在心口之时,只无奈苦笑。

    “你先打过暗四再来,莫要浪费你我的时间。”暗九收剑,转身离开。

    “六子,他们强的让我害怕,今年暗卫考核推迟到下个月初一举行,我真怕我再次垫底。”暗八垂头丧气。

    “不慌,连续三年垫底才会被退回佟家,去年我垫底,大不了我今年再垫底,明年换你。”吕云黛安慰小八。

    “得了吧,咱如此投机取巧着实不妥当,其实”暗八张望四周,这才压低嗓音:“其实只有四阿哥身边的暗卫才需每年考核,若咱有机会去伺候别的主子,说不定就不必如此提心吊胆了。”

    “你哪儿听来的消息?”吕云黛满眼喜色。

    “前日,我听苏培盛与柴玉在闲聊。”暗八神秘兮兮说道。

    吕云黛脑海里电光火石间,忽而盯着小八瞧。

    “六子你干嘛?一脸算计的看我,你是不是想把我卖了?”

    “小八,你想去十三阿哥身边伺候吗?”吕云黛小声说道。

    “啊想啊,十三阿哥心善敦厚,说实话,皇子中,我最喜欢十三阿哥了。”

    “可十三阿哥年幼,血统太过于卑微,他不可能有任何胜算,于佟家而言,他只是废子。”暗八失落至极。

    吕云黛跟着垂头丧气,十三阿哥身上流淌着披甲人血统。

    大清八旗“以旗统军,以旗统民”,按身份地位由低到高区分为“阿哈”、“披甲人”与“旗丁”。

    所谓阿哈,就是身份最卑贱的奴隶,多为汉人与朝鲜人。

    而披甲人则是投降大清的俘虏后代,大清入关之后,因担心他们的忠诚度,而将这些俘虏留在关外戍边,披甲人的身份比女真旗丁低一等。

    十三阿哥生母庶妃章佳氏,原是宫女出身,她的生父并非大内侍卫海宽,而是披甲人硕色,海宽其实是敏妃的同族伯父。

    四爷让暗卫查探过所有皇子母族的秘辛,吕云黛对十三阿哥母族底细一清二楚。

    吕云黛知道,四爷其实对小七小八并不满意,迟早都要想办法换掉二人。

    如今小七在外蛰伏,暂时无需考核,她最担心的反而是小八。

    “事在人为。”

    深吸一口气,吕云黛趁夜挪到四爷书房窗外。

    此时苏培盛捧着一盏茶前来,吕云黛赶忙殷勤接过茶盏:“苏哥哥,让奴才来伺候主子。”

    “你怎么在这?还没下值吗?”苏培盛纳闷,他记得暗六排的都是早班才对。

    “奴才有话要单独对四阿哥禀报。”吕云黛尴尬看向苏哥哥。

    “成,你去吧。”苏培盛一个眼神,守在廊下和门外的暗卫闪身离开。

    吕云黛推门而入,转身关好门窗,施施然走到四爷身侧。

    此时他正伏案在批阅毓庆宫与养心殿安排的奏疏。

    “主子”吕云黛欲言又止。

    “嗯?”胤禛并未停笔抬头看她。

    “主子”吕云黛紧张咬唇,她深知凡事都有代价,尤其是从四爷那得到一件东西,就必须付出相对等的代价。

    “何事?”

    四爷的声音比从前清冷,她忽而很怀念在宗人府内的相伴岁月,他说话都温柔至极。

    “奴才有事相求。”吕云黛鼓足勇气。

    胤禛顿笔一瞬,继续疾书,心中却涌出无尽欢喜,果然如他所料,她的确在欲擒故纵,她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前来求他。

    他压下喜悦,依旧不愿抬头看她一眼。

    “暗六,凡事都需付出代价,你的代价是什么?”

    “是我自己”吕云黛鼓足勇气抓住四爷的湖笔,顺势坐在他怀中,主动勾住他的脖子献吻。

    “滚!爷不稀罕!”

    胤禛话音未落,却没被她游走的柔荑撩拨的浑身绷紧,没出息的拥她入怀。

    “嗯”

    拥紧她那一瞬,他甚至忍不住畅意的低声喟叹。

    吕云黛没想到四爷如此轻易被撩拨得动欲,她都还没使出手段来,他就已然失控了。

    晃神间,她身上一凉,羞得赶忙贴近他坚实的胸膛。

    没想到他才素几日,就如此急迫。

    “暗六伺候到爷满意,就如你所愿。”

    他的逼近惩罚意味十足,咬着她的耳珠,攀上她的身子。

    软榻上的枕头与手札不断被撞落在地。

    迷。乱之时,吕云黛愕然发现他似乎哪儿不一样了,此时他再次。颤。栗。着吻住她的唇。

    她终于意识到哪儿不对劲,他不再拘着他自己,每回都宣泄在内。

    吕云黛担惊受怕一整晚,待四爷起身去沐浴之时,她焦急取出避子药服下。

    若不服避子药,以他的狠劲儿,她怀不上才奇怪。

    她惴惴不安,忍不住又取出一颗避子药服下,这才勉强安心。

    此时她裹着薄矜来到耳房内,乖巧伺候四爷沐浴更衣。

    待伺候他穿戴整齐之后,吕云黛谨小慎微,扶着酸软的腰,凑到他面前:“爷,您昨夜可还满意?”

    从前在床笫之欢上,她因面皮薄,羞耻的不肯依他的那些事儿,昨晚都乖巧奉承着他,伺候得他丢了好几回。

    她就不信下血本还不能让他满意。

    胤禛扬唇,语气依旧冷冽:“差劲。”

    “你!!”吕云黛欲哭无泪,难受的快碎了。

    “昨晚贴着奴才温言软语叫卿卿的男子若非是张三李四?爷明明很满意,呜呜呜!爷不能如此戏耍奴才!”

    吕云黛撒泼的抱住四爷的脖子嗔怪。

    “不与你胡搅蛮缠,爷要去礼部吃厨子做的佳肴。”

    “咿?那厨子不是去岁末就告老还乡了?”吕云黛仰头气哼哼咬一口他的下巴。

    “啰嗦。”胤禛敛眉忍笑,由着她挂在他身上,拔步走出卧房。

    房门被打开,吕云黛赶忙从四爷怀里跃下。

    “不必准备早膳,爷要去礼部用早膳,礼部厨子做的芝麻牛舌饼属实不错。”胤禛神清气爽,负手离开。

    “哎呦,主

    子,奴才今晨当班呢,奴才伺候您去礼部,您今儿怎地没去上朝?“吕云黛追着四爷的步伐小跑。

    “万岁爷这几日都在为太后娘娘侍疾,辍朝三日。”苏培盛跟在六子身后,眉眼染着久违的笑意。

    血滴子影一站在苏公公身后,心内五味杂陈,影六压根无法取代暗六在四阿哥心中地位。

    小六子该如何名正言顺出现在众人视线?

    她并未与四阿哥随行,而是折返回去保护小阿哥。

    自从小主子降生之后,每日务必都需一名血滴子暗中保护。

    暗六对小阿哥私底下的亲昵接触,当班的血滴子都知晓,只是并未让暗六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而已。

    吕云黛兴冲冲跟着四爷来到礼部蹭饭,苏哥哥果然没扯谎,礼部那厨子做的膳食甚至比柿子的厨艺还好。

    吕云黛吃得停不下筷子,恨不能打包一份回家。

    胤禛一扫几日前的阴霾,扬手丢给她帕子,却又攥紧,转而亲自擦拭她嘴角的油渍。

    “饕餮,没人与你抢,不够再让厨子做。”

    “嗯嗯,主子今年都在礼部轮值吗?奴才算算还能吃几顿。”

    苏培盛捂嘴偷笑:“瞧你说的,四阿哥今年都会待在礼部轮值,你还能吃半年呢,偷着乐吧,六子!”

    “哎嘿~”吕云黛不再多言,埋头风卷残云。

    用过午膳,她摸摸微鼓的肚子,惬意回到房梁继续当牛做马。

    四爷并未继续逗留在礼部,而是打道回府。

    看到他一回来就去陪伴小阿哥,吕云黛说不出的暖心。

    他的确是个好父亲,只可惜并非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此时苏培盛端着茶盏施施然迈进书房内。

    “爷,前几日内务府小选宫女,德妃娘娘求着贵妃赐下个宫女给您,说是贴身伺候您起居,宫女乌雅氏,是您母族远支表妹。”

    吕云黛暗暗咋舌,四爷还真是有数不清的小表妹大表姐等着他怜爱宠幸。

    托德妃的福,她娘家本家被康熙爷下旨抬入满州正黄旗,但也只是德妃一脉的本家,并未如孝懿皇后那般,得到全族抬旗的殊荣。

    直到雍正登基,乌雅氏全族才被抬入满州正黄旗。

    故而乌雅氏一族大部分族人还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只能参加每年内务府宫女小选,入宫为奴为婢。

    被德妃塞到四爷身边贴身伺候的乌雅表妹,定也是德妃为四爷准备的后宅姬妾之一。

    “宫女乌雅氏今儿被内务府送来了,她正在外头候命。”

    “可,让她进来伺候。”

    胤禛丝毫不在意。

    只不过是母族送来的表妹而已,他的后宅多一个女人罢了。

    他喜欢就宠,不喜就好吃好喝养着即可。

    苏培盛拧身离开,吕云黛赶忙躲到房梁上。

    苏培盛很快带来一位袅娜清丽的少女,那少女妆容秀美,穿着藕荷宫女服,小两把头上簪着华贵珠钗,一看就知是德妃赏赐。

    “奴才乌雅芸意,给四阿哥请安。”

    “嗯,让苏培盛教你规矩。”胤禛微抬眸,惊鸿一瞥间,唇角微扬。

    额娘眼光尚可,送来的女人也是他喜欢的温婉秀美容貌。

    他下意识用眼角余光看向房梁,复而懊恼垂眸。

    他甚至不知为何方才与房梁上那人对视,会觉莫名慌乱。

    他正茫然之时,那人已然悄无声息离开书房。

    此时鼻息间传来清雅幽香,乌雅氏已然站在他身侧,红袖添香。

    “四阿哥,奴才伺候您捏捏肩,松快松快如何?”

    胤禛颔首,她的声音满是温婉奉承,全不似那人飞扬反骨。

    吕云黛离开四爷书房之后,闷闷不乐去陪伴小阿哥。

    方才四爷和乌雅氏眉来眼去的模样,她尽收眼底。

    他身边有新的女人侍寝,她该喜大普奔,可她却开心不起来,她担心若乌雅氏诞下四爷的子嗣,四爷会忽视大阿哥。

    吕云黛将大阿哥哄睡之后,心事重重回到金鱼巷牢笼内。

    一整晚辗转反侧,她在清晨时分,就焦急去四阿哥府邸瞧大阿哥。

    路过前院卧房,她看到乌雅芸意打着哈欠从四爷房中离开。

    心口莫名刺痛,她转身去陪伴大阿哥。

    此时小八凑到她面前:“六子,在想什么呢?我都盯着呢,昨晚她投怀送抱,四阿哥没要她。放心吧。”

    “小八,不必理会四阿哥宠幸谁,与我无关,小八,对不住。”吕云黛叹气。

    “什么对不住?”暗八一头雾水。

    “我本想帮你在四阿哥面前求情,让你去十三阿哥身边伺候,可我没成功。”

    “六子你别犯傻,四阿哥最恨首鼠两端见异思迁之人,你若求情,他定觉得你有二心。”暗八骇然。

    “没事,我没来得及与他提。”

    “啊?你没提就好,可为何你还闷闷不乐?”暗八丢给六子一包荷花酥:“接着,我娘子做的,可好吃了。”

    “我回去再吃,你去书房伺候,我在廊下,今后就这样。”

    “六子,出何事了?你为何如此沮丧?”暗八忧心忡忡。

    “没事,就是四阿哥跟前新来个漂亮宫女,我面皮薄,不想凑热闹。”

    “这的确需要我去,你凑个鬼热闹。”暗八沉下脸,在心里暗骂四阿哥,昨儿夜里还与六子亲昵温存,眨眼就与宫女眉来眼去。

    六子心里定难受的要命。

    “六子,明后日我娘子带孩子回娘家,我替你当班。我明后日当晚班。”

    “好小八,我是该歇息歇息。”吕云黛怅然。

    “其实他另结新欢,对我来说是喜事,我就是怕,怕他冷落孩子。”

    “六子,别想这些。”暗八踱步前往书房窗外当差。

    胤禛正百无聊赖对大献殷勤的表妹敷衍回应,忽而看见窗前出现一道魁梧身影。

    “四阿哥,您瞧瞧奴才为您绣的荷包,这是用咱满人的满绣结合打籽绣,我还打了络子,您喜欢天青色还是月白?”

    “都可。”胤禛心下一沉,再无敷衍情致。

    “苏培盛。”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冷不丁听见四爷凉飕飕的语气,懵然逡巡四周,愕然将目光落在暗八身上。

    不对啊,这个位置本该是暗六在值守。

    人精苏培盛眼珠子骨碌碌一打转,就知问题出在哪儿了。

    于是拔步将暗八叫到廊下。

    “暗八,谁准你们私下调班?你们是怎么当差的?岂有此理!让暗一明儿给杂家说法!”

    “苏哥哥息怒,是奴才方才闹肚子去了,才拜托暗八先替一会。”吕云黛捂着肚子,从墙后翻越而来。

    “这样啊,下回仔细着,各自归位吧。”苏培盛一甩拂尘,拧身回书房外伺候。

    吕云黛磨磨蹭蹭来到书房窗外,背过身站定。

    “四阿哥,您尝尝这葡萄。”乌雅芸意含情脉脉捻着葡萄,将纤纤玉手凑向眼前谪仙似的四阿哥。

    “嗯。”胤禛轻笑,将乌雅氏拽入怀中。

    “啊爷轻些,奴才害怕”

    “怕什么,伺候爷宽衣。”

    乌雅氏娇媚的声音钻入耳中,吕云黛木然盯着雨幕里愈发苍翠欲滴的春光出神。

    如这般狎昵场景,今后她每一日都会亲眼目睹,如今四爷后宅只有三位侍妾:李格格、武格格、张格格。

    待四爷大婚之后,更会大肆充盈后宅,四爷这一生总共有三十多个后宅女人,每日睡一个,连续一个月都不带重复。

    她并无太多波澜,只觉得这个破班愈发让人烦躁,她想尽快放班归家。

    “暗六,进来伺候。”

    四爷冷冽的声音传来。

    “是。”吕云黛面无表情踏入书房内,看见乌雅氏搂着四爷的脖子,正与他耳语。

    他的手掌在乌雅氏肩上摩挲,眼角更是洇着欲色薄红。

    吕云黛背过身,站在书桌前。

    “爷,快让她出去可好?奴才害羞的紧。”

    乌雅芸意压根不把眼前其貌不扬的少女放在眼里,四阿哥芝兰玉树,哪儿瞧得上这般木讷的奴才。

    如今四阿哥后宅只有三位侍妾格格,她得尽快哄的四阿

    哥将她收入后宅内。

    德妃娘娘说了,只要她早日诞下小阿哥,今后四阿哥若封王,乌雅一族血统的小阿哥就一定能当世子,而她也能当亲王侧福晋。

    此时乌雅芸意壮着胆子,仰头吻向四爷的脸颊。

    “哇哇哇哇哇”

    大阿哥不合时宜的哭嚎声传来,吕云黛心疼拔步来到隔壁屋内,抱起小家伙温柔哄着。

    身后传来熟悉脚步声,逐渐靠近,此时那人站在她身后。

    吕云黛才转身,却被他一把抱住。

    二人之间隔着小阿哥,吕云黛以为他焦急抱小阿哥,于是将小家伙抱到他怀中,闪身离开。

    “四阿哥,奴才最会哄孩子了,奴才家中弟妹都是奴才照顾着,让奴才来抱。”

    眼见乌雅氏凑到小阿哥面前,吕云黛飞身挡在她面前,不悦横剑:“小阿哥认生,不准外人靠近,见谅。”

    “啊!呜呜呜,你说话就说话,拔剑做甚,呜呜呜。,爷,奴才好怕呜呜呜”

    眼看乌雅氏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迈着莲步往四阿哥怀里扑,吕云黛眼疾手快,将小阿哥夺回怀中,闪到一旁。

    “哎呦小阿哥该是饿了,乳母快些将小阿哥带下去。”苏培盛忙不迭打圆场,缓和尴尬气氛。

    “是!”吕云黛寒着脸抱紧小阿哥,随乳母到屏风后。

    “今日天气不错,暗六,随爷练身手。”胤禛岂会不知暗六在明目张胆拈酸吃醋,方才郁结的心情转而和缓。

    “是!”吕云黛正憋着一肚子火,四爷和小表妹大表姐勾勾搭搭是他的私事,可若牵涉小阿哥,她不能忍。

    吕云黛懒得拿伞,她气的想与他一道淋雨,最好同归于尽,如此他的财产都是小阿哥继承。

    “这。不是下雨么?”乌雅氏懵然看向苏培盛。

    “爷喜欢就成,你去瞧瞧午膳备好了吗?”苏培盛耷拉着眼皮,压根不想搭理乌雅氏。

    德妃母族乌雅一族只是小门小户,远支一脉的女子更是没见过大世面,一副明晃晃的小妇做派,忒小家子气。

    也就容貌尚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着实难成气候。

    也不知德妃为何会为四阿哥送来这么个东西,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也有厚此薄彼之分。

    掌心肉比手背厚多了,但德妃的掌心只捧着十四阿哥,而四阿哥,只能是为自己遮风挡雨无人呵护的手背。

    此时那没眼力见的乌雅氏又开始聒噪,苏培盛无奈掀起眼皮。

    “可四阿哥身边离不得奴才伺候。”乌雅氏焦急盯着四阿哥早就走远的挺拔身影。

    “爷练武不喜奴才跟着,你没瞧见杂家也在这呢吗?”苏培盛皮笑肉不笑说道。

    “是”乌雅氏见苏培盛的确没跟去,也就安心去厨房盯着午膳。

    吕云黛冒雨与四阿哥来到演武场。

    “四阿哥!今日比拳脚吧!”她扬手抡拳,狠狠砸向那王八蛋。

    胤禛灵巧闪身避开,她越是为他拈酸吃醋,他的心情愈发舒畅。

    他并未还手,而是负手在身后,轻巧闪躲她的攻势。

    吕云黛受够他这种招猫逗狗侮辱人的比武方式,气得不讲武得,张嘴咬向他的胳膊。

    好恨,恨不得生啖其肉,拆其骨,唇齿间都是血腥气息,她不曾松口,也不敢真的撕下他一块肉,就这么愤恨咬住他的胳膊。

    后劲倏然被他揪住,他像摸小狗似的,一下下轻轻摸她的脑袋。

    “你醋了?”胤禛满眼笑意,转而将手掌从她香腮云鬓,漫不经心游走到她泛红的眼角眉梢,摩挲。

    “没有!”吕云黛松口,焦急辩驳:“奴才只是您的暗卫,醋什么?奴才只是担心小阿哥被生人吓着,主子可否容许奴才在小阿哥身边伺候?”

    “呵呵,休想。”

    “你这几日对爷极尽勾引,所谓何事?爷答应了。”

    “奴才恳请主子让暗八去十三阿哥身边伺候。”

    胤禛眸中笑意渐消弭,忍不住伸手扼住她的脖颈,收紧。

    “好。如你所愿。”

    “多多谢主”吕云黛压根没料到四爷忽然掐她脖子,灭顶的窒息濒死感席卷而来,她难受的张大嘴巴拼尽全力呼吸。

    他真是个喜怒不定的疯子,没想到她的结局,竟是被四阿哥活活掐死。

    早知道今日是死别,方才就该与她的孩子好好道别。

    吕云黛放弃挣扎,将乱扑腾的双手垂落,绝望合眼,甚至不曾求饶。

    着实不甘心,无助的眼泪夺眶而出。

    倏地,她下意识翕张的唇,被暴戾恣睢的男人吻住,他的吻裹挟着狂怒,并非在亲吻,而是在暴怒的噬咬。

    扼住脖颈的窒息感渐渐消失,她被压在靶前,满口都纠缠着血腥气息。

    四阿哥言出必行,她无比庆幸小八能逃离这个无间炼狱,至少在十三阿哥身边,小八不必再遭受那些病态的苛刻考验,能被十三阿哥善待,更无需面对眼前这个残暴不仁的疯子。

    他真是疯得无可救药,竟推翻靶子,掐着她的脖子幕天席地欢好。

    吕云黛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她的尊严再次被四阿哥狠狠践踏在脚下,眼泪簌簌落下。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她憎恶这般无能的自己。

    细密急迫的吻,不断落在她眼角眉梢,那个疯子,正小心翼翼,极尽温柔,一点点吻尽她的泪。

    “别哭爷错了”

    他虽在温柔致歉,却不曾离开她的身子,更不曾停下荒唐。

    吕云黛闭眼,不想再看他被欲念侵蚀的狰狞面目。

    “爷错了,芸儿。”

    听到这个名字从魔鬼的口中溢出,吕云黛忍不住颤抖着睁开眼。

    “暗六,叫奴才暗六。”

    第50章 第50章欢情

    这个名字,就连藏污纳垢的她,都不配提及。

    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还在欺辱她的狗东西。

    “呵呵呵呵,嗯。怎么?你不准爷叫只许那废物王子叫?爷偏要叫!”

    胤禛愤怒沉了沉身,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仰望他。

    “那策零如今左拥右抱,他的王妃去岁才为他诞育长子喇嘛达尔扎,血崩而亡不到三个月,他又续娶一位勋贵嫡女为继妃,纳两位侧妃,那继妃也已身怀六甲,不日临盆在即。”

    吕云黛简直一头雾水,四阿哥简直莫名其妙,边对她做那事,却没头没尾提策零。

    还真难为他,竟煞费苦心,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羞辱她。

    “四阿哥!奴才很疼,求您快些。”她难受呜咽。

    今日这场暴烈窒息的情爱,毫无温情可言,他只蛮横的侵占,更像是在泄愤,毫无欢愉可言。

    “莫名其妙提他做甚?奴才不欠他了。”

    吕云黛忍着疼,伸手抱住他的肩膀,逼着自己对四爷说出口是心非的软话。

    “爷抱抱奴才可好?奴才难受。”

    可他愈发倔强挺直身子,不准她拥抱他入怀,吕云黛吃力的收紧臂弯。

    二人都是宁为玉碎的倔强性子,谁也不肯先为对方妥协。

    吕云黛急得满头大汗,但却宁死不肯服软,于是祭出杀手锏,虚情假意的泪簌簌落下。

    她知道,他对女人掉泪向来束手无策。

    果不其然,他终于为她主动折腰,拥她入怀。

    狂暴的惩罚逐渐变得极尽温柔,在她声声温情诱哄下,二人仿佛又回到宗人府相守的温馨岁月。

    此时他忽然轻喘着将唇贴在她耳畔:“对不起”

    吕云黛还是头一回听他瓮声瓮气的口吻,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片刻,才意识到他竟破天荒的对她道歉。

    “哼哼”吕云黛敷衍回应,抱紧他,不想原谅他。

    “对不起”

    他契而不舍继续纠缠,吕云黛无奈捧住他的脸颊:“爷可否答应奴才,无论今后你我二人如何,爷可否善待我们的孩子?”

    “他是爷的血脉,不必担心这些,所以你希望我们二人如何?”胤禛目光定定看着染泪的眼眸。

    “我们?奴才说的不对,该是无论

    您和奴才如何。”

    吕云黛惶恐解释,她发现自己僭越的用你我二字。

    身份使然,她与四爷永远不可能用你我与我们,来形容他们这段纠缠不清的孽缘。

    说不清道不明,她不知方才为何荒唐的用你和我,来形容她与四爷。

    “您与奴才就这般相处挺好,待爷有新欢,奴才就与爷断情难续。奴才虽卑贱,但也有二两傲骨,奴才不与人共侍一夫。”

    “你”胤禛满眼震惊,捏住她的肩膀,盯着她哀婉的眼神,难以置信,她要的竟是如此大逆不道之物。

    “你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方才你说的话有多混账,简直荒谬绝伦,离经叛道!”

    “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胤禛怒不可遏。

    “嗯啊。”吕云黛捂脸,知道与他压根就说不清,不想再白费唇舌。

    见她失落垂泪,胤禛心内五味杂陈,莫名酸楚,他忍不住再次拥她入怀。

    “但爷可答应你,在与表妹大婚前,爷愿独宠你一人。”

    胤禛自有考量,在他计划中,原本就并未打算在大婚之前,让谁诞下他的子嗣,毕竟于理不合。

    可她却成为唯一的例外与疏漏。

    她的身份特殊,如今俨然更像佟佳一族留给表妹固宠的玩物。

    他们默许暗六尴尬的身份,只是在提醒他,佟家已然委曲求全,他就更需克己复礼,不再做出格之事。

    如今他羽翼未丰,还不是与佟家正面交锋的时候。

    倒不如顺水推舟,继续利用暗六维系与佟家的体面。

    佟家派来的爪牙若主动献身勾引他,怀上他的子嗣,也与他无关,毕竟是佟家人自己管教无方。

    这三年,他既能找到合适的纾解玩物,又不得罪佟家,何乐而不为?

    “好,奴才谢主子隆恩。”

    吕云黛心中叫苦不迭,还需熬三年才能解脱,但至少这三年里,她不必面对公用脏黄瓜,勉强能忍。

    二人就这般不清不楚纠缠三年吧。

    “暗六,再为爷诞育子嗣可好?难道你不希望晖儿将来有亲兄弟扶持?”

    四爷这句话,就像极致的蛊惑,吕云黛愕然瞪圆眼睛。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迸发,彻底不可收拾。

    “爷,下一个小阿哥可否可否取名弘历。”

    吕云黛抓住四爷手心,在他掌心写下弘曆二字。

    她真是目光短浅,为何要当皇帝的走狗爪牙,她直接当皇帝的老娘更香啊!!

    今后四爷蹬腿死了,她的亲儿子弘历就是未来的乾隆爷,亲兄弟间定能和睦相处,她再不用担心晖儿会被谁欺负。

    “可。”

    “但奴才不想入后宅。”

    “胡闹!”

    “胡闹就胡闹!”

    吕云黛决定不择手段怀上弘历,于是愈发卖力撩拨四爷,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相信不久后,她一定能如愿以偿。

    一想到她的儿子是乾隆大帝,吕云黛看四爷的眼神都温柔许多,权且将他当成借。种的工具人也好。

    她激动地扑向四爷。

    “唔慢些,暗六轻些”

    风住雨歇,吕云黛精神抖擞穿衣走人,她焦急寻到苏培盛:“苏哥哥,我要坐胎药。”

    “啊?”苏培盛脚下一踉跄,耷拉着脑袋去准备。

    为防暗六察觉出异样,他特意让人在暗六喝的坐胎药里加了好些冰糖。

    吕云黛服下坐胎药之后,挣扎片刻,还是悄然前往佟家。

    避开潜伏在佟家的本家暗卫,她悄无声息来寻未来四福晋。

    此时佟佳氏正坐在窗前,对着个裂纹的羊脂玉扳指出神。

    吕云黛记得那扳指是鄂尔泰之物,没想到佟格格竟还对鄂尔泰情根深种。

    “格格。奴才暗六,前来请罪。”

    佟佳氏慌乱将扳指藏在掌心,转身看向匍匐在她脚下的暗六。

    这个奴才让她很惊讶,她惊闻暗六拒绝为表哥侍妾之时,就知道自己错怪了她。

    此时佟格格愧疚的亲自搀扶她起身:“小六子,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来来来,我正愁没机会寻你,今儿让你报仇雪狠可好?”

    说罢,佟格格抓住暗六的手,就要往她脸颊扇:“小六子,你打回来,如此我才能安心。”

    “格格,奴才是四阿哥的暗卫,也是佟家的暗卫,奴才绝不会做出背叛佟家之事,您放心。”

    “只不过”吕云黛话锋一转:“如今四阿哥后宅有三位侍妾格格,德妃昨日又送来一位乌雅一族的宫女,四阿哥甚是喜欢那宫女,奴才私心想为您固宠,但却担心您责怪。”

    “暗六,我今儿也与你交心,我愿将大阿哥弘晖养在膝下,今后他就是嫡子。”

    “乌雅氏来者不善,我不管你用何种方法,不准让乌雅氏承宠,更不准再有庶子在我与四表哥大婚之前降生。”

    “格格大恩!”

    “只是若奴才为格格固宠,免不得要为四阿哥侍寝,若怀上子嗣”吕云黛欲言又止,一脸为难。

    “您也知道,四阿哥身边的神医忒厉害,若被发现奴才偷用避子汤”

    “慌什么!你不入后宅,又不是四表哥的侍妾,我是所有孩子的嫡母,不会亏待你的孩子。”

    佟佳氏存着私心,她嫁给四表哥之后,免不得要与表哥繁衍子嗣。

    可那是她如父如兄的表哥,她一想到要与表哥行那档子事儿,就忍不住想吐。

    可若生不住子嗣来,她这个嫡福晋定会被人嘲讽诟病。

    这几日她思索再三,将主意打到暗六的身上,暗六是佟家控制的暗卫,压根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暗六身份卑贱,又并非四表哥后宅侍妾,对她压根没有任何威胁。

    倘若她敢有异心,不给她解药,就能让她一命呜呼。

    昨日,她已求着阿玛,秘密将暗六送给她,当成陪嫁通房丫鬟。

    今后她再利用暗六固宠,暗六容貌卓绝,没人会拒绝如此尤物。

    待她与四表哥诞下一个嫡子之后,她就无需自己承担生育风险,而是利用暗六的肚子,待暗六生下几个庶子,她再去母留子。

    吕云黛见佟格格若有所思盯着她的肚子出神,心底免不得发怵。

    她定了定神,决定说出那件让佟格格高兴的秘密。

    “格格,隆科多大人算计鄂尔泰公子娶悍妇,公子当真是对您一往情深,到如今都不曾与那女子圆房,为您守身如玉。”

    “什么!!”佟佳氏腾地站起身来,悲喜交加的眼泪夺眶而出。

    “不可能,他亲口说他喜欢那女子,他亲口说的呜呜呜他还亲自送来喜糖与请柬,不可能!”

    佟佳氏攥紧掌心扳指,忍不住潸然泪下。

    “暗六,带我去见他,我想见他求你了呜呜呜”

    “这不好吧格格,您还有三年就要与四阿哥大婚,若被四阿哥知晓奴才带您去见旧情郎,他定会撕碎奴才。”

    “暗六,你别瞧表哥看似很在乎我,其实他早已心有所属,我初时还以为是你,可表哥却并未将你收入后宅内,我就知错怪你了。”

    “他的性子极端偏执,爱。欲其生,恨欲其死,他想要之物,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得到,哪儿会顾及你乐不乐意。”

    “他只是碍于佟家的面子,对你拒宠顺水推舟而已。  ”

    “表哥心底藏着一个女人,我猜不出是谁,你帮我尽快挖出那个女子的身份。”

    “啊?奴才倒是没见四阿哥提及哪个女子。会不会是格格猜错了。”

    吕云黛懵然,四爷身边只有那三个侍妾和乌雅氏。

    他除了对乌雅氏和颜悦色些,甚至不曾让后宅那三个格格侍寝,到底何时有情根深种的神秘女子?

    “我不会猜错,我与四表哥青梅竹马,我知道他的心思,绝对不会错!”佟佳氏语气笃定。

    “不说这些,快些带我去见他,这是命令!”

    一听到命令,吕云黛浑身紧绷,趁夜带着佟格格飞檐走壁,来到国子监祭酒府邸。

    此时她与佟格格躲在屋顶上,窥视书房内清癯背影。

    “公子,您该喝药了。”

    “不喝。”

    “公子,佟格格的病早就痊愈,您何必折磨自己?她是未来四福晋,您不能再执着了。”

    “您对长生天发毒誓,只要她病愈,就一生都不寻医问药,为她扛下此生所有病苦,这毒誓未免太过草率。”

    “她是四福晋啊,您的心思若被四阿哥知晓,定会万劫不复。”

    “公子,求您喝药吧,大夫说您若再不喝药,怕是会落下病根的呜呜呜。”

    “我没有觊觎四福晋,休要胡说,若传出去,四阿哥定会对她不好,她若过的不如意哎”

    “咳咳咳咳咳咳”

    书房内传来鄂尔泰撕心裂肺的痛苦咳嗽声,他的咳疾反复许久都不见好,听闻是心火难消,五内郁结所致。

    吕云黛偷眼看向佟格格,竟见她低头抹泪。

    “暗六,我要见他。”佟佳氏哽咽。

    “格格!”吕云黛大惊失色。

    “这是命令。”佟佳氏从脖子上取出一方血红的短哨,吕云黛看到那短哨,就吓得浑身发抖。

    佟佳一族本家子弟身上,都带着血玉短哨,只要随便吹一下,就能轻易催动暗卫身上的蛊,让她生不如死。

    “是是是!”吕云黛恐惧的直冒冷汗,那些年,她没少在佟家受过血玉短哨的折磨,那噬骨剜心,肝肠寸断的剧痛,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她抖着手,用暗器将鄂尔泰的仆从打晕。

    “谁!咳咳咳咳咳”鄂尔泰仗剑冲出书房。

    “是我。”佟佳氏哑着嗓子端起放在小火炉上温着的汤药。

    “淑媛四福晋,您寻奴才何事?”鄂尔泰垂眸,将利剑收鞘。

    “我来伺候你喝药,你喝完我就走。”

    “四福晋请自重,奴才的福晋还在等着我回去就寝。”

    “别和我提她!暗六,回避!”

    佟格格怒喝一声,吕云黛赶忙背过身,封闭五感。

    也不知身后那二人到底在做甚,吕云黛心如擂鼓,那二人都是知书达理的簪缨世家出身,该不会乱性才对。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否则四爷若是知道她帮着佟格格绿他,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啊啊啊!可佟格格刁蛮任性,幼时在紫禁城内更是无法无天,连太子见到她都绕着走。

    不成!她信得过鄂尔泰,但信不过佟格格!

    吕云黛解开五感,当听到身后传来男女欢好动静之时,只觉得五雷轰顶!!

    完了!!!

    听动静二人都快结束了。

    吕云黛浑身都忍不住恐惧颤抖,才平息的男女欢爱声响再次袭来,钻入耳中,就像紧箍咒似的。

    她浑浑噩噩跌坐在地,最后还是眉目含情的佟格格拍着她的肩,她才勉强缓过神来。

    吕云黛瑟瑟发抖,盯着佟格格被滋润的炽艳娇颜。

    “去寻避子药。”

    “奴奴才这有”吕云黛哆哆嗦嗦取出苏培盛给的避子药,盯着佟格格服下,又不放心的催着她多服两颗。

    回程之时,她抖如筛糠。

    “方才是我强的他,我不能让他为我守活寡,暗六,我很痛苦,我知道我不知廉耻,可我走投无路了。”

    “格格,奴才都知道,这件事,奴才会守口如瓶,可您新婚之夜,您如何瞒住四阿哥?”

    “不必担心,我自有妙法。”

    “”

    吕云黛忽然很想笑,却哭笑不得,真是报应不爽,四阿哥就这么被绿了。

    “后日子时,我还要去。”

    “!!!”吕云黛脚下一踉跄。

    “格格!您不能再任性!”她吓得瑟瑟发抖。

    “好,那就一个月去一次,你必须在每月十五子夜前来。”佟佳氏把玩着血玉短哨,似笑非笑与她对视。

    “”

    “是。”

    “格格,奴才在四阿哥身边伺候,不大方便。”吕云黛求饶。

    “哎,知道了,我自己想办法。”

    “是。”吕云黛如蒙大赦。

    将佟格格送回去之后,她竟鬼使神差来到四阿哥府邸。

    今晚是血滴子影二与影四值夜,二人感知到暗六的气息,对视一眼,闪身回到原位。

    吕云黛飞身跃入半开的支摘窗内。

    床榻上,胤禛正陪着小阿哥歇息,于暗夜中睁开眼。

    感知到熟悉的气息,胤禛将睡在床榻中间的小阿哥抱到怀中。

    “做甚?”

    “没做甚,想小阿哥和您了。”

    他那斤斤计较的性子,还是把他稍带上吧,免得他又炸毛。

    “主子您和小阿哥歇息,奴才在房梁上歇息。”

    “若不睡床榻,就滚出去。”

    吕云黛缩着脖子,开始宽衣解带,小心翼翼挪到床榻里侧。

    小阿哥被四爷护在臂弯,吕云黛忍不住握住他的小手,软乎乎的,她都不敢用力。

    今晚这番惊心动魄的遭遇,让她愈发惴惴不安。

    此时小阿哥饿醒了,四爷将小家伙交给乳母照顾。

    吕云黛正心事重重背对着四爷,后背忽然一暖。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爷了。”吕云黛忽而觉得很对不起四爷,她绿了他的嫡福晋。

    呸呸呸,是她帮着四福晋绿了他。

    她愁绪万千,正怅然之时,却觉身上一阵凉意。

    他啊,剥起女人衣衫愈发得心应手了。

    吕云黛心生愧疚,半推半就之下,没一会被他成了事儿。

    “爷,对不起啊”

    “你对不起爷之事,还少吗?嗯”

    胤禛沉身惩罚道。

    吕云黛仰头吻他的薄唇,心虚的要命。

    苏培盛抱着吃饱喝足的小阿哥,才靠近房门,就听到房内传来男女欢好动静,忙不迭刹住脚步,将小阿哥重新交给乳母伺候。

    他心内五味杂陈,揣手伺候在门外。

    此时乌雅氏端着托盘,主动前来值夜。

    自那日四阿哥抱过她之后,与四阿哥之间再无进展,她愈发沉不住气。

    她满心期待来到廊下,忽然听到一阵羞人的动静。

    这是

    乌雅氏面色煞白,急步朝房门走去。

    “干嘛呢?”苏培盛冲过去将毛毛躁躁的乌雅氏拽到墙角。

    “苏公公,四阿哥屋里谁在伺候?怎地晚膳没听说爷今晚让后宅哪位格格伺候?”

    乌雅氏急迫追问。

    “哦,方才李格格来送点心。爷就将她留宿了。”苏培盛揣手,面不改色。

    “哦,是李格格,格格当真好福气。”乌雅氏僵着笑容,一口银牙咬碎。

    “回吧,今后没轮到你当差不准瞎跑,否则杖杀,这是爷定下的规矩。”

    “啊!苏公公,奴才只是见四阿哥白日里咳嗽两声,特特送来雪梨川贝银耳汤,要不奴才进去伺候爷服下汤再走?”

    乌雅氏红着脸恳求,万一四阿哥与李氏未尽兴,她也有机会给四阿哥侍寝。

    毕竟她的额娘就是这般抓住机会怀上她,才被阿玛抬为有名有份的侍妾。

    “爷喝过了,你回吧。”苏培盛被这个美则美矣,却蠢得挂相的乌雅氏气笑了。

    幔帐之后,吕云黛和四爷都是武人,自然将门外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她推推四爷压下的肩,阴阳怪气:“要不还是喝了再说?爷~”

    胤禛方在极乐,忽然被打断,顿时怒不可遏呵斥:“滚!”

    “快走!”苏培盛战战兢兢打发走那没眼力见的乌雅氏。

    待风住雨歇之后,吕云黛软着身子,依偎在四爷怀中。

    “爷,李格格是我啊?”

    “嗯,要不然?你既不稀罕当爷的侧福晋,那就当李格格张格格武格格,赵钱孙刘格格。哼!”

    吕云黛哭笑不得:“奴才哪敢啊,一人身兼十几个格格身份,那今后爷的后宅女人不都是奴才了  。”

    “后宅女子若聚会,奴才得把自己剁碎才能凑出那么多女人。”

    “哈哈哈,爷要不要试试一晚召唤十个奴才侍寝,旁人定认为爷威武的能夜御十女!”

    “闭嘴!不知羞!”胤禛又羞又怒,以吻封缄她喋喋不休的嘴。

    她性子张扬明媚,撒野随性,与他见过的名门贵女全然不同,全无半分贤良淑德,可他却对她束手无策。

    三年,他就纵着自己任性三年,待大婚之后,他需尽快收心,不再愚蠢的沉溺于荒唐情爱中。

    “呜爷挪过去,我快贴墙了。”吕云黛柔声嘟囔。

    胤禛乖乖挪动身子,不满的将还在乱动的女人拽入怀中抱紧。

    “明儿休沐,我要去平谷。”

    “做甚?”

    “奴才接私单呢,平谷有采花贼。”

    “你说的是接连数名幼女被戕害的案子?那件案子不能管!”胤禛语气凝重。

    “啊?不会又是哪位权贵在作孽吧”吕云黛毛骨悚然,全无睡意。

    “嗯,有人在借命。你无需知道是谁。”

    “那是谁?”

    “”胤禛捂住她的嘴。

    “别问,反正不是爷。”

    “就是,我们四阿哥人俊心善,人贱人爱,花见花开,哪儿会做此等丧尽天良的恶行。”

    “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肯定又在暗中骂爷。”

    “瞧爷说的,人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啊,要不爷给奴才吐一根儿瞧瞧。”

    “别问。”胤禛语气严肃警告她。

    “成吧。”

    吕云黛心下骇然,难怪小小采花贼竟折损四名赏金密探,原来又是权贵在捣鬼。

    “那奴才明日就去接另外一单和离私单。”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积点德吧。”胤禛揶揄。

    “才不是,苦主的夫君吃喝嫖赌还打女人,只可惜他小有权势,苦主无法与他和离。”

    “小有?多有?”

    “就,好像是您家远房亲戚来着。”吕云黛抛出话题,其实她今晚醉翁之意不在酒,拐弯抹角就是想与四爷说这桩和离案子。

    “正六品太仆寺马厂协领。”

    “呵呵呵呵”

    吕云黛听到四爷不屑的笑声,就知十拿九稳。

    “爷,是您母族远支一脉的表兄,叫乌雅至德。”苏培盛沉吟一会,才勉强记起来对方的名字。

    如此等小人物,压根连四阿哥府邸的大门都进不来。

    “苏培盛,去办妥。”

    “是。”

    “明日爷休沐,你哪儿都别去,老实呆着。”

    “遵命!”吕云黛搂紧四爷,不劳而获的感觉还真上头。

    四爷和佟格格二人都不是好东西,一对儿黑心肝夫妇,难怪能凑到一起。

    她得趁这三年玩好无间道,左右逢源,为自己和小阿哥多捞点好处。

    她有四爷之间暧昧的关系逐渐趋于诡异的和谐。

    没想到四爷说的陪着他休沐,竟是陪着他在床榻上白日宣淫。

    吕云黛欲哭无泪,吃过午膳之后,她与四爷在床榻上正嬉闹,他忽而咬着她的唇。

    “今晚带你出去逛街,想去哪儿?”

    “想吃好吃的。”

    “好,带你去柳泉居。”

    “吃过晚膳,再带你去买几件首饰。”

    “爷赏的首饰好多都没来得及佩戴,太多了,都放不下。”

    吕云黛指着梳妆台满满当当的珠钗环佩,四爷的辫穗发带都被她用簪子穿一块儿塞在角落,才能勉强放下她的耳坠子。

    “嗯,明日换更大的梳妆台,带西洋珐琅彩玻璃镜,有三层妆奁盒子。”胤禛轻吻她的眉梢。

    “脂粉用完了,口脂用的比从前快了许多,都怪爷!”吕云黛忍不住老脸一红。

    旁的都好说,唯独口脂,必须让四爷赔。

    虽是她在涂口脂,但最后都被他给吻没了,她每日都需补好几回口脂。

    “爷得赔我口脂!奴才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枕檀郎,这颜色忒难等。”

    胤禛斜躺在她身边,见她朱唇轻启,呢喃细语。心微动,忍不住吻她点过口脂的绛唇。

    “唔”吕云黛气得揪他辫子,方才她才新点的口脂,又被他给吃没了。

    二人只吻得气息紊乱,才堪堪分开唇瓣。

    胤禛轻抿唇:“不好,换昨日的,清新些。”

    “不好吗?这款名曰楼外月,昨日的胭脂名曰枕檀郎。”

    “都被爷吃没了。”

    “好,爷赔。”胤禛赧然,伸手擦拭她嘴角被他吻迷乱的口脂。

    苏培盛揣着手,支着耳朵,在门外仔细记下口脂名字和梳妆台的样式儿,明儿得将主子提及的所有物件补齐。

    当真没料到,爷有朝一日竟会对女人用的物件如此揪细。

    趁着四爷心情不错,吕云黛抬起玉足,放在他肩上,摩挲。

    “爷,明儿奴才要回去一趟,家中办喜事。”

    “你仆从成婚。”

    吕云黛愣怔片刻,立即意识到四爷对她私宅之事简直了如指掌,嗔怒道:“哼,奴才在爷面前当真没有秘密可言,就像扒光似的,被爷看得真真儿的。”

    “是谁?哑婶!”吕云黛语气笃定。

    “嗯。”胤禛直言不讳。

    “好啊!哼,你把哑婶子撤走,我不稀罕。”吕云黛赌气起身穿衣衫。

    “恼什么,要么乌鸦,要么哑婶,你必须择其一。”胤禛板着脸。

    “我选乌鸦!”吕云黛推开他抱过来的手。

    “可。”

    “还有谁?”吕云黛忐忑问道。

    “无。”

    听到四爷的答案,吕云黛暗暗松一口气。

    好在柿子与吕夫人没有问题,否则她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二人。

    用过晚膳,她与四爷相偕从阿哥府后门离开。

    四爷并未带仆从。

    再过几日就是乞巧节,沿途都有卖花儿和香包的小贩。

    吕云黛的目光被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吸引,她满头都簪满各色山茶花。

    乞巧节卖牡丹、芍药、合欢、莲花这些结情之花居多,她倒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卖山茶的。

    她好奇扫一眼,却见四爷已然踱步走到那卖茶花小姑娘面前,买下一整篮茶花。

    吕云黛逡巡四周,买下一篮赤色芍药送给四爷。

    世人皆知雍正帝喜欢菊花,曾下旨御制四百八十色菊花瓷。

    吕云黛也这般认为,毕竟历史都是如此记载。

    后来才知道,哼!他是装的,强凹人淡如菊与世无争的人设罢了。

    四爷真正喜欢的花,与他的性子一样割裂矛盾。

    他竟喜欢烂大街的芍药花。

    古人男女两情相悦,则赠之以芍药,表达结情之约。

    芍药还有个名字叫将离,男女在离别时,也会互赠芍药,以此寄托不舍之情。

    世间竟有一朵花同时表达结情与分离两种背道而驰的蕴意,简直就和四爷的性子一样矛盾割裂。

    吕云黛取一朵赤色芍药,簪在四爷耳后。

    胤禛赧然摸着芍药,见有诸多缱绻男女也簪着花,于是折下两支芍药,簪在她云鬓之上。

    来到护国寺,今年乞巧节猜灯谜已然鸣锣开始。

    有四爷这个活字典,各类字谜和吟诗作对简直信手拈来。

    “爷,快瞧啊,那家对出下联给一对儿小狗灯笼。”

    “等着。”胤禛拔步上前,只沉吟片刻,就轻松对出下联。

    “公子写得一手好字儿。”买灯笼的摊主忍不住夸赞。

    “好看吧,我也觉得忒好看!”四爷的字是皇子里写最好的,吕云黛也喜欢的紧。

    与四爷一人提一只小狗灯笼一路逛吃逛吃,不觉间,竟来到北新桥烧烤摊。

    主仆二人挽袖撸串,今晚使唤四爷替她猜灯谜,吕云黛着实过意不去,主动揽下吃烧烤的银钱。

    吃饱喝足,吕云黛拎着灯笼准备护送四爷回去。

    却见他拔步往南锣鼓巷的方向走去。

    不对啊,四阿哥府邸在国子监大街附近。

    吕云黛拔步跟上,一路七拐八弯,却愕然发现距离她的私宅越来越近。

    “爷,奴才护送您回府邸。”

    “不用。”

    也是,以他的身手,她若跟着,不但不能保护他,说不定还会成为四爷的累赘。

    吕云黛不再多言,乖乖跟在四爷身后。

    走到她的私宅门口,她正要与四爷客套两句,一抬眸,却不见他的身影。

    吕云黛被四爷神出鬼没的功夫震慑得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回到私宅内,柿子带给她一个噩耗,哑婶的女儿今日来寻亲,将哑婶接回湖州老家颐养天年了。

    吕云黛只哦一句。

    “走得如此着急,我请她们明日留下吃喜酒都不愿,估摸着有要紧事。”柿子怅然。

    “没事,回头我再去买个婆子回来。”

    吕夫人被柿子照顾的极好,虽依旧疯疯癫癫,但却已然能自理,沐浴吃饭如厕都能自己解决。

    只不过她似乎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苏醒。

    柿子大婚这日,新娘子娘家来了许多亲戚。

    吕云黛客客气气招呼着。

    众人见她一副未出阁少女装束,不知怎地,就聊到替她说媒。

    “奇怪,我怎么瞧着这家小妹估摸着生过孩子。走路姿态都像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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