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当牙婆五十年,语气极为笃定。
“大喜日子别瞎说!”孙秀才觑一眼堂了不知多少代的婶婆。
此时四阿哥府邸内。
胤禛今日下朝之后,并未前往礼部,而是径直打马回到府邸。
与晖儿嬉玩一阵,他来到书房内处理礼部奏疏。
一束盛放的赤色芍药插在天青汝瓷梅瓶中,煞是炽艳。
“爷这芍药买的好啊,估摸着能开个三四日。”苏培盛忍不住夸赞。
四爷书房淡雅沉静,并无过于浓艳之物。
这芍药看着突兀至极,却莫名好看,仿佛一抹朱砂点染于灰白寡淡的水墨画般灵动,红日般,耀目且温暖。
“三四日?”胤禛蹙眉。
“立即去找花匠,将这束芍药扦插培植,务必成活。”
“啊?爷,若扦插就需将花儿摘下,不如待花儿快枯萎之时,再让花匠扦插培植。”
“枯萎”胤禛凝眉沉吟:“把花夹在厚辞典中,做成花签。”
苏培盛忙不迭伸手取出梅瓶内的芍药,却见四爷伸手拔走一支,重新塞回梅瓶内。
一朵孤芳独美,反而比方才一束群芳争奇斗艳更有意境。
“嘿嘿嘿,爷,这是哪位姑娘送的花哩?”苏培盛嘿嘿笑道。
“碎嘴!”胤禛低头继续翻阅奏疏。
南锣鼓巷内,吕云黛明日值夜,今晚依旧歇息在私宅内。
此时她正坐在小花园花圃前,将今日四爷送的茶花扦插在花圃里。
“主人,大半夜在做甚?”柿子穿着喜服,牵着新婚娘子的手。
“都说是小妹。”吕云黛尴尬看向柿子的娘子。
“醒春姐姐,别听他瞎叫。”
“多谢您救下夫君,我才能与他结为夫妇,夫君的主人就是我的主人,请受醒春一拜。”
吕云黛眉眼含笑,柿子的眼光不俗,醒春是个实在人。
“嫂子,说了是小妹就是小妹,柿子有今日,都是他自己赚来的,他可会掌家了。”
说话间,吕云黛将准备好的一对儿金镯子与两张地契交给醒春。
“这是我的贺礼,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快些去洞房吧,我们家人丁不旺,还盼着你们二人加把劲儿,今晚我就不闹洞房了。”
吕云黛推着一对新婚夫妇去洞房。
待将柿子夫妇送走之后,吕云黛坐到正在数星星的吕夫人身边。
“娘,我们也该去歇息了。”
“四娘,跑,跑跑跑,别回头。”
“好,我不回头。”
伺候吕夫人歇下,吕云黛正准备回屋歇息,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哨声。
锥心刺骨的剧痛席卷而来,她飞身朝着哨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格格,奴才来了,奴才来了!!”吕云黛哽咽的跪倒在暗巷内的马车前。
“暗六,进来说话,你们都回避。”
吕云黛战战兢兢爬进马车,昏暗马车内,一灯如豆。
佟格格端坐在内,却是满目焦急。
“格格,不知您召唤奴才所为何事?”
“暗六,我我好像有了。”
“格格,有什么?”吕云黛一头雾水。
“我我似乎有孕了。”
“不可能!”吕云黛抓住佟格格的手腕,焦急诊脉。
须臾之后,她满眼震惊,不可置信瞪圆眼睛。
“格格!那晚之后,您是不是又与他幽会了?”吕云黛大惊失色。
“没有,真没,自那晚离开,我都快两个月没见他,只能是那一晚。”
“暗六,我倒是要问你!为何你给的避子药无效,为何!”佟佳氏呜咽道。
吕云黛满头冷汗,心急如焚在千头万绪中抽丝剥茧,愕然意识到自己被四爷给忽悠了!
她真是太信任四爷了,竟不曾查验过那些避子药,定是避子药出了问题。
要怪只能怪四爷!吕云黛气窒,决定回头再找四爷算账。
此时她垂头丧气:“格格,避子药未必一定有效,奴才怀上大阿哥之时,也曾服用避子药。”
她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否则以您对四阿哥的了解,他又如何会让奴才这般卑贱之躯怀上他的子嗣?”
“哎,你说的极是,可如今该如何是好,我这几日提心吊胆就怕被人发现。”佟佳氏欲哭无泪。
“格格,您想如何做?奴才听命行事。”吕云黛毕恭毕敬说道。
佟格格性子无常且跋扈,吕云黛不敢将珠胎暗结这件事揽在身上,免得她哪一日忽然反悔,又反复无常找她秋后算账。
“我我想生下来。”
“!!!”吕云黛没忍住腾地站起身,脑袋磕在马车顶,疼得眼冒金星。
“格格!您务必三思!您这般如何对得起四阿哥?当初是您哭着求着要嫁给四阿哥,可如愿之后,却为何辜负四阿哥。”
“我知道,可我现在悔婚来得及吗?赐婚圣旨都下了,我若悔婚,就是抗旨不遵。”
吕云黛头疼扶额,佟格格偷情这件事,就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她悔不当初,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多此一举,将鄂尔泰之事告诉佟格格了。
如今彻底骑虎难下。
“暗六,你得帮我,否则我若东窗事发,今后指不定谁当四表哥福晋,外人能对你的小阿哥好吗?我若出事,定供出你,咱主仆二人死也有个伴儿,呜呜呜”
可恶的佟格格,句句都掐在她七寸,吕云黛被威胁的头皮发麻,却已然沦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强迫自己冷静,想着如何亡羊补牢。
“格格,即便您能诞下孩子,又该如何安置?又该如何瞒过四阿哥?”
“四表哥那不必担心,他不敢得罪我们佟家,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佟佳氏语气张狂,气焰嚣张。
吕云黛忽然觉得心寒,忍不住心疼四阿哥。
“我我若诞下孩子,你就把孩子交给鄂尔泰,他开春即将外放广西为小吏。”
“我知道,肯定是我阿玛在捣鬼!我已警告过阿玛,鄂尔泰
若外放有任何三长两短,我必死生相随,阿玛答应了。”
吕云黛目光落在佟格格额头上的淤青,大概猜测到她用何种决绝方式逼着强势跋扈的隆科多大人给出承诺。
“格格,可您如何瞒过佟家?待您显怀,肚子压根遮不住。”吕云黛冷汗涔涔。
“我知道有一种秘药,能让胎不显怀。只不过孩子小些,并不碍事,临盆那个月,我会找借口去潭柘寺斋戒一个月。”
吕云黛一听就知道佟格格早就有主意,于是愁眉苦脸匍匐在地:“您想让奴才做什么?”
“为我接生,把孩子秘密送去给鄂尔泰。”
“啊”吕云黛欲哭无泪。
“暗六,这是命令,若事成,我欠你三条命,你必须清楚,我欠你三条命,比你欠我三条命更好。我还能想办法帮你寻到解开蛊毒的解药。”
佟佳氏深知这些看似忠臣的暗卫,若无佟家独门蛊毒控制,一个个都会彻底沦为极端的杀人狂魔。
暗六定不会拒绝她。
“好!但奴才要双份解药。”
“没问题。”佟佳氏雀跃点头。
“格格,奴才定为您赴汤蹈火。”吕云黛咬牙应下。
富贵险中求。
若她有解药,就能毫无顾忌带走晖儿,还给四阿哥生个蛋!
与佟格格约定好在来年正月前往潭柘寺之后,吕云黛愁眉苦脸回到四阿哥府邸。
完了,四阿哥被绿的非常彻底。
绿吧绿吧,希望四阿哥脑袋上顶着一整个科尔沁青青草原!
待她拿到解药,就带着晖儿远走高飞,管他当绿帽王还是绿帽皇。
她不动声色,将那些有问题的避子药换掉,转而替换成她前些时日亲自调配的温和避子药。
她火急火燎来到四爷书房内:“爷,奴才想看书。”
胤禛正伏案处理琐事,乍然听她说要看书,板起脸义正言辞:“得了吧,爷不指望你那点墨水,爷的藏书阁没那些不知羞的书。”
吕云黛叉腰:“主子说什么呢,奴才哪儿不知羞?”
吕云黛拔步坐到四爷怀中,故意扭腰。
“奴才好奇,爷对男女之事若全无启蒙,又如何知晓的?嗯?”吕云黛坏笑的将唇贴在四爷耳畔喁喁细语。
“爷书桌暗格里那些羞人的书,奴才看得真真儿的,爷真是好学生,全用在奴才身上了。”
胤禛面颊绯红,慌乱伸手捂她嘴。
皇子出精之后,内务府会准备春宫秘戏图与各种难以启齿姿态的欢喜佛,让皇子启蒙知晓情事。
甚至有嬷嬷带着八名宫女来到他面前,让宫女们不着寸缕站在他面前,用玉势演绎男女欢情的过程。
那八名宫女,他没要,对情爱一事依旧寡淡。
只是到底还是被一只可恶的小狐狸勾着,彻底破功,胤禛气恼,将还在乱撩拨的女人压在怀中。
“咿呀,爷,这招怎么没见爷试过?”吕云黛捧着四爷私藏的《幸周后图》,故意逗他这个小古板。
胤禛目光缓缓落在那画册上,眸色渐深。
“别闹”
他再次听到自己染着沙哑欲色的低沉呢喃,陌生而羞耻。
到底还是没忍住,将含情脉脉与他对视的女人抱回床榻:“现在试。”
天气闷热,吕云黛裹着四爷宽袍的寝衣,来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藏书阁内。
“要何书?”胤禛伸手,将她滑落肩头的衣衫拢紧,担心再滑落,索性将手掌放在她肩上,压着寝衣摩挲。
“奴才要看有关妇人胎产的书,爷这肯定没有。”吕云黛并未抱太大希望。
她不想花钱去买书,随口来四爷这问一嘴而已。
却见四爷踱步来到一处墙角书架,取出四五本厚书。
看到书名,吕云黛诧异翻开一本《胎产书》,眼前赫然出现密密麻麻的工整小字,都是四爷亲自做的批注。
他细心的将女子从备孕到出月子的内容都写下详细备注,甚至还记下他的疑惑,疑问之后,详尽写下答案,他还真在看啊
看落款时间,竟是在宗人府内。
原来在她瞧不见的地方,他竟如此细致,还真是个好爹,为小阿哥能平安降生,甚至自学成才,俨然是半个妇女之友。
“看这些做甚?你若有孕,不必费心这些,只管放松心情即可。”
“只是你近来不曾有初孕迹象,不必太心急。”
“有备无患嘛,万一奴才哪一日临盆,爷正随康熙爷御驾亲征,或去盛京当差,没在奴才身边陪伴,奴才还能自救。”
胤禛摇头:“绝不可能有这一日,你临盆前两个月,无论爷在哪,都会归来,这是爷对你的承诺。”
“啧啧,爷好大的口气,若康熙爷下旨呢,您还能抗旨?”
胤禛莞尔,扣住她的腰肢:“那是爷的事情。”
“好好好,可奴才还想读读书,省得爷总说奴才不学无术。”
吕云黛从四爷取来的一堆书中,随手拿起三四本,抱着书,回到软榻上瞧。
《胎产书》《经效产宝》《妇人大全良方》《景岳全书妇人规》,有这四本足矣。
她记得她单线联络的探子中,有一位接生婆,回头再找她实践几日。
趁着四爷去沐浴更衣,她悄悄服下避子药。
自那日起,她都会在事后服用避子药,结合用内力逼出精水,安然无恙数月。
康熙三十一年十二月十六,雪后初霁。
年关将至,再过几日,各部衙即将封笔挂印春假休沐。
四爷几乎都待在礼部,晚膳都忙得不可开交。
吕云黛今日休沐,正准备去照顾小阿哥,耳畔却再次传来那夺命的短哨声。
怎么回事?如今还没到日子呢,佟格格就迫不及待上门催命了?
她心惊胆战滚进马车内,当看到佟格格浓艳的妆容之时,惊得张大嘴巴。
“暗六,我撑不到下月临盆了,你必须在今日为我催生,我怀的是双胎呜呜呜”
吕云黛眼前一黑,险些吓晕。
“在我生产之前,你替我做一件事,杀了鄂尔泰的福晋。”
“格格”吕云黛本想劝说,却见佟格格取出短哨威胁。
“奴才遵命!”她一咬牙,随便编了个来月事的理由告假三日,飞身前往祭酒府。
杀一个内宅妇人,简直易如反掌,是夜,那女子就轻松被伪装成吃枣子噎死。
吕云黛杀人之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来到鄂尔泰的书房。
此时他正借酒浇愁。
吕云黛拔步入内:“公子,您必须立即与我走一趟。”
佟格格身怀双胎,她着实没把握能让母子三人都平安,她必须将鄂尔泰这颗定心丸送到佟格格身边。
“不可,我已然失了廉耻,不能再”
“格格即将临盆。”
潭柘山南麓。
吕云黛领着鄂尔泰来到一处深山庄园内。
庄子内全都是面生的仆妇伺候,并非佟格格贴身的奴才们,她甚至没察觉到佟格格贴身暗卫的气息。
与佟格格对视一眼,吕云黛读懂她眼神中的命令。
待佟格格离开之后,这座庄子不准有任何活物。
实惨,她到哪儿都被人当成刀子,路过的狗都能踹她两脚。
佟格格到底还是不信任她接生,数名一看就知经验老道的产婆鱼贯而入。
产室内一阵痛苦惊呼之后,鄂尔泰含泪冲进产室。
吕云黛感慨万千,只能默默守在门外。
里间不时传来鄂尔泰的呜咽与佟格格的哀嚎声。
直煎熬到第二日临近午时,才传出婴孩啼哭声。
整整三日,她眼睛都不敢闭,守在门外。
第四日清晨,鄂尔泰小心翼翼抱着个大食盒,来到她面前之时,竟曲膝匍匐在地:“多谢。”
“您该谢谢格格。”
鄂尔泰浑身轻颤,似在忍泪,低头离开。
待鄂
尔泰离开之后,佟格格虚弱的声音传来:“暗六,伺候我更衣梳妆,我要去潭柘寺斋戒。”
“是。”
吕云黛拔步入屋内,看到佟格格惨白憔悴的面容,忍不住瑟瑟发抖。
“快些,我只有十日,十日后,我就需回府邸。”
吕云黛动作麻利伺候佟格格梳妆,仔细为她敷一层厚重脂粉,才勉强有几分血色。
“你先去潭柘寺,将乔装成我的女子处理掉。”马车内,佟格格捂着肚子,有气无力说道。
“格格,你才诞育孩子没多久,若不调理好,身子会垮的。”
“嗯。”佟佳氏岂会不知,但看到那一双襁褓中的儿女,即便让她立即去死,都值了。
吕云黛取出一盒药交给佟格格:“这是奴才为格格调配的养身滋补之药。”
“你有心了,暗六,我不会亏待你的,现在我们一家四口欠你四条命。”
“多谢格格。”
“杀!全杀光!一个不留,烧掉这!”佟佳氏目露阴狠。
吕云黛后背发凉,只能无奈垂首。
将佟格格送回潭柘寺,她回身来到庄园内,咬牙开始麻木砍杀,十七条人命与庄园一道焚毁。
毁尸灭迹之后,她精疲力尽回到金鱼巷内。
今日晚间,还需去值夜,此刻她一身血腥气息,怏怏不乐推门入内,冷不丁却瞧见院中海棠树下,站在一道挺拔身影。
“哼,还知道回来?”胤禛怒不可遏。
“爷奴才去接了桩大买卖。”吕云黛心虚道。
“哼,今后不准再接乱七八糟私单,你要多少银子,到库房自己拿!”
那日,胤禛听闻她因月事告假,总觉得心绪不宁,想起她的月事提前十几日,担心她难受,夜半就巴巴寻来,没成想却被她给诓骗。
“伤哪了?”胤禛嗅到淡淡血腥气息,忍不住伸手解她衣衫。
“没呢,是旁人的血,爷若不信,一会与奴才共浴,仔细检查检查?”吕云黛陶侃。
“哼。”胤禛转身踱步入厨房内烧水。
趁着四爷为她烧热水沐浴,吕云黛赶忙换下血衣,坐在水井边搓洗。
殷红的血,瞬间将脚下染红。
她盯着血河出神,想起佟格格狰狞嗜杀的面孔,知道这件丑事的人都死光,除了她。
以佟格格的脾气,迟早都会对她下手,她该如何自保?
她将目光投向正坐在灶膛前生火的四爷,大婚之夜,佟格格又该如何隐瞒四爷?
四爷若与佟格格同房,二人裸裎相见之时,佟格格肚子上因双胎而留下的妊娠纹比她的更严重,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四爷岂会不知?
吕云黛头疼欲裂。
沐浴之后,她乖乖跟着四爷回阿哥府,一踏入书房,她就钻到四爷怀里。
“困,奴才歇会。”
脚下一轻,她被四爷抱回内室。
她几乎沾到四爷怀中没一会,就沉沉入睡。
胤禛将她抱回床榻,轻点她的睡穴之后,眸中温情瞬间幽戾。
“爷,生了,一对儿龙凤胎,鄂尔泰将那一双儿女藏在他烟袋斜街私宅内,找人充当外室照顾着。暗六守了三日,为她处理善后事宜,知情者全死了。”
苏培盛白着脸,瑟瑟发抖。
“要将这件丑事捅出去吗?”
“不急。”胤禛目光怨毒,冷笑道
吕云黛直睡到第二日才苏醒,四爷已然去上朝,趁着四爷不在,她心急如焚赶到潭柘寺,找佟格格要解药。
佟格格正懒懒躺在禅房内。
“没有解药,暗六,此蛊无解,每年都需服用,暗卫服役满二十年之后,即可无需服用解药。
简直是晴天霹雳!吕云黛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可恶的佟格格定早就知道,却依旧无耻的利用她,佟格格这个蛇蝎美人和四爷还真是绝配!!
此刻开始,她对佟格格的愧疚彻底荡然无存,她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获得最大的利益。
“好,那奴才恳请格格照拂奴才的孩子。”吕云黛假装感激涕零。
与佟格格虚与委蛇一番,吕云黛垂头丧气回到金鱼巷,将避子药统统给换成坐胎药
康熙三十二年六月末,吕云黛热得躲在四爷书房内,蹭冰盆与象牙席子纳凉。
昨儿小八休沐来瞧她,他在十三阿哥身边果然过得愈发滋润,脸都圆了。
她正热得摇扇,身后一团火忽然靠近。
“别闹,热死了。”
四爷身上无论何时都暖呼呼的,冬日里抱他舒服,炎炎夏日恨不能将他踹下床。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猫着腰,拧身又端来两个冒着丝丝凉气儿的大冰盆。
“下月随爷去木兰围场。”
“啊?今年又要举办木兰秋狝了吗?”
“嗯。”
“不去!热死了。”吕云黛彻底恃宠而骄。
“去吧,爷给你买镯子,再给你买座四进的新宅子”胤禛温声诱哄。
吕云黛一骨碌坐起身来,他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给她买,那就定已经准备好了。
他一抬眸,果然看见四爷手里捻着一封房契,另一只手正转着一对儿镯子。
吕云黛咬唇,有些不好意思:“爷,我会不会太贪财了?”
“哼,贪财挺好,爷倒是怕你贪别的不切实际,空花阳焰之物。”
胤禛褪去她手腕上前两日才换的新镯子,为她戴上他今日新买的镯子。
“沉吗?”
“还好。”
“哦。”胤禛又笑着从身后取出一根沉甸甸的金步摇,熟练簪在她云鬓上。
“现在呢?沉吗?”
“沉沉沉。”吕云黛满眼喜色,赶忙用手托着被沉重金步摇压酸的脖颈儿。
“陪爷去木兰。”
“成。”
吕云黛话音未落,却被他揪住小衣细带,轻扯间,二人就裸裎相对。
二人愈发熟悉彼此的身子,轻易间就能撩拨得对方动情。
可今日却不对劲,四爷才刚开始与她拥吻,吕云黛忽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她抓过窗台边的痰盂呕吐不止。
吕云黛心里多少有些直觉,她该是又怀了四爷的子嗣。
所以这几日,即便她自己没诊出喜脉,也不曾纵着四爷发狠要她。
果不其然,她缓过劲来,给自己把脉,果然探到微弱的喜脉,只是月份还小,尚且不明显。
“是不是有了?”胤禛满眼喜色。
“嗯,爷别闹我了,难受。”吕云黛吐得头晕脑胀,奄奄地枕在四爷腿上:“爷揉揉心口,我烧心。”
“好!甚好!你在府里好生安胎,爷去木兰,十月初定赶回来。”
胤禛俯身吻她苍白面颊,温声安抚:“放心,爷只带太监随侍。”
吕云黛正烧心得喘不上气,忍不住鼻子发酸,抓住他的耳朵:“奴才去,奴才不想一个人待在府里,咱带上小阿哥一块去。”
四阿哥府邸里当真卧虎藏龙,各方势力的探子都有,甚至康熙爷的探子都有,面对这些探子,四爷自然只能沉住气。
可她却懒得与那些人虚与委蛇,尤其是德妃派来的乌雅氏。
四爷觉得乌雅氏麻烦,上个月将她收为侍妾格格,彻底将她束缚在后宅中寸步难行。
可她就怕乌雅氏联合德妃挑事儿,还不如跟在四爷身边。
这个男人俨然是大清第一好爸爸,一定不会亏待他的孩子。
“好,那就提早前去,行程放缓。”胤禛摩挲掌心薄肩。
“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一、二,二阿哥产期在来年二月。”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岁大阿哥哒哒哒欢快的脚步声。
吕云黛和四爷赶忙坐起身来穿衣衫。
“哎呦,小阿哥这风车真好看,快让苏安达瞧瞧,阿哥您快瞧,桃子熟了!苏安达带您去看大桃子。”
苏培盛忙不迭凑上去拦住小主子。
“苏安达,爷要给阿玛看爷做的风车。”
苏培盛笑呵呵抱起粉雕玉砌的小阿哥,小心翼翼放在肩上:“哎呦,您阿玛正在忙呢,咱先去看大桃儿。”
“阿玛和额娘在生二弟嘛?”弘晖抱住苏安达的脑袋,奶声奶气。
苏培盛咧嘴:“是啊,明年您就要当兄长了。”
“哦哦哦哦,那太好了,爷还想要个扎漂亮鬏鬏的小妹。”
屋内吕云黛将肚兜丢到四爷脸上:“定是你撺掇着晖儿闹腾要弟弟妹妹!不知羞!”
胤禛俊脸薄红,扯下兜头的肚兜,笑着为她穿好。
“不是爷。”他虽不会无聊的撺掇小孩子当帮凶,但却并未阻止奴才们撺掇。
“可佟家那”吕云黛惴惴不安钻进四爷怀里。
“你是佟家人,表妹欲将你作为陪嫁丫鬟,爷只是提前对你做陪嫁丫鬟该做的事而已。不必担心。”
“二阿哥叫弘历,爷先答应我。”吕云黛抓住四爷的手掌。
“嗯。”胤禛潜意识里不想将次子取名为弘历,他总觉得她如此迫切的想要弘历这个名字,并非好事。
“现在开始,你乖乖当侍妾格格李氏。”
“好。”吕云黛乖巧点头。
生下乾隆大帝已然成为她的执念,长寿的乾隆帝牵系短命的晖儿,她必须不计代价生下弘历。
成为侍妾格格,就意味着她不能随时赖在前院里,而是要到垂花门内困守。
偌大的四阿哥府邸不再空旷,去岁末,太后和康熙爷又赏给四爷七个如花美眷。
如今的后宅里共有十个侍妾格格。
“暗六,后宅里除了乌雅格格、伊格格、苏格格、马格格你需警惕,旁的可与她们多走动,若需她们协助何事,直接命令即可。”
“啊”吕云黛满眼震惊。
四爷从不提及后宅之事,吕云黛真没想到四爷的控制欲简直如此病态,连后宅的女人都要牢牢把控在他自己手里。
不用猜都知道,四爷后宅其余侍妾格格全都换成他的心腹了。
吕云黛此时戴着李格格的面具,忐忑跟在苏培盛身后。
踏入垂花门,绕过一面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吕云黛一眼就瞧见锦衣华服的乌雅格格正与几个侍妾格格在荷花池边赏花。
“李姐姐回来啦。”
一杏眼桃腮芙蓉面的紫衣少女朝她翩跹而来。
这少女看似与李格格交好,却是方才苏培盛点名需警惕的马格格。
“李格格,您伺候爷辛苦了,奴才送您回去歇着。”苏培盛一甩拂尘,昂首走在前头给暗六引路。
“诸位姐姐妹妹,我先回去歇歇,有空再叙。”
吕云黛客套朝莺莺燕燕们含笑道。
“李妹妹当真好福气,我们想辛苦都求不来呢。”乌雅格格阴阳怪气,显然故意给她拉仇恨。
吕云黛笑而不语,转身跟着苏培盛来到一处清雅小院内。
院子并不算宽敞,只有两间阔面屋子。
甚至没个小花园散步,想想也是,侍妾格格哪能住多豪华的院子。
就连屋内的床榻都是窄小的拔步床。
床榻小的与紫禁城嫔妃宫中的单人床一模一样。
电视剧里时常描述宠妃与皇帝在大床榻上翻云覆雨,现实却是紫禁城里的床榻除了龙床与凤床,其余嫔妃的床榻都并不宽敞。
满人的破规矩多,讲究藏风聚气。
嫔妃们就寝的床榻都不会做得太宽敞,一方面保暖,另外一方面,是为防止皇帝去嫔妃宫里声色犬马乐不思蜀。
所以才将床榻换得狭小不适,让皇帝没兴致沉沦。
当然,龙榻除外,吕云黛在紫禁城内,曾经好奇窥视过嫔妃在乾清宫侍寝,啧啧,那真是好大一张床。
难怪康熙爷能在那张宽敞的龙榻上,一夜九妃连珠。
是夜,吕云黛独自在后宅就寝,却辗转反侧。
后宅内人多眼杂,不比四爷所居的前院,她还需分神保持警惕。
她才躺下没一会,就忍不住起身抱着痰盂干呕。
“六统领,您快些喝水。”
后宅侍妾格格们身边伺候的奴才都由苏培盛亲自调拨。
听到对方唤她六统领,吕云黛就知道是自己人。
“你去拿些酸杏子来,我压一压恶心。”
吕云黛难受捂着心口,二阿哥闹腾的厉害,她心想乾隆大帝难道是个活泼好动的泼猴不成?难怪他能活到八十九。
喘息间,她忍不住低头继续呕吐,后背忽然被人轻轻拍抚,吕云黛登时毛骨悚然,感知到四爷的气息之后,才松一口气,却又绷紧身子。
“爷怎么来了?”吕云黛心下骇然,方才她站在窗边,对着房门的方向呕吐,压根没发现四爷的身影。
可他却神出鬼没出现在她身后,而她身后是书桌与一道墙,并无旁的入口。
显然房中有不为人知的密道。
吕云黛心下骇然,难怪历史上雍正帝要将他的潜邸改造成雍和宫,供奉神佛。
定是此地藏着许多秘密,他才欲盖弥彰。
吕云黛不动声色,白着脸,转身扑进四爷怀里:“爷,奴才难受,小阿哥忒顽皮。”
“床榻还狭小,奴才就怕一翻身跌到床低下,伤着小阿哥该如何是好啊!”
吕云黛假装凄凄呜呜,她为他辛苦孕育子嗣,怎么能没有高床暖枕与暖男四伺候。
她才不依!哼!
“爷不陪着奴才,奴才睡不着。”
吕云黛谎话连篇,其实她只想睡四爷前院里的大床,享受一等一的暗卫保护,至于四爷,可有可无。
他若不在更好,她一个人还能独享四爷的床榻。
“要不,为了小阿哥,奴才与爷换床睡可好?”她厚着脸皮开口。
“后日前往热河,你再忍忍”
胤禛话音未落,竟见她抱着痰盂痛苦孕吐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吐得无精打采的女人打横抱回前院歇息。
四阿哥来后院自然惊动一众侍妾们。
乌雅格格整理好妆容之后,踩着花盆底鞋,袅娜来到李氏院外的八角亭守株待兔。
却被告知李氏那狐媚子竟撺掇四阿哥将她抱回前院侍寝。
登时气得面色铁青。
这边厢,吕云黛一回到沁凉的前院内室,就惬意的在宽敞的象牙席上翻滚。
“真舒服~”
如果后背那团火别靠近就更舒服了。
“热死了,爷挪挪。”
胤禛乖乖往床榻外侧挪身:“歇息吧,明日一早出发。”
她有孕在身,胤禛决定提早出发,行程缓慢些。
“咿,爷今儿换了香胰子。”吕云黛凑到四爷身边,侧身趴在他怀里。
算了,火炉就火炉吧,不抱着他,总觉得缺点什么,睡得不踏实。
“不嫌热了?可要竹夫人?”
四爷温热的吻落在她眉心,吕云黛困得睁不开眼:“不要,就要你。”
胤禛扬唇,下意识想将她拥紧,却担心将她热醒,于是将伸出的手掌收回。
一室静谧,苏培盛轻手轻脚,在内室又添置两个大冰盆。
浸过冰水的沁凉竹夫人也被放在床边矮榻上,却并未派上用场。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被四爷吻醒,揉着惺忪睡眼赖床。
“二阿哥还困。”
“哼不知羞,总赖孩子。”
胤禛将温热的帕子揉在她脸上:“张嘴。”
吕云黛抱着四爷手臂,困得睁不开眼,心安理得被四爷伺候着洗漱更衣,用早膳。
迷迷瞪瞪入了马车内,直到出城门,才渐渐缓过神来。
“爷给挠挠后背。”
“好。”胤禛腾出一只手,轻轻在她后背抓挠。
此时苏培盛倏然在马车外提醒:“爷,万岁爷来了。”
一听到万岁爷,吕云黛顷刻间睡意全无,她偷眼看向马车窗外,赫然看见一辆朱轮马车停在官道边。
御前伺候的大太监李德全和梁九功都坐在马车前头,二人都穿着便服。
第52章 第52章难产
李德全和梁九功,这两位康熙爷身边最心腹的贴身太监,俱是身手不凡。
吕云黛甚至看不出李德全的境界来。
此时李德全似笑非笑,似乎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当真是让人心惊,吕云黛赶忙放下马车帘子,再不敢从缝隙窥视。
也不知四爷在马车内与康熙爷都说了些什么。
四爷回到她身边之时,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吕云黛知道他此刻心情不错,于是摇着扇子,凑到他身边。
“爷遇到大喜事了?”
“嗯。”胤禛收起笑意,他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愈发疏于防备,竟被她轻易看穿心思。
“没有,方才与汗阿玛聊起你有身孕一事,汗阿玛并未动怒。”
“真不气啊?”吕云黛心里有些小失望,她倒是希望四爷挨骂,好久没看到他倒霉了,还真有点怀念。
“嗯。”胤禛不再多言,低头处理汗阿玛安排的琐事。
七月末,走走停停半个月才抵达热河。
吕云黛一来到热河行宫,就开始悄悄打听热河行宫里是否有个叫李金桂的宫女。
她记得野史传闻,四阿哥弘历的生母并非是钮祜禄氏,而是热河行宫的汉人宫女李金桂。
传闻雍正帝还是雍亲王之时,因服下鹿血酒而稀里糊涂宠幸一名热河宫女。
那宫女即将临盆之际,被前来热河巡幸的康熙帝发现,她本就临盆在即,吓得在草屋中诞下四阿哥弘历。
她得去看看李金桂是否确有其人。
一切可能阻拦她顺利诞下弘历的不确定因素,她都必须提早排除。
如果真有李金桂,她必须死。
吕云黛在心底默默祈祷传闻是子虚乌有,可她埋伏在热河行宫内的探子却还是带来了噩耗。
“有,她在万壑松风当差,年十三,去年才来。”方脸老嬷嬷回话道。
“容貌如何?”
“此人生的貌美清丽,只是心气也高,因为得罪了内务府里的郑嬷嬷,才被打发到热河行宫来当差。”
“否则以她的容貌才情,若在紫禁城内,说不定还真能兴风作浪一番。”
老嬷嬷语气顿了顿:“近来她似乎在走门路,想调遣到圆明园当差。”
“这两日,把她安排到我身边,我瞧瞧她。”吕云黛面色凝重,就连手里最喜欢吃的酥酪都不香了。
“罢了,不必带来,你找个机会,把她解决掉。”吕云黛一阵反胃,忍着烧心的灼痛,难受得揉着心口。
“统领,属下需要知道理由。”
探子们虽不知道真正效忠的主子是谁,但每年都需要对一位监察使单独汇报。
吕云黛无权干涉探子们到底对哪一位监察使汇报,甚至严禁打听。
以防止暗卫对探子独断专行,脱离四阿哥的管控。
“容我想想。”吕云黛头疼扶额,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还真是一孕傻三年。
“就说暗六统领觉得此人心机叵测,恐是旁人探子。”
“属下遵命。”老嬷嬷领命离去。
吕云黛换回李格格的面孔,闪身回到月色江声小筑。
她前脚刚离开,暗六私底下诛杀一名宫女的消息就传到胤禛耳中。
“爷,奴才方才悄悄去看过那李金桂,生的秀美至极,竟与暗六不相上下。您要不要瞧瞧?”
苏培满眼喜色,方才见到李金桂那一瞬,他立即联想到,也许能用这背景干净的小宫女,彻底替代暗六在爷心里的位子。
这些年来,爷对六子的态度,愈发不是主仆,更不像对猎物与玩物。
而是苏培盛头疼不已,而是更像禁忌的爱恋。
“呵,自去掌帼三十。”胤禛冷笑。
暗六再不济,也是小阿哥们的额娘,也是他最心腹的奴才,并非什么玩意都能与她相提并论。
“哎呦,奴才知错,四阿哥息怒。”苏培盛哭丧着脸,左右开弓打脸。
“没有下一次,狗奴才,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些时日,胤禛愈发对佟家不满,可他却无法发作。
倘若与表妹的婚事作罢,佟家定会恼羞成怒,收回暗卫。
暗六将被佟家处死,或安排给旁人为暗卫。
胤禛眸色渐冷。
若非叶天士对那蛊毒解药仍无半点进展,他也不必如此忍辱负重。
“爷,那宫女真不错,您即便今儿打死奴才都成,爷求求您瞧一眼可好?”
胤禛冷眼瞧见苏培盛那狗奴才满脸通红,还在为他的事情着急,终是于心不忍。
到底是他自己精心培植的心腹,二人更是自小就相依为命。
罢了,就看一眼。
“嗯。可。”
苏培盛满眼喜色:“奴才这就把她带来。”
苏培盛边打自己耳刮子,边小跑着去寻李金桂来。
“小崔子,你去寻一身好看的行头,亲自伺候那李氏沐浴,与陈嬷嬷检查检查她的身子。”
“啊?师傅,若让暗六知道,她定会生气的,她如今还怀着爷的子嗣,您若得罪她”小崔子欲言又止。
“学着点,你记住了,咱的主子只有四阿哥一人,除了四福晋,旁人与咱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暗六也是奴才。”苏培盛没好气的说道。
“暗六那倔驴脾气,荣宠压根不会长久,你啊,该在花开正盛之时,就需考虑花儿开败之后,下一朵花开在哪。”
“徒儿铭记在心。”
这边厢,吕云黛百无聊赖,拔步前往四爷书房。
冷不丁与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照了面。
吕云黛有些发懵,那面生的女子穿的衣衫是侍妾格格的行头,可她记得四爷后宅没这号人。
“这位妹妹是?”
“奴才热河行宫万壑松风洒扫宫女李氏。”
一听到李氏,吕云黛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爷让你来伺候的吗?”
“是。”李氏面露绯红,娇羞垂首。
“哦。”吕云黛转身离开。
哼,男人还真是只有挂在墙上落落地装盒子里,才能真正老实。
亏她还信他说三年只独宠她一人的鬼话,若非她今日撞见,还不知道他两面三刀的欺瞒。
李金桂忐忑不安,目送那位侍妾格格离开,听闻四阿哥身边最得宠的就是这位李格格。
方才偷眼瞧着,似乎也不过如此。
李氏生的端方娴雅,却并不算美人儿,她的容貌简直能轻松碾压李格格。
李金桂受过诸多搓磨,深知凡事都需谦虚谨慎,故而并未得意忘形,而是在盘算着一会见到四阿哥,该如何让皇子对她一见倾心。
此时苏培盛端着托盘,来到李金桂身边。
“走吧,一会见着四阿哥,机灵些,爷喜欢聪明的女子。”
“多谢苏哥哥提点,奴才定不忘苏哥哥大恩。”李金桂毕恭毕敬,朝着苏培盛公公见礼感谢。
“走吧。”苏培盛私心希望李金桂能分宠,如此暗六就不会一枝独秀,爷就不会对暗六沉沦。
入了书房,苏培盛虾腰:“爷,李氏来了,她抚琴不错,您正好松快松快。”
“可。”胤禛并未抬头,而是继续处理汗阿玛安排的奏疏。
反正这个宫女一会都要打发走,何必浪费时间。
笔走龙蛇间,耳畔传来袅袅清音,胤禛顿笔。
没想到在热河行宫里,竟能欣赏到如此绝妙琴音。
他忍不住停笔,专心鉴赏。
倏地,他忍不住抬眸指正:“错了。”
眼前出现一张清丽温婉的容颜,此时一双雾蒙蒙眼睛正与他对视,却惶恐的立即垂首。
李金桂方才是故意弹错音的,所谓曲有误,周郎顾,若她没弹错,又如何能引得四阿哥抬眸看她一眼。
音律再次响起,胤禛指尖轻扣桌案,随旋律和着拍。
一曲毕,他意犹未尽点头,随手捻起几颗银馃子:“赏。”
“奴才叩谢四阿哥。”李金桂跪在四阿哥面前,不卑不亢伸出掌心。
“明日再来。”胤禛很喜欢她的琴音。
“是。”
苏培盛压着雀跃,将李金桂送走,拧身回到四阿哥身边。
“爷,还杀吗?”
“不。”胤禛支腮,忽然想看看暗六和孩子在做甚,于是忍不住起身回到下榻的江声月色。
此时吕云黛正闷闷不乐朝着湖里丢石子。
身后传来小声提醒:“四阿哥来了。”
吕云黛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坐在湖边,抓一把石头洒进湖中。
咚咚咚的声响极为恼人 ,她烦躁的起身想要离开。
手腕却被抓紧。
“去哪?谁又惹你?”
“呦,四阿哥不是陪着美人儿么,怎地有空来瞧奴才?”她阴阳怪气。
“醋什么,只不过是个抚琴奏曲的玩意,解闷而已。”
“答应你三年不碰旁的女子,爷绝不会食言。”胤禛不悦凝眉。
“爷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奴才不喜欢强迫任何人,爷宠幸谁,是您的事情,无需对奴才解释。”
吕云黛甩开他的手,拔步回到自己的居所。
他没跟来,那一瞬的心情失落而酸涩,吕云黛知道,她在四爷心里,其实也只不过是个玩意。
一个为四阿哥纾解欲念的玩意儿。
好在她从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玩物的身份,并未难受多久,就让人准备晚膳,她得开席安慰安慰自己。
胤禛生闷气回到书房内。
忍不住又唤来那奴婢抚琴。
李金桂沐浴更衣之后,才姗姗而来。
今晚穿的霓裳纱衣勾勒出她曼妙身形,她来之前,还特意将那修身的舞衣改小了一寸。
她深知今晚对她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李金桂屏息凝神,翩跹来到书房内。
此时四阿哥正躺在软榻上假寐。
她乖巧的开始抚琴。
随着琴音愈发柔媚,李金桂眸中雀跃与娇羞愈甚。
那琴音带着无尽蛊惑,没有男人能抗拒它。
此时四阿哥眸色迷离的看向她,显然已经动了情。
“过来伺候。”
李金桂谨慎的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继续抚琴。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听到四爷染着欲色的声音,登时激动的满眼喜色。
今晚李金桂若能得四爷宠幸,也算一桩好事。
今后四阿哥后宅里,也能有个人分暗六的宠。
屋内的琴音戛然而止,此时四阿哥已然走到她的面前,迫不及待扯开她的纱衣。
“主子,别”李金桂假装惶恐,曲膝跪在地上,却心机俯首,露出浑圆柔软。
“抬头。”
“是。”李金桂忍着雀跃,缓缓抬头。
“过来。”
李金桂袅袅婷婷站起身来,缓缓靠近四阿哥。
倏地,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四阿哥衣袖之时,原本欲色迷离的四阿哥却忽然目露狠戾。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猛地扼住喉咙。
“主主子饶命咳咳咳咳”
双脚渐渐腾空而起,李金桂痛苦的拼命挣扎。
可没挣扎多久,忽而书房内传来一声突兀的咔嚓声响。
胤禛冷笑着将那胆敢对他用魅音算计的奴婢摔在地上。
“苏培盛,处理掉。”
苏培盛正纳闷房内为何忽然安静下来,当推门而入之时,却赫然与一双猩红充血的眼睛对视。
但见如花似玉的李金桂正以一种极为恐怖扭曲的姿态面对门口。
她的脖子都被拧断了,骨茬戳出了脖颈儿,正在潺潺淌血。
苏培盛吓得一哆嗦,赶忙让人将死不瞑目的宫女拖下去处理干净。
“狗奴才,今后别再乱送脏东西来。”胤禛洗干净手,转身踱步离开。
论媚术,他领略过更厉害的招数,除了那人,谁都别想再骗他沉沦失控。
房内,吕云黛正穿着自己改良的齐膝吊带睡裙纳凉。
她猜测今晚狗男人忙着与新欢作乐。肯定不会来烦她。
天气闷热,好几盆冰都还带不走屋内的热气。
忽然好想四爷那张沁凉的象牙席子。
可惜了那张象牙席子,此刻狗男人定和别的女子在那张席子上颠鸾倒凤,她今后再也不想在那张席子上睡觉了,脏,膈应。
此时她抱紧清凉的竹夫人,才勉强有几分凉意。
倏地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吕云黛忍不住反胃的坐起身来,抱着痰盂呕吐不止。
胤禛听到屋内传来痛苦的呕吐声,焦急推门而入。
一看到他伸手而来,吕云黛忍不住嫌弃的闪躲开。
“还来做甚?奴才又不能给爷侍寝,爷若与旁人还没折腾够,让苏哥哥再寻十个八个伺候,何必来折辱奴才。”
“胡说什么!那狗奴才心术不正,爷没碰她。”
“哦,那她心术正,爷就稀罕碰她。”吕云黛得理不饶人。
“”胤禛闭嘴,经验之谈,与自己的女人不能讲道理,讲不通,得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情绪。
“爷只觉得她琴音尚可,没想过别的,休要血口喷人。”胤禛伸手轻抚她后背,却触及到温热的狎昵触感。
此时他才愕然发现,她身上穿着衣不蔽体的奇怪衣衫,一时间目光不知该往哪儿回避。
他眸色渐深,忍不住拥她入怀。
“别闹,奴才难受。”吕云黛顾不得滑落到肩上的细带,捂着心口干呕。
“爷给你揉揉。”
胤禛将手掌按在她心口,却忍不住心猿意马。
他低头隐藏眸中欲色,可紊乱的呼吸声却许久都无法压下。
吕云黛吐得脸都白了,依偎在四爷怀里,懒洋洋的由着他伺候。
可渐渐却察觉到他身上开始不对劲,她顿时红着脸,慢慢从四爷怀里挪腰,却被他搂紧。
“别乱动,爷一会就好,别再乱动了,乖。”
胤禛面露薄红欲色,许是被那魅音影响,他今晚的自制力差到极点。
此时他隐忍的浑身发颤,甚至忍的发疼。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俯首吻她的香肩。
“是不是已然满三个月了?”他的嗓音带着沙哑的欲。
“嗯”吕云黛小声回应。
其实嬷嬷提醒过她,三个月到七个月可适当行欢,让孩子感应到父母深情,能让孩子更聪明。
可她和四爷就是露水情缘,狗屁的深情。
但四爷对孩子的亲情却做不得假,半推半就下,她被四爷得逞。
衣衫褪尽,她被四爷小心翼翼抱到他身上,他不曾如从前那般肆意狂暴,而是极尽温柔的要她。
吕云黛初时还拘谨着,渐渐被他勾着一起沉沦。
一回之后,她软着身子趴在他怀里,听他狂乱的心跳声。
“爷喜欢奴才吗?”她竟鬼使神差的问出口。
“你说呢?爷只会碰自己喜欢的东西。”胤禛轻喘着吻她眉心。
念及她有孕在身,他忍着还在叫嚣的欲念,舍不得再碰她。
他虽然对娶表妹身不由己,但却还没窝囊废到身不由己宠幸不喜欢的女人。
好歹是皇子,只不过是宠幸个喜欢的女人而已,他还能自己做主。
“暗六,爷喜欢你。”
吕云黛揪住他的辫子,并未回应他,她很清楚,四爷口中的喜欢,并非是男女之爱。
他对她的喜欢,就像喜欢鼻烟壶,喜欢他新买的笔墨纸砚和字画古董。
她在他心里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是四爷的所有物,他的占有欲在作祟而已。
云雨之后,她已是精疲力尽,再不愿细思方才那让她觉得恐慌的复杂情感到底是什么。
她依偎在四爷怀里,很快就沉沉入睡。
九月初,康熙爷御驾驻跸热河行宫。
冷清的热河行宫每年只有在木兰秋狝之时,才会热闹起来。
四爷这几日都在康熙爷跟前伺候,吕云黛独自一人居住在江生水色小筑内。
五个月的肚子已微微隆起,她眉眼温柔,轻抚弘历,说不出的喜悦,待弘历平安降生,她也能彻底卸下重担。
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肩上一沉,四爷将披风覆在她肩上。
“爷回来啦。”吕云黛心情不错,主动转身扑进四爷怀里。
“嗯,歇息两日,再去木兰围场行猎,你不必去。”
胤禛将她抱在怀里,回到屋内。
“两日不见,怎地清瘦了?多吃些。”胤禛忍不住拥她入怀。
“都是二阿哥闹的,夜里闹腾的厉害呢。”吕云黛气哼哼告状。
“哼,出来打屁股。”胤禛眉眼含笑,低头吻她肚子。
“二月汗阿玛即将御驾亲征噶尔丹,爷告了假,待你出月子之后,爷再奔赴西北战场。”
“啊康熙爷定气恼了爷。”吕云黛感动之余,却忍不住忧心忡忡。
四爷没好果子吃,她的孩子也跟着喝西北风。
“无妨。”胤禛握紧她的手。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忍不住皱眉,方才康熙爷就差当面将四阿哥骂得狗血淋头,爷竟告假随军,被康熙爷训诫爷为人轻率喜怒不定,告诫爷务必戒急用忍。
还赐给四爷戒急用忍御笔,让他日日躬身自省。
爷即便自己挨骂,也要谨守对六子的承诺。
苏培盛心里忍不住为四爷鸣不平。
四爷陪她两日,就
前往木兰围场伴驾。
四爷不在身边,吕云黛反而惬意了许多。
可他虽没陪伴在她身边,却日日让人送来他亲猎取的各色皮料,还让乌鸦传话,问她喜欢什么样式的皮料,他去找。
吕云黛打趣说老虎皮,没想到第三日就收到一张斑斓虎皮,她轻抚着虎皮,默默良久。
直到十一月初,木兰秋狝才结束,同时康熙爷开春即将御驾亲征准噶尔的消息传扬开。
几位年长的皇子都被康熙爷点了将,四爷被康熙爷下旨掌管正红旗大营。
吕云黛记得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结束没多久,康熙帝就会晋封几位年长皇子。
四阿哥与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会被晋为贝勒,而大阿哥则被封直郡王,三阿哥被封为诚郡王。
吕云黛心中愤愤不平,明明四爷只比三阿哥小一岁,可比同样被封贝勒的五阿哥年长三岁,却只是被封为贝勒,并未封王,显然康熙爷并不待见四爷。
她寻思着怎么帮着四爷攒军功,早日封王,如此她的儿子未来也更有依仗。
为了孩子们的荣华富贵,她无论如何得跟着四爷上战场才行。
她正在盘算找什么借口与四爷一道上战场,却瞧见四爷正站在廊下看她。
才两个月没见,这男人白皙的脸都被晒成了健康的麦色。
可气人的是,不消一个冬日,他又会恢复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当真是让人羡慕。
幸亏大阿哥遗传他白皙的肌肤,没遗传她的敏感肌。
“回家。”胤禛还穿着缺襟猎装,俯身抱住她的腿,将她抱起来。
吕云黛惊得抱紧他的脖子,赶忙吻他的唇安抚:“爷别闹。”
“好。”胤禛抱紧她,乖乖的不再闹腾她。
十二月末,吕云黛扶着肚子,回到阔别几个月的四阿哥府。
她有孕的消息早就在后宅炸开锅。
几个与李格格相熟的侍妾格格先后来探望。
吕云黛扶着肚子坐在圈椅,弘历当真是折腾人的小魔王,这胎明显比上一胎更累人。
流水般的补品不断,可她的身子却愈发清瘦了,为此四爷对那些伺候她安胎的太医数次大发雷霆。
吕云黛一天吃五顿,但每顿都吃的不多。
而此时书房内,叶天士正面色凝重的汇报暗六母子的近况。
“主子,二阿哥胎息愈发不稳,极有可能早产,奴才建议用益子草结合安胎药方,务必保证让小阿哥能足月生产。”
“哦,对母体有何损伤?她近来为何愈发消瘦嗜睡?精神不济?”胤禛忧心忡忡。
“这”叶天士顿了顿:“暗六母体自然会受波及,可小阿哥”
叶天士忍不住将保大保小这种千古难题,隐晦的抛给四爷。
“爷,小阿哥要紧啊。”苏培盛听明白叶天士的暗示,赶忙焦急看向四爷。
“尽快催产。”胤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爷,可小阿哥胎里不足,所谓七活八不活,暗六腹中的小阿哥才刚满八个月,不如再熬一熬,撑到九个月?如此小阿哥爷勉强足月。”
“爷”苏培盛语气带着祈求,可他知道,爷已然做出坚定的选择。
晚膳之后,叶天士来为她诊脉,两名医女竟取来艾条,开始为她熏艾。
“叶神医,这几日小阿哥胎动似乎极为焦躁,不知是否有不妥?”吕云黛总觉得这几天肚子坠坠的闷疼。
这是上一胎不曾遇到过的情况,她心中忐忑,总觉得小阿哥不大对劲。
“你多卧床静养,保持心态平和,你的胎动的确有些不同。”叶天士谨记四阿哥嘱咐,不对暗六吐露催产真相。
“好好好,有劳叶神医。”吕云黛赶忙乖乖躺下。
叶天士为暗六把脉之后,愈发惊出冷汗来。
悄悄叮嘱伺候暗六的医女务必让她保持心态平和之后,叶天士擦着冷汗离开。
可才走到垂花门附近,却被乌雅格格身边的小太监拦住去路。
“叶神医,可否请您去瞧瞧我们格格,格格这两日精神不济,吃什么都吐。”
叶天士犹豫片刻,想起乌雅格格是德妃的娘家人,他不敢得罪,只能硬着头皮去乌雅格格住处请平安脉。
后宅里不可能有旁人怀孕,苏培盛曾经秘密告诉过他,爷只宠幸过暗六一个女子。
估摸着乌雅格格吃坏肚子或者着凉了。
诊脉之后,叶天士为乌雅格格开出调理肠胃的药方。
“有劳叶神医,李妹妹那还好吗?”乌雅氏状似关切的询问。
“李格格母子均安,乌雅格格,奴才先告退。”叶天士毕恭毕敬行礼。
“春桥,送送叶神医。”乌雅氏已然知晓了答案。
叶太医身上有熏艾的气味,显然李氏在熏艾保胎。
乌雅氏目送叶神医离开之后,转头就给在紫禁城里的堂姑母递请安折子。
折子在苏培盛手中逗留,苏培盛翻阅那折子上的内容,极为寻常的请安折子,压根看不出问题。
他不信邪的用火烤了烤,却依旧瞧不出任何端倪来,于是焦急将折子交给血滴子影一查看。
影一仔细检查之后,确认没有问题,这封请安折子才被允许送入紫禁城,午膳之时,就落到德妃的手里。
德妃盯着那封请安折子若有所思。
她与芸意那丫头暗中有过约定,若四阿哥府邸有异常,则给她递特殊字数的请安折子。
请安折子本身并无任何不妥,不妥的是芸意递了请安折子。
每一列字数代表不同的字,此时兰翠取出一本论语,照着每列不同的字数写出对应的暗语。
不消片刻,兰翠将解读的暗语呈到德妃面前。
“娘娘,格格传来消息,李格格熏艾保胎,恐有滑胎风险。”
“滑胎?李氏腹中的孩子不是都八个月了吗?”
“哎,芸意这份废物,许久都没得到胤禛的宠幸,本宫即便有心扶持她,都找不到借口。”
德妃忍不住唉声叹气。
“明儿趁着胤禛上朝,让李氏入宫来一趟。就说本宫赏她东西。本宫瞧瞧那李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
……
四爷上朝没多久,吕云黛就收到永和宫召她入宫的消息。
此时她正躺在床榻上熏艾保胎,难受的直冒冷汗,压根没功夫搭理德妃。
原想赌气的让人用担架抬着她进宫膈应德妃,她再画个奄奄一息卖惨妆,让所有人都瞧瞧德妃到底是如何苛待亲生儿子后宅身怀六甲侍妾的。
可想起四爷和德妃到底是荣辱与共的亲母子,她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你就说我在保胎,下不来床。”吕云黛难受的直哼哼。
消息很快传回永和宫,德妃冷笑着放下茶盏。
岂有此理,一个肚子里有货的侍妾而已,竟不将她放在眼里。
“兰翠,你亲自去请,把本宫的步辇带去。就说本宫想孙儿了。”
听到兰翠前来,吕云黛捂着肚子,正要起身,倏地肚子一阵绞痛。
“不好,见红了!破水了!”
完了!小阿哥才八个月,吕云黛心急如焚,赶忙愧疚的躺回床榻上。
兰翠才来到后宅内,就惊闻李氏惊了胎,吓得折步回去复命。
德妃吓了一跳,她只是吓唬吓唬李氏而已。
没料到她竟真的滑胎!
眼下胤禛不在府邸,又尚未娶嫡福晋执掌中馈,她作为亲额娘,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担心旁人说闲话,德妃吓得亲自前往胤禛府邸坐镇,免得李氏自己保不住胎,把黑锅甩到她头上,挑拨她与胤禛母子关系。
定是李氏自己保不住胎,想找替罪羊,可恶!好大的胆子,竟敢将黑锅甩到她头上来!
“兰翠,胤禛现下在何处啊?”德妃焦急追问。
“娘娘,奴才刚打听过,四阿哥现下正与万岁爷和太子在京郊丰泽园内巡视,估摸着还得过一会才会得到消息。”
德妃沉吟片刻,脑中迅速盘算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指望芸意诞下子嗣怕是无望了,若
芸意能白得一个子嗣,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
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孩子。
待芸意靠着抚养子嗣有功,她再顺水推舟为芸意谋个侧福晋之位,当了侧福晋之后,再筹谋亲生子嗣,就更为得心应手。
皇子侧福晋能入皇族玉牒,几乎与嫡福晋的地位不相上下,胤禛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德妃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极为妥帖,当即下定决心,今儿定要去母留子。
“兰翠,快些派人把李氏住的院子围住,让张嬷嬷和刘嬷嬷亲自接生,本宫只要孩子,知道吗?”
兰翠心下一惊,点头。
“不,立即准备车马,将李氏接回紫禁城内照料,免得旁人觉得本宫对小侍妾的子嗣不上心。”
“奴才这就去准备。”
当心那李氏挣扎伤了孩子,兰翠特意让人为她准备无色无味的迷烟。
吕云黛躺在床榻上,压根无法挪动,一动就觉得孩子在往下坠,担心伤着弘历,她不敢再乱动。
此时忽而走进来数名五大三粗的陌生嬷嬷。
吕云黛看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暗道不妙。
一个老嬷嬷取来帕子靠近她,吕云黛抬手挣扎,却为时已晚
四阿哥今日不在府邸,柴玉欲哭无泪,叶神医和准备好的接生嬷嬷被德妃娘娘身边的奴才给赶了出来。
此刻暗六身边连个小丫鬟都没有,全都是德妃娘娘的人。
方才德妃娘娘更是将见红的暗六给送入紫禁城内接生,他被德妃身边的周太监按在墙角,压根来不及把暗六早产一事,传给四爷。
柴玉提心吊胆召唤血滴子,让血滴子立即去丰泽园通知四阿哥。
血滴子影四领命。
他离开四阿哥府邸之后,却并未立即前往丰泽园,而是躲在一处暗巷内,拖延时间。
今日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趁着暗六身怀六甲,若再让她腹背受敌,她定必死无疑。
如此小六子就能顺理成章与大家团聚。
影四压下狂喜,躲在暗巷内,等着暗六濒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影四才慢慢吞吞出发去丰泽园。
永和宫内,吕云黛被刺骨的冰水泼醒,冻得瑟瑟发抖。
意识逐渐回笼,她第一眼就发现自己正在紫禁城内,不用猜就知道定被德妃送入永和宫内。
吕云黛欲哭无泪,正要挣扎,却愕然发现手脚都被束缚住。
“完了,小阿哥横在肚子里,压根出不来。”
“还等什么?剖开,把肚子剖开,娘娘说了只要孩子,还费那事儿做什么?”
“不急,奇怪不是说这李格格是初产?为何我觉得她并非头一胎?”
“咿,还真是,奇怪了,快些去禀报……”
瘦高的接生嬷嬷话音未落,就被人拧断了脖子,另外一个方脸宽额的老嬷嬷吓得正要惊呼,也被当场锁喉殒命。
吕云黛扶着肚子,想要立即翻窗逃离,却压根迈不动步子。
方才那两个接生嬷嬷说孩子横在肚子里。
得剖开她的肚子。
她挣扎着将门窗统统锁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命悬一线之时,忽而想起她为替佟格格接生,曾经与属下一名接生嬷嬷学习如何接生。
其中就有一位胎儿横在腹中的难产孕妇。
她在脑海里仔细回忆接生嬷嬷调转胎头的手法,忍着剧痛,将胎头一点点调转往下。
第53章 第53章分娩
丰泽园内,胤禛今日总觉得心绪不宁。
这几日,除非上朝,否则他定会待在府邸,叶天士断言,她最快两日后生产。
今日汗阿玛下旨令诸年长皇子随行丰泽园,思及他已因次子而推脱随军,惹得汗阿玛不快,胤禛并未再推脱。
丰泽园回府邸不到两个时辰,他还来得及赶回去与她一道用晚膳。
“四弟,开春与孤一起种那块稻田。”
“丰泽园内的御稻不错,咱多种些,孝敬汗阿玛。”太子站在田垄上,亲自指挥奴才一应琐事。
“凌普,把那块残雪处理平整,再去看看汗阿玛御驾已抵何处?”
此时苏培盛虾腰来到他身侧。
“爷,李格格见了红,德妃娘娘担心府邸里的奴才照料不周,已将李格格接入紫禁城内。”
“嗯。”胤禛面色如常,可指尖的青青荠麦却被掐断。
“二哥,臣弟府中侍妾早产,请容臣弟先回去瞧瞧。”
“四弟,不是二哥说你,如此小事若还惊动汗阿玛,汗阿玛定会震怒。”太子忍不住劝说。
他这个四弟办差虽勤勉麻利,但唯独私德有亏,尚未成婚,竟没规矩的弄出庶子来。
可人无完人,若四弟如八弟那般八面玲珑,全无半分瑕疵,他还真不敢对四弟推心置腹。
“臣弟感激二哥提点,可李氏娇柔,若臣弟不在,她怕是会方寸大乱,影响腹中小阿哥。”
“你啊你,你倒是个好阿玛,罢了四弟,孤定会帮你在汗阿玛面前周旋,快些去吧,孤先贺你弄璋之喜。”
“多谢二哥。”胤禛毕恭毕敬,转身离开
永和宫内,吕云黛前所未有的狼狈,方才拼尽全力调转胎头,已是精疲力尽。
此时她艰难爬到狭窄床榻上,鼓足勇气为自己接生。
砰砰砰!
嘈杂的砸门声传来,窗户纸被捅破,伸进来数条挥舞的胳膊,呼啸寒风顷刻间灌入屋内。
吕云黛冻的瑟瑟发抖,紧咬牙关,随着宫缩频率,小心翼翼用力。
好疼身上的冰水都结出冰碴儿,湿寒邪风如附骨之蛆般,无孔不入,钻进浑身的骨缝,她有气无力,酸疼的发颤。
砰地一声巨响,窗户被砸破,两个大力太监翻身入屋内,将房门大开。
“怎么回事!”德妃面色铁青入内,却愕然看到满地的血。
两个老嬷嬷躺倒在地上,脖颈儿以诡异的弧度扭曲,已然没了气息。
顺着一条蜿蜒的血迹,德妃看到那侍妾正躺在床榻上,满脸满身都是血。
“兰翠!”饶是见惯风浪,德妃仍是被这无比血腥的一幕给惊着了,下意识抓紧身侧奴婢的手腕。
“你快去瞧瞧孩子可还活着。”
德妃心急如焚,她今儿如此煞费苦心,若孩子还是没保住,她定要将李氏挫骨扬灰。
“是”兰翠战战兢兢上前。
此时吕云黛有气无力握紧手中烛台,这是她唯一还能拿得动的东西。
剧烈的宫缩不期而至,她疼得咬紧牙关,小心翼翼使力。
她能清晰感觉到胎儿在一点点滑出产道。
再无多余气力顾及任何事情,吕云黛松开烛台,扶着肚子用力。
伴随着一声虚弱的婴孩啼哭声,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娘娘,小阿哥平安降生了。”兰翠满眼喜色。
“快快快,快把孩子脐带剪断,口中秽物擦干净。”德妃焦急催促。
今日那李氏简直自掘坟墓,接生嬷嬷已死,再无人会接生。
如今小阿哥已然平安降生,约莫一刻钟之后,胎盘才会自然娩出母体,万不可生拉硬拽,否则极易造成母体血崩而亡。
德妃顷刻间计上心来,当即焦急开口催促。
“兰翠!现在立即去把连着母体的脐带抓住,用狠劲儿拽出她的胎盘来!”
吕云黛正艰难睁着眼,等待胎盘娩出。
产后十五到三十分钟内,胎
盘一定会娩出,否则会造成产后大出血。
此时听到德妃尖锐的低呼,她连蜷缩起身子自保的力气都没有。
兰翠攥紧剪子,缓缓走到满是血污的床榻。
满目都是猩红,李氏浑身在抽搐,面色愈发煞白。
兰翠鼓足勇气,一剪子将连接母子的脐带剪断。
她抓住连接李氏的那一段血淋淋脐带,温热滑腻的触感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李氏已然奄奄一息闭上眼,脑袋一歪,俨然断气儿了。
兰翠慌乱松开脐带,转而伸出满是血腥的手,探向李氏鼻息。
“娘娘,李氏咽气儿了。”
“你把小阿哥抱去洗干净,别管这死东西了。”德妃被满室的血腥和婴孩的啼哭声烦得直皱眉。
“汪福,处理干净这,莫要让人瞧出破绽来。把李氏的尸首处理干净。”
“奴才遵命。”永和宫掌事太监汪福呵了呵腰。
风饕雪虐,这个时辰正好是慎行司从苍震门将犯事儿奴才尸首运出紫禁城的时辰。
三张席子卷了尸首,用一辆独轮车运出。
盏茶的功夫,永和宫西配殿内恢复一室静谧,暗香浮动,仿佛方才那血淋淋的一幕,只是虚幻。
苍震门是紫禁城最为嘈杂的宫门,大大小小的奴才们与泔水粪桶一道从此门进出。
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对苍震门嗤之以鼻。
可方才四阿哥不管不顾冲入苍震门内,奴才们吓得脸都白了。
爷如此不顾体统,还能是为何?只因从苍震门入紫禁城,能更快到永和宫。
这个时辰最为嘈杂,苏培盛方才差点与一辆粪车撞个满怀。
他脚下步履生风,气喘吁吁,却依旧赶不上四爷焦急步伐。
与一群准备出宫办差的小太监擦身而过之后,迎面推来两三辆独轮车。
车上堆叠着用席子卷起的尸首,都是紫禁城内犯事儿的奴才。
拉到城西亦庄内,再通知家眷前来认领。
第二辆独轮车上堆着三具尸首,也不知到底犯了何事,淌下的血都把车轱辘糊得血淋淋。
紫禁城讲究体面,打人不打脸,杀人不见血,也不知哪位主子如此不体面。
苏培盛正犯嘀咕,倏地看到一截血糊糊如烂肉的东西滑落,竟缠在车轱辘上,随着车轱辘旋转,血迹四下飞溅。
他一阵反胃,拔步追上四爷。
心急如焚来到永和宫内,当听到婴孩啼哭声,苏培盛悬着的心勉强能安。
胤禛脚步顿在原地,强压下紊乱气息,来到前殿内。
“胤禛啊,你快来瞧瞧二阿哥,多像你小时候啊,额娘看着就欢喜。”德妃笑眼盈盈抱着襁褓,将襁褓交给身边的乌雅芸意。
“芸意,把二阿哥抱过去给胤禛。”
“是。”乌雅芸意抱着小阿哥,款款走向胤禛。
“额娘前几日已奏请万岁爷给小阿哥赐名,万岁爷赐下昀字,昀日东升,金辉耀目,当真是个吉利的好名字。”
胤禛垂眸不语,接过小阿哥,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他伸出指尖,小家伙竟着急的探找母乳。
此刻,胤禛万念俱灰,原来额娘对他的漠视,俨然波及到他的子嗣。
他冷笑着将小阿哥交给苏培盛。
苏培盛接过嗷嗷待哺的小阿哥,心疼忍泪,小阿哥都饿成这样了,德妃娘娘还只顾着算计四爷,连个乳母都不安排。
他抱紧小阿哥,拔腿就往永和宫外狂奔。
“柴玉,你腿脚快,速速将小阿哥带回府邸,让乳母们悉心照顾。”
柴与看到小阿哥哭红的小脸,亦是心疼得搂紧小主子,拼命朝着紫禁城外的马车狂奔离去。
此时永和宫内的气氛却尴尬至极,装扮成小太监的血滴子影一已然将整座永和宫搜寻过两遍,却并未找到暗六的身影。
胤禛压抑许久的怨恨与失落,终于在这一瞬爆发。
“滚!”他冷脸朝着靠近的乌雅氏怒喝道。
乌雅芸意正捧着一盏茶,准备伺候四阿哥用茶,此时被四阿哥莫名其妙的怒喝,登时吓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德妃。
“胤禛,你发什么疯?这就是你对母族血亲的态度?”德妃怒不可遏。
“额娘,李氏在何处?”胤禛压着滔天怒火,咬牙问道。
“哎,那李氏就是个福薄的,才诞下小阿哥就血崩而亡,不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人,眼下当务之急,是为小阿哥寻个信得过的养母。”
“额娘寻思着,将小阿哥交给谁抚养都不妥当,还是交给芸意抚养吧,这孩子体贴入微,又知书达理,定能将小阿哥教导得极好。”
“你们都下去,爷与额娘有话要说,额娘若想让奴才们都听见,也无妨。”胤禛再不想与额娘虚与委蛇。
“芸意留下,其余人等都下去吧。”德妃涌出无名火,决定一会好好教训胤禛这混账东西,逆子言语中都是对她的威胁,岂有此理!
棍棒之下出孝子,这些年,她就是打他打少了,才会如此不成器。
此时正殿内只剩下三人,胤禛踱步走到额娘面前:“额娘,她在哪?”
“你对额娘是什么态度?逆子,你到底有没有将本宫当成你的亲额娘?”
德妃满脸怒容。
“让你扶持母族就如此为难你吗?今日本宫就把丑话撂在这,芸意才是自己人,你若不将二阿哥交给芸意抚养,那今日就与芸意圆房,让她生一个孩子,如此额娘再不想管你后宅的污糟事。”
“你怎能忍心芸意守活寡!孽障!”德妃气得跳脚,芸意到如今都尚且是处子之身,娘家人在背地里免不得编排她教子无方。
德妃忍不住幽怨瞪着逆子,她这一生几乎所有耻辱都与胤禛息息相关。
她年少时,曾去潭柘寺披命,清原大师曾断言她贵不可言,甚至能母仪天下,唯一的败笔就是她今后有一个子嗣,会生而克母。
她初时还不信邪,如今却愈发坚信不疑,胤禛就是那生而克母的逆子,难怪胤禛与太子走得近,谁不知道太子就是生而克母的命格。
此时见逆子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也不知在为谁哭丧,德妃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那李氏全然不将额娘放在眼里,她自个作茧自缚,戕害接生嬷嬷,才自食恶果,还险些伤害小阿哥,简直死有余辜,今日这件事,到此为止,莫要为个卑贱的侍妾格格与额娘闹脾气。”
“乖些,你好好与芸意圆房,要么就把二阿哥过继到芸意膝下,如此额娘才能把那李氏还给你,否则额娘决不允许那狐媚子继续兴风作浪。”
德妃皮笑肉不笑,走到胤禛面前,看似在亲昵搀扶他的手腕,可一寸长的护甲却渐渐楔入逆子的窄袖。
就在她以为逆子还会如从前那般,对她逆来顺受之时,却听到逆子轻蔑的嗤笑声。
“倘若儿臣不愿善罢甘休,额娘又当如何?”
“胤禛!你呜”德妃从未料到逆子会在此时忽然发难,她被胤禛扼住脖子,他的手掌越收越紧。
德妃拼命扑腾挣扎,锋利的护甲猛地戳进逆子的胳膊,可即便护甲将他的胳膊戳穿,流淌淋漓鲜血,他却仍是暴虐地收紧力道。
砰地一声,她的后背重重撞在云母屏风上,德妃疼得眼冒金星,惹不住瑟瑟发抖。
濒死的
窒息感令她毛骨悚然。
“额娘,若要继续在紫禁城内安享荣华富贵,就别再插手我的事情,否则,儿臣不介意带着您和十四弟一起去死!”
“额娘,孝懿皇后濒死那一晚,儿臣也在景仁宫”
德妃听到这句阴测测的威胁,顿时满眼恐惧瞪圆双眼:“你你”
“呵呵呵呵呵卑劣的爬床婢处心积虑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天生坏种,儿臣的额娘可以死一个,也能死第二个。”
孝懿额娘死在您手里,至于您,想死在谁手里?是汗阿玛?还是佟家?
“住口,住口,胤禛额娘也是为能将你重新夺回身边,额娘都是为了你啊呜呜呜”
“她膝下养过那么多孩子,哪儿会将你真正放在心上,你为何就不明白额娘的良苦用心?”
“你还不知道吧,她要用你当生皇子的药引子”
“住口!你自己做过什么心中有数,额娘,我最后问一次,她!在哪!”
砰地一声巨响,德妃被逆子摔在地上,眼前一黑,险些昏厥。
“四阿哥息怒,李李格格难产血崩,方才被被用席子裹着送出了紫禁城。”
“该是送去城西的亦庄了,她的尸首与那两个接生嬷嬷一块拉走的。”乌雅芸意战战兢兢的说道。
大殿内一时只剩下德妃痛苦的咳嗽声与急促的喘息声。
乌雅芸意大气都不敢喘,但她知道,今日她活不成了。
她这辈子最后悔之事,就是沦为这对母子争斗的棋子,方才那个惊天秘密足以诛灭九族。
今日,注定是她的忌日,为了体面的死,她迫不及待将李氏的消息告诉四阿哥。
抬眸,她看到四阿哥冰冷的就像在看死物的眼神,转身,她看到德妃眸中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乌雅芸意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此时胤禛失魂落魄来到车水马龙的苍震门外,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在听到她难产而亡那一瞬,他的情绪平静至极,仿佛她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可为何每走一步,却寸步难行,脚下仿佛被什么牵绊住,他走得踉踉跄跄,心如刀割。
“爷”苏培盛表情怪异盯着他的脸。
胤禛下意识抬手擦泪,却发现一滴泪都没有,原来,她甚至不值得他落泪。
“爷,胎盘,胎盘在那!”
倏地,他顿住脚步,拧身朝着那坨烂肉狂奔。
那团挂着一条肠子似的烂肉,是妇人的胎盘!胎盘在这,那她
苏培盛拔腿奔向走远的独轮车,此时身侧一阵劲风刮过,苏培盛定睛一瞧,却见四爷已然飞身冲上前。
苏培盛一咬牙,转头让小太监立即去将四阿哥的马车带到苍震门外。
胤禛心急如焚冲到独轮车前,攥紧藏在箭袖之下的手,竟没有勇气掀开席子。
他沉默的站在那,并未有任何举措。
此时苏培盛却莫名其妙的取帕子,凑到他面前,胤禛茫然抬手擦拭脸颊,却愕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是泪流满面。
他慌乱垂眸拭泪,一把掀开那席子,可出现在眼前的确是一张陌生的脸
吕云黛被一阵窒息感惊醒,眼前一片漆黑。
她张大嘴巴拼命呼吸。
方才在永和宫内,眼看穷凶极恶的兰翠姑姑要生生扯断她尚未娩出的胎盘,无奈之下,她只能暂时用龟息法装死。
庆幸这一招成功瞒天过海,只不过她现下到底在哪?四周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却感觉一股股温热奔流而出,鼻息间传来一阵刺鼻血腥气息。
她疼得浑身轻颤,屏住呼吸,却被强烈的窒息感憋得再次张大嘴巴呼吸。
咚地一声,她的双手触碰到屏障,吕云黛强迫自己抬手,却愕然发现头顶上方也有阻碍物。
竟然是棺材!
吕云黛欲哭无泪,她原想着熬到四爷将她的尸首领回去,她再苏醒,可没想到人都被埋在棺材里,却依旧不见四爷。
狗男人就知道说花言巧语诱哄她,关键时刻却影子都瞧不见,要他何用!呸!
“救命”吕云黛吃力的在棺材内拼命拍打,以期有人能听到她的求救。
从她方才开始敲击棺材之时,亦庄内几个小太监就听到了声响。
可他们却没有任何反应。
能被送到此地的奴才,都是犯事儿被主子赐死的罪奴。
即便活着,也必须死,否则紫禁城那些主子们若知晓,谁也落不着好处,都得吃挂落儿。
“小僖子,小东子,你们二人去抬两块儿沉些的压棺石来,压在那口棺材板上,别让她再折腾了。”
一个豁牙老太监不耐烦催促道。
两个小太监拔步抬来两块百来斤重的压棺石,压在那有动静的棺材上。
随着第二块压棺石落下,棺材内的空气愈发稀薄。
吕云黛愈发呼吸困难,即便拼命张嘴呼吸,却仍是喘不过气来。
她挣扎着起身,想用内力将棺材板推开,可一用力,身下的血就像开闸似的倾泻而出。
而此刻,她已是精疲力尽,眼冒金星。
她逐渐因极度缺氧,下意识拼命抓挠棺材,垂死挣扎。
无助、绝望、不甘、不舍,无数复杂情绪交织。
她拼尽全力,用力呼吸,下意识拼命抓挠棺材板,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举起双手。
她终于认命,颓然闭眼等死。
砰地一声,棺材上方传来巨响,眼前赫然出现一道裂隙,吕云黛仰头趴在裂隙口,大口大口贪婪呼吸着空气。
待缓过神来,她看见一张煞白的俊脸。
“躺好,别怕,爷要破棺。”
四爷气喘吁吁,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手中擒一束烛火,赤手空拳敲打棺材,廉价松木的腐朽之气伴随着木屑尘埃飞扬四散,在光与尘中,他将手掌穿过棺材缝隙,握紧她的手掌。
一旁的苏培盛和影一拔出匕首,正准备用匕首划开棺材,却见四爷竟直接徒手拆棺材,二人面面相觑。
爷这是担心匕首伤着暗六呢,于是苏培盛和影一也跟着徒手刨开棺材。
吕云黛被四爷握紧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四爷握紧她手掌那一瞬,在轻颤。
“谢谢爷。”吕云黛含泪朝他微笑,被四爷抱出棺材,她奄奄一息,将脸颊贴在他的心口,赫然听到他狂乱的心跳声。
她咿了一声,仰头看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脸。
他的真实心情和面上的表情反差惊人,明明他此刻的心境并不是面上的死气沉沉。
此时指尖传来阵阵绵密剧痛,吕云黛将双手凑到面前,十个指甲都掀翻断裂,血淋淋的怪瘆人。
潺潺温热鲜血仍在流淌出身体,吕云黛低头,竟瞧见四爷靛蓝皇子蟒袍都被染出一大片暗红血迹。
担心吓着他,于是她咧嘴笑道:“爷的蟒袍被奴才的血玷污了,奴才可没银子赔。”
“爷,您为何都不瞧奴才一眼,奴才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吕云黛仰头,笑眼盈盈:“爷看看奴才可好?”
胤禛面色依旧凝重,收紧臂弯,将唇贴在她耳畔,对她温声细语:“爷带你回家。”
看着她脸上明媚笑容,他如鲠在喉:“甚美,爷很喜欢。”
听到这个答案,吕云黛有一瞬间愕然,鬼才信,她满脸都是眼泪和血迹。
她正要继续酸四爷虚伪,眉间却传来一阵温热,四爷竟在吻她的额头。
“还真不嫌弃啊”她被四爷吻的发懵,哑口无言。
入了放置炭盆的温暖马车内,吕云黛蜷缩在软榻上,被四爷换下结冰的衣衫。
披散的发丝沾满黏糊糊的血,吕云黛伸手轻抚发丝,指尖却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十指连心,折断指甲的剧痛无异于断指。
依偎在四爷怀里,她紧绷一整日的情绪终于渐渐放松,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康熙三十三年正月二十五,吕云黛明日即可出月子,她这一胎身子骨遭受重创,在床榻上歇息两个多月,才缓过神来。
四爷一早就抱着二阿哥入宫求康熙爷赐名。
她忐忑不安等待着四爷归来,在心中默默祈祷二阿哥取名弘历一事,能在今日彻底尘埃落定。
而此时紫禁城内,胤禛盯着赐名圣旨上的弘昀二字,无奈叹气。
额娘当真吹动汗阿玛枕边风,将二阿哥取名为昀。
他怅然该如何向她交代,毕竟他答应过她,将次子取名为弘历。
他在紫禁城内煎熬到晚膳之后,才惴惴不安回到府邸。
“爷!”吕云黛看到四爷,就激动地凑上前去。
“二阿哥的名字定下了吗?是不是叫弘历?”
胤禛愧疚拥她入怀,将她抱回床榻上。
“怎么了嘛?”吕云黛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完了,看四爷的表情,二阿哥的名字怕是有变。
“汗阿玛赐名弘昀。”
“暗六,爷保证下个孩子一定叫弘历。”
“什么!!”吕云黛被这惊天噩耗吓得面色惨白,眼皮一翻,气晕了
耳畔传来小阿哥咿咿呀呀的声响,吕云黛睁眼就看见二阿哥弘昀躺在她臂弯里,正揪着布老虎乱甩 。
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开心什么,你也是个短寿的,呜呜呜呜”吕云黛心疼落泪。
二阿哥弘昀在历史上只活到十一岁,没比弘晖多活几岁。
她难受的抱紧幼子,该如何是好,她的晖儿与昀儿都短寿,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夭折。
吕云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补救。
兀地,她愕然发现弘昐不见了!
在大阿哥弘晖之后,原本该还有一位小阿哥才对,那小阿哥没过三岁就夭折,甚至来不及序齿。
弘昀之后,是弘时,紧接着才是弘历。
弘时的生母是李氏,如今她却顶着李氏的皮囊,可恶!她意识到若要得到弘历,就要先诞育出弘时!
吕云黛欲哭无泪,弘时也是个短命的,活到二十出头,就被四爷过继给八爷为子嗣,还被革除宗籍,与四爷的关系简直水火不容。
如今她和四爷的羁绊越来越纷乱不清。
明年四爷即将与佟格格大婚,以佟格格跋扈毒辣的性子,嫁入四阿哥府邸第一件事,就是将她这个知晓她偷情丑事的暗卫解决掉。
她周旋在四爷和佟格格这对黑心肝夫妇之间,简直心力交瘁。
不对!她忽然意识到身份不对,只要她还是李格格,那么定生不出弘历来。
弘历的生母是钮祜禄格格,可四爷后宅并无钮祜禄氏。
吕云黛头疼欲裂,无论如何,即便粉身碎骨,她也要诞下乾隆大帝。
否则今后她的弘晖和弘昀又该如何平安顺遂一生。
弘历俨然成为她最大的执念,吕云黛抱紧二阿哥,千头万绪剪不清理还乱。
此时四爷亲自拎着食盒入内,吕云黛气哼哼抱着二阿哥转身,用后背瞧他。
“可还好些?爷买了你最喜欢吃的便宜坊烤鸭子。”
“才不稀罕,爷把弘历的名字还给二阿哥!”
“暗六,爷保证下一个子嗣一定叫弘历,爷发誓!”胤禛信誓旦旦道。
“呵呵!爷承诺过的东西可太多了,就如水中月镜中花般虚无缥缈,奴才一样都没抓住。”
后背一暖,四爷抱紧她。
吕云黛正要推开他,门外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爷,乌雅格格没了。”
一听到乌雅氏死了,吕云黛惊得转身看向四爷。
“哦。”胤禛语气漫不经心。
短短一个哦字,就是四爷对乌雅格格之死的态度。
吕云黛不免兔死狐悲,忍不住开口询问:“今后奴才若身死,爷是不是也只用一个哦字,概括奴才这一生?”
“胡说什么!”胤禛心下慌乱,将她揉进胸膛内。
为何一听到她说死,一阵灭顶哀伤莫名侵袭而来,刺得他心间抽疼。
胤禛矛盾的松开她,起身逃离。
书房内,胤禛枯坐在桌前,默默良久。
他对暗六的态度让他恐惧,他甚至恐惧的不愿意细想,对她到底是何种复杂的情感。
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
“呵”
他终是用一个极尽嘲讽的呵字,评价她。
“苏培盛,把爷的东西搬回书房。”
胤禛决定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彻底压制,他笃信只要不见她,很快就能将她抛诸脑后
吕云黛不知四爷又在喜怒无常矫情什么劲儿。
这几日,她正在准备随军出征,为了小阿哥们,她必须不计代价,帮着四爷在此次大战中夺得不世军功,让四爷提前封爵。
最好是个郡王,如此小阿哥们也能跟着沾光。
皇孙们到六岁蒙学之时,都会被送入紫禁城内教化,若旁人的阿玛是亲王郡王,而他们的阿玛只是贝勒爷,她担心孩子们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负。
那些低等爵位的宗室子弟,只能当旁人的狗腿子,活着替人挨打的哈哈珠子,她绝不能让孩子们受半分委屈。
自从那日,四爷板着脸离开之后,她已有小半个月不曾见到他。
吕云黛懒得哄他,她是他的暗卫,又不是他的小妾,才不想惯着他的矫情劲儿!
他不来骚扰他,她反而夜里能歇息好,不必为他侍寝。
四阿哥出征前两日,吕云黛换回暗卫服,找到统领暗一。
“统领,属下申请归队,并跟随主子出征。”
血滴子影一看到暗六,就忍不住想起影四被四爷一剑封喉的惨状。
如今的影四,是新的影四,上一个血滴子影四,连尸骨都没留下。
影四懈怠传递暗六难产的消息,付出了死亡的代价。
自那日之后,所有血滴子都不敢再小觑暗六。
毕竟她是两个小主子的亲额娘,她成为四爷后宅的女人,只是时间问题。
“这”影一拿不准主意,她唯独做不了暗六的主。
“奴才知道了,统领,奴才不让您为难,奴才自己去找苏公公。”
吕云黛摩挲剑柄,来到正在换班的苏培盛面前。
“苏哥哥,奴才今日归队。”
“六子,你别再犯傻,在后宅吃香喝辣锦衣玉食不好吗?为何不过好日子?”
“回苏哥哥,奴才是四阿哥的暗卫,如今完成任务,合该归队。”
“你哎。”苏培盛被暗六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
正要拔步入书房内,却听书房内传来四爷低沉冷冽的声音:“可。”
苏培盛低着头,扬手把暗六打发走。
吕云黛得到四阿哥准许,再次折返去找暗一。
影一对暗六愈发刮目相看。
“暗六,明日暗卫一年一度聚首,老时间老地点,不得迟到。”
“是!”
往年暗卫聚首的时间都在除夕前一日,显然暗一为迁就她在坐月子,将时间延后。
“老大,属下明晚带便宜坊的烤鸭和奴才自酿的药酒。”
“好,明晚不见不散。”
“暗六,准你回去歇息一日。”
“多谢老大!”
“一会去找柴玉公公,把主子发给暗卫的年货和奖赏领回去吧,都给你留着呢。”
吕云黛点头,背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和赏赐,脚下前所未有的踏实与轻快。
回到阔别近一年的私宅内,大老远就听到一阵婴孩啼哭声,吕云黛登时欢喜来到院中,果然看见柿子正抱着个襁褓中的孩子在晒太阳。
“主人!”
柿子激动的抱着孩子冲到主人面前。
“柿子,恭喜你当爹了,这些是我给你的贺礼。”
“主人,您能回来就好,柿子不要这些。”柿子低头忍泪。
第54章 第54章封王
主人每次消失都需一年半载,全家都在提心吊胆,就怕她再无归期。
“小家伙有些黄疸,你把他衣衫脱了,抱到我屋里的窗台边,隔着玻璃晒太阳,别着凉。”
“孩子取名了吗?”
“还没,等着您回来取。”
“叫青崖,可好?”
“好,小名就叫芽儿。”
“柿子,我去歇息歇息,午膳我要吃肉。”
“好,我这就去做饭!”柿子将孩子交给娘子,转头钻入厨房内。
吕云黛从袖中取出一副金镯子,来到正在放风筝的吕夫人面前。
“娘,我给您带了新春礼物。”
“四娘,四娘,你去哪了?快跑啊,四娘啊,呜呜呜呜”
吕夫人抱着她嚎啕大哭。
“好,女儿跑的远远的,娘别担心。”吕云黛温声安慰。
如果能把两个小阿哥抢回来,全家一起远走高飞该多好。
一想到两个短寿的小阿哥,吕云黛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在家中养精蓄锐一日之后,这日傍晚,她拎着两只烤鸭与一大坛子药酒,来到香山脚下的别院内。
依旧是暗一在厨房内忙碌,只不过暗一已不是从前那个暗一。
不同的是,今日只有吕云黛一人在水井边擦剑。
其余的暗卫则端坐在廊下长椅上,就像一列整齐的雕塑,岿然不动。
暗三与暗七在准噶尔潜伏未归,而暗八在十三阿哥身边伺候,这三人并未参与今日的暗卫聚会。
否则她还能与关系好的小七小八说话。
许是许久未履行暗卫职责,她竟觉得自己与别的暗卫们生疏不少,甚至显得格格不入。
严肃的气氛让她忍不住心里发怵,下意识的慌乱。
“二华佗,小五,来擦剑啊~”她主动开口打破让人窒息的气氛。
坐在廊下的暗二、暗四、暗五与暗九都与她并不是很熟悉,唯一能说上话的也只有暗二与暗五。
吕云黛决定主动找话题。
“擦过了,我出门才擦剑。”血滴子影二不喜欢暗六散漫的性子,尤其是因暗六的缘故,而让与他关系最好的影四殒命,更是让他对暗六憎恶至极。
“六子,来啦!”影五飞身来到暗六身边,与她一道蹲在水井边擦剑。
“哎嘿,你们都不带我玩儿,我要闹了!”血滴子影九性子最为豁达活泼,与暗六私底下时常切磋身手,二人算得上不打不相识。
“老五小九,谢谢你们。”吕云黛能察觉出暗五与暗九对她表达出的善意。
“我的娘啊,我的剑发霉了!!!”影九愁眉苦脸盯着剑鞘里的绿毛。
“一会用开水加点火碱烫一下,绿毛就掉没了,我去烧水。”
“六子六子,帮我的剑也烫一烫啊!我看到剑鞘里有虫。”影五甩着剑鞘。
“开饭了!”暗一的声音从大厅内传来。
“今日聚会,一人一个才艺表演,随便你们表演什么都成。不拘风格,正经些就成。”
影一说到正经些之时,刻意将目光落在小五和小九身上。
吕云黛没料到今年开年会还要表演才艺,登时紧张的看向身侧的小九。
“瞎来就成,咱谁也别笑话谁。”影九咧嘴笑道。
吕云黛这才放下心来。
每个人面前摆着个铜炉火锅,边涮火锅边看才艺表演。
暗一表演的是刚柔并济的扇舞,吕云黛愕然发现暗一行云流水的舞步中,糅合至少七种功法。
紧接着是暗二上台表演,没想到暗二深藏不露,竟还会打快板。
轮到暗四上台,吕云黛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窒,暗四近来似乎愈发喜欢阴湿风格了,新换的人皮更是病娇感十足。
随着竹笛声响起,从窗台爬进来个披红挂绿,戴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那新娘子以诡异的姿态翩跹起舞,而她露出宽袖的指尖却由一条条大大小小的毒蛇组成。
一曲毕,蛇新娘扭着怪异腰肢,从窗台爬出去。
“老大,我与小九一道表演一段戏腔。”
“哦,唱的什么?先说说。”血滴子影一没忘记去年这两个家伙当着大家的面,唱了一段艳光四射的粉戏,尬得她想抠脚。
“战宛城。”
“咳咳换一个。”影一险些被口中肉丸子噎死,她就知道这两个家伙凑不出正经的节目。
“那,我两唱段十八摸。”影九挠着头,看向老大。
吕云黛低头忍笑,难怪方才暗一说到不正经之时,特意瞪了暗五与暗九一眼。
“唱吧,清唱,别上道具。咳咳咳”影一无奈扶额。
“伸手摸姐小腿儿,勿得拨来勿得开。伸手摸姐小足儿,小足细细上兄肩。
遍身上下尽摸了,丢了两面摸对中”
暗五和暗九唱的还挺像回事儿,甚至有些地方声情并茂,看的人脸红心跳。
坐在她对面的暗二都开始尬的挠头了。
一曲毕,二人还想再来一段,被暗一踹下台子。
“六子,到你了。”
“那我献丑了。”吕云黛反手变出一堆绢花来。
“六子你花方才藏哪了?”
影九好奇扒拉暗六的袖口。
“小九看这。”她在暗九耳后打了响指,又变出一朵花来。
“好了大家都来喝一杯。”暗一发话。
吕云黛与暗九打闹着回到桌前,暗五凑过来,给两人碗里丢一根鸡腿。
“快快快,手慢无。”
“小九你吃虾不,给你。”吕云黛发现暗九喜欢吃海鲜,赶忙将自己碟子里的大虾一股脑倒进暗九的火锅。
“六子这鹿肉给你吃。”暗九礼尚往来。
“鹌鹑蛋给我,六子,鸭肠你喜欢吃,都给你。”暗五用筷子戳六子锅里的鹌鹑蛋吃。
“都来抽奖!”此时暗一扬扬手里的纸箱。
“乙等奖赏为带薪休沐一个月,赏金一千两,丙等为赏银一千两,丁等奖为赏银五百两。”
“老大,那甲等奖是什么?”吕云黛好奇问道。
“暗六问得好,甲等奖,是与主子共进膳食一个月的殊荣。”
“噗”吕云黛没忍住喷一口茶水。
这和年会抽到和领导一起加班一个月有什么区别?
吕云黛在心底求爷爷告奶奶,钱不钱的都已经无所谓了,可千万别让她倒霉的抽到陪四爷用膳的衰奖啊!
她吓得握紧筷子,压根不敢上前抽奖。
“六子愣着做甚!来啊!”影一等到小九抽完奖,才晃着纸箱子来到暗六面前。
吕云黛将手伸进纸箱内,紧张兮兮咬唇,抽出一个纸团。
影一接过暗六的纸团,含笑点头:“恭喜暗六,今晚手气最佳。”
“呜呜呜呜,属下可真是太高兴了,谢谢啊!!”吕云黛欲哭无泪。
“暗六,明日开始,你与四阿哥一道用膳。”影一手心都是冷汗,揉乱在掌心的纸团上压根没写字。
“是”吕云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暗一咧嘴笑道。
第二日一早,吕云黛磨磨蹭蹭来到四阿哥府邸饭厅内。
就瞧见四爷板着脸,正被苏培盛伺候着用早膳。
“哎呀,恭喜暗六抽到大奖了。”苏培盛笑呵呵看向暗六。
这些时日,四阿哥膳食进的不多,脾胃虚寒,奴才们束手无策,苏培盛绞尽脑汁,最终还是将算盘打到暗六的身上。
昨夜无论如何抽奖,结果都一样,今日出现在四爷面前陪膳的暗卫,一定会是暗六。
“啊哈哈,希望下回苏哥哥也能抽到如此殊荣。”吕云黛尬笑两声,凑到四爷身边落座。
“哎呀主子吃血燕粥啊,看着真香。”
胤禛并未抬眸看她,而是继续慢条斯理用膳。
吕云黛见四爷没搭理她,于是自顾自的捻起一个大肉包子吃起来。
“爷吃包子吗?萝卜牛肉馅儿的,可香了。”
吕云黛满眼笑意,张嘴嗷呜一口,却被包子里的汤汁给烫得惊呼一声。
“烫烫烫”
她疼得眼泪汪汪,冷不丁唇上传来一阵沁凉,抬眸竟看见四爷将一块冰按在她嘴唇上。
“张嘴。”
“呜”吕云黛张开嘴,含住冰块,口中灼烧感才没那么强烈。
阿哥府里负责做包子的刘嬷嬷见四阿哥每回都不曾动牛肉馅包子,却每日早膳都必点包子,心里犯嘀咕。
今日蒸包子的火候不够,新蒸的包子还未来得及放温热,刘嬷嬷就火急火燎将包子端出去。
反正四阿哥也不吃,烫也就烫些,不打紧。
的确不打紧,只不过丢了一条命,负责做包子的厨子,换成了张嬷嬷。
吕云黛缓过神来,重新捻起包子,这回知道谨慎掰开包子,吹散热气,就怕再烫嘴。
嘴上火烧的疼,她边吃边疼,忍不住张嘴哈气。
手里的包子却被四爷一把夺过:“别吃了。馋鬼。”
“还没吃完呢!奴才饿”吕云黛是真的很饿,今晨空着肚子来蹭饭,怎能不饿。
胤禛无奈用筷子将包子夹碎,递到她唇边。
“张嘴。”
“嘶。爷给吹吹热气儿。”
“嗯。”胤禛放下筷子,将唇凑到她面前,吹她发红的嘴唇。
“爷,是吹包子啊!您吹奴才做甚?”吕云黛一头雾水,焦急指着包子。
“呜”嘴唇被四爷忽然吻住,他霸道的舌头肆意挑动她口中将消融的冰块,吕云黛一紧张,把冰块给咽了下去。
这倒是方便他舌吻了,吕云黛欲哭无泪,说好的陪膳,怎么稀里糊涂开始侍寝了。
也不知这男人到底素了多久,全然不似从前温柔,急迫地似
乎想要将她给拆吃入腹似的。
“主子,慢些再慢些”
可他急红了眼,哪儿肯听她的话,吕云黛在他猛。烈。攻势下,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爷,您该上朝了。”苏培盛在门外催了许久,可屋内的动静却愈演愈烈。
“爷别闹了”吕云黛被四爷折腾的厉害,扭着身子想要逃开。
“嗯嗯。知道。”胤禛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苏培盛焦急擂门,无奈之下,吕云黛伸手轻轻揉着四爷后腰。
二人太过于熟悉对方的身子,她知道该如何让四爷更快极乐。
胤禛浑身一震,轻喘着宣泄,恼怒咬她肩胛。
“爷快些去上朝了。”吕云黛推了推四爷再次压下的肩。
“嗯”胤禛并未尽兴,就被她心机的阻挠。
不满的缓缓离开她的身子,起身沐浴更衣。
吕云黛躺在床榻上,一根儿手指头都不想动。
此时四爷沐浴之后,自顾自在镜前穿朝袍。
“苏培盛,为她准备避子汤。”
一听到避子汤,吕云黛满脸错愕,继而默不作声转身,不想理他。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身后传来四爷温煦的声音。
“没”她伸手扯了扯锦被,想蒙紧脑袋,逃避他虚伪的质问。
“没良心的女人,当真是没心没肺,也不知谁的身子尚未温养得当,暂时无法承受孕育子嗣之苦。”
“方才又是谁,不知羞的不准爷离开你的身子,否则你以为爷就如此不顾及你的小命,逼你喝避子汤?”
“哼,狗咬吕洞宾。”胤禛轻哼,转身离开之前,不忘替她掖好被子:“起来吃完再歇。”
吕云黛忍着羞涩咬唇:“嗯啊,知道了。”
她的身子需温养一年才能再次受孕,吕云黛自然很清楚,即便四爷不给避子汤,她私底下也会悄悄服用。
只不过他先开口给她避子汤,她心里忍不住膈应的难受。
反正对他使小性子不是一回两回,他素来都纵容着她,恃宠而骄又如何?
待到四爷离开之后,苏培盛端着避子汤来到幔帐外。
“六子,避子汤趁热喝,叶神医根据你的体质专门为你调配不伤身子的避子汤呢。”
“有劳苏哥哥。”
“早膳给你放桌上了,你吃过早膳再喝避子汤。”苏培盛仔细叮嘱一番,就虾腰离开屋内。
吕云黛起身沐浴更衣,吃过早膳之后,坐在书房外的房梁上晒太阳。
明日一早,四爷即将出征,与四爷随行的是她,与暗一暗二暗九。
临行前夜,吕云黛抱着两个小阿哥,母子三人躺在床榻上,一块歇息。
“额娘,二弟真可爱。”大阿哥弘晖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此时顽皮的戳着二弟肉乎乎的小脸蛋。
“晖儿,额娘与你阿玛不在家,你需照顾好昀儿,知道吗?”
“额娘,那您和阿玛何时归家呀?晖儿和二弟想与您和阿玛一起睡。”
“你阿玛今晚忙着呢,哪儿有空陪我们,额娘陪你们就够了。”
“哼。”
身后传来四爷的轻哼,吕云黛赶忙往床榻里侧挪了挪位置。
“阿玛,抱抱。”弘晖朝阿玛张开双臂。
胤禛折腰将长子抱在怀里,父子二人歇息在床榻外侧。
吕云黛正半梦半醒间,倏然听到四爷在温声细语的给晖儿念童谣。
结果晖儿是否被四爷哄睡未可知,但她却眼皮子越来越沉。
静谧的屋内,弘晖哼哼唧唧:“阿玛,额娘打呼。”
“你额娘今日累着了。”胤禛轻声解释。
“阿玛,儿子想要扎小鬏鬏的妹妹,穿花花棉袄的可爱小妹妹。”
“哎呦,大阿哥,奴才瞧见外头有好大一头萤火虫,您要不要瞧瞧?”
苏培盛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安达,昨儿你讲的故事还没说完,我想听你继续说萤火虫姑娘的故事。”
“哎呦,那奴才抱您回去,再细细与您说道说道。”苏培盛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将打哈欠的大阿哥给哄走。
紧接着乳母悄悄来将已然饿醒的二阿哥抱走。
两个阻挡在她与他之间的小家伙离开之后,胤禛侧身将酣睡的女人搂紧入怀中。
明日一早,他即将跟随汗阿玛御驾亲征,胤禛此行压力重重。
他必须不惜代价攒军功,以期换得亲王之位,再不济,也必须是郡王。
再过几年,他的儿子即将入宫蒙学。
紫禁城内最是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的名利场,若他只屈居贝勒,他的孩子也将跟着他蒙羞,屈居人下。
为了孩子们,他更需拼尽全力。
胤禛搂紧怀中沉睡的女人,才小半个月没见她,腰上都能摸着软肉了,他亲昵蹭她香腮云鬓。
没心没肺的女人,离开他反而身宽体胖,到头来只有他一人茶饭不思,愈发轻减。
胤禛愈发恼怒,忍不住捏她腰上软肉
吕云黛苏醒之时,床榻上只剩下两个小阿哥。
四爷三更天就需去北郊外点兵,这会估摸着都快点兵结束了。
担心晖儿苏醒之后找不到她,会哭鼻子,吕云黛踏着清晨薄雾,悄然去寻暗一。
“六子,这呢。”
苏培盛丢给暗六一个包袱。
“随军都穿甲胄,这是昨儿替你整理好的行装,你瞧瞧还缺什么吗?”
吕云黛翻开行囊查看,苏培盛还真是心细,除了一应换洗衣衫,甚至为她准备好些月事带,还有一小盒子防止皲裂的药膏。
她绕到屏风后,换上正红旗子弟的甲胄,为避免再于军中遇到喜好男风的登徒子,她特意给自己贴上一圈络腮胡子,走糙汉风格。
这个时代对女子尤为苛刻,绝大多数女子都只能以军妓身份入军营。
清朝历史上,的确曾出现过女扮男装入军营的案例。
只可惜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收场。
古往今来,女子似乎永远都只能是盛世的点缀,乱世的贡品
第二日午膳之时,胤禛入马车内用膳,却愕然发现她满脸络腮胡子,浓得快遮住她半张脸。
“”
“爷,午膳吃黄河石花鱼。”吕云黛献宝似的将一盘香煎石花鱼推到四爷面前。
“爷可劲儿吃,不够奴才再去捉。”吕云黛拍着心口信誓旦旦。
昨日诸皇子伴驾,康熙爷尝到鲜美的黄河石花鱼,第一时间下旨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将石花鱼送回紫禁城给太子尝尝。
以四爷敏感的性子,定会眼馋太子有康熙爷赐的石花鱼,作为合格的暗卫,旁人有的东西,她的主子也必须要有!
所以今儿一早,吕云黛蜷缩在湍急的黄河岸边,钓回来一木桶的石花鱼。
“爷才不稀罕。”胤禛嘴上虽然
满不在乎,但筷子却夹起一块鱼肉浅尝。
唇角扬起笑意,明明昨日陪伴汗阿玛一道用过这道菜,当时他并未觉得有多稀奇,可此刻却觉鲜美至极,忍不住大快朵颐。
“好吃吗?爷。”吕云黛捻起一颗樱桃,细心去核,放在四爷的小碗里。
“今儿一早,奴才听闻康熙爷猎得好些狍子,待今晚奴才就去给爷猎两头回来,明儿咱吃烤狍子肉。”
今晨康熙爷猎得狍子,特意送去给远在紫禁城内的太子一只,四爷没有,她得让四爷有。
“不必,今晚爷带你去夜猎。”胤禛知道她在费心哄他,心中不免动容。
“爷教你如何不费吹灰之力,捉傻狍子。”
“一剑杀了就挺不费吹灰之力。”吕云黛不以为意。
“莽夫,凡事都需用巧计。”胤禛将挑好鱼刺的石花鱼放在她碗中。
她性子懒散,最不喜欢带刺的鱼类,她有孕之时,诱哄她吃鱼简直难如登天。
无奈之下,他只能亲自为她挑刺。
当挑完鱼刺的鱼肉放在她碗中那一瞬,胤禛攥紧筷子,方才那一瞬的举动,简直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明明方才他是准备将挑刺后鱼肉送入自己口中。
不知何时,他已在潜移默化中,习惯她的一切,习惯她待在他身边,习惯为她挑鱼翅,习惯拥她共眠,甚至不知在何时,他已然习惯对她骄纵无度。
他不喜习惯成自然之事,于是别扭的将放在她碗里的鱼,重新夹回自己碗中。
吕云黛见四爷似乎挺喜欢吃石花鱼,于是低头认真挑鱼刺。
“爷,若您要封亲王,得攒什么样的军功,才能十拿九稳?”
吕云黛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在四爷碗中。
“爷年岁尚轻,封亲王困难重重,除非爷主动请缨为先锋军,生擒噶尔丹。”
胤禛攥紧筷子,把鱼肉塞到她翕张的口中。
不过他已向汗阿玛毛遂自荐为先锋军,不惜代价生擒噶尔丹。
吕云黛支腮,如今才康熙三十三年,历史上康熙帝第二次御驾亲征该是在康熙三十五年,如今却莫名其妙提前两年,也不知是福是祸。
而直到康熙爷第三次御驾亲征结束一年之后,也就是康熙三十七年,四爷才会被晋为贝勒。
三十七年黄花菜都凉了,她的晖儿已然入宫蒙学,说不定都被人欺负好几个月了!!
是夜,吕云黛陪着四爷夜猎,她倒要看看四爷如何能在不用武力的情况下生擒狍子。
此时吕云黛躲在一棵胡杨树上跷脚,看四爷坐在河边钓鱼。
他身后放着一筐大白菜和胡萝卜碎,还有苹果碎,以及新鲜的榆树嫩皮。
还怪香的
吕云带飞身来到竹筐前,偷吃。
咔擦咔嚓的声响从身后传来,胤禛转身。
“”胤禛无奈扶额。
狍子傻乎乎的,好奇心极重,遇到没见过的东西都会凑上来观察,还会叫同伴一起来看,只要利用狍子好奇心重的特性,生擒狍子简直易如反掌。
只不过狍子没引来,倒是引来个憨憨傻狍子。
“爷,这白菜芯儿忒甜。要吗?”吕云黛将口中白菜芯儿咬得咔咔响。
“嗯。”胤禛接过白菜芯子,两个人坐在大竹筐前,一块吃起来。
“爷,饼子要吗?”
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两张烙饼,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取出一小罐酱料。
“”胤禛慢条斯理咬下一口胡萝卜,犹豫片刻,蘸了些香酱。
躲在树后的苏培盛都看饿了,忙不迭乐呵呵凑上去一块吃。
吕云黛吃饱喝足之后,也不忘为四爷找狍子。
“取狍角即可。”胤禛叮嘱道。
狍子肉有些柴,但狍角是一味能强心润肺、健脾暖胃的中药,她脾胃不好,正好用新鲜狍角入药,温养脾胃。
吕云黛诶一声,准备多割些狍角,四爷这几日有些肺热咳嗽,正好用狍角润润肺。
回到军营之时,已是三更天。
营帐内,吕云黛依偎在四爷怀里,全无睡意。
“为何奴才不能与爷一起冲锋陷阵?”
“乖些,你负责监督正红旗后方粮草补给。”
“暗一他们也能做!”吕云黛还盼着早日上战场攒军功,哪儿可能蜷缩在后方。
“不准!你我二人不可同时冲锋陷阵。”胤禛严词拒绝。
“为何?”吕云黛依旧不依不饶。
“倘若爷不幸战死疆场,小阿哥们还有亲额娘照顾。难道你要让孩子们小小年纪沦为孤儿?”胤禛搂紧她。
吕云黛鼻子一酸。
她不曾料到四爷会给出这个让她始料未及的答案。
他今日怕是昏了头,难道就没想过,若他战死,孩子们即便有额娘又如何?
若四爷战死疆场,她会被佟家收回或赐死。
孩子们依旧会孤苦无依,只有他好好地活着,孩子们才能衣食无忧。
“爷,抱紧奴才。”
“爷,奴才喜欢爷,很喜欢。”
罢了,就与他好好话别,说出言不由衷的虚伪情话,如此他才能念及她的好,善待她的孩子。
胤禛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轻声回应:“嗯。”
他薄唇翕张,想说些什么,却心乱如麻。
他不可能会爱上一枚棋子,可他不想撒谎欺骗她,口是心非说喜欢她。
没有得到四爷的回应,吕云黛并未多悲伤,毕竟她了解他。
她与四爷都是极端之人,从不轻易沉溺虚幻飘渺的情爱。
若他在此时回应她,满口谎言说喜欢她,她会觉得毛骨悚然,觉得自己肯定哪儿又得罪他了。
二人依偎在一起,一夜无话。
第二日目送四爷出征之后,吕云黛坐在空荡荡的营帐内。
所有暗卫都随四爷出征了,只有她一人被留下。
正好方便她行事。
吕云黛坐在四爷书桌前,一整日都在缝制荷包,她去岁为四爷做的小鸭子荷包被晖儿扯坏了,四爷怏怏不乐好几日。
这一回,她不再敷衍了事,而是认认真真的绣一对儿交颈鸳鸯,又在荷包里藏了一缕她的头发。
荷包绣好,已是掌灯之时。
吕云黛悄无声息离开军营,前往两军交战的主战场——昭莫多。
沿途都是撤回后方的伤兵,瞧见正红旗装束的伤兵之时,吕云黛总会忍不住仔细看看。
随着愈发靠近昭莫多,沿途出现大量堆积成山的尸首,鲜血染红脚下大地。
此时吕云黛坐在恶臭的尸山后,仰头看盘旋在头顶上方的海东青。
而菜蛇小雍则在嘶嘶汇报这几日探查的情报。
“他在阿察阿木塔?好,我们去找他。”吕云黛揪住小蛇,盘在脖子上,往草原腹地纵马狂奔。
没想到噶尔丹竟溃逃到阿察阿木塔,这个地方也是历史上噶尔丹服毒自尽的埋骨之地。
她才靠近阿察阿木塔,竟发现大清八旗军已然开始攻城。
她看到了大阿哥和五阿哥,以及七阿哥的身影,却只看到寥寥数名浴血奋战的正红旗士兵。
他们身上几乎都染了血,先锋军需为马前卒,厮杀在最前线,伤亡最为惨烈。
几个正红旗士兵好不容易抢到一处攻城绝佳位置,却被大阿哥麾下人多势众的镶蓝旗士兵推搡到角落。
残破染血的正红旗军旗掉落在地,被镶蓝旗的士兵故意踩踏。
最先攻入城中者封赏军功等级不同,所有人都在卯足劲抢夺军功。
吕云黛怒喝一声,一脚踹开踩在正红蟠龙旗的镶蓝旗小兵,用剑鞘将军旗插在身后。
一面孤零零的正红旗军旗飘扬开。
“冲啊!正红旗的儿郎们!随我一道杀进阿察阿木塔,砍下噶尔丹狗贼首级!”
吕云黛推开挡道的镶白旗士兵,攀着云梯飞身跃起。
此时苏培盛正在外围陪伴四阿哥鏖战,冷不丁瞧见一面正红旗的蟠龙军旗冉冉升在城楼上,顿时雀跃的惊呼。
“爷,咱们正红旗先攻入城内了!”
胤禛浑身浴血,抬眸看向城楼,却目眦欲裂,心急如焚飞奔向城楼。
“是暗六!”血滴子影一将染血长剑抽回。
随着准噶尔王旗被砍倒,正红蟠龙旗插在阿
察阿木塔制高点。
吕云黛等到数名正红旗将领爬上城楼,这才转身隐匿入城内。
一路跟着小蛇七拐八弯,来到城西一片乱葬岗。
没想到噶尔丹如此狡兔三窟,难怪能从此地遁逃,谁会想到一代天骄汗王,竟会藏匿在乱葬岗内。
此时一群逃难的百姓从密林中窜出,小蛇窜入草丛内。
吕云黛握紧佩剑,目光紧紧盯着难民中的男子。
倏地,她看见数名身型魁梧的男子朝她狂奔而来。
吕云黛的目光落在被簇拥在当中的虬髯中年男子,那男子始终低着头。
“站住!”吕云黛拔剑朝着那几人冲去。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劲风,她侧身闪躲,但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女手中拿着蒙古刀,正瑟瑟发抖朝她袭来。
“父汗!快走!”
少女不管不顾的挡在她面前,吕云黛愕然,父汗?眼前这位少女应该是噶尔丹的女儿钟察海公主。
这位公主在噶尔丹死后,被押解回大清,康熙帝将她赐婚给一名普通的三等侍卫,极尽羞辱。
来不及悲天悯人,吕云黛一记手刀,就将率真的钟察海公主劈昏,丢到草垛内。
“噶尔丹留下,我可饶尔等不死!”
数百名魁梧大汉蜂拥而来,吕云黛只麻木挥剑。
倏然肩胛一阵剧痛,她折断楔入肩胛的箭矢,目光死死盯着噶尔丹。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厮杀声,吕云黛转身,竟看见四爷正挥剑砍开血路,朝她一步步走来。
吕云黛转身,将后背留给四爷守护,转而不管不顾朝着噶尔丹奔去。
才跑出几步,她就被人一把拽住。
“谁准你来!”胤禛怒不可遏。
“就这般爱慕策零!”
胤禛满脸怒容,语气酸涩。
没料到她为帮策零手刃仇人噶尔丹,竟然违抗他的命令,一意孤行上战场。
胤禛愤恨攥紧她的手。
“爷放开我,有噶尔丹的首级,爷就能封王了!爷一定能封王!”
吕云黛焦急甩开四爷的手,朝着即将跃上马背的噶尔丹狂奔。
“噶尔丹!”
她心急如焚飞身而起,一剑砍向噶尔丹。
喷涌的鲜血四溅,她被鲜血糊面,难受的睁不开眼。
兀地,腰间传来一阵剧痛,吕云黛忍着疼,将噶尔丹的头颅紧紧抱在怀里。
谁也别想抢走四爷的军功,他一定要封王!
眼前渐渐模糊,倒下那一瞬,她看到四爷满眼恐惧,眸中含泪朝她狂奔而来。
她把紧紧藏在怀里的人头递给四爷,直看到他抓住人头,才敢瘫倒在地。
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挥舞匕首,痛心疾首朝着杀害大汗的凶手劈去。
胤禛下意识俯身,挡住那致命锋刃。
“爷!”苏培盛吓得扑到四爷面前,爷后心处的匕首已然戳进半截。
苏培盛浑身都在恐惧发颤,哆哆嗦嗦不敢拔掉戳进四阿哥后心的匕首。
第55章 第55章大婚
“叶叶天士快来”苏培盛恐惧的惊呼。
随军的叶天士被血滴子护着,匆忙赶到四阿哥身边。
“先”
此时四爷忽然虚弱的溢出一个字。
苏低头忍泪,他岂会听不懂这个字到底是何意,他宁愿自己听不懂,如此就能违抗四爷的命令。
“叶神医,主子令你先救暗六。”苏培盛悲戚不甘地说道。
他话音才落,就看见护在暗六身上的四爷倏地泄力,顷刻间昏死在暗六身上。
血滴子们慌忙将主子搀扶起身,苏培盛哽咽的去夺四阿哥紧紧攥在手里的人头。
可爷即便昏厥,仍是死死抓住人头。
最后还是叶天士在四阿哥虎口处扎一针,暗一才顺利取下人头。
叶天士转而查看暗六的伤势,探查到她的脉息之后,他才终于松一口气。
暗六最为致命的是腰腹部的箭伤,幸而她身上穿着软猬甲,否则已然脏器破裂而亡。
暗六此刻虽浑身都是血,但大部分血迹并非出自她,都是皮外伤,性命无忧。
只是四阿哥随身的软猬甲为何会出现在暗六的身上?
叶天士登时面色煞白,转身冲向被搀扶离开的四阿哥。
“放下!快些把主子放下!”
此时叶天士满头都是恐惧的冷汗,掀开甲胄之后,他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脚步。
“别别动”叶天士说话都不敢大声,他屏息凝神跪在四爷身边,一刻都不敢停歇的扎针。
叶天士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态,令苏培盛下意识跟着紧张,他跪在叶天士身侧,替他擦拭满头大汗。
所有人都被叶天士凝重悲戚的神情震慑,忍不住提心吊胆的屏住呼吸
吕云黛苏醒之时,暗一正坐在她的床榻前。
“统领,我在哪?咳咳咳咳”她艰难坐起身来。
“你在归化城,你已然昏迷半个月,可好些?若有不适,我去找叶神医。”
“没事,就是腰子疼。”吕云黛揉着腰,终于坐起身。
“主子还在战场吗?”
影一面色煞白,幽幽道:“王爷也在归化城内疗伤。”
“王爷?主子封了郡王还是亲王?”吕云黛激动站起身来,瞬时难受的眼冒金星。
“主子已被康熙爷晋为和硕雍亲王。”影一搀扶暗六坐回床榻上。
吕云黛来不及雀跃,耳畔却传来阵阵悲恸哀乐。
“统领,冲喜的棺材送来了,您快去请苏公公查看。”暗五低落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满眼恐惧看向暗一:“谁要冲喜?爷在哪,我要见四爷!”
影一叹气:“还能有谁?主子前日封贝勒,昨日晋郡王,今晨刚封的亲王。”
“康熙爷在用亲王之位,为主子冲喜。”
“主子的软猬甲为何会在你身上?若有软猬甲,主子即便替你挡下那一刀,也不会”影一欲言又止。
“我要去见他我要见他我”吕云黛潸然泪下。
她又骗了她,他明明说那软猬甲旧了,他有更好的锁子甲。
他满眼嫌弃的将能保命的软猬甲丢给她,她对他的话,从不怀疑。
吕云黛踉踉跄跄来到满是刺鼻药味的屋内,此时屋内跪着许多喇嘛与道士在梵唱,苏培盛正跪在床榻前,呜咽。
“高热始终不退,王爷最多只能再熬三四日,绝不超过五日”叶天士垂头丧气。
“爷”吕云黛心如刀割,扑到四爷床榻前,想要抓住四爷的手,却被满脸泪痕的苏培盛一把推开。
“滚开!我早就说你迟早会害死主子,爷偏不信!爷被你克死了!你是不是还挺开心的?”
“若没有爷,你就是一条狗,他偏把你这种人捧在手心里!”
“滚啊!爷还什么能让你利用的?若没有你,他早就该是郡王,何故被万岁爷训斥得抬不起头,独自躲在书房里伤心难过。”
“别以为爷不知道,你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骗他银子,骗他的子嗣。”
“滚出去!暗五,把她丢出去!”
苏培盛低头忍泪。
吕云黛擦干眼泪,艰难走到叶天士面前:“是不是王爷退烧就能活?”
“是,眼下高烧不退,王爷快撑不住了。”
“好!”吕云黛捂着腹部,踉踉跄跄转身离开。
“暗六,你去哪?”
“找药。”
“什么药?我去找!”影一擒伞追上去。
“不。”吕云黛抬手捂紧肩胛,方才肩胛的伤口被苏培盛推搡的裂开,鲜血淋漓,染红半个肩膀。
暴雨如注,影一跟着暗六在城内山寺间寻寻觅觅。
也不知她到底要找何物,拄着木棍,几乎一步一泣血,艰难攀爬古刹山门。
“暗六,你停下来,你会死的,你到底要做甚!”
走出城内第四十六座寺庙,眼看暗六跌倒在山门前咳血,影一终是于心不忍:“回去吧,你会死的!”
“不能停下我不能停下咳咳咳咳”
吕云黛焦急来到第四十八座寺庙,仰头看向大召无量寺的匾额。
这是一座喇嘛庙,也不知会不会有那东西。
她跌跌撞撞来到寺庙厨房内,当在墙角看到熟悉的瓦罐子,吕云黛激动的跪在瓦罐前,打开罐子,一股熟悉的酸腐味直冲面门,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你们是谁?”一个小喇嘛拔步跑到她面前,看到她浑身染血的狼狈样,吓得转身躲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喇嘛身后。
“大师,可否将这陈芥菜卤送给我,我愿将所有银钱献给长生天。”
吕与黛抱紧瓦罐。
“这是我几十年前从江南苦行归来之时,灵隐寺大和尚赠予,你要这陈芥菜卤做甚?”
“救人!多谢大师!”吕云黛
将荷包放在灶台,拔腿就跑。
陈芥菜卤虽然只是一道家常菜肴,但却是一味极为珍贵的中药材。明朝时期便已开始用来治疗高热病症,它是最早的青霉素类抗生素。
比1928年英国细菌学家弗莱明发现青霉素还早四五百年。
四爷高热不退,药石无灵,只能用抗生素。
可陈芥菜卤的抗生素含量还不够,她必须尽快提纯。
影一跟着满眼喜色的暗六回去,她一回来就将自己锁在屋内,还要来草木灰和瘆人的酸蚀毒物,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玻璃器皿。
傍晚时分,叶天士正一筹莫展,却见暗六扶着木棍来寻他。
“叶大夫,可否按照王爷如今的身体状况,将奴才的身子调整的与王爷无异?”
叶天士懵然:“你也想高烧不退?”
“嗯。”吕云黛的目光落在四爷苍白憔悴的脸颊。
“刺伤主子的匕首涂抹了牛马粪便,与剧毒金汁无异,你去马厩里就能解决。”
吕云黛点头,转身到马厩里,用马粪涂抹肩胛伤口。
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开始高烧不退,她回到屋内,盯着桌案上几个密封的小玻璃瓶,取出自制的针管注射试药。
整整两日,守在门外的血滴子影一每隔两个时辰,就能听到屋内传来痛苦的低呼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第三日清晨,影一正坐在门外打盹,房门吱呀打开半扇,却并未见到人。
她正纳闷,鞋面却被按住,影一低头,险些被脚下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吓一跳。
此刻暗六趴在地上,浑身都是瘆人的红疹子:“带我去找”
她声音虚弱得仿佛在燃烧所剩无几的命似的。
影一扛起暗六,来到王爷的房内。
苏培盛本想推开暗六,但看到她形容枯槁的惨相,竟吓得忘了推搡。
得到他回过神来,暗六已然用奇怪的针管子在四爷手腕上注射水一样的奇怪液体。
吕云黛浑身轻颤着,握紧四爷的手掌,将他滚烫的手掌紧紧贴在她的额头。
也不知过去多久,众人听到暗六虚弱沙哑的声音:“诊脉。”
叶天士狐疑上前,为王爷诊脉,少顷,满眼喜色,却又忍不住摇头。
“脉息不稳,但能撑半个月。”
吕云黛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佝偻着腰,艰难往外挪动脚步。
影九红着眼眶,把行将就木,奄奄一息的暗六抱回去。
连续四五日,源源不断的药被送出屋内。
第六日,房门并未再打开,但守在门外的影一却听到门后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影一推开门,被屋内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和暗六的憔悴病容吓着了。
她甚至不敢用力搀扶暗六,就怕稍一用力,就会轻易将她枯瘦的手臂折断。
她的手臂惨不忍睹,满是淤青的孔洞。
此时她将插在腿上的针管拔下,颤抖着手,指向桌上数不清的玻璃瓶子。
“六”吕云黛拼尽全力,艰难溢出一个字来。
影一心急如焚走到桌前,拿起编号六的玻璃瓶,转头看向暗六,见她点头,这才焦急将那罐药送去给叶天士。
吕云黛咬牙坐起身,抓一把充饥解渴的丹药咽下,张开发绀的手,继续提炼药物,只要四爷一日没醒,她就不能停下。
叶天士已然能熟练为主子注射药物。
不知暗六调制的是何秘药,主子的病况逐渐趋于平稳,不再凶险万分。
子夜时分,苏培盛正在擦拭四爷满是冷汗的脸颊,倏然发现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
“醒了!呜呜呜醒了!爷醒了呜呜呜”
苏培盛激动的嚎啕大哭。
胤禛虚弱睁眼,目光扫过床榻众人,却并未见到她。
“暗六如何了”
叶天士边为四爷请平安脉,边感慨道:“还得感谢暗六,若无她替您试药当药人,我们全都束手无策。”
砰地一声,药盏被掀翻在地
屋内,吕云黛撑着眼皮继续试药,青霉素提纯之后,需要按照一定比例稀释,她化学不好,总是无法掌握合适的比例,只能一次次的反复测试。
此时身后传来开门声,吕云黛熟练的将插在手腕血管上的针管拔下。
“暗一,帮我找找血管,我找不到了。快些,不能让爷等太久。”吕云黛的语气染着哭腔,着急落泪。
她真的找不到了,身上能注射的血管都被扎的淤青,好多都淤塞了。
“我找不到了,对不起啊,我实在找不到还能往哪儿扎针”她语气愈发焦急。
倏地,后背一暖,她愣怔许久,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只是温柔的拥抱,却已将她胳膊上密集的针孔压出血来。
胤禛满眼心疼,小心翼翼松开她。
“叶天士!!”胤禛哽咽疾呼。
叶天士提着药箱入内,看到暗六的惨状,吓得浑身轻颤。
“暗六,你不要命了,没你这么当药人的!”叶天士急的为浑身都在渗血的暗六扎针止血。
这才几日不见,她瘦的都脱相了。
晚膳之后,吕云黛沐了药浴,才终于缓过神来。
此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排骨精,忍不住唉声叹气。
此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慌乱起身,焦急把门窗锁死。
“六子,王爷来瞧你了,快些开门啊。”苏培盛笑呵呵擂门。
“王爷,您先回去,等奴才身子骨好些,再去伺候您。”
吕云黛懊恼盯着镜中的丑东西,她实在没有勇气开门。
四爷为她命悬一线这几日,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她似乎对四爷存了不该有的情愫。
她必须在这份情愫失控之前,及时全身而退。
她不知该如何处理与四爷的关系,只能选择最为粗暴的方式,暂时先对他避而不见。
她深知四爷绝不会喜欢她,她只是他的棋子和屠刀,他压根就瞧不上她。
她才不会庸人自扰,妄图与四爷这般冷血之人谈情说爱,否则她会觉得自己很愚蠢。
“开门。”四爷清冽的声音传来。
“奴才困了,爷您也回去早些歇息。”吕云黛心乱如麻,踉踉跄跄躲回床榻上,用被子蒙住自己,掩耳盗铃,假装听不见。
身后倏然传来撬门的声响,吕云黛赶忙用被子捂紧脑袋,像鸵鸟似的,把脑袋藏起来。
四爷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被子被一把掀开。
吕云黛赶忙侧过身遮住脸。
可他却得寸进尺,此刻已然坐在她的床榻上,正解开她裹身的宽袍。
肌肤上传来沁凉的感觉,紧接着又是一阵绵密的剧痛。
她忍不住疼得轻颤,却感觉到四爷温热的呼吸,他边为她敷药,边小心翼翼吹气。
“转过来。”胤禛伸出手,想翻转她的身子,可目光落在她身上密密麻麻才结痂的血色伤口,瞬时心疼的收回手掌。
“是不是很疼?爷轻些。”
“要不奴才自己来吧”吕云黛赧然道。
“羞什么?你浑身上下爷哪里没看过?”
“爷看过就别再看了,奴才知道爷早就腻了奴才。”吕云黛抬腿,将脚心压在四爷肩上。
“唔,这还真没仔细瞧过,现在补上。”
脚背一暖,四爷竟吻了她脚背,吕云黛惊得蜷缩起脚掌,想抽回脚,却被他顺势按在他心口。
“没有腻,等你身子痊愈,爷可证明给你瞧。”
吕云黛刚想问怎么证明,可一抬眸,却瞧见他灼灼目光,登时涨红脸。
若换成从前,她定要与四爷扯两句荤段子,如今却开始扭捏起来了。
吕云黛懊恼捂脸,默不作声被四爷伺候着擦拭全身。
如今四爷晋封为亲王,孩子们靠山稳固,她只要提早对四爷断绝妄念,就不会泥足深陷。
比起杀了她,她更怕被毁掉,彻底万劫不复
随着噶尔丹身死,策零趁乱镇压准噶尔纷乱,登基为准噶尔新汗王。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末,康熙帝御驾班师回朝,吕云黛跟随四爷归京。
回到四阿哥府 ,不对,如今该称为雍亲王府邸。
吕云黛抱着两个小阿哥喜极而泣。
王府里这几日都在搬搬抬抬,张灯结彩,再有两个半月,四爷与佟格格即将大婚。
福晋正院更是装饰一新,雍亲王府,将迎来它唯一的女主子。
此时小太监恩普领着几个面生的太监前来。
“暗六姐姐,苏哥哥回来了吗?内务府送来王爷大婚的喜服,还有四福晋的喜服,待王爷过目之后,若无修改之处,即可将四福晋的喜服送去佟府。”
“王爷这会正在书房内与幕僚商议政事,你把喜服给我吧,一会王爷试好喜服,我让苏哥哥给你回话儿。”
那就有劳姐姐。“恩普领着内务府的人下去吃茶。
吕云黛将喜服送入四爷房内,新婚夫妇的喜服放在一块,看着极为般配。
她怅然盯着未来四福晋的婚服,心中涌出疯狂的嫉妒,此刻她脑海中猛地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她想穿上那套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她的婚服。
她呼吸开始急促,心跳愈发狂乱,鬼鬼祟祟悄悄掩门,哆哆嗦嗦伸出手,偷穿四福晋的婚服。
她此刻紧张至极,甚至不断扣错婚服上的如意纹盘扣。
直到好不容易将婚服穿上之后,她忍泪看向镜中陌生而狰狞的自己。
“反正一会也会让奴婢试穿,我先试穿也不打紧。”吕云黛语气发虚,更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都为他诞下两个子嗣了,偷穿也不打紧的吧”她越说越小声,心虚的垂头丧气。
正出神之时,门外传来四爷的脚步声,吕云黛仓皇失措,吓得匆忙伸手去解衣衫盘扣。
可她的手却忍不住颤抖的愈发厉害,甚至无法握紧如意云纹盘扣,她急得忍泪,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仓皇失措飞身藏在房梁上,蜷缩在暗处。
胤禛回到内室,感觉到她在房梁上躲着,他唇角绽出温煦笑意,扬手屏退奴才。
此时内室只剩下他与她,胤禛信步来到床榻前端坐:“下来。”
“爷,奴才不想下来,今晚可否容许奴才在房梁上值夜”吕云黛蜷缩在房梁阴暗处,双手还在紧张的解盘扣。
“嗯?”
听到四爷轻哼,吕云黛瑟瑟发抖:“爷可否把烛火熄灭”
“为何?”
吕云黛低头不语,猝不及防抬眸间,看见四爷面无表情的俊脸。
她顿时羞耻的忍泪。
四爷定会觉得她贪慕虚荣,厌恶她这副卑贱之躯玷污四福晋的婚服,可方才她的确问心有愧,她贪心的幻想当他的妻,想与他拜天地。
甚至穿上婚服那一瞬,竟在幻想与他大婚之时的场面。
她的丑陋与虚荣,被四爷当场撞破这一瞬,她只觉得崩溃与难堪。
“对对不起奴才奴才这就就将衣衫脱下来。”她忍不住哽咽,嘴唇都在轻颤。
“对不起,王爷,奴才不是故意的”眼泪模糊视线,她羞耻的压根不敢看他的脸。
“无妨,想穿就穿。”
胤禛不忍细看她伤心欲绝,痛哭流涕的凄楚模样,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吕云黛哑着嗓子道歉,整个人像游魂似的恍惚。
直到四爷将她抱回床榻之上,扯破那件如同枷锁般束缚在她身上的婚服,她终于哇的哭出声来。
与他欢好之时,她已然被恐惧与无尽的失落侵袭的千疮百孔。
吕云黛苦涩忍泪,不再去细想那些扰乱心神的复杂思绪。
清晨时分,胤禛眸色复杂,盯着怀中昏睡的女人,今夜他有些控不住自己,方才她的眼神决绝,俨然就是她曾经抛下他,独自前往草原的离别神情。
即便欢好之时,她的眼神亦染着疏离,不再蕴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慕。
他愈发慌乱的与她厮磨着,直到她累得昏睡,他彻底看不见那让他心悸的眼神,才长舒一口气。
“爷,需准备避子汤吗?”守在门外的苏培盛轻声问询。
今晚王爷要了暗六两回,大婚在即,可不能再闹出庶子的尴尬来,否则爷定会被人耻笑不检点。
胤禛眉眼含笑,缱绻轻吻她香腮细颈,温声回应:“不。”
苏培盛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皱起苦瓜脸。
暗六的身子被王爷温养的极好,已然能顺利孕育子嗣,听王爷的意思,他想让暗六为他继续繁衍血脉。
苏培盛脑子里忽然涌出一句极为荒诞的誓言:誓无异生子。
不不不!苏培盛迅速摇头,这个誓言太过于惊悚与荒诞不经,爷英明睿智,绝不会如此糊涂。
清晨时分,幔帐后朦胧的昏暗。
吕云黛依偎在四爷怀里打哈欠,倏地被他桎梏在怀中。
“醒了?嗯”
“爷快些起身早朝去。”吕云黛眼睛疼得厉害,正要去揉,却见他压下肩,她赧然闭眼,却感觉到眼角眉梢传来湿漉漉的温热触感。
他竟在亲吻她的眉眼,酥酥痒痒勾得她难受,她仰头主动回吻他。
“想要你”胤禛眸中洇着欲色,迫不及待占据。
清晨薄雾之时,吕云黛躺在床榻上,目送四爷离开。
四爷一走远,她就迫不及待取出随身携带的避子药服下。
浑浑噩噩离开雍王府,一路上都是魂幡与送葬队伍。
昭莫多一战,京中八旗子弟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办丧事,无数新坟一夜矗立。
回到家中,她失魂落魄躺在院中摇椅,睁眼看刺目的暖阳。
“小妹,你要不要相亲?”柿子的娘子醒春扶着四个多月的肚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吕云黛下意识想拒绝,但想起四爷即将大婚,若她还与四爷保持不清白的关系,四福晋绝不会善罢甘休。
于公于私,她都需要一桩婚事。
“好,我先提几个要求,嫂嫂按照这些要求寻合适人选。”
“需无父无母,需入赘我家,相中后,需相处两年才能谈婚论嫁,另外,我生过孩子,但没嫁过人,还有,他必须允许我不定期离家。”
“成婚后三年,我才能与他生儿育女,他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女人,若对方都答应,我可以答应与他相看。”
“我知道我开的条件荒谬无理且苛刻,作为回报,我无需他才高八斗容貌英俊,也无需他养家糊口,我养他,若我身故,我的遗产统统给他与孩子。”
“啊这”醒春瞠目结舌,犹豫片刻,又问:“那鳏夫考虑吗?”
吕云黛沉默片刻,点头:“可以。”
如此苛刻的条件,压根没人能忍受,吕云黛想着这辈子就这样稀里糊涂过完,也好。
只是没料到,晌午醒春就笑眼盈盈来到她面前:“小妹,眼下正好有个合适人选,他是我表兄,家中虽清贫,但却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只是他是个克妻的命,每回娶妻没多久,新妻就病亡了,三年前,他第三位续弦刚离世。”
“胡闹,怎么能介绍这种人!”柿子头一回对娘子急眼。
“你先听我说完,去岁我们新婚之时,表哥曾见过小妹,方才我去寻表哥,他一口答应,并未有任何嫌弃的神情,我能感觉到,表哥喜欢小妹。”
“好,那嫂嫂寻个合适机会相看相看。”吕云黛对醒春的表兄印象不错,相貌堂堂斯文儒雅,醒春与柿子大婚之日,那位表
兄还帮她端托盘来着。
“那成,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晚膳去致美楼尝尝四吃鱼可好?”
“好。”
吕云眼角余光看见趴在墙头的一群乌鸦,垂眸不语,用话本子盖住脸。
酉时将至,吕云黛跟着柿子夫妇来到致美楼。
表哥孙境清早就恭候多时,四人来到临窗雅间内。
酒过三巡之后,醒春借口去买头花,与柿子提前离开。
雅间内只剩下吕云黛与孙表哥二人。
“吕姑娘,今晚护国寺有庙会,不知可否赏脸一起去?”孙境清紧张的攥紧扇子。
去岁在表妹大婚之日,他就对这位吕姑娘一见倾心,只不过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接触。
没想到今日天降良缘。
吕云黛尴尬垂眸:“我的条件,您都答应了吗?您可还有任何疑问?”
“有,第一,我是男人,我负责养家糊口,第二,你不定期离家,是否安全?我想陪你。”
孙境清听表妹说吕姑娘是走南闯北的镖师,他很担心她的安危,一个弱女子不该过得如此艰辛。
“第一个没问题,第二个安全,你不能陪。”吕云黛对孙表哥的印象不错。
“表哥,还去庙会吗?”
“啊当然去的,你可唤我表字境清,或者叫我的名字,我叫孙庭初。”
“那唤你境清可好?”
“好。”孙境清紧张的打翻酒盏。
这个孙表哥还挺实诚的,吕云黛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致美楼。
“吕姑娘,可否走在我前方或者身侧?”
“为何?”吕云黛懵然。
“护国寺庙会嘈杂,摩肩擦踵,你走在前方,在我目光所及之处,我就能护着你。”
吕云黛莞尔,被境清这句暖心体贴的话逗乐。
“好。”吕云黛拔步与他并肩而行。
不得不说,孙境清是个不可多得的体贴温柔男子,吕云黛对他的印象颇佳。
她决定回去之后,亲自去查查他的底细,若他品行端正,就他了。
二人逛完庙会,孙境清将她送到宅院后门。
“吕姑娘,我你若在家歇息之时,我是否还能来寻你?”孙境清紧张的语无伦次。
吕云黛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忍笑:“自然可以。今晚多谢境清哥哥款待。”
“没。没下回我带你去别处玩,吕姑娘,我我喜欢你,我心悦你。”孙境清腼腆笑着。
“境清哥哥,我也喜欢你。”吕云黛的确挺喜欢这个腼腆善良的翩翩佳公子,也许与他结为夫妇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他已然将她送到家门口,却循规蹈矩克己复礼的站在台阶下,不曾凑近。
此时他依旧站在原地,显然想目送她入门后,才能安心。
吕云黛愈发满意。
她踱步入院内,正要放下门栓,猝不及防间,撞进满是酒气的熟悉怀抱。
狂乱炙热的吻不断压下,吕云黛又羞又怒,鼓足勇气推开四爷的桎梏。
“主子怎么来了,您有何事?”
“呵,爷不能来?还是你希望别的男子来?”胤禛愤怒地扣紧她的腰肢。
暗夜里,吕云黛只觉得身上一凉,登时羞的躲在他怀里。
“王爷即将大婚,何故再与奴才纠缠不清?难道奴才就不配有好归宿?不配有举案齐眉恩爱缱绻的夫君疼惜?奴才就不配吗!”
吕云黛哽咽质问。
“王爷,这些年来,您只不过将奴才当成泄欲的玩意儿,您与奴才心里都很清楚。”
今晚,吕云黛已然彻底推翻自己的决定,她决定寻两个长寿之人,为两个小阿哥续命,彻底断绝与四爷纠缠不清的孽缘。
否则一旦四福晋入门之后,她定死无葬生之地。
“他方才说喜欢我,他心悦于我,奴才也有人喜欢的,不是吗?”吕云黛苦涩笑道。
与他纠缠不清这些年,她甚至等不到他一句真心实意的表白,他口中冰冷的喜欢,终究还是太过无情,她就像他豢养的猫儿狗儿似的。
比杀了她更痛苦之事,是毁掉她,让她彻底心甘情愿沦为他的玩物。
她宁愿死,也不愿在这段孽缘里迷失自己。
“你在怪爷?爷答应过为你请封侧福晋,爷明日即刻入宫请封,可好?”胤禛满眼愤恨,却对她无计可施。
她就是仗着他的宠爱,才如此肆无忌惮的骄狂,胤禛怒己不争,却狠不下心肠对她说重话。
“不!奴才此生不为妾,更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王爷,三年之期已至,奴才为您侍寝的任务结束了。”吕云黛语气坚定。
她含泪推开四爷的怀抱,闪身离开私宅,径直往金鱼巷那座囚笼逃去。
晚风微凉,她不曾回头,却知道他始终紧随在身后。
她永远不会为他回头,回头即是地狱。
四爷跟着她回到金鱼巷之后,就闪身离去,不曾继续与她纠缠。
自从那日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再次降到冰点,吕云黛每日除了当差,就是陪伴小阿哥们。
明日就是四爷大婚之日,满目都是喜庆的红。
“暗六,衣衫拿好,王爷与福晋大婚之后,我们需穿一个月红衣庆贺主子大婚。”
“好。”吕云黛接过暗一递来的红衣衫。
“暗六,明日要不你去霁云寺查查那座寺庙的凶案吧?”血滴子影一欲言又止,这些时日,四爷与暗六之间的气氛极为古怪。
“你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影一好奇问道。
“没有,属下只是暗卫,怎么敢与主子吵架?属下现在就去霁云寺。”吕云黛走出几步,又折返:“老大,多谢。”
“去吧。”影一扬手。
吕云黛失魂落魄离开王府,却愕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红墙之下。
第56章 第56章圆房
“六子,干嘛呢?走!我带你玩儿去!”
暗八将一串挂霜的糖葫芦递给六子。
“你怎么来了十三爷温良敦厚,你可不能刁奴欺主。”吕云黛忧心忡忡接过糖葫芦。
“十三爷宅心仁厚,我怎么敢欺负他?今儿我休沐,想起你也休沐,走吧!咱去喝几杯。”
暗八说着,小心翼翼看六子的神情。
看到她不经意间流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暗八抿唇,从袖中取出布老虎。
小时候她最喜欢抱着布老虎睡觉,长大了也是如此,每年他都会送布老虎给六子。
“给你,我娘子亲手做的,塞了决明子和薰衣草籽,软乎乎还香喷喷。”
吕云黛把布老虎揉进怀里抱住,也就只有小八才会记住她这些小癖好。
“六子,来,我吃点亏给你抱抱。”暗八张开双臂,抱住六子。
吕云黛依偎在小八怀里,就像小时候那般,将脸颊埋在他怀里呜咽。
暗八默不作声抱紧六子,伸手轻轻拍她后背安抚她失落的情绪。
她即便再强悍,也是女子,她都为四爷诞下两个小阿哥,又如何对他毫无眷恋?
六子性子贞烈极端,倘若她不愿意,绝不会为四爷生孩子。
这几日听闻六子从前线归来,暗八就坐立不安,四爷与四福晋即将大婚,六子的身份极为尴尬。
暗八很担心她受委屈。
“六子,我已然申请回到雍亲王身边继续当差,十三阿哥与佟家,还有王爷都同意了。明日开始,我就正式开始轮值了。”
“姬飒!你是不是疯了!你给我回去!别胡闹了!”吕云黛满眼错愕,焦急的推搡小八。
“谁闹了!咱说好一辈子当亲人,一辈子不离不弃的,我可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六子,我都当爹了,你不能总把我当成小孩儿护着!调令已下,无法更改。别赶我走。”
暗八抱紧六子,小七倘若在六子身边,他也许还能自私的在十三阿哥身边多赖几年。
但如今小七远在准噶尔汗国,六子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很怕六子被欺负,没人为她出头,六子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
也该换他为六子遮风挡雨了。
吕云黛感动的吸着鼻子:“小八,我要吃肘子。”
“走,现在就去吃,我请客。”暗八揉揉六子脑袋。
“嗯哼!我今儿定要将你吃破产了!”
“哎哟呦呦,我好怕怕,你不是要去霁云寺查案?明儿你我二人一块去。”
说起霁云寺,暗八面色凝重。
“六子,那坐古刹是远近闻名的求子灵庙,但凡去霁云寺斋戒三日,到寺内子孙堂虔诚求子,十之八九都会得偿所愿。”
“去寺庙祈愿之人,要么灵验,要么不灵,总有一半机会得偿所愿。可十之八九都会得偿所愿,着实怪诞离奇。”
吕云黛揪
住布老虎的尾巴,其实霁云寺灵不灵验是其次,重要的是霁云寺背后的主子是谁。
四爷才不会无聊到让暗卫查一桩普通的装神弄鬼案件。
说话间,吕云黛脖子一沉,她低头一瞧,差点亮瞎眼睛,她脖子上挂着的大金链子至少有两斤重。
“六子,今年的生辰礼物,给你补上!明年再给你买大金镯子,二斤重的大金镯子!给你买一双。”暗八扯了扯六子的马尾辫。
“小八,我不缺这些,你拿回去给你娘子存着。”
吕云黛焦急脱下金链子,却被暗八攥住手腕:“瞧不起谁呢!我现在可是小有产业,不缺你这三瓜两枣的金银。这金链子还是我娘子买的,你戴着,别辜负我娘子的心意。”
吕云黛瞧小八骄傲的昂首挺胸,心中雀跃,小八的日子越来过舒坦了。
“成,那我沾沾八财神的财气。”
与小八一块去便宜坊吃了三只烤鸭之后,二人打包了一只鸭子,趁夜来到霁云寺。
这座寺庙在百望深山内,寺中子孙堂开设着七八间禅室。
凡是前来求子的女子,都必须先斋戒沐浴,在子孙堂禅房内住一夜,就会有神明眷顾,得偿所愿。
此时吕云黛和小八坐在一棵红枫树上吃鸭子。
“六子,那子孙堂与禅室附近空旷,并无遮挡之物,一直溜的低矮瓦房,压根无法藏匿身影,我们不如乔装成求子的夫妇如何?”
“你看,第四第六第八间禅室估摸着有妇人斋戒中,她们的夫君都坐在门外长椅等候。”
“倒是奇怪。”吕云黛搓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子孙堂至少明面上看,并无任何异常。
到底哪儿出了纰漏?
“成,咱猜拳,输的扮女子。”吕云黛与小八猜拳,三局两负,她当娘子。
“六子,子时将至,王爷大婚,我们当奴才的若不露面道贺,不合适,回头四福晋万一给咱穿小鞋就惨了。”
吕云黛丢掉骨头,飞身跃下树梢:“走吧,去王府贺喜。”
满人娶妻都在夜半时分迎亲,子时将至,四福晋的八抬大轿从王府中门而入。
影一领着暗卫们到福晋正院内,给四福晋道贺。
四福晋身边的雪竹姑姑将福晋的赏赐发给众人,吕云黛将一锭金馃子藏入袖中,准备与小八离开。
“暗六,你留下伺候。”
身后传来四福晋温婉的声音,吕云黛浑身轻颤,总觉得四福晋找她没好事。
“奴才遵命。”
她转身回到福晋正屋内,紧张兮兮盯着坐在喜床上的四福晋佟佳氏。
“都下去。”佟佳氏慵懒朝着暗六觑一眼。
吕云黛暗道不妙,慌忙上前搀扶四福晋的手腕。
“福晋有何吩咐?奴才定为福晋赴汤蹈火。”吕云黛点头哈腰,拍马溜须。
“今晚乔装成我,与表哥圆房。”
吕云黛闻言,登时满眼惊恐,吓得匍匐在地:“福晋就饶了奴才吧,奴才定会被王爷拆穿身份。若坏了福晋的事儿,奴才万死难赎。”
佟佳氏当真是疯了,竟然会想出如此毛骨悚然的毒计。
“怎么?你对我的命令有疑问?”佟佳氏把玩指间血玉短哨。
“福晋,奴才乐意至极,只不过奴才在王爷身边侍奉多年,王爷定会识破奴才的伪装。”
“慌什么,我自会安排妥当,你只需哄着表哥服下合卺酒即可。”
“一会我躲在隔扇门后,你先试探一番,若表哥识破你的身份再说。”
佟佳氏万般无奈,她也想找个处子身冒名顶替,这些时日,她也的确找过,可那些人连她都瞒不过,又如何能欺瞒表哥?
所有奴才里,唯独暗六早年间做过她的影子,为她去学恼人的四书五经,学起她来,简直惟妙惟肖,连阿玛与额娘都无法识破暗六的伪装。
“是”吕云黛欲哭无泪,被雪竹姑姑带下去梳妆打扮,盏茶的功夫,吕云黛披着嫁衣,顶着四福晋的脸,出现在福晋正院内。
而此时前院内,胤禛一身朱红婚服,正坐在书房内静候消息。
“爷。”苏培盛焦急拔步入内:“是是暗六。佟格格安排替代圆房之人,是暗六。”
“爷,计划还继续吗?”苏培盛焦急追问,他潜意识里已然知晓了答案。
爷忍到大婚这日,不就是在等着佟格格兵行险招,爷在等佟格格沉不住气,出暗六这张底牌。
“不,去福晋正院,圆房继续。”胤禛扬唇笑得意味深长。
苏培盛怅然地诶一句,拔步跟着王爷前往福晋正院。
已是淡月微云之时,屋内烛火扑朔昏暗,吕云黛披着红盖头,攥紧手中的苹果。
鼻息间充斥一股让人心浮气躁的幽香,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吕云黛挪了挪身子,四爷再不来,用来假装处子落红的鸽血都快化了
估计鸽子也没料到,有一日会成为大家口中的“不可描述”。
相比于猪血或鸡血氧化快,容易变黑或凝固,鸽血因颜色鲜艳,且能长久保持鲜红色,不易凝结,时常被勾栏院里的女子用来冒充初夜落红,屡试不爽。
也不知能不能用鸽血糊弄住四爷,毕竟他并非不曾经历男女情事的懵懂少年。
“王爷来了。”
此时雪竹姑姑低声提醒道。
吕云黛吓得差点将手中苹果捏碎。
浑浑噩噩的走神,直到盖头被金杆挑开,她微眯着眼眸,看向眼前芝兰玉树的男人。
只看一眼,吕云黛就慌乱垂眸,就怕四爷看出端倪来。
“王爷,福晋,该喝合卺酒了。”苏培盛端着托盘,捧到主子面前。
“嗯。”胤禛压下唇角笑意,端起合卺酒,递给她。
吕云黛半垂着眼帘不敢看四爷,接过合卺酒一饮而尽。
“请主子尝子孙饽饽~”
胤禛亲自夹起一颗子孙饽饽,递到她唇边。
吕云黛学着佟格格娇羞的模样,轻抿一口,用帕子掩唇。
“福晋,生不生?”一旁的全福老太太笑呵呵道。
“生的。”吕云黛低头,掩饰此刻慌乱的心情。
四爷似乎没认出她来,她有一瞬失落。
也罢,如此也好,今晚她就能顺利蒙混过关,她就是棋子的命,被四爷和四福晋二人百般刁难搓磨,也不知何时熬到头。
“都下去,苏培盛,阖府上下,赏喜钱。”胤禛摩挲攥在掌心的柔荑。
“王爷,福晋初次承宠,还是让奴才伺候在门外可好?”雪竹与身后乔装成小丫鬟的真福晋被苏培盛与柴玉等人推搡到门外。
“雪竹姑姑,爷与福晋新婚燕尔洞房花烛,咱就别凑热闹了,走走走,咱吃酒去。”
雪竹下意识偷眼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丫鬟。
“哎呦,这是哪位妹妹,怎么之前在福晋身边没见过?面生的很。”苏培盛笑呵呵凑到那小丫鬟面前。
“奴婢忍冬,苏哥哥吉祥。”佟佳氏压下慌乱,不卑不亢回答道。
“走吧,忍冬妹妹,一块吃主子喜酒去。”
前院的奴才们将福晋正院的奴才统统带离。
洞房内,吕云黛紧张的不知所措,倏地感觉到四爷靠近。
“不难受?”
“啊?”吕云黛被四爷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她没听懂四爷这句话的意思。
“装什么!”胤禛懒得继续虚情假意,一把揭开她脸上的假面。
面上一凉,吕云黛吓得捂脸,原来从一开始,她就露出了马脚。
可此刻心中却莫名觉得欢喜,她咬唇忐忑看向四爷。
“爷都知道了”她瑟瑟发抖,不敢问四爷到底知道了多少。
“哼!”胤禛不悦冷哼,撕开她的婚服,欺身而上。
“呜呜爷等等,鸽血先弄出来。”
“”
胤禛无奈取来了事帕子,替她将一团奇怪的血团从那取出来,涂抹在验贞帕上。
看到承载落红的验贞元帕,吕云黛倏然想起与四爷初次之时,稀里糊涂成了事儿,都没准备这些。
“酸什么,你也有。”胤禛识破她的小心思,亲昵咬着她耳珠喁喁细语。
“奴才哪儿酸了”吕云黛自知今晚是她理亏,乖巧的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就怕他开口质问她与佟格格那些蝇营狗苟的龌龊事。
“你的元帕,爷收起来了没丢。”
脑袋里嗡嗡作响,吕云黛满眼错愕看向目光灼灼的四爷。
一时间分不清他此刻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
她主动仰头吻他的眉眼,不准自己继续胡思乱想那些不切实际的感情。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他的亲吻与游移的指尖无处不在,所过之处,她忍不住欢愉的颤栗。
她早就习惯他不知餍足彻夜缠绵,直到五更天,她又困又累,在极乐中与他忘情拥吻。
清晨薄暮之时,风住雨歇,吕云黛软着身子,依偎在四爷怀中。
“爷是何时知晓的,奴才都是被逼无奈,福晋身上有控制暗卫听话的血玉短哨,奴才疼”她决定先发制人,向四爷卖惨。
他们这对黑心肝夫妇如何斗法,与她无关,她才不想沦为这二人斗法的牺牲品。
只是她觉得很意外,没想到四爷这般极端的性子,竟容得下这顶天大的绿帽子。
还真名副其实的绿帽王!
“你带她与鄂尔泰私会那晚。”胤禛阴阳怪气,思绪复杂。
“啊”吕云黛颤抖着抱紧他,假装讨好。
完了!四爷还真是心机深沉,明知道她帮着四福晋绿她,却默不作声的隐忍,她甚至完全看不出四爷的心思。
吕云黛茫然看向他平静的侧脸,她开始分不清他何时是真心,何时又是假意。
他甚至狠毒的连枕边人都能当成棋子。
“爷,到底是佟格格设计嫁给您,还是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忍不住揶揄的嘲讽他。
哼!四爷和佟格格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可惜佟格格的对手是四爷,她只能沦为猎物。
而她这个小暗卫,只能被这对黑心肝夫妇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爷想让奴才做什么?”吕云黛开门见山。
“配合她逢场作戏,爷会配合你。”
胤禛扣紧怀中的女人,其实他有更好的选择,既能让佟家欠他人情,又能退掉这桩难以启齿的婚事。
只是,他没料到会出现让他措手不及的变数。
此刻,那没良心的变数正大胆的揪着他的辫穗把玩。
罢了,只不过是个嫡福晋的空头衔,给她又何妨。
四爷大婚休沐整整九日,九日的婚假里,吕云黛压根没机会离开正院内。
第十日,她揉着酸软的腰肢,伺候四爷上朝。
此时她焦急脱去四福晋的锦衣华服,坐在镜前,将满头华丽珠翠卸下。
“福晋,奴才伺候您更衣。”
佟格格阴测测的声音传来,吕云黛吓得一哆嗦,赶忙屈膝跪在地上。
“福晋,求您放过奴才吧,这几日奴才寝食难安,好几回差点在王爷面前露馅儿。”
“不急,暗六,这是助孕药,立即服下。”佟佳氏将一颗蓝紫药丸递给暗六。
吕云黛盯着那泛着奇怪光泽的蓝紫丹药,心里直发怵。
“福晋,孕育子嗣此等重任,奴才卑贱之躯,无法承受。”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四福晋想将她当成代孕工具的歹毒心思。
不用猜都知道这颗药丸肯定有猫腻,说不定是去母留子的毒药。
“暗六,你瞧瞧这是什么?”佟佳氏笑着摊开掌心,露出五颗朱红丹药。
吕云黛顿时激动的屏住呼吸。
“答应你之事,我绝不食言,这是五年的解药,我先给你三颗,你若诞下嫡子,我们两清,剩下两颗药也给你。”
佟佳氏将解药重新藏在掌心内,为得到这五颗解药,她杀死了五名暗卫。
其实她只有五颗解药,再无法通过杀暗卫得到解药。
为了得到这几颗,她已是精疲力尽,被罚禁足三个月,还被打了板子,差点落下病根。
“王爷忙着朝廷大事,管理后宅的琐事他无需费心,今后你们这些暗卫,每年重阳节都来寻我拿解药。”
“”
吕云黛不免气愤,佟家的意图太过直白,让暗卫寻佟佳氏拿解药,不就是摆明将暗卫的命捏在佟佳氏手里?
今后暗卫到底是听四爷的还是听四福晋的?
岂有此理!佟家全然不把四爷的颜面放在眼里。
“是!”吕云黛无奈伸手,正要接过助孕丹假装服下,却见四福晋似笑非笑看向她。
“张嘴!”佟佳氏自然要谨慎的亲自喂她服药才能安心。
吕云黛知道今日若不服下丹药,四福晋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能不甘心的张嘴。
口中一阵苦涩寒凉,这诡异的丹药竟入口即化,她甚至来不及将丹药藏在舌下,那丹药就在她口中化开,滑进咽喉。
迎面飞来三颗解药,吕云黛攥紧解药,匍匐在四福晋脚下。
“福晋,奴才今后唯您马首是瞻。”
“歇息去吧。”佟佳氏难受的扶额。
当年她服下禁药诞下一对儿女,身子亏空得厉害,若非她的身体再无法承受孕育子嗣的艰辛,她也不必如此步步为营。
眼下最重要的是诞下嫡子,如此她就能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待诞下嫡子之后,她还管四表哥心中藏着几个女人做甚,她巴不得与四表哥相敬如冰。
吕云黛愁眉苦脸从福晋正院离开,转头躲在前院假山后催吐。
“六子,怎么了?”暗八递来水囊。
“别提了,四福晋给我吃了丹药。”吕云黛继续抠喉咙,连早膳都吐的一干二净,却始终没见到那颗丹药。
罢了,一会再去找叶天士瞧瞧。
此时吕云黛白着脸,摊开掌心:“小八,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六子,哪儿来的解药?”暗八满眼震惊。
“福晋赏的,这两颗给你。”
“给我做甚,每年都会发解药。”暗八将解药重新塞回六子手中。
“小八,我总觉得服役满二十年无需解药,是彻头彻尾的骗局,你拿着,有备无患。”吕云黛面色凝重。
她从未完全信任佟家,她是佟家一手培植的暗卫,最了解佟家人的行事作风。
若她是佟家人,定不会让隐退的暗卫带走秘密,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最牢靠。
“六子,你未免太过于杞人忧天,即便佟家两面三刀,我也相信王爷能为我们主持公道,王爷是刚正不阿的谦谦君子。”暗八语重心长说道。
“你啊你,你始终分不清我们到底是佟家的暗卫,还是王爷的暗卫,小八,你记住,谁有解药,谁就是我们的主人。”
“记牢。”吕云黛把解药重新塞回小八手中:“收好解药,存起来,别让任何人知晓解药在哪,知道吗?我的也交给你保管。”
“小八,我的命捏在你手里。”吕云黛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看向福晋正院。
她必须想办法从四福晋那得到更多的解药,只要她与小八存够三十年的解药,她就带着全家人与小八全家一起远走高飞。
能活三十年,够本了!
可她还需得到五十七颗解药,才能与小八多赚三十年的寿命。
此时她焦急寻到叶神医:“叶神医,我误服了丹药,您可否帮忙看看此丹药有何副作用。”
“暗六,少把自己当成药人,你若需要药人,我这多的是。”叶天士捋着胡子替暗
六把脉。
倏地,他大惊失色站起身来,焦急取来银针为暗六扎穴放血。
“暗六,把衣衫脱掉,我需立即为你扎针,你从哪找来此等禁药!”
“就我不知从哪儿看来的方子,试着炼制,没想到服下后就觉得不对劲。”吕云黛不敢说实话,就怕隔墙有耳,传到四福晋耳中。
若四福晋一怒之下不给她解药,她定得不偿失。
“得放一日血,得亏你遇到我,否则定会产后血崩而亡。”
“此禁药是前朝宫闱流传出来的助孕之药,只不过药性霸道,对母体损伤极大,你不要命了?你若开口要子嗣,王爷哪舍得不给你?”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叶神医,求您别告诉王爷,我知道错了”吕云黛提心吊胆捂着心口。
早知道四福晋不会对她心慈手软,没想到她还真打算杀母留子。
“下不为例。”叶天士擦掉满头冷汗,他深知暗六在王爷眼中,与旁人不同,若暗六在他手里有三长两短,王爷定会大发雷霆。
王爷身边的心腹奴才都知道,暗六惹不得。
被放小半碗血之后,吕云黛白着脸离开,正准备去交班下值,却听到催命的血玉哨声。
召唤不同暗卫的哨声有所区别,召唤她的血玉哨声,对别的暗卫全无影响。
吕云黛满头冷汗,羡慕的看着坐在房梁上吃晚膳的小八,咬牙赶往福晋正院。
屋内,一副丫鬟装束的四福晋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本曲谱练习吹血玉哨。
“哎,这么多暗卫里,我只会吹召唤你的曲调,你瞧瞧我多信任你。我也只信任你,小六子。”
吕云黛盯着四福晋虚伪的笑容,心中冷笑,谈何信任?只不过想把她当成代孕工具而已。
“福晋,您召唤奴才所谓何事?”
“表哥快下朝了,你今晚继续替我给表哥侍寝。”
吕云黛闻言,忽而很想笑,她周旋在四福晋与四爷夫妇之间,彻底成了双面无间道。
四福晋若知道她就像跳梁小丑似的,被四爷玩弄于股掌之间,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
谁都玩不过四爷。
“奴才遵命。”吕云黛乖乖跟着雪竹姑姑去更衣。
她才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提醒王爷来了。
吕云黛起身踱步来到镜子前,盯着镜中陌生的脸,整个人都在恍惚中。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她越来越像炮灰了。
四爷一踏入福晋正院,前院的奴才们就接替了近身伺候的活计。
福晋正院里的丫鬟仆妇都被排挤到院子外边伺候。
“苏公公,这王爷来福晋院里,怎么还带前院的奴才啊?这不合规矩。”雪竹忍不住开口提醒。
“哎呦,雪竹姑姑,王爷不喜生人伺候,再说福晋都没说不好,咱做奴才又能如何?”
站在廊柱后的佟佳氏气的直翻白眼。
屋内,吕云黛听到四爷染着笑意的话,气的揪住他的辫子。
“后宅需雨露均沾,今晚爷不在福晋正院歇息,今晚李氏侍寝。”
“别闹了!爷这是觉得奴才赶场不够忙吗?才从暗卫下值,又来福晋正院假扮成福晋,爷这会又要李格格侍寝!爷干脆把奴才剁碎拖走得了!”
吕云黛气哼哼扑进四爷怀里。
“明日陈格格,后日吉格格,你准备一下。”胤禛莞尔。
吕云黛瞪圆眼睛,气得跳脚,四爷说出的几个格格,全都是她的马甲!最后依旧都是她在侍寝!
四爷用过晚膳离开,吕云黛被四福晋训斥了一顿,劈头盖脸骂她无能,没本事让王爷留宿在福晋正院。
吕云黛挨骂之后,没空伤春悲秋,她还需马不停蹄赶到李格格院中,换上李格格的装束,袅袅婷婷去四爷的前院送点心。
好气,明晚还要假扮成俏皮活泼的陈格格去勾搭四爷。
后日还得假扮成吉格格那若柳扶风杨柳腰,去前院唱曲儿勾搭四爷。
吕云黛揉着发懵的脑袋瓜,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有朝一日,若四福晋发现后宅里与她争宠的侍妾格格们全都是她这个小暗卫的马甲,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此时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拎着食盒来到前院门口,冷不丁瞧见四福晋在奴才的簇拥下,正站在前院门前。
“奴才李氏,给福晋请安。”
四福晋佟佳氏并不知道二阿哥弘昀的生母也是暗六,此时见到二阿哥生母李氏,佟佳氏不免警惕。
四表哥喜欢矫揉造作的汉女,这些年来除了暗六之外,四表哥尤其宠爱侍妾李氏。
只不过是个知府庶女,身份血统卑贱之极,与暗六那奴才不相上下,还敢妄图与她争辉,还真是不自量力。
此时佟佳氏冷冷看着李氏,并未开口让她起身。
吕云黛叫苦不迭,倏地挺直腰板,不对啊!
她现在是二阿哥的生母,王府后宅里最为得宠的李格格,又不是暗卫,她为何要怕四福晋?
“福晋,奴才身子娇弱,头晕,王爷还等着奴才侍寝,奴才先告退。”吕云黛造作的揉着眉心。
她自顾自起身,昂首阔步,迈着六亲不认的傲娇步伐,朝前院内走去。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一瞧是后宅最为得宠的李格格,当即垂首放行。
吕云黛踩着花盆底鞋,径直入了前院书房内。
一踏入书房,她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
“就这点出息。”胤禛扬手丢给她一封奏折。
吕云黛纳闷打开折子一瞧,心内五味杂陈,没想到四爷竟然请封二阿哥生母李氏为雍亲王侧福晋。
“即日起,你就是李侧福晋,入皇族玉牒的侧福晋,可与爷生同衿,死同穴。”
“爷,这侧福晋是奴才独一份儿的吗?若旁人也有,奴才不稀罕。”
不知怎地,吕云黛忽然想起那位连历史都承认被雍正偏爱的宠妃——年贵妃。
算算时间,年氏今年才刚满一岁。
“爷,年羹尧的妹妹是不是满周岁了?”
“咿呀,六子,你怎么知道?杂家前两日才去送的贺礼。”苏培盛诧异看向六子。
“那爷可曾瞧过年羹尧的妹妹?”吕云黛阴阳怪气。
“为何要看?”胤禛一头雾水。
“说不定今后爷就瞧上年小姐,与她鹣鲽情深,恩爱缱绻。”
“胡说什么!”胤禛被她对个一岁孩子拈酸吃醋的口吻气笑。
吕云黛不想继续讨论四爷的宠妃,于是凑到书桌前,却见他在甄选牛录与左领。
皇子出宫开府之后,就会从正黄旗迁出,四爷迁到镶白旗为旗主,照例能在汉军与满军镶白旗挑选属人。
所谓属人,就是王府的奴才,需要到王府为奴为婢,伺候旗主,甚至属人的婚事都需旗主点头,方能成婚。
吕云黛登时苦着脸,她记得她明面上的身份就是挂在汉军镶白旗,可恶!她成了奴才中的奴才!
“爷怎地选了镶白旗?正红旗多好啊。”
四爷封王,可主动向康熙爷申请想要入哪一旗,通常康熙爷不会驳回如此小的要求,毕竟旗主并非单一,而是有数名旗主分权。
与骁勇善战的正红旗相比,镶白旗在多尔衮时期,遭受惨烈重创,实力比不得其余几旗。
“属人而已,无妨。”胤禛伸手揉她软腰。
苏培盛掀了掀眼皮,虾腰退到门外伺候。
“李侧福晋,可欢喜?”
吕云黛咧嘴,低头忍笑:“欢喜欢喜,奴才可欢喜了,多谢爷。”
“没诚意,哼。”胤禛忍不住将指尖探入她衣襟内,摩挲。
吕云黛轻呼着抓住他撩拨的大掌:“爷,侍寝第二日一早,还得去福晋正院里请安,得伺候福晋簪花,奴才不想去”
吕云黛心中冷笑,她都披上侧福晋的马甲了,哪能还被四福晋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爷得为奴才撑腰,呜不是亲腰,快些松开”
可他在床榻上素来强势霸道,她身上的薄衫顷刻间被他剥去。
又是一夜无度欢好,吕云黛一大早就揉着眼睛在四爷怀里苏醒。
“爷,该上朝了。”
“不急。”胤禛翻身将她揉进怀中,昨儿夜里她闹着困,他没舍得多碰她。
于床笫之欢上,他从不委屈自己,愈加发狠的要她。
吕云黛趁机恃宠而骄,哄着四爷撑腰,二人相偕来到福晋正院内。
四福晋佟佳氏正懒起梳妆,等着昨儿夜里侍寝的李氏伺候她簪花,瞧见四表哥带着李氏前来,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
“表哥怎么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李妹妹晋为侧福晋。”
“表妹,近来秋燥,后宅请安免去。”胤禛懒得与佟佳氏多费口舌,多看她一眼都嫌晦气。
“福晋,妾身伺候您簪花。”
吕云黛捻起一朵正红牡丹,捧到四福晋面前,这对黑心肝夫妇搅得她寝食难安,她得趁机煽风点火一番。
第57章 第57章偏宠
她的日子若不好过,谁都别想过得安生。
“李氏,二阿哥这几日有些咳嗽,去照顾他。”胤禛一眼就看出暗六这家伙想挑事,绷着脸将她支走。
“表哥,前一晚侍寝的姬妾为嫡福晋簪花是规矩,规矩不可废。若传出去,岂不是被旁人嘲笑我无能,无法打理好王府后宅?”佟佳氏压着怒火。
整个王府只有嫡福晋是唯一的女主人,即便李氏是侧福晋,再得宠又如何?
终究是伺候嫡福晋的奴才而已,还不是得当奴才,伺候她这个嫡福
晋簪花。
“爷”吕云黛挤出假泪,可怜兮兮看向四爷,她今儿就要恃宠而骄,气死佟佳氏。
胤禛岂会不知她在装腔作势,可却恼怒她因如此小事掉泪。
“爷来。”他抬手夺过暗六手中牡丹花,随手簪在佟佳氏旗头上。
“表哥,李氏前几日在后花园中与暗卫眉来眼去,也不知在做甚,今儿既然李氏也在,就让她解释解释吧,免得流言蜚语传开,玷污李氏的名声。”
吕云黛听到这句话,想起有一日与小八躲在假山后闲聊了几句,当时她顶着李格格的皮囊。
可当时并未有旁人在场,四福晋又如何得知?
吕云黛心下骇然,显然四福晋在王府里藏着不少暗桩眼线。
“王爷,洒扫奴婢细柳可佐证,李侧福晋与暗卫在假山后搂搂抱抱。”
雪竹姑姑带来个怯生生的小奴婢。
吕云黛认出对方是两个月前才从内务府调拨到王府的奴才。
内务府总管是佟家人,佟家的势力在内务府可谓一手遮天,王府的奴才都是从内务府甄选而来,也不知雍王府里到底送进来多少佟家的暗桩。
吕云黛登时毛骨悚然,该不会除了苏培盛和柴玉,整座雍王府的奴才都是佟家人的势力吧。
只是当时她与小八都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这细柳又如何能躲过她和小八的视线?
她心下骇然,没想到四福晋草蛇灰线,在王府里藏了如此多深藏不露的高手。
“哦。”胤禛压下怒意,轻抬手间,苏培盛徐徐踱步到那奴婢面前,笑着一剑将她捅了对穿。
“还有谁?一并处置了,爷的府邸容不下乱嚼舌根的奴才。”
“还还有花房太监小喜子也瞧见”
“都杀了。”
听到雍亲王凉飕飕的语气,雪竹垂下脑袋不敢再说话。
“表妹,在王府里,爷才是规矩,记住。”
佟佳氏满眼错愕,没料到表哥对李氏竟然如此盛宠,不,甚至是对李氏偏听偏信的偏爱。
表哥此刻不惜敲打她这个嫡福晋,也要维护李氏,简直就是在宠妾灭妻。
佟佳氏大惊失色,想必藏在表哥心尖多年的女子,一定是李氏!
暗六这个废物,查探多年都寻不到蛛丝马迹,原来那女子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废物!暗六这蠢货!要她何用!
可如今她却不敢发作,毕竟表哥已亲自伺候她簪花,她若再要斤斤计较,反而显得她小家子气。
佟佳氏压着怒火,落落大方目送表哥离去。
胤禛牵着还在没出息落泪的女人,急步离开福晋正院。
吕云黛被四爷拽出福晋正院,回到四爷所居的前院。
“没出息,谁准你哭?”胤禛恼怒的擦拭她满脸泪痕。
吕云黛还未来得及擦干假泪,却又听到让她心悸的短哨声。
此时她痛苦的扑进四爷怀里,难受的忍不住嘤咛出声。
“暗一!去把佟佳氏的短哨毁掉!叶天士在何处!”胤禛焦急催促。
“爷别担心,奴才去福晋身边即可。”
“六子,你堵着耳朵不就听不见哨声吗?”苏培盛急匆匆取来两团棉花。
吕云黛面无血色,虚弱摇头:“没用的,那血玉短哨是吹给蛊虫听的,即便奴才将自己戳聋也无济于事。”
“奴才告退。”吕云黛捂着肚子,踉踉跄跄赶往福晋正院。
此时佟佳氏正在用早膳,看见暗六,随手丢给她一块芙蓉糕。
“谢福晋赏赐。”吕云黛将芙蓉糕攥在掌心,不敢吃,怕又被下毒。
“暗六,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除掉李氏。”
“啊?”吕云黛欲哭无泪,险些将掌心糕点捏碎。
“我要她死!”佟佳氏咬牙切齿。
“福晋,求您饶了奴才吧,谁都知道李侧福晋是王爷最宠爱的姬妾,若李侧福晋死了,王爷定不会善罢甘休,再有,李侧福晋身边都是王爷派去的奴才,着实不好下手。”
“福晋,您才嫁入王府没多久,若李侧福晋忽然死了,旁人免不得猜测是嫡福晋容不下王爷的宠妾。”
吕云黛舌灿莲花,极力劝说四福晋打消让她自己杀自己的念头。
“福晋,不如奴才趁机对李侧福晋小惩大戒,让她身上出疹子,几个月无法为王爷侍寝,如何?”
“罢了,按照你说的办,去吧。”佟佳氏方才在气头上,她焉能不知李氏动不得。
只不过身边的奴才只有暗六勉强是她最信任的心腹,也只有暗六见识过她最为跋扈阴暗的丑恶嘴脸,她实在找不到人宣泄不满情绪,才将暗六叫到跟前发泄情绪。
只不过是个卑贱的暗卫,能被她如此信任,是暗六的福气。
佟佳氏看向暗六的目光意味深长,只有死人的嘴才最牢靠,暗六已然是座行走的墓碑,她并不担心死人会泄露她的秘密。
撵走暗六,佟佳氏在人前再次恢复端方娴雅的面孔。
晚膳之时,果然传来李氏得风寒的喜讯,可她还未从李侧福晋病倒的喜讯回过神,又听说四表哥今晚让陈格格留宿在前院。
紧接着第二日又是吉格格,第三晚是武格格。
第四日晚膳之前,佟佳氏面色阴郁唤来暗六:“废物,今晚若再无法将王爷留宿在福晋正院内,今年的解药你休想拿到。”
“是是是,奴才今晚定不惜代价留宿王爷。”吕云黛欲哭无泪,她已然连续被四爷和四福晋这对黑心肝夫妇奴役了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她在十几个身份间疯狂切换,甚至有时候换上一身新面孔,都需愣怔片刻,才能想起来自己扮演的新角色是谁。
四福晋简直丧心病狂,凡是接近四爷的侍妾格格都不能有好下场。
这几日四福晋不仅命令她给李侧福晋下毒,还命令她给侍寝的陈格格下哑药,给擅舞的吉格格使暗器,让她摔断腿。
连着数日,吕云黛不仅要扮演施暴的暗卫,还需同时扮演被她自己加害的侍妾格格们。
成日里上蹿下跳就像跳梁小丑似的。
她还不敢明着告诉四爷,就怕四爷迁怒四福晋,回头四福晋又拿她撒气。
这对癫公癫婆迟早有一日会将她逼成精神分裂的疯子!
就在方才,她还在苦大仇深的扮演被她自己陷害得断了胳膊的海格格。
此时吕云黛提心吊胆换上四福晋的面孔,乖巧坐在屋内等四爷来用膳。
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处心积虑让四爷留宿。
忐忑间,却见苏培盛揣手来到福晋正院。
每日晚膳之后,后宅姬妾都要到嫡福晋院里请安,同时等待前院点名让谁侍寝的消息。
众姬妾齐聚在福晋正院内,直到前院奴才将今晚爷让后宅哪位主子侍寝的消息告知福晋,才能散去。
今晚来通知侍寝消息的前院奴才是苏培盛。
“福晋,爷今晚独自歇息在前院里,让奴才提前来说一声,您不必等爷来用膳。”
“这苏培盛,我正好熬了参茶,一会亲自送去给表哥。”吕云黛焦急朝着苏培盛眨眼。
苏培盛诧异看向端坐在桌前的四福晋,愕然发现她竟然是六子。
没想到六子扮演起四福晋来,简直惟妙惟肖,若非六子用约定好的暗号提醒,他还真无法识破六子的伪装。
“哎呦福晋,那赶情好,奴才这就回去禀报王爷。”
苏培盛毕恭毕敬,躬身离开。
待苏培盛离开之后,吕云黛战战兢兢起身,转身看向身后的四福晋。
“狗奴才!谁让你自作主张!”佟佳氏怒不可遏,抬腿揣在暗六小腿上。
吕云黛疼得闷哼一声,曲膝匍匐在四福晋脚下:“奴才该死。”
“蠢东西,别用你那卑贱上不得台面的蠢脑子玷污我的身份,我是佟氏贵女,又是亲王嫡福晋,岂能上赶着用什么参茶点心去讨好王爷?”
佟佳氏对四表哥的态度很矛盾,既希望他与她亲近,维护她嫡福晋的荣光,又害怕四表哥对她生出肮脏的念头。
若非四表哥好拿捏,她才不会选择与他成婚,就更不会恶心自己,去讨好献媚于他。
“是,奴才知错。”吕云黛敢怒不敢言。
自从佟格格嫁入王府之后,她的性子愈发割裂极端,甚至比从前更为阴狠歹毒,跋扈暴虐。
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倒是与四爷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被愤怒的四福晋赶走之后,吕云黛如蒙大赦,一瘸一拐悄然离开王府,回到金鱼巷内。
一回到藏身的宅子,她登时疼得呲牙咧嘴,挽起裤腿一瞧,小腿上肿起一片暗红淤青,幸亏四福晋没穿花盆底鞋踹她,否则她的小腿骨定会被踹骨裂。
吕云黛疼得直抽泣,赶忙翻出跌打药,坐在床榻上揉淤青。
倏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背过身继续揉脚。
哼,他倒是自来熟,入屋内就脱衣上榻。
“她今晚摔折一条腿,短期内不会找你麻烦。”
胤禛伸手替她揉淤青,见她疼得蹙眉,他下意识跟着皱眉。
“可别,重阳节奴才还需找福晋拿解药,若福晋心情不好,到头来倒霉的还是奴才。”吕云黛阴阳怪气。
“许你歇息三日,不必来王府当差。”胤禛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在她手中。
“去买你喜欢的物件,若不够,用这个。”胤禛取出随身携带的私印。
四九城内有身份的达官显贵都会用私章充当身份象征。
甭管买什么价值连城之物,只要带上私人印鉴在清单上戳个印章,掌柜的就知到哪儿去领银子。
“爷就不怕奴才拿着爷的私章胡吃海喝,再买田买地,让爷倾家荡产么?”
四爷的私人印鉴作用极广,她甚至能写一首大逆不道的反诗,只要盖上四爷的印章,他就百口莫辩。
吕云黛将那没比鹌鹑蛋大多少的田黄印章翻过来,却发现那印章并非四爷惯用的私人印章。
她手中这枚印章多了两个字:赊银。
如此这枚印章的作用只限于赊账,就像财务专用章似的,再无别的用途。
今晚她挨了打,又被四爷夫妇折腾的寝食难安,这枚财务章本就是她应得的,吕云黛没有丝毫犹豫,取来红绳,将小巧的印章挂在脖子上。
她决定明儿就去买一堆金银珠宝,权当这对黑心肝夫妇给她的加班费。
可嘴上却不饶人:“奴才方才差点感动哭了,原以为真是爷的私章,原来只不过是诱哄奴才的玩具。”
“你要私章做甚?说出理由。”胤禛绷起脸:“别以为爷不知,若爷真将私章给你,明儿爷就成大清第一反贼。”
“瞧爷说的,爷是小阿哥们的阿玛,奴才巴不得爷平步青云,最好能当皇帝,哪儿还盼着爷不好啊。”
吕云黛暗暗心惊,四爷还真是了解她,甚至已然将她给看穿了。
“哼,你知道就好!”胤禛从随身携带的荷包取出一枚别致墨玉私章,递给她。
吕云黛好奇接过,登时面色凝重,从四爷怀里坐起身来。
“还真给啊,奴才开玩笑的。”
没想到四爷当真将他惯用的私人印鉴送给她了。
“早就想给你,只不过前些日子,某些白眼狼与爷使小性子,爷懒得给。”
心尖一暖,吕云黛只觉得掌心的印章犹如千斤重,她险些握不住。
“奴才还是喜欢这个印章,爷这个印章不好看,黑不溜秋。”吕云黛慌乱的将那枚墨玉私章塞回四爷手里。
那枚墨玉私章连着他的身家性命,她不敢要。
“爷,这印章限制购买数额吗?”吕云黛攥紧田黄印章,忍不住开口询问,她就怕回头银钱不够,丢人现眼。
“没有,你想买什么都成,不必委屈自己,拣最好的买。”
胤禛夺过那枚田黄印章,执拗的将墨玉私章挂回她的脖颈之上。
“收好。”
她是他两个子嗣的亲额娘,此生注定与他荣辱与共,这世间所有人都可能背叛他,唯独暗六不会。
胤禛小心翼翼放下她受伤的腿,拥她入怀。
“那蛊毒,叶天士已在研究,只不过收效甚微,你再忍忍。”
吕云黛满眼震惊,没想到四爷早就开始对暗卫有所提防,他让叶天士研究解药,显然是想通过解药完全控制暗卫的忠诚度。
“爷,您是不是已然受够佟家对暗卫的掌控,其实您早已在提防了。”
吕云黛感激涕零,没想到四爷从未放弃过暗卫,是她以小人之心揣测四爷了。
她原本以为四爷定对暗卫全然不信任,甚至有可能会暗中培植完全由他自己掌控的力量。
没想到四爷不曾想过放弃暗卫,反而还想着为暗卫寻找解药,让他们恢复自由身。
吕云黛感动的主动抱紧四爷。
“爷,暗卫不可信,即便是奴才,您也不能全信,奴才不知在蛊毒控制下,会不会失去意识,做出对爷不利之事。”
“但爷请一定要记住,即便奴才身不由己,只要奴才还清醒着,就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爷之事。”吕云黛焦急表忠心。
“不必如此悲观,爷自会筹谋。”胤禛抱紧她,二人同榻而眠。
他今晚倒是罕见的不闹腾她,二人盖着被子睡素觉,吕云黛诧异戳他心口,他这般不知餍足之人,今晚为何如此乖巧?该不是病了吧?
她正准备伸手探查他是不是发烧了,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别闹。”胤禛被她撩拨出邪火来,转身躲避。
可抱着她入眠,却始终惴惴不安,他别扭的转身,拥她入怀:“明晚再给你,乖些。”
吕云黛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登时涨红脸,赶忙乖乖依偎在他怀里不敢乱动。
贴在心口的印章温润的触感让她莫名安心,她将印章握在掌心,心内五味杂陈。
而此时雍亲王府内,已是淡月微云之时,雪竹与忍冬二人运轻功来到前院内。
她们是随福晋陪嫁来王府的女暗卫。
今晚奉福晋之命,与王爷身边的暗卫接头,让他们汇报前院发生的一切。
雪竹躲在暗夜里,召唤今晚值守的暗一与暗二。
前院内,血滴子影一与影二听到几声莺啼,对视一眼,影一闪身先离开,影二则独自朝着暗号发出的方向靠近。
来到假山后,影二朝着一老一少两个奴婢屈膝行礼,只因方才的暗号是上级召唤下级的暗号。
“怎么只有你?暗一何在?”雪竹面露不悦。
“暗一还需守在前院内为属下打掩护,以防惊动旁人,前院的奴才身手都不错,不好糊弄。”影二对答如流。
“今晚王爷独自在前院吗?身边可有女子伺候?”
“回统领,王爷今晚在书房内忙着处理万岁爷安排历练的户部奏疏。独自歇息。”
“不对!你敢撒谎,王爷今晚分明在亥时离开王府!”暗卫忍冬怒不可遏。
“不可能,属下与暗一彻夜值守在前院内,您是不是看错了?”影二面不改色反问道。
“绝不会错,猫儿亲眼瞧见的。”
影二思索片刻,确认并未有任何关于猫儿的信息,显然这二人在试探他。
“什么猫儿?”影二追问。
“你为何不知道猫儿?你是谁?”
雪竹与忍冬警惕抽出匕首。
“猫儿,是谁?”
身后传来鬼魅般的声音,雪竹甚至没察觉到对方何时站在她身后,此刻她的后心口传来冷硬触感。
“你们到底是谁?”
“先说猫儿是谁!”影一在忍冬后颈穴道楔入摄魂针,幽幽开口。
此时忍冬仿佛被什么蛊惑似的,游魂般喃喃道:“猫儿为两人代号,是前院洒扫粗使太监春生与专司烧水的郑嬷嬷。”
“忍冬,除了猫儿,我们还有哪些暗桩留在雍亲王府?”
“还有车马太监小孔,花房太监张德,膳房牛嬷嬷,门房刘宝山。”
“别说了!”雪竹心急如焚,却压根无法阻止仿佛撞邪的忍冬接连抖落出潜藏势力的名字。
忍冬一股脑说出十几个名字之后,再也说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影一核对名单,确认只有两个暗桩尚未被替换,当即将忍冬处置。
噗呲一声闷响,雪竹眼睁睁看着忍冬被一剑斩杀在眼前。
她一咬牙,影二赶忙伸手捏碎雪竹的下颏,却为时已晚,雪竹已然咬碎后槽牙的毒药自尽。
影一与影二将两具尸首毁尸灭迹。
此时影一握紧剑柄,看向漆黑的假山后:“出来。”
两个与雪竹和忍冬一模一样的血滴子从假山后走出。
“即日起,去福晋身边伺候。”
影一碾碎脚下的珍珠耳坠子,今晚这两个暗卫,是福晋正院唯一没有被替换掉的佟家心腹。
从此刻开始,福晋正院除了四福晋,全部都替换成雍亲王的心腹血滴子,四福晋彻底沦为瓮中鳖。
“是。”
新的雪竹与忍冬垂首离开。
福晋正院内,佟佳氏正在沐浴,血滴子雪竹踱步来到她身后。
“福晋,王爷今晚的确歇息在前院内,并未让谁侍寝。”雪竹熟捻取来玉轮,伺候福晋敷脸。
“今晚值守的暗卫可听话?”佟佳氏闭眼,语气慵懒。
“回福晋,今晚值夜的暗一与暗二倒是忠心耿耿,对奴才更是知无不言。”
“好,这几日,你费心联络所有暗卫,瞧瞧哪个暗卫有怠慢之意,正好趁着重阳给解药的机会,好好给他们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谁家的狗,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佟佳氏志得意满,如今整座王府和四表哥都在她的掌控中,只要她轻轻咳嗽一声,整座雍亲王府都要抖三抖。
倘若有朝一日,能将她的亲骨肉与二阿哥弘昀暗中调换,今后王府的一切都将属于她的骨肉。
佟佳氏眸中精光毕现,迟早有一日,她的儿子会继承雍亲王爵位。
她只需徐徐图之。
雪竹平静掀起眼皮:“是。”
金鱼巷内,四爷一早就离开,离开之前,甚至贴心的做好早膳,吕云黛目送四爷离开,一骨碌从床榻坐起身来。
今儿虽然休沐,但她与小八约定好,要去霁云寺查案。
小八一人孤掌难鸣,她不能丢下小八。
她梳洗更衣之后,来到厨房内,打开锅盖,瞧见三个一般大小的大肉包子和一碗肉粥,他还特意准备她不喜欢吃的青菜。
吕云黛嫌弃的将清炒白菜推开,拿起肉包子,却发现包子底部用胡萝卜丝拼凑出大小一致的三个字:吃白菜。
她登时目瞪口呆,当即将另外两个包子翻转过来,果然看见同样的字迹。
吕云黛眉眼弯弯,抓起放在炒白菜盘子上的筷子,将整盘不爱吃的白菜都吃光。
吃完早膳,她回到屋内换鞋,今儿暴雨如注,她得换一双牛皮皂靴出门。
才坐在鞋凳上,却发现牛皮靴被擦得锃亮。
心口漾起丝丝暖意,她摩挲挂在脖子上的印章,仿佛他此刻就在身边陪着她。
她与小八假扮夫妇,冒雨来到霁云寺内。
没想到如此瓢泼大雨,寺内依旧香火鼎盛,吕云黛与小八二人来到送子观音殿内。
此时殿内大排长龙,前来求子的妇人需接受神明的甄选,方能入子孙堂斋戒求子。
吕云黛发现被选中的妇人无一例外都年轻貌美。
她赶忙低头将鼻子捏得秀挺些,果不其然,轮到她跪在送子观音像前祈愿之时,就被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僧人告知,她已被神明选中,可前往后殿斋戒沐浴之后,住进子孙堂禅房内。
吕云黛与小八二人警惕来到后殿内,不大的禅室内,放着浴桶与崭新的僧衣。
“夫君,你就在这等我,我害怕。”吕云黛故作娇羞。
“娘子莫怕,为夫就在这守着。”暗八回应道。
“施主,佛门乃清净之地,需清心寡欲,您只能在门外等候。”一个小沙弥提着装满热水的木桶前来。
暗八与六子对视一眼,笑着附和道:“小师傅说得极是。”
“娘子,那我在门外等你。”
“那夫君可别走远哦。”吕云黛假装胆小的拽了拽小八的袖子。
待到小八和小沙弥离开之后,吕云黛边宽衣解带,边环顾四周。
不大的禅房内,只有一座檀木屏风,一扇关紧的支摘窗。
此时她将目光落在一面镀银禅镜上,这面镜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吕云黛倏然想起后世有偷窥狂利用双面镜偷窥,而用手指轻触镜子,若指尖与镜中成像贴近得几乎没有间距,就是能窥视旁人的双面镜。
此时她假装满眼雀跃走到那面玻璃镜前。
“夫君,霁云寺里的西洋镀银玻璃镜比咱家那面巴掌大的玻璃镜亮堂多了。”
“还真好看。”她将手掌贴在镜面上艳羡摩挲,指尖触及到镜面之时,果然看见指尖几乎与镜面成像严丝合缝。
显然镜子之后有密室,说不定正有淫僧在镜后偷窥她。
吕云黛冷笑着转身背对镜子,开始宽衣解带,沐浴更衣。
换上僧衣,她来到子孙堂一号禅室内,每间禅室都是独立的,只有一扇门,而求子妇人的夫君则被要求必须歇息在禅室门外,不得入屋内惊扰送子神明。
禅室内只有一张床榻,床榻对面是一尊两人高的送子观音像。
此时小沙弥端来一盏药茶:“女施主,这是秘制送子茶,斋戒之前需服下。”
“多谢小师傅。”吕云黛接过茶盏,放在鼻尖轻嗅。
嘴角的笑意愈甚,这哪儿是什么送子茶,竟然是蒙汗药!
若她猜测没错,禅室内定有秘道供那些淫僧进出,这些年来,也不知多少求子心切的妇人被这些淫僧奸。污。
难怪有的女子在禅室留宿一夜就心急如焚,沉默不语归家,甚至有的女子诞下孩子之后,就莫名其妙寻短见。
而淫僧靠着奸。污妇人假冒神明送子,这些年来敛财无数。
吕云黛怒不可遏,假装若无其事服下蒙汗药,趁着净手之时,将蒙汗药逼出。
入夜,她躺在床榻上假装昏迷,果不其然,子时刚过,耳畔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隔着朦胧的纱帐,吕云黛看见七八个淫僧从神像中走出,正在床边脱衣服。
“大师兄先来。”一个年轻的僧人谦让道。
吕云黛冷笑着坐起身来,拔剑冲向那几个正在脱衣服的淫僧,将他们统统杀光。
待处理完淫僧尸首,吕云黛打开房门:“小八,这座淫寺留不得。”
“那就杀光他们!”暗八早就将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此刻满脸怒容,他想起娘子前几日正准备带他来这座淫寺求女。
若他们没发现这座寺庙送子的肮脏秘密,说不定他的娘子也将成为受害人之一。
吕云黛召唤出小蛇,让小家伙将附近的毒蛇们都召集到庙中,只要看到和尚都杀。
一整晚,她与小八都不曾停下砍杀淫僧。
天将破晓之时,她与小八满身都是血迹,气喘吁吁汇合在大雄宝殿内。
“我杀了二百一十二。”
“我比你少些,一百三十三。”
吕云黛取出淫僧名册:“还有三个正在禅室内奸污妇人。”
“现在不能去,否则若惊动妇人的夫君,那些被奸污的妇人也活不成了。”吕云黛无奈叹气。
“可恶!”暗八气得一剑戳向柱子。
“小八,把寺庙金银带走,我们烧了这。”
吕云黛在杀淫僧之时,发现方丈禅室有密室,密室内装着二十七箱金银珠宝。
着实可笑,那些求子的男子被戴绿帽子,还感激涕零送来钱财还愿。
她与小八二人将金银珠宝搬到百望山南麓一处山洞内藏匿,将大雄宝殿付之一炬。
熊熊烈焰很快将主殿吞噬,渐渐朝着子孙堂方向蔓延。
吕云黛和小八二人守在前往子孙堂密道的入口处,很快就看到三个衣衫都来不及穿的淫僧冲出入口。
吕云黛一剑将那三个淫僧捅穿,一脚将他们踹入火海中。
痛苦的哀嚎声传来,吕云黛不慌不忙,将化尸水泼向三团火人。
但见那三个火人沾到化尸水之后,瞬间如蜡般迅速消融。
“六子,那些金银珠宝如何处理?”
“因求子而身故的妇人共有七十八人,咱把银子分给她们孩子,确保那些孩子能衣食无忧。”
“多出的银钱送给积善堂的孤儿和贞女堂的寡妇吧。”吕云用僧衣擦干净染血长剑。
“成,我还知道有几户贫苦人家急需银子。”暗八收剑。
“成。”
她与小八分工,二人花了整整两日,才将那些金银散尽。
子夜时分,吕云黛将最后一袋银子丢进一户穷得明日准备卖女儿的农家,闪身离开。
与小八汇合之时,吕云黛仰头看向站在树梢上的几只乌鸦,忍不住摇头。
她身边时刻有一群摄像头,将她的动态实时传送给四爷。
这男人控制欲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
今日是她和小八二人轮值,吕云黛与小八早早来到雍王府内。
她忐忑来到书房内,此刻四爷正准备上朝。
吕云黛垂着脑袋,殷勤伺候四爷更衣。
“怎么?吕女侠,还知回来?”
“瞧爷说的,奴才这不是在为主子替天行道吗?”吕云黛偷眼看见四爷眸中染着笑意,知道他的心情不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今晚带你去致美斋用晚膳。”胤禛伸手取下她头上一叶枯枝。
“爷真不生气啊,这这这今晚该不是奴才最后一顿吧”吕云黛满眼笑意耍贫嘴。
“胡说什么!”胤禛伸手亲昵搓揉她的脸颊。
“爷没说你们不对,做得甚好。”
苏培盛苦笑,因暗六与暗八逞英雄,王爷捏在手里能威胁明珠中堂的重要把柄,随着霁云寺一道灰飞烟灭。
霁云寺彻底沦为一招废子。
吕云黛捅了篓子,无比乖巧陪四爷用早膳,目送四爷上早朝之后,她正准备去看看小阿哥们,猝不及防间,又听到瘆人的短哨声。
她头疼欲裂赶往福晋正院,迎面走来忍冬与雪竹姑姑。
这二人似乎哪里不对劲,吕云黛下意识拔剑。
忍冬与雪竹对视一眼,忽而朝她点头,继而嘴唇翕张间,无声说出只有她与四爷知晓的暗语。
吕云黛登时骇然,继而环顾四周,却见正在洒扫的丫鬟和两个小太监也意味深长看向她。
她顿时毛骨悚然,没想到四爷的势力已然彻底渗透进福晋正院内。
该不会如今在福晋正院里,除了四福晋之外,其余人等全都已被四爷替换成他的势力了吧!
第58章 第58章私会
吕云黛转念一想,以四爷病态的掌控欲,压根容不得四福晋在后宅兴风作浪。
福晋正院内的奴才被四爷替换,只是迟早之事,若换成是她,也会这么做。
她踱步来到内室,但见四福晋躺在床榻上,左脚被包成了粽子。
“小六子,你带我去京西渡头,我必须把这些东西捎去柳州府给春琴,快些,船在半个时辰之后离开。”
“快些,你快些,快来不及了”
四福晋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包袱,语气染着哭腔。
春琴是鄂尔泰明面上妾室,是四福晋安排在鄂尔泰身边的心腹,负责照顾她一双儿女。
鄂尔泰两年前被外放出京,在柳州为知州。
四福晋与鄂尔泰的一双奸生儿女如今都两岁了。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四福晋的软肋是鄂尔泰与她一双儿女。
此时看她急得直掉泪,泪眼汪汪抓着她的袖子,仿佛又回到天真烂漫的模样。
吕云黛轻叹一口气,接过包袱:“福晋,让奴才去吧,您腿脚不便,回头若伤筋动骨,还如何照拂孩子们。”
“不成!我必须亲自去。”佟佳氏忍着脚下钻心剧痛,缓缓坐起身来。
吕云黛看到四福晋摩挲掌心血玉短哨,登时曲膝半跪在床榻前:“福晋,奴才背您前往。”
“小六子,谢谢你。”佟佳氏趴在暗六后背,忍不住呜咽出声。
“福晋,抱紧奴才。”吕云黛心中将四福晋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背她飞檐走壁离开王府,又赁一辆马车,倒贴了二两银子。
原以为四福晋如此执拗要亲自送的物件,定贵重无比,可吕云黛看到她在小心翼翼整理包袱内的衣衫鞋袜以及男子用的荷包,登时默然不语。
四福晋的女红样式颇具特色,她一眼就认出那些绣品都是四福晋亲手绣制。
“暗六,拿着我的帕子对着河面摇三下,一会有一艘挂着红灯笼的乌篷船停在西边野渡,你把包袱给他,他若问我为何没来,你就说我在紫禁城内。”
吕云黛讶异,愈发好奇一会与她接头之人的身份,四福晋似乎对那人极为信任,甚至能直言不讳说身在紫禁城。
她接过包袱前往不远处的野渡,按照四福晋的吩咐,取出帕子,对着百舸竞流的运河摇晃三下,就站在一颗歪脖子柳树下等候。
盏茶的功夫,她就看见一艘挂着红灯笼的乌篷船朝她极速驶来。
当看到那张显然是风尘仆仆赶来的清瘦身影,吕云黛愣怔片刻。
鄂尔泰面容憔悴,眼下乌青,一看就知道一路上星夜兼程赶来,压根不曾歇息过。
从京师到柳州,他踏着两千里路,悄悄回京,就为见一面四福晋。
吕云黛曾经去过柳州办差,沿途换马不停歇,即便昼夜不舍日行百里,也需十四日才能抵达。
十四日风雨兼程,就为见一面,值得吗?
“她还好吗?”
鄂尔泰的声音沙哑疲惫不堪,吕云黛茫然片刻,才听出他在虚弱的问四福晋好不好。
负在身后的手掌攥紧,眼看鄂尔泰焦急的看向她,吕云黛点头:“福晋很好,只是现下在紫禁城内,无法脱身,故而差遣奴才前来。”
“她是不是出何事了?求你一定告诉她,若东窗事发,将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只要她说的,我都认。”
鄂尔泰颓然垂首,吕云黛偷眼看向不远处的马车。
却听到马车内传来呜咽声,鄂尔泰倏地抬眸,满眼恐惧盯着马车,瞬时朝着马车狂奔而去。
吕云黛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等候。
马车内传来喁喁细语,一对野鸳鸯时而抱头痛哭时而含笑脉脉相视。
一刻钟之后,鄂尔泰背着包袱离开马车内,朝着吕云黛行了满人的打千礼:“多谢。”
吕云黛从袖中摸出一瓶药丸:“大人,一日送服一颗,十日可恢复气血。”
“有劳多加照顾她,她脾气不好,我先道声对不住,烦请多担待。”鄂尔泰从袖子取出一沓银票,甚至不曾细数,一股脑塞到她手里。
“呆子,你想饿死不成!我自己赏她。”佟佳氏在马车内焦急敲矮几。
“不一样。是我的心意。”
鄂尔泰从袖中又取出一把钥匙,又说出一处在蓑衣巷的宅子:“在蓑衣巷地字三号,前院书房软榻后有一间密室,银钱你可随意取用。”
“不敢不敢,奴才是佟家的暗卫,照顾福晋是分内之事。”吕云黛赶忙摆手拒绝。
“小六子,拿着吧。”佟佳氏忽而对暗六涌出无尽愧疚。
她逼着暗六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随便曝光一件,暗六都会被四表哥和佟家挫骨扬灰。
她这些年来都在强人所难,甚至还在算计暗六的肚子,想杀母留子。
方才在马车内,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没想到素来温文尔雅的鄂尔泰,竟罕见的对她疾言厉色。
佟佳氏被骂得无地自容,她最不能容忍心爱之人苛责,愈发愧疚。
回程之时,佟佳氏趴在小六子纤薄的后背,脑海里忍不住回想
起小六子六七岁时,初次来到她面前的模样。
比他还矮半个头,却像个大姐姐似的,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被跋扈的堂姐作弄,小六子还会替她出头,被揍得鼻青脸肿,对她咧嘴笑个不停,牙齿都红了。
四表哥要宠幸暗六,她一个小暗卫又如何能反抗?
她也知自己在无理取闹,可她气昏了头,一定要将气撒在对她最忠心耿耿的小六子身上才解恨。
“小六子,对不起啊。”佟佳氏羞愧落泪,扬手把血玉短哨砸碎。
看到哨子碎了,吕云黛有一瞬间错愕,继而是警惕,她不知道四福晋又想图谋什么阴谋诡计。
“福晋,奴才是佟家的暗卫,服从命令是奴才的天性。”吕云黛心底虽忐忑,嘴上却说着恭维话。
“小六子,我知你想要解药,只不过我再无法拿到更多解药了,之前我是骗你的。”
“我手里只有最后两颗解药。”佟佳氏将随身携带的最后两颗解药递给小六子:“都给你。”
“你放心,今后即便你老了残了,再无法当暗卫,我也不会不管你,我会找人伺候你,为你养老送终,让你颐养天年。”
佟佳氏没敢告诉小六子,这些暗卫服役满二十年之后,等待他们的并非是光荣隐退,安享晚年,而是血腥的杀戮。
暗卫都会在十岁之年服下蛊毒,蛊毒并非只有控制暗卫的作用,还能激发出暗卫最优的身体机能,可代价却是暗卫的身体会被严重透支。
二十年后,暗卫就会油尽灯枯而亡,无一善终。
他们知道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死人的嘴,才最为严实。
“小六子,你今年几岁了?”佟佳氏忍不住追问。
“回福晋,奴才今年十七岁。”吕云黛纳闷,不知四福晋为何忽然问她年龄。
“哦,那你距离三十岁还有十三年。”
“嗯,奴才十三年之后,就能隐退了。”吕云黛忍不住雀跃。
她恨不能明日就退休,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如今都已经是康熙三十五年九月初,还有十三年,十三年后就是康熙四十八年。”
“你还能陪我十三年,真好。若你能陪我一辈子就好了。”佟佳氏忍不住哽咽。
若六子死了,再没有人会对她这般真心关怀。
“暗六,对不起。”佟佳氏眸中含泪。
“福晋,奴才知道您也不容易,若有得选,谁不愿与心爱之人长厢厮守。”
吕云黛说话间,却忍不住仰头看向树梢上的乌鸦。
今日发生之事,压根瞒不过四爷的耳目。
也不知他这会儿是不是在书房里生闷气。
“暗六,若你只能活三十岁,你有何愿望想实现吗?”
吕云黛心下骇然,猜测佟家果然不会给退休的暗卫送解药,否则四福晋也不会忽然问她的遗愿。
不甘!愤恨!无助!绝望!心酸!不舍!五味杂陈的心情撕扯,她窒息的张大嘴巴。
果然与她猜测的一样,今日被四福晋验证了她的猜测,她却来不及悲伤。
心绪百转千回间,强烈的求生欲爆发,她想要不择手段的活。
“奴才想要解药,福晋,奴才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只要您每年多给奴才几颗解药。”
“对不起啊,我没有办法再拿到解药了,如今我手里只有雪竹和忍冬两个暗卫,若她们再出事,我身边除了你,再无心腹可用。”
吕云黛默然,低等级的探子用的蛊毒与暗卫的不同,否则她若急红眼,真会扣下探子们每年所需的解药。
倏地,她想起雪竹和忍冬被四爷替换掉,岂不是每年会多出两颗解药?
吕云黛登时喜出望外,还有十三年,每年多出两颗解药,十三年后,就能多出二十六颗,加上四福晋给的五颗解药,她和小八每人还能多出十五年的命。
还有小七,她还得凑出小七的解药。
吕云黛头疼欲裂,忽而眼前一亮:“福晋,不如您再向佟家多要几个暗卫可好?您多要两个就成。新暗卫需一男一女。”
四爷替换掉福晋身边暗卫的方法,倒是让她醍醐灌顶,若她与小八替换掉那两个暗卫,每年又能多出两颗解药。
“不能,我不能再要暗卫了,我杀了五个暗卫,就是为凑出给你的这五颗解药,就连雪竹和忍冬都是我阿玛求来的。”
吕云黛难受的想哭,佟家如今的掌舵人是佟国维,康熙爷的亲舅舅。
佟国维最为器重的儿子并非隆科多,而是第七子庆复,最为其器重的孙辈是嫡长孙佟佳瞬安颜。
隆科多这一支,因隆科多宠妾灭妻声名狼藉,佟国维大人不把隆科多扫地出门已是仁慈。
吕云黛头疼扶额,又将算盘打到四爷的身上。
四爷替换掉四福晋身边的两个暗卫,每年都能多出两颗解药,而四爷身边总共有九个暗卫,若替换掉
吕云黛忽而面色煞白,唾弃自己卑劣无耻的想法。
无论亲疏远近,四爷身边的暗卫都是她的同僚和最信任的伙伴,她怎可将自己的命建立在杀戮同僚身上!
“暗六,明日我娘家人会送解药来,你若想要扣下解药也成,我愿意担负罪责,我如今是亲王福晋,我玛法应该不会对我下死手。”
“明日会送来九颗解药。”
吕云黛刚想问为何不是十一颗,却想起来暗三与小七在准噶尔蛰伏,解药自然会被直接送往准噶尔。
九颗除去她和小八服用的解药,若杀光别的暗卫
不!吕云黛压下丧心病狂的邪念,劝自己当个人。
“福晋,奴才再想想办法,多谢福晋,奴才最大的愿望就是您能照顾好自己,若奴才不在了,福晋万事都需谨慎些。”
“小六子,呜呜呜呜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帮你找解药。”
“好,福晋,可否打听打听蛊毒的来历,奴才也能从根源寻解药。”
佟佳氏犹豫片刻,目露挣扎:“这药来自苗疆,是我祖上去南疆寻来的,如何炼制蛊毒和解药只有佟家历代家主和继任者知道,我七叔知道,还有我大堂兄瞬安颜定也知道。”
一听到瞬安颜的名字,吕云黛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宁愿去色诱佟国维那老头,也不愿意与瞬安颜那魔鬼有任何牵扯。
“小六子,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佟佳氏忍不住雀跃道。
“佟家留在皇帝身边的暗卫在二十年期满之前,会服下另一种蛊毒,能延寿二十年。”
“我有一回听我阿玛酒醉说什么皇帝身边的暗卫比寻常暗卫活得长久,阿玛哭着去求我玛法给解药。”
“他求来解药,给我额娘服用,你瞧,我额娘如今还健在,说明真有解药。”
吕云黛骇然,她知道四福晋的亲额娘其实是李四儿,李四儿曾经是佟家派遣到赫舍里一族的暗卫,掩饰的身份是隆科多岳丈的妾室。
也不知发生何事,隆科多竟然不顾一切将岳丈的爱妾强取豪夺,甚至为李四儿宠妾灭妻,独宠她一人。
吕云黛羡慕李四儿好命,有隆科多护着她。
早知道当年她也勾搭个佟家子弟了
看来她想活命,还是得考紫禁城暗卫编制。
“若太子被废就好了,如此四表哥就有机会夺嫡,四表
哥若当了皇帝,你不就是伺候皇帝的暗卫?如此就能得到解药了。”
“只可惜康熙爷对太子极为器重,甚至离宫都要带着太子的旧衣睹物思人。”
佟佳氏怅然道。
四爷当皇帝!吕云黛登时眉开眼笑,却很快愁眉苦脸。
四爷能当皇帝又如何?历史上雍正帝要熬到康熙六十一年才会登基为帝。
而康熙四十七年是她的死期。
等到四爷登基为帝,她坟头的草都换好几茬了。
不成!她还是得把希望放在当康熙爷的暗卫上。
否则小七和小八的解药就不够了。
“福晋,奴才听闻一等暗卫选拔每五年一次,下一次选拔在后年十月,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只选两人,你能行吗?”
一等暗卫选拔极为苛刻,她曾有幸随阿玛去过一回,以暗六的实力,恐怕前二十都进不去。
“奴才能行!”
“福晋,您替奴才和暗七暗八都报名可好?”
暗卫参与选拔,需伺候的主子点头答应,四爷肯定不会答应的,但她的主子还有四福晋这个佟家人。
“福晋,您只帮奴才和暗八报名即可。”
在紫禁城里当差还不如在四爷身边,小七的脾气不适合去紫禁城,她决定把多出来的解药留给小七,她和小八去紫禁城当差
书房内,幕僚们正与雍亲王商议政事,此时一只乌鸦落在窗台嘶鸣。
砰地一声,王爷手边的茶盏应声落地。
幕僚们噤声,纷纷匍匐在地。
胤禛面色如常,只攥紧湖笔,默默良久:“明日再议。”
待到幕僚们离开之后,苏培盛正准备拧身再沏一盏新茶,却倏然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他登时战战兢兢偷眼看向王爷,却见王爷面色凝重,竟将湖笔生生折断。
“令叶天士只钻研蛊毒一事,不准做旁的琐事。”
胤禛攥紧手掌。
他寒着脸,从抽屉暗格取出红漆匣子,盯着匣子内七颗解药,忽而扬手将解药掀翻在地。
他了解表妹,她城府不深,轻易套话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秘密。
表妹今日那番话已然昭示,暗卫服下蛊毒之后,只能苟活二十年!
胤禛怒不可遏,头一回感觉到无助和慌乱。
他呼吸急促,抡拳砸碎桌案。
“王爷息怒。”苏培盛吓得匍匐在地上,将四散滚落的解药捡起来
吕云黛将四福晋送回福晋正院之后,径直来到前院内。
今日当值的是暗一与暗五。
吕云黛犹豫片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同僚毫不知情等待死亡,她必须提醒他们。
她寻到暗一。
“统领,您还有几年隐退?”
“十一年。怎么?”血滴子影一不知为何暗六问这个问题,心下骇然,担心暗六看出她的破绽,在处心积虑试探她。
“没,听闻到紫禁城内当暗卫能得到延年益寿二十年的丹药,您不去吗?”
吕云黛说得极为隐晦,就怕暗一会把她的提醒汇报给佟家人。
“哦,我没那本事,在王爷身边伺候挺好,我哪儿都不去。”影一婉拒。
血滴子有血滴子的命数,他们每年也需服用解药,而能给他们解药的只有雍亲王。
抛开解药不说,王爷是不可多得的贤主,并不曾亏待过血滴子,他们愿意效忠王爷。
“您记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暗四和暗三。”吕云黛与二人并不熟悉,尤其是暗四,甚至还与她有仇,二人几乎不说话。
“好。”
吕云黛交代完之后,又用联络暗卫的乌鸦将消息传递给暗二暗五与暗九。
这才折步来到四爷的书房内。
一踏入书房,却罕见的没看到他伏案处理公务,倒是悠闲躺在软榻上歇息。
吕云黛顿住脚步,正要悄悄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四爷低沉的声音:“过来。”
“奴才该死,吵醒爷了。”
吕云黛胆战心惊走到四爷面前,鼓足勇气说道:“爷,奴才想参加明年暗卫甄选。”
“奴才刚知道暗卫只有二十年的命,二十年后佟家不会给奴才解药,若奴才不入紫禁城当暗卫,奴才就必须死。”
“另外奴才知道爷替换了四福晋的暗卫,每年都能多出两颗解药,可否赐给奴才?”
此时吕云黛已然站在四爷身边。
“爷唔”
四爷倏然伸手将她拽入怀中,反身将她桎梏在身下。
吕云黛自知理亏,于是愈发主动的献殷勤。
此时四爷忽而将炙热的吻落在她耳畔:“好,你还想要什么?”
吕云黛满眼错愕,她都已经做好与四爷软磨硬泡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
“谢谢爷,奴才还想让暗八”
“好。”
吕云黛懵然,她都还没说完,四爷竟满口答应?
“不管你要什么,爷都答应!”胤禛哑着嗓子,将脸颊埋在她颈窝。
“奴才只是去紫禁城当差,又不是不出来,奴才休沐之时,就来瞧爷和小阿哥,可好?”
“好。”
“爷,奴才想要孩子。这回一定要叫弘历,可好?”
吕云黛决定在入宫之前,不择手段生下乾隆大帝,用苗女给的长寿蛊,牵系长寿的弘历与短寿的晖儿与昀儿。
至于时儿,他能活到二十多岁,今后只要她严格管教,时儿定不会与八爷九爷沆瀣一气,被四爷过继给八爷,从而郁郁而终。
若乾隆大帝与晖儿、昀儿、时儿是一母同胞,定不会亏待亲兄弟。
即便他亏待,身上的蛊虫也不允许他戕害亲兄弟。
方才她在来之前,已然筹谋好一切,她必须尽快怀上弘历。
“爷,奴才得换个身份,奴才想挂名王府里四品典仪凌柱大人之女。”吕云黛主动伺候四爷宽衣解带。 :
“好。”胤禛眼角酸涩,拥她入怀。
苏培盛悄悄关好门窗,站在门外伺候。
直到暮色四合,书房内男女欢好的动静才堪堪将歇。
此时吕云黛腰后垫着软枕,不让那东西溢出。
胤禛见她难受的满脸通红,无奈抽去软枕。
“哎哎哎,快拿了事帕子,呜呜呜”
太迟了,吕云黛扯过四爷的寝衣擦拭秽物。
胤禛总觉得有一件要紧事遗忘,此时见到她,终于想起她今日来月事。
“肚子不难受?”胤禛起身披衣,去准备汤婆子为她捂肚子。
“不难受,爷为何这么问?”吕云黛双脚搭在四爷肩上,极尽妩媚。
胤禛诧异抓住她作弄的双脚,用锦被将她裹紧。
“苏培盛,立即去寻叶天士来。”
“怎么?爷哪不舒服?”吕云黛忧心忡忡在四爷身上逡巡。
“你月事不对。”
被四爷提醒,吕云黛才想起来她这个月初到如今都没来月事。
心中雀跃,她意识到某种可能,于是欢喜的为自己诊脉,却并未察觉到喜脉。
“没有孩子,奴才没切到喜脉。”吕云黛失落说道。
“让叶天士看看再说。”
盏茶的功夫,叶天士拎着药箱前来,一看到暗六,叶天士取出蚕丝,为她悬丝诊脉。
他可没忘记上一回隔着帕子为暗六诊脉,王爷的眼神幽冷得能把人冻死。
少顷,叶天士捋着胡子,满眼喜色。
“恭喜王爷,暗六已有一个月身孕,只是脉息尚浅
不对”
叶天士忽而满眼震惊,惶然看向王爷:“王爷,暗六怀的是双胎!”
一听到双胎,吕云黛登时满眼喜色,这下好了,两个孩子总有一个叫弘历!
“立即准备滑胎药。”胤禛面色无比凝重。
“为何要滑胎?!”吕云黛怒不可遏。
“你不要命?你生一个孩子都已精疲力尽。如何能平安诞育双胎?”
“乖些,我们还会再有子嗣。”胤禛将满眼愤恨的女人抱紧。
原来四爷是担心她的安危,吕云黛绷紧的身子渐渐在四爷怀里放松。
“过两日再喝,可好?”吕云黛眼泪汪汪抱紧四爷。
胤禛满眼忧色,看向叶天士。
见叶天士点头,他才轻抚她的后背温声安慰:“好。”
入夜,胤禛点了她的睡穴,将脸颊贴在她的肚子上,他是孩子们的阿玛,亲手杀死两个孩子,怎能不痛心疾首。
可若她因诞育子嗣而遭遇不测,一想到那绝望的结果,那一瞬,他甚至涌出对两个孩子的怨恨与恶毒诅咒,他希望他们立即胎死腹中。
只要她好好活着,他此生只有晖儿与昀儿两个子嗣又何妨。
倏地,他被自己这个狂悖的念头震慑,下意识抱紧她温暖的身子,却又矛盾的转身背对她。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苏醒之时,四爷已然去上朝。
她来到福晋正院内。
佟佳氏正在用早膳,见六子来,赶忙让奴才准备碗筷。
“坐下陪我一道用膳。怎地心事重重?”
“福晋,奴才已有孕在身。”吕云黛知道,唯有四福晋能保住她的孩子。
“这是喜事,为何你愁眉苦脸?可是孩子有何异样?”佟佳氏满眼喜色。
“福晋,奴才怀的是双生子。”吕云黛哭丧着脸。
“什么!”佟佳氏吓得松开筷子,腾地站起身来。
当年她为诞下一双儿女,险些丧命,简直九死一生。
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暗六死,可她如今急需要一个子嗣。
佟佳氏目光纠结盯着暗六的肚子,想要借腹生子的邪念再次蠢蠢欲动。
最终这极端诱惑的邪念终于还是将她所剩不多的良心吞噬。
“暗六,我帮你,你也要帮我。”
吕云黛愕然,继而苦笑点头:“奴才遵命。”
今日胤禛在毓庆宫内议政一整日,晚膳之前,他婉拒太子夜宴,焦急赶回府邸陪她。
“四弟,好福气啊,听闻你福晋遇喜,难怪你着急打道回府。”太子陶侃道。
胤禛压下惊诧,面无表情回应:“嗯,原想着胎稳些再说,免得空欢喜。”
胤禛焦急离开毓庆宫,沿途都是道贺之人,中途汗阿玛特意宣他觐见,皇太后更是赏赐好些贺礼。
就连额娘都将他唤去永和宫道贺。
胤禛压着暴怒回到王府,径直来到福晋正院内。
“表哥,我遇喜了,太医说是个小阿哥,你要有嫡子了。”佟佳氏装出满心欢喜的模样。
“小阿哥才呜”
四表哥忽而双目猩红,暴怒掐住她的脖子。
“她,在哪?”
佟佳氏惊骇不已,四表哥从未用如此阴沉暴怒的语气与她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谁表哥快松开咳咳咳咳”佟佳氏难受的拼命张大嘴巴激烈喘息。
“佟淑媛,柳州那两个孽种与鄂尔泰的命,不要了?”
佟佳氏满眼惊恐,浑身颤抖着看向面目狰狞的四表哥。
他都知道了,他到底何时知道的?
“你你”佟佳氏恐惧的停下挣扎。
“说!!”胤禛怒喝道。
“她在在城西,李家庄内。”
“表表哥,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我们现在就生孩子可好?求您别伤害旁人。求你了呜呜呜”
佟佳氏恐惧的爬到表哥脚下,焦急褪去衣衫。
胤禛懒得理会,转身拂袖而去。
他连夜赶往李家庄,却并未发现暗六的踪影。
与此同时,吕云黛躺在凶宅正屋内,辗转反侧。
此时暗八背着大包小包来到凶宅内。
“六子,柴米油盐和鸡鸭鱼肉都买来了,我把肉放在冰窖。”
“小八,那些乌鸦甩掉了吗?”吕云黛不放心的追问。
“你没瞧见我都穿女装了吗?放心吧,我绕了好几圈才来这的。”暗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多谢小八,今后你三个月送一次物资就成。”
“六子,双生子危险,你当真要冒险吗?要不还是”暗八欲言又止。
“小八,来不及了,后年我要入紫禁城为暗卫,压根没机会再孕育子嗣。”
“可是哎我都听你的,但若你有生命危险,我不会保护那两个孩子,即便他们是你的孩子也不成。”暗八哽咽道。
“小八,你就不能盼着我母子平安?哼!”吕云黛从篮子里抓起一个苹果啃一口。
“我回去就烧高香祈愿,走了!方才暗一急召,我得赶回去。”暗八拧身离开。
吕云黛将小八带来的物件整理好,今日开始,她需躲在这座凶宅内安胎。
有四福晋给的秘制安胎药辅助,她定能顺利诞下弘历。
这边厢暗八回到雍亲王府,却见奴才们都愁眉苦脸。
“暗八,暗六可曾与你联系?”苏培盛焦急追问。
“啊?六子不是在值夜?苏公公为何这么问?”暗八故作惊讶。
“暗六若联系你,你需立即禀报,即日起,你住在王府里,不得外出。”
“是”暗八心急如焚,早知道会被软禁在王府里,他今日就该为六子多准备些物资。
三个月之后,六子再无米下锅,这该如何是好!
康熙三十五年腊月二十九,明日就是除夕,前几日小八就该来送物资,却并未前来。
吕云黛将最后一颗鸡蛋水煮之后,彻底无米下锅。
此时她无奈召唤冬眠的小蛇,但见小家伙懒洋洋扭着身子来到她面前。
“去偷只鸡来,我好饿。”
小蛇点头,懒懒扭着身子离开,半个时辰之后,吕云黛躲在厨房里熬鸡汤。
她的厨艺令人发指,没有佐料,白水煮出来的鸡汤又腥又骚,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吐。
吕云黛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小八再不来,她真要饿死了。
无奈之下,她扶着四个月的肚子,悄悄来到隔壁街巷买食物。
她不敢逗留太久,买了十斤卤牛肉和两颗大白菜、一篮子鸡蛋、五十斤大米就匆匆赶回凶宅。
若非她身子重,她恨不能抗二百斤大米回来。
除夕夜,她煮了一碗大杂烩,坐在庭院里独自看漫天璀璨焰火。
而此时雍王府内,两个小阿哥坐在阿玛身边,父子三人一起吃年夜饭。
今年紫禁城除夕宫宴因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席卷四九城,而被康熙爷叫停。
只有父子三人一道用年夜饭,苏培盛和柴玉俱是小心翼翼伺候着。
“阿玛,我要额娘呜呜呜”三岁的弘昀没忍住哭出声来。
“二弟乖,额娘很快就回来了。”
四岁的大阿哥弘晖忍着不敢哭,红着眼温声安慰二弟。
“食不言。”
听到阿玛冷冽的声音,兄弟二人瞬间坐直,却忍不住低头忍泪。
第59章 第59章算计
苏培盛眼见两个小主子掉金豆子,登时心疼凑上去。
“小阿哥,外头焰火可好看了,苏安达和柴玉安达带你们去瞧瞧可好?”
“苏安达抱抱,我要吃糖瓜。”二阿哥朝苏安达张开双臂。
苏培盛矮身将小阿哥放在肩上。
两个小阿哥被奴才哄走之后,胤禛一人坐在饭桌前,独自吃完年夜饭,回到书房内。
血滴子影一将四九城舆图铺在桌案上,主仆二人将这几日查探过的街巷划掉。
这三个多月来,整座四九城被血滴子如梳篦子般细致搜索过七遍,却始终找不到暗六的踪迹。
影一欲言又止看向王爷。
“王爷,若有佟家的血玉短哨,我们可”影一还没说完,却见王爷阴鸷目光扫来,影一惶恐曲膝。
“奴才该死。”
“再去找!”胤禛盯着舆图,沉声呵道。
影一领命离开。
此时胤禛独坐在书房内,用朱笔将昨日他亲自查探过的几条街巷标记。
伏案盯着舆图沉默不语。
倏地,他将目光落在一处最不可能的街巷。
那座街巷尾的凶宅,他曾四过而不入,只有那,他不曾亲自踏足。
胤禛压抑着狂喜,连夜赶往凶宅。
此时吕云黛坐在凶宅堂屋内,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守岁。
再有半个时辰,即将辞旧迎新春。
半梦半醒间,她迷迷糊糊看见四爷,于是
下意识亲昵搂紧他的脖子,被他抱在怀里。
温热的斗篷落下,她困顿的依偎在熟悉的怀抱,随着咧咧寒风灌入衣袖,她顿时惊醒,吓得一把掀开斗篷,果然看到四爷面无表情的脸。
吕云黛吓得不知所措,无奈之下,只能战战兢兢重新抱紧他的脖子,依偎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原以为躲在凶宅内天衣无缝,没想到她才藏三个多月就被四爷找到。
感觉到他忽然停步不前,吕云黛正不知所措之时,被他放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斗篷再次被掀开,但见四爷竟脱下氅衣,裹紧她的身子,板着脸再次用斗篷将她兜头罩住。
她再次被四爷打横抱在怀里,不一会就热的直冒汗。
她求饶地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热”
“哼。”四爷一声冷哼,吕云黛乖乖收回手,不敢再吭声。
没过多久,耳畔传来苏培盛的声音:“哎呀,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
紧接着她又听到叶天士的声音,叶天士为她诊脉之后,默不作声离开。
此时斗篷再次被掀开,她面前多出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不用猜都知道是滑胎药。
吕云黛皱着眉头,将脸颊贴在四爷心口,执拗的不肯喝药。
趁着四爷接过药盏的间隙,吕云黛眼疾手快从四爷怀里挣脱,却压根没机会逃出屋内。
砰地一声,四爷扬手将房门关紧,将她堵在门后,进退不得。
“别再闹了!”胤禛怒不可遏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嘴。
该怎么解释她为何如此执拗要得到弘历?她又该如何解释弘历的命牵系晖儿和昀儿的命?
她若真的说出这些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话,定会被当成疯子。
吕云黛无助落泪,紧咬牙关不肯松口。
无助的眼泪簌簌落下,她含泪咬住四爷的手腕。
不甘与绝望交织,她狠狠咬住他的左手腕,直到口中满是铁锈味的血腥气息,她才回过神来,松开唇。
“王爷,奴才想要孩子们活着,求您了”吕云黛曲膝,正准备跪下,却被他一把拽入怀中。
“无需再议,他们今日必须死!”
温热的汤药逼近她的唇瓣,眼见四爷伸手要钳住她的下巴,吕云黛焦急拔下发簪,抵在脖颈之上。
“王爷,奴才与两个小阿哥死生与共,若您当真要咄咄逼人,今日只能一尸三命!”
吕云黛决绝仰头,锋利发簪戳破肌肤,潺潺血珠极速滚落,渐渐汇聚成一条流淌的血线。
一阵劲风擦过耳畔,砰地一声,她身侧灌进呼啸寒风,吕云黛战战兢兢握紧发簪,满眼错愕看向四爷。
此刻他眼帘低垂,紧抿着唇,看不出情绪。
她忐忑转身,竟看见他赤手空拳将厚重的门扇砸出个大窟窿来,此时他一只手垂落,手背都已血肉模糊。
苏培盛疾呼着让太医快来止血,吕云黛一只手握紧发簪,另外一只手焦急牵起他砸伤的手,贴在脸颊,用脸颊压住伤口止血。
猝不及防间,她手中发簪被他夺走,脖颈被扼住,力道却极为轻柔,他在为她止血。
吕云黛腾出手来,双手握紧四爷受伤的手,心急如焚压住他的伤口。
才刚离开的叶天士拎着药箱折返,看到六子和王爷满脸满手的血,登时大惊失色。
王爷一个眼神,叶天士瞬间会意,赶忙凑到六子身边,替她处理脖颈伤口。
掌心一空,吕云黛眼睁睁看着四爷拂袖而去。
鼻子一酸,她急的冲上去攥紧他的袖子。
“叶神医,快些帮王爷处理伤口。”
“奴才无妨。”
叶天士为难凑到王爷身边,却被王爷一记眼刀吓得蜷缩到一旁。
无奈之下,吕云黛赶忙催着叶天士快些帮她处理伤口,待伤口包扎好,她拿着金创药凑到四爷面前,小心翼翼为他处理伤口。
此时屋内只剩下二人,奴才们统统退到门外。
吕云黛替四爷处理好伤口之后,他就绷着脸,一言不发坐在床边。
她有些发怵,可怜兮兮看向他,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男人沉默的宽衣解带,躺在她身边。
吕云黛壮着胆子靠近,忐忑不安依偎在他怀里。
一靠近他,她就困得眼皮子直打架,于是又壮着胆子,伸手抱紧他的腰,趴在他怀里渐渐沉睡。
胤禛正在生闷气,冷不丁感觉到熟悉的轻挠,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阿玛,自然很熟悉那触感,是她腹中近五个月大的孩子在闹腾。
此时他心绪复杂绷紧身子,两个孩子的胎动比一个孩子更闹腾,欢喜之余,却忍不住生出悲戚。
他轻点她的睡穴,将脸颊贴在她隆起的肚子。
他红着眼眶,眼角酸涩,哽咽道歉:“对不起,阿玛对不起你们兄弟二人。”
倏地脸颊被轻轻踹了一脚,胤禛眸中含泪,愧疚的亲吻孩子们。
吕云黛第二日苏醒之时,枕边空空如也。
今日大年初一,四爷该是带着孩子们入宫拜年了。
鼻息间传来馋人的饭菜香气,可她却警铃大作。
她惴惴不安起身,盯着满桌她喜欢吃的菜肴,如临大敌。
“六子,该用膳了。”苏培盛端着托盘入内。
“是该用滑胎药吧!”吕云黛阴阳怪气,闪身离开屋内,却感觉到身后有人,她转身就看见暗一和暗二紧随。
“暗六,你要去哪?”暗一急步走到暗六面前。
“吃饭。”吕云黛扶着肚子缓缓走出垂花门,从王府后门离开,径直来到熙熙攘攘的国子监大街觅食。
她专挑能现做的肉羹和炒面之类的摊子,她必须盯着小贩从入锅到出锅的全过程,才能勉强安心。
吃过早膳,她买回去五十个现烙的烧饼和一篮子苹果,回到雍亲王府。
午膳之时,她正在啃烧饼,就见苏培盛领着奴才鱼贯而入,精美膳食摆满四方桌。
吕云黛咽下烧饼,对满桌美味佳肴避之如蛇蝎。
“额娘!”
“额娘在吗?”
门外传来两个小阿哥软糯的声音,吕云黛满眼欣喜,起身来到门边。
“额娘抱!”二阿哥弘昀远远就朝着额娘张开双臂。
即将跑到额娘面前之时,小家伙被阿玛一把抱起,阿玛另一只手则抱着大哥。
“晖儿昀儿,今儿入紫禁城拜年开心吗?吃饱了吗?”吕云黛满眼笑意,牵起两个小家伙的手摩挲。
肉嘟嘟藕节般的手臂煞是可爱,手背上还有五个小梨涡,四爷将孩子们照顾的极好。
吕云黛忍不住亲亲晖儿,又亲亲奶乎乎的昀儿,犹豫片刻,她又踮起脚尖,在四爷脸颊吻了吻。
男人始终板着脸,浅茶色的眸子盯着她瞧,一言不发。
“额娘,快来坐坐,与昀儿一道用膳可好?”二阿哥拍拍身侧的空位置,不住朝额娘招手。
“额娘吃饱了。”吕云黛拔步坐到二阿哥身侧,为他夹菜吃。
“额娘,这是皇玛法赏的,可好吃了,您尝尝。”大阿哥弘晖从袖中取出一个蜜桔。
“乖孩子,额娘尝尝。”吕云黛接过带着温热的蜜桔细嗅,并未嗅到药味,这才
放心掰开橘子,在晖儿满眼期待中,浅尝一瓣。
“好吃,额娘留着慢慢吃。”
“额娘,我也要吃。”弘昀喜欢吃橘子,忍不住伸手要拿额娘手里的橘子。
就在他的小手即将触碰到橘瓣之时,苏培盛眼疾手快将橘子拿走:“哎呀二阿哥,您得吃完午膳半个时辰之后,方能吃水果,否则肚子里会生虫的。”
苏培盛忙不迭解释道。
吕云闻言,登时面色煞白,当即转身抠喉催吐。
腹部传来轻微绞痛,吕云黛难受的边吐变轻轻揉着肚子,安抚胎动异常的小阿哥们。
卑鄙的狗男人,竟然利用孩子对她下毒!
眼前出现一盏清水,吕云黛怒不可遏推开茶盏,扬手将橘子砸在四爷怀里。
“晖儿,昀儿,额娘困了,先去歇息。”她压着满腔怒火,温柔对孩子们说道。
一打开门,眼前赫然出现叶天士和数名医女,显然他们早就等在门外,等着伺候她落胎。
无奈之下,她从怀中取出四福晋交给她的血玉短哨,忍着害怕吹响。
血玉短哨原本该用来在临盆之时,催动蛊虫将她的状态激发到绝境,如此就能平安诞下两个孩子,此时却被她提前使用,封住七经八脉,逼出滑胎药。
随着阵阵如泣如诉般哀怨的哨声乍然响起,众人面面相觑,眼看六子七孔都开始渗血,苏培盛和柴玉二人赶忙捂着两个小阿哥的眼睛,将小主子带走。
“暗六!吕云黛!你在做甚!停下来!”胤禛满眼惊恐冲到她面前,却被她闪身躲开。
吕云黛扶着肚子,蛊虫凶蛮的在经脉游走,血气逆行的蚀骨之痛简直生不如死,她却一刻都不敢停歇,不断吹响短哨。
“别吹了!停下!爷不动孩子!停下!吕云黛!”
胤禛深知她宁为玉碎的执拗性子,她决定之事,绝无转圜余地,此时看到她决绝的神情,他已方寸大乱。
这些年他始终在回避对她的复杂情绪,甚至不敢细想,那让他无所适从的狂悖情绪究竟是何物。
是情爱!
他只是不肯承认自己可笑的对一枚棋子动情,甚至妄图将她视作妻子。
比起孩子,他更想要的,是她,从始至终,他只想要她,而非子嗣。
罢了,即将他倾尽所有,也要保住她。
此时吕云黛捂着嘴角大口大口呕血,腹痛渐渐消失,转而经脉传来寸寸碎裂般的剧痛。
她疼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扬手一掌将自己劈晕。
胤禛目眦欲裂,将浑身是血的女人抱在怀里,垂眸忍泪。
碾碎掌心血玉短哨
吕云黛苏醒之时,下意识抚摸肚子,察觉到孩子们还在,顿时松一口气。
四爷言出必行,他答应不动孩子,就绝不会对孩子痛下杀心。
此时小八从窗户探出脑袋:“六子,用早膳吗?”
“你今儿不是不当班?”吕云黛起身走到桌前,丢给小八一颗橙子,他爱吃。
“王爷有令,今后我专伺候你,六子,你可别欺负我啊。”暗吧拎进来一个大食盒,将七八样冒热气的佳肴摆满桌子。
“一块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六子,我就等你这句话,我都看饿了。”暗八笑呵呵坐在六子身边。
两个人说笑间,吃完早膳,此时苏培盛端来一盏黑漆漆的汤药,放在她面前:“六子,这是安胎药,你每日都需喝两碗。如此方能保证小阿哥们均衡生长,以免个头太大,让你遭罪。”
苏培盛细心解释了一番,吕云黛点头:“有劳苏哥哥。”
她端起药盏细嗅之后,这才仰头将安胎药服下。
打从那日起,四爷就不曾踏入西苑里。
雍亲王嫡福晋和侍妾格格钮祜禄氏接连有喜的消息不日传开。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初二,暗八搀扶着肚大如箩的六子在院内散步。
“六子,你这肚子才七个月,竟大得像明日就要临盆似的。”
暗八看到六子的大肚子就暗暗心惊,若非叶天士日日前来诊脉,并未露出忧色,他真想劝六子放弃孩子。
走过一段回廊,暗八瞧见叶天士带着两个医女前来。
“六子,叶神医来了。”
“你把我扶到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吕云黛扶着腰,缓缓走向葡萄架。
叶天士照例来诊脉,什么都不说,起身离开。
叶天士径直来到前院书房内,此时苏培盛正在汇报暗六今日从起身到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暗六今儿辰时一刻苏醒,换了身银红绸衫,只披一件月白比甲,还喊热,早膳吃下一小碗燕窝小米粥,一块减糖蒸酥酪,两块樱桃煎、一个牛肉萝卜馅儿的肉包子,还有两块水萝卜、一颗水煮蛋、一把核桃。”
“方才嚷嚷着要吃冰酥山,太过于寒凉之物,奴才没给安排,她这会正在院里遛弯呢,遛两圈就累得挪不动步。”
“她明日膳单在这,爷您请过目。”
胤禛放下奏疏,拿起膳单详阅。
“叶天士,今日如何?”
叶天士凑上前,毕恭毕敬回话:“王爷,暗六母子三人安好,只不过腹中小阿哥长得太快,还需控制饮食,每日米面肉减半。”
“另外大阿哥与二阿哥贵体无恙,只不过二阿哥手臂上起了三颗热疹。”
“嗯,苏培盛,换掉贴身伺候昀儿的奴才,杖杀。”
“奴才遵命。”苏培盛挽起袖子,怒气冲冲去二阿哥院里兴师问罪。
此时胤禛执笔,斟酌许久方才落笔,将膳单上几道面食与浓油赤酱的肉类划去,改成清蒸海鱼与应季时蔬瓜果。
犹豫片刻,他又将几样高糖的水果划去,改成清新爽口些的水果。
再犹豫一瞬,他重新添上她喜欢吃的草莓和哈密瓜。
叶天士站在王爷身侧,瞧着王爷前所未有的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在膳单上不断涂改删减。
也不知过去多久,叶天士腿肚子有些发酸,王爷这才停笔,将涂涂改改的膳单递给他。
叶天士仔细查阅之后,点头:“王爷思虑甚周,奴才并无任何纠正与补充。”
“只是,暗六腹中的孩子最迟八个半月就需催生,否则奴才无法确保母子均安。”
胤禛攥紧湖笔,默默良久,涩然开口:“若催生,几成把握?”
“回王爷,九成。”叶天士信心十足。
“若只保暗六,又是几成?”
叶天士满眼错愕,他没料到王爷会这般问,皇族子嗣最为珍贵,可王爷却似乎对两个小阿哥并不在意。
懵然片刻,叶天士这才拱手道:“若只保母体,奴才有十成把握。”
“嗯,定要不计代价保住她。旁的尽力而为即可。”
胤禛盯着膳单,忍不住下笔,将她喜欢吃的拨霞供和豌豆黄加上。
入夜,暗八正坐在门外为六子守夜,瞧见王爷前来,暗八照旧退到廊下。
这几个月,王爷每晚都会来陪六子,天不亮就悄然离开,还不准他告诉六子。
暗八躲在廊柱后,忍不住为六子开心,他也是过来人,岂会瞧不出王爷对六子并非只是玩弄而已,而是对六子真正上心了。
从窗缝传出王爷清冷的读书声,他每晚都会为小阿哥们念经史子集,直到子时才歇息。
暗八咧嘴,没忍住捂嘴偷笑,六子后半辈子有着落了,他再也不用担心六子今后孤苦无依。
五更天,王爷离开,暗八回到门边继续值夜
吕云黛每晚临睡前,都需服下一碗坐胎药,每晚都睡得特别沉,每日都需小八摇醒她。
此时她被小八摇醒:“六子,快起来用早膳了。”
“你笑什么呢?一大早嬉皮笑脸,瞧把你乐的。”吕云黛丢给小八一个软枕。
“我就是高兴,六子,其实王爷对你挺好的。”暗八忍不住夸赞。
“小八,你醒醒吧,我是暗卫,他是王爷,暗卫是王爷手中屠刀,你会爱上你手中杀人的屠刀吗?”
“他不会喜欢我,我也不能喜欢他,永远不会。”吕云黛失落喃喃道。
“我不能喜欢他”她再次喃喃,这句话是在告诫自己。
“六子,承认吧,你就是喜欢王爷,你说的是不能喜欢,不是不喜欢,你和王爷在一起有何不好?”暗八劝说道。
“没有喜欢!不喜欢!”吕云黛慌乱起身,一把推开小八。
如果不是为晖儿和昀儿,她才不会与四爷再有任何纠葛,绝不会!
她这几个月没见到那人,不知睡得有多踏实,她巴不得与他此生不见。
吕云黛扶着肚子,坐在桌前埋头用早膳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末,斜风细雨。
这几日,吕云黛总觉得脚下愈发沉重,肚子坠坠的闷疼。
雷雨夜,吕云黛正沉睡之时,倏然感觉到一股暖流不受控制的涌出,她惊得睁开眼,却瞧见一张熟悉的沉静睡颜。
他怎么在这?何时来的?
不待她细究,肚子阵阵发紧,她疼得轻呼出声,躺在身边的男人瞬间睁开眼,腾地坐起身来。
“苏培盛,让接生嬷嬷立即前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吕云黛疼得攥紧那人袖子,被他反手攥紧手掌。
“别怕,万事有我。”胤禛焦急用袖子替她擦拭满头冷汗,俯身吻她冰冷的额发。
“爷,我我要弘历!四子叫弘历,答应我,快答应。”吕云黛难受呜咽道。
“好。”胤禛不知她为何如此执着弘历这个名字,此时看她满眼期盼,眸中含泪,即便心中不安,他仍是坚定点头应允。
王府里的接生嬷嬷早就习惯王爷留在产室内,开始有条不紊为暗六接生。
一盏盏山参被灌入口中,百年山参是权贵用来吊命的稀罕之物,康熙爷赐给王爷在危难时刻吊命用的山参,今晚全给了暗六。
苏培盛捧着气味浓郁的山参汤,双手都在发抖。
头一个小阿哥勉强算顺利,第二日辰时平安降生,可暗六腹中的四阿哥却遇到了要命的麻烦。
两个孩子注定有一个孩子胎位不正,暗六腹中的四阿哥横在她的肚子里,即便翻转之后,胎头却迟迟无法下坠。
守在幔帐外的叶天士心急如焚,暗六已然出现血崩前兆。
就在此时,幔帐后传来王爷沙哑疲累的声音。
“叶天士,爷要十成把握。”
叶天士浑身一僵,当即取出一颗丹药,递到幔帐后。
“立即将这颗丹药塞入产道内,要快!”
吕云黛正奄奄一息,听到叶天士这句话,她下意识哆嗦。
“是何物?是何物!”她惴惴不安揪住四爷的衣襟,盯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忽然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逝的哀伤。
吕云黛怒不可遏,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脸上瞬间出现五个鲜红的巴掌印。
此时两个接生嬷嬷抓住她的双腿,另外一个嬷嬷正准备塞药,绝望之际,吕云黛怒喝着拼命用力。
伴随着一股暖流滑出,眼泪簌簌落下。
她愤怒的一把推开狗男人,眼前一阵眩晕,彻底失去知觉。
“叶天士!”
胤禛恐惧惊呼,将昏厥的女人抱在怀里,抑制不住浑身轻颤。
此时叶天士也顾不得许多,掀开幔帐开始替昏厥的暗六扎针,不断涌出的血渐渐被止住,所有人都冷汗涔涔。
“王爷,母子均安,只是暗六元气大伤,五年内不适宜孕育子嗣,否则定会难产。”叶天士擦拭满头冷汗。
“嗯,好。”
王爷的语气染着哭腔,苏培盛顿住脚步。
王爷抱紧昏迷的暗六,奴才们战战兢兢将被鲜血染透的床褥撤换,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苏培盛抱着两个襁褓来到床榻前,王爷依旧抱着暗六不曾松开。
“爷,您需明示,该选哪位小阿哥为嫡子?”
“三。”胤禛并未抬眸,只不耐说道。
苏培盛诶一声,将三阿哥放在透气的食盒里,送到福晋正院里。
福晋正院内,佟佳氏将裹在肚子上数月的软枕丢到地上。
身侧一个奴婢正在惟妙惟肖学着她的声音鬼哭狼嚎。
今晚这接生的阵仗,让她心中惶恐不安,显然是暗六临盆在即。
她与四表哥达成协议,四表哥保住孩子们和鄂尔泰的命,而她此生则永远困守在雍亲王福晋这个虚名上。
四表哥与她这个有名无实的雍亲王福晋,眼下都迫在眉睫需要一个嫡子,如此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她第一个想到暗六腹中的孩子,幸而四表哥念及旧情,答应她的请求。
此时佟佳氏虔诚跪在长生天神牌前,祈祷暗六能母子均安。
佟佳氏很担心暗六诞下孩子之后,四表哥会找她算账,若害得暗六丢掉性命,她此生寝食难安。
在祈祷暗六母子平安之时,她又忍不住恶毒诅咒钮祜禄氏腹中的孩子夭折。
“福晋,钮祜禄格格早产了。”雪竹满眼喜色踱步来到床前。
“嗯,你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让她难产,最好一尸两命。”
说话间,门外传来敲门声,苏培盛拎着个食盒子入内。
“福晋,暗六诞下小阿哥,母子均安。”苏培盛将襁褓中的小阿哥抱给四福晋。
“暗六如何了?还有一个小阿哥呢?如何了?”佟佳氏焦急追问。
“哎,双胎着实凶险,我们都尽力了。”苏培盛假装悲戚叹气。
佟佳氏满眼惋惜震惊,将小阿哥抱紧:“先别告诉暗六,等出月子再说,否则她定伤心难过,月子里不能伤心落泪。”
“是。”苏培盛垂首离开。
佟佳氏在屋内叫唤一阵,两个心腹嬷嬷将小阿哥闹醒,随着一阵嘹亮婴孩啼哭声传出,雍亲王嫡子平安降生。
佟佳氏躺在床榻上,不耐烦的扯着头上抹额:“钮祜禄氏母子如何了?”
“七活八不活,她腹中的孩子才七个多月,说不定能活,哎,若死了就好了。”
佟佳氏将襁褓里的三阿哥抱紧,又忍不住想念她的亲儿子鄂容安。
傍晚时分,佟佳氏等来噩耗,钮祜禄格格平安诞下四阿哥,气得摔碎一屋子的瓶瓶罐罐。
两个孩子满月之后,胤禛带着小阿哥们前往乾清宫,求汗阿玛赐名。
德妃抱着一个小阿哥,嘴角笑容僵硬无比,可跨进养心殿之后,她眸中却温柔至极,满眼笑意。
“万岁爷,臣妾是小阿哥们的玛嬷,您好歹让臣妾给取个名字可好?”
德妃心中不悦,胤禛这混蛋逼着她求康熙爷将四阿哥赐名为弘历。
她只能照做。
“胤禛嫡子取名兹事体大,由不得你胡闹,胤禛庶子可由你取名。”康熙帝亲自抱着老四嫡子,满目慈爱,当即赐下弘时这个名字。
德妃话赶话的将四阿哥取名为弘历,如此两个小阿哥的名字终于尘埃落定。
吕云黛在王府里焦急等待,直到苏培盛笑呵呵将两个小阿哥抱回来,她一颗心瞬间揪紧。
“小阿哥们取名了吗?”
“嗯,三子为弘时,四子为弘历。”胤禛将弘历抱到她怀中。
“弘历,弘历,呜呜呜呜,我的弘历啊!”吕云黛抱着乾隆大帝喜极而泣。
历经艰险,她终于得到了乾隆大帝弘历。
“晖儿,昀儿在哪?这几日让他们陪着弟弟们可好?爷~”吕云黛殷勤扑进四爷怀里撒娇,语气急迫催促道。
晚膳之后,两个小阿哥被送到她屋里歇息。
吕云黛欣喜若狂,趁夜取出银针,将弘历无名指刺破,浸润三个血红虫蛹。
一只稍大的虫蛹破茧而出,顷刻间钻
入弘历指尖消失不见,小家伙难受的呜咽一声,吕云黛心疼抱紧弘历。
将弘历哄睡之后,她又将两只子蛊,分别种在熟睡的晖儿和昀儿身上。
当种完蛊虫之后,吕云黛整个人瘫坐在软榻上,忍不住喜极而泣。
如今彻底解决晖儿和昀儿短寿的问题,她终于可以了无牵挂。
第二日清晨,吕云黛换上久违的暗卫服,来到暗一面前。
“暗六,你”暗一无奈看向暗六。
“统领,奴才今日归队,奴才与暗八已报名明年暗卫甄选,王爷已点头答应。”吕云黛抱拳曲膝。
“让她去吧,王爷有令,即日起不必给暗六与暗八安排任务。”苏培盛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
“奴才叩谢王爷隆恩!”
吕云黛对着书房郑重磕头,起身离开前院,来到福晋正院里。
“暗六,你身子骨可好些,我和你说,那钮祜禄氏与你前后脚有孕,定是她趁你有孕勾引了表哥,你快些想办法将钮祜禄母子除掉。”
佟佳氏抱着三阿哥喋喋不休道。
“福晋,奴才是来辞行的,王爷已准允奴才和暗八潜心准备暗卫甄选。”
“福晋,今后您在王府里需谨言慎行,奴才再无法为您效忠了。”
吕云黛匍匐在四福晋脚下:“福晋,求您善待奴才的孩子。”
“你你去吧。”佟佳氏低头拭泪,她很想留下暗六,可她知道,暗六只有到紫禁城当差,才能多活二十年。
“大阿哥和三阿哥我会视如己出,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他们兄弟二人。”
吕云黛愣怔片刻,意识到四爷并未将二阿哥和四阿哥也是她所出的秘密告诉四福晋。
四爷行事缜密,自有他的考量,吕云黛点头:“多谢福晋,二阿哥和四阿哥也是王爷的骨血,您是嫡母,当一视同仁。”
“知道了,你去吧。”佟佳氏扬手哽咽道。
吕云黛起身,最后看一眼三阿哥,转身依依不舍离开。
王府后门,暗八坐在马车前,面色凝重看向六子。
“真走啊?你不多陪陪小阿哥们?”
“走!”吕云黛低头忍泪。
与暗八二人来到凶宅内,掀开血棺,径直隐入地宫内。
三日后,吕云黛遍体鳞伤从血棺内爬出,却愕然发现原本破败阴森的前院,竟被装潢一新。
棺材前放着一张书桌,苏培盛正在伺候四爷用茶。
“六子,快搭把手,我手折了。”暗八奄奄一息的声音传来。
吕云黛将小八拽出棺材,转头与四爷对视。
暗八被眼前的阵仗吓得缩回棺材内,被笑呵呵的苏培盛搀扶着离开。
吕云黛一瘸一拐走到四爷身边。
“王爷,您怎么来了。”
“陪你练。”胤禛挽起她破烂的衣袖,将她染血的衣衫脱下,抱她入屏风后的浴池内。
第60章 第60章狂情
“不,奴才会分心。”
吕云黛推开四爷的怀抱,躲到浴池角落沐浴。
她压根没办法与他练武,对弈需招招致命,方能见真章,可她舍不得对他下狠手。
“哼,爷陪练为何会分心?明明是你技不如人。”
吕云黛莞尔,扬手朝四爷抡拳,被他轻松避开。
“爷,进攻。”吕云黛收起攻势,主动朝着四爷冲去。
胤禛出掌,可即将触及到她心口之时,却忍不住受力。
他意识到自己的确无法陪练,他会忍不住对她处处留情,舍不得伤她。
“明日开始,暗一二四五九每日都会来陪练。”
“暗四与暗五暗九不必,他们打不过奴才。暗二,估摸着一个月后也不必再麻烦他前来。”
“得瑟。”胤禛看她志得意满趾高气昂,忍不住戳她绽出的梨涡。
她这些年来实力渐长,甚至连他亲自培植的血滴子都渐渐趋于下风。
他的血滴子,实力比紫禁城那一批最顶尖的佟家暗卫更强。
就连汗阿玛身边的暗卫,也已被他用血滴子神不知鬼不觉替换掉数名。
却被她一步步甩在身后,望尘莫及。
她太过争强好胜,全然不似娇柔女子,胤禛苦恼不已。
四爷贴心准备的药浴效果立竿见影,吕云黛泡在药汤中,惬意的忍不住打哈欠。
后背一暖,紧接着传来酥酥麻麻的湿热触感,吕云黛仰起头,浑身轻颤。
他对她的身体太过于熟悉,以至于能轻易撩拨她动欲念。
就在此时,他忽然离开,吕云黛转身偷看他,却见他在吃丹药。
联想到有野史传闻雍正帝就是嗑丹药暴毙,吕云黛顿时大惊失色:“爷!不能吃丹药!”
他今年才十九岁,为何年纪轻轻就开始迷恋丹药了?
“不是丹药。”胤禛咽下那颗丹药,亲昵拥她入怀:“是避子药。”
吕云黛满眼震惊,看向炽欲高涨的男人,鼻子一酸,她主动搂紧他。
“王爷,您对奴才这般好,该不会是喜欢奴才吧。”
“呵,你想得美。”胤禛分开她,缓缓入内。
吕云黛轻呼着将脸颊贴在他心口处,掩饰失落神情,听他因欲念而狂乱的心跳声。
是啊,她只不过是他勉强感兴趣的玩物,他怎么可能喜欢她这般卑贱的暗卫。
只是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她呢?
原来从始至终,只有她无可救药若飞蛾扑火般单恋他。
他从未当面说过喜欢她。
心尖酸涩,眼泪不争气夺眶而出,他炙烈的吻追逐她的泪,极尽温柔吻着她的眼泪。
“奴才也不喜欢王爷呜”
赌气的话还没说完,她被撞得低呼,抱紧他。
情到浓时,吕云黛忍不住落泪:“可不可以喜欢我?就今晚。可好?”
她的语气染着小心翼翼的祈求,胤禛心尖轻颤,被她哭乱了心神。
他唇瓣翕张间,却如鲠在喉。
不,他好不容易才逼着自己收回那些狂悖的念头,绝不能再为她沉沦。
她的脾气秉性,以及身份血统,与他理想中的妻子,全然背道而驰,他只是一时兴起,年少无知,她只是他年少时犯下的错,他绝不能一错再错,彻底万劫不复。
她可以是他的棋子、弃子、玩物,但唯独不能是他的妻子。
吕云黛扯出一丝苦涩笑容,他的沉默已然是拒绝之意。
“奴才已知道答案了,王爷,奴才此生不会再问。”
今晚她鼓足勇气表白,彻底以失败告终,吕云黛失落闭眼,不再去追问自取其辱的答案。
云雨之后,她沉默起身穿衣,重新跃入血棺内。
“小八,快些!”
她沙哑的声音从棺材内传出。
暗八推门而入,心绪复杂看向幔帐,轻叹一口气,飞身入了血棺内。
密室内,六子此时心情简直糟糕透顶,甚至不顾死活的冲向前几日打不过的傀儡阵,被瘆人的蠕动头发裹成了粽子。
“六子!”暗八抡剑冲向六子。
“小八,我自己来,你去练你的。不必管我。”
吕云黛浑身都被铁线虫裹紧,窒息的濒死感袭来,她混沌的脑袋越发清醒。
她抡剑斩碎傀儡,紧接着又被傀儡内部涌出的毒虫侵袭。
七日后,暗八踉踉跄跄疲累不堪爬出血棺材。
苏培盛正在掌灯,见暗八爬出来,赶忙擒灯凑到血棺前张望,却并未见到六子的身影。
苏培盛忙不迭伸长脖子,盯着血棺内:“暗八,六子呢?”
“回苏公公,六子杀红眼不肯出来,奴才来拿些吃食和金创药。”
“哎呀,六子伤的重不重?”苏培盛小跑着取来一袋干粮和几瓶金创药。
“够不够?”苏培盛将干粮和伤药塞到暗八手里。
“劳烦苏公公将金创药和干粮都给奴才吧,六子说三个月内不会出来。”
“啊这”苏培盛欲言又止,看向正伏案处理奏疏的王爷。
“嗯。”
极低沉冷冽的声音传来,苏培盛与暗八都察觉到王爷此刻心情不佳,瞬时面面相觑。
少顷,暗八背着大包小包的干粮消失在血棺内。
后日就是端午节,吕云黛和小八呆在地宫内接近三个月,此时她躺在满是毒蛇的虿盆内,难受的喘息。
“六子,你真不出去啊?”暗八忧心忡忡看向被毒蛇爬满身子的六子。
“不去了,我多练练,你早些回去陪你娘子,回来记得给我带豆沙馅儿的碱水粽子。”
“成,那我真回家了,我三日后回来,给你带一百个豆沙粽。”暗八扶着墙离开。
他正要取钥匙打开血棺材入口,却见六子急步走到他面前。
“把钥匙给我,待你离开,我从里边锁上,三日后酉时,我会准时打开血棺入口。”
“六子,你在躲王爷吗?”暗八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交给六子。
“没有,我只是想多练练,再说,我们呆在这三个月之久,他日理万机,哪有空守在此地?”
吕云黛接过密道钥匙,挂在手腕上。
“你说的也是。”暗八转身离开,他才钻出密道,六子就已迫不及待将密道门锁死。
暗八挠头,打开血棺材,竟看见苏培盛焦急探出脑袋。
暗八满眼震惊,看向正伏案疾书的雍亲王。
“小八,六子呢?怎么还没出来?”苏培盛焦急追问。
“六子六子她还在练呢,没出来。”暗八垂首道。
“啊这这这!这都三个多月了,她为何还不出来?明日
都端午了。“苏培盛压根就不敢去看王爷的脸色。
“不成啊,小阿哥们都闹着要额娘,你立即去把密道打开,杂家去找六子。”
“苏公公,奴才没钥匙,密道从里边锁上了,三日后酉时,六子才会开门。”暗八忐忑看向王爷。
他似乎全然不在意,仍在伏案疾书,可若他不在意六子,为何还会守在这?
“哎哎哎!”苏培盛无奈叹气。
“你早些回去过节,去吧。”苏培盛扬手,将暗八打发走,待暗八离开之后,他伸着脑袋朝血棺内喊道:“六子,你快出来啊,小阿哥们闹着要额娘。你好歹与小阿哥们一道过端午啊!”
可无论他怎么喊,血棺材内再无任何动静。
苏培盛垂头丧气来到四爷身侧,不敢吱声。
哪儿是小阿哥们闹腾,真正无声无息闹腾的另有其人,鬼知道这三个月奴才们到底是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熬过来的。
今日是暗六出关的日子,好不容易一早就见王爷展露笑脸,可还没高兴两个时辰,王爷又被六子扫了兴,此时沉着脸在生闷气。
苏培盛赶忙压低脑袋,不敢吱声
吕云黛耗费三日都不曾通过虿盆,反而被万蛇坑里的毒蛇咬成了猪头,酉时将至,她捂着脸打开密道门。
才探出脑袋,却与一张能冻死人的冰块脸撞个照面。
她下意识想缩回密道内,猝不及防间,被那人揪住衣襟,将她一把拽出血棺。
“王爷,奴才身上蛇毒未清,无法伺候您。”吕云黛灵巧闪身躲开四爷的触碰。
胤禛板着脸折步取来一瓶药,背对着她:“过来。”
吕云黛听出四爷语气中压着怒意,于是垂着脑袋来到他身边。
“张嘴。”
吕云黛乖乖张嘴,咽下一颗药丸。
胤禛负在身后的手攥成拳,不准自己再伸手触碰她。
这三个月,他已在渐渐适应没有她在身边,他觉得已然适应的极好。
若再给他几个月,他定能彻底斩断与她纠缠不清的孽缘,彻底收心。
此时暗八背着一大袋粽子,见六子与王爷在一块,他下意识想躲开,却见六子一记眼刀飞来。
“暗八,立即入密道,多带些干粮和金创药!”吕云黛焦急催促。
说罢,转身帮着小八扛干粮入密道内。
“哎呀哎呀,六子你别一次搬太多,你先带个三五日的干粮,回头杂家让人准备更新鲜的来。”
苏培盛瞧见六子和暗八将堆在墙角的干粮一股脑搬空,登时心急如焚。
那些干粮少说能吃半年,早知道他就提前将干粮搬空,只留三两日的份量,如此六子三两日就能与王爷见一面,免得所有人都煎熬无比。
“不打紧,多谢苏哥哥。”吕云黛扛起两袋干粮,头也不回地钻入密道内。
入了密道,她站在虿盆前沉默许久,忽而苦笑着跃入虿盆内。
暗八正将密道门锁死,看到六子又躺在万蛇坑里,登时吓得冲到她身边。
“六子,你都被毒成猪头了,歇息两天吧。”
吕云黛从蛇堆探出脑袋:“小八,还有一年时间,你也别偷懒。”
暗八面色凝重,郑重点头:“好。”
说罢,他闪身去寻傀儡练习。
不觉间已是康熙三十六年七月初七。
今日是七夕,暗八一早就开始沐浴更衣,吕云黛正从虿盆里爬出,见到儒雅风流的小八,愣怔了一瞬。
“六子,今儿七夕佳节,我得回去陪娘子,明日酉时回来。”
“去吧。回来给我带好吃的。”
吕云黛累得瘫倒在石床上,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六子,要不你也出去逛逛?今晚国子监大街和护国寺都有庙会。”暗八挠头:“要不你和我们一起逛逛?”
“小八你这憨货,哪儿有七夕节三人行的?我是你娘子定会揍扁你!去吧。我今儿个哪儿也不去。我得多练练。”
吕云黛本想回雍王府看看孩子,可一想到那人今日休沐,她瞬间失去踏出密道的勇气。
她得挑个四爷上朝的时机,悄悄回去看看孩子们。
“说不定王爷在棺材外头等着你?你不去看看?”暗八总觉得雍亲王定会在棺材外等着六子。
“等我做甚?我是他的暗卫。你说他为何要等我?小八,你莫要再将我与雍亲王扯到一块,否则我与你立即绝交。”
吕云黛头一回对小八疾言厉色说重话。
“成成成,我走还不成吗?我今后再也不说了。”暗八忙不迭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踏出密道,后脚密道门顷刻间紧闭,暗八无奈摇头,钻出棺材,却愕然发现端坐在书桌前的王爷。
暗八下意识转头看向紧闭的密道门,他就说雍亲王定不会抛下六子,定会在外头等着她。
可惜六子掩耳盗铃,不愿意出来看他一眼。
“哎呦,今儿乞巧佳节,怎么又是你一人?六子呢?你快让她出来,小阿哥哭着闹着要额娘。”苏培盛急得直跺脚。
“回苏公公,她还在练”暗八耷拉着脑袋,不敢看气急败坏的苏培盛。
“这这这!唉哟!”苏培盛压根不敢去看王爷,爷今儿一早就在此地守着,却再次扑空。
六子与王爷分开已五个月又七天,自从六子离开之后,王爷愈发像个锯嘴的闷葫芦似的,平日里不苟言笑,绷着脸。
虽依旧面无表情,但近身伺候的奴才都知道,爷心情糟透了。
“那那几时开门?”苏培盛焦急追问。
“明日酉时。苏公公,若无旁的事,奴才先行告退。”
见苏培盛点头,暗八拱手,闪身离开。
苏培盛苦着脸,踱步来到四爷身侧,正准备开口,却听爷轻叹一口气。
“都下去。”
奴才们垂首退出屋内。
此时屋内只剩下胤禛一人,他并未抬眸,而是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疏。
一时静谧的只剩下翻阅奏疏的沙沙声。
入夜,苏培盛拎着食盒入内,却惊慌的发现放在桌案上原封不动的午膳。
苏培盛吓得匍匐在地苦苦哀求:“王爷,您一整日都不曾用膳,奴才求您好歹吃一口可好?爷,呜呜呜”
一众奴才跟在苏培盛身后苦口婆心劝膳。
“下去。”
“爷”
“滚!”
苏培盛战战兢兢拎着食盒一步三回头离开,躲在廊下唉声叹气。
第二日临近酉时,暗八拎着大包小包的佳肴来到凶宅,正要推门而入,却被苏培盛拦住。
“你等一个时辰再来。”
“可是暗六还在等”暗八欲言又止,凝一眼紧闭的门窗,乖乖坐到八角亭内等候。
胤禛枯坐在血棺前,踟蹰不前。
他是亲王,可以给她无上的尊荣和宠爱,给她数不尽的金银财帛,偏她唯一想要之物,却是他最鄙夷与忌惮的情爱。
她要的竟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太过离经叛道,太过荒谬绝伦,她更是野性难驯,一身反骨。
她与他心目中钟情的女子全然背道而驰。
这般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女子,只不过因她是他此生第一个得到的女子,是他第一个子嗣的额娘,他才会对她百般纵容。
她一无是处、庸俗不堪、离经叛道、野性难驯、心胸狭窄,这样的女子,迟早会将他毁掉。
他不允许自己继续为她沉沦,他不可能喜欢一个会摧毁他的女人,他不能!
无论如何,他都需尽快与她彻底了断
吕云黛这两日几乎不曾停歇,夜以继日与那些难缠的傀儡武师练剑。
临近酉时,她累得缓缓挪到密道门口,用钥匙打开密道门,转身慢腾腾回到石床歇息。
小八素来守时,说好酉时就绝不会迟到,她将钥匙插在锁眼,一会小八来了,自会知道如何关门。
倏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吕云黛不知所措蜷缩起身子。
耳畔传来石门缓缓落下的声响,她惊得转
身,竟看见四爷拔出钥匙,也不知在做甚。
她焦急起身来到他面前:“王爷,此地是奴才的私宅,已过了明路,奴才有房契。”
却见他将钥匙印在一盒泥金印上,看到泥金印中清晰的钥匙压痕,吕云黛登时急眼了!他竟想复刻密道钥匙!
“王爷!呜”
话才说出口,就被狂乱的吻打断。
她唾弃此刻忍不住与他拥吻狂情的自己,明知道爱上他,是多痛不欲生钻心刺骨的蠢事。
明知她与他这段无法言说,注定不得善终的孽缘,迟早会分开,不,甚至他只把她当成玩物,他们甚至不曾真正交心的在一起过,谈何分开?
可她却依旧愚蠢的奔向必死的结局。
她早就知道,却已然泥足深陷,万劫不复。
“王爷这是奴才最后一次为您侍寝,最后最后一次。”
她忍着失控的欲念,主动抱紧他的脖子,失魂落魄呢喃。
“好。”男人愈发狂暴。
二人都不曾再说话,只抵死缠绵,沉沦在最后的欢愉中,却无关情爱。
吕云黛苏醒之时,身上都是草药香气,他离开之前,还细心处理她身上的伤口。
她起身穿戴整齐,时隔五个月,她终于踏出血棺,晨曦和煦,空荡荡的大厅内只有小八坐在窗前。
“走吧,该继续练了。”吕云黛朝着小八笑着招手。
暗八愣怔在原地,错愕看六子笑着落泪,直到泪流满面,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绚烂。
雍亲王府内,晚膳之后,四福晋佟佳氏慵懒坐在前院花厅内,王府里莺莺燕燕的侍妾格格挤满前厅。
这些侍妾格格绝大多数都出自汉军旗,汉女娇柔,四表哥最喜欢温婉清丽的女子。
她看到那些狐媚子就烦躁。
此时苏培盛施施然前来,王爷让随便指一个侍妾格格今晚侍寝,苏培盛环视一圈,将目光落在与暗六容貌有几分神似的伊格格脸上。
“福晋,今晚是伊格格侍寝。”
“伊氏,好好伺候王爷。”佟佳氏不耐起身离开。
伊格格满眼欣喜,跟在苏培盛身后,来到前院侍寝。
“格格,请您到西暖阁沐浴更衣,除服。”
“有劳苏公公。”伊格格满眼娇羞,悄悄塞给苏培盛一张银票。
苏培盛诶一声,将银票藏入袖中。
此时他掀起眼皮盯着伊格格的脸,忍不住开口提醒:“王爷喜欢素净些的妆容,格格今晚簪的宝石簪子太过华丽,奴才觉得芍药或茶花更合适些。”
苏培盛私心希望伊格格能替代暗六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女人就那么回事,倘若王爷多宠幸几个女子,定会收心,不再被暗六轻易迷惑。
“多谢苏公公。”伊格格喜出望外,又悄悄塞给苏培盛一张银票。
苏培盛将沐浴更衣之后的苏格格带到内室之后,就入耳房内伺候王爷沐浴更衣。
他接过柴玉手中玉梳,伺候主子编发。
“爷,今晚侍寝的是伊格格。”苏培盛小心翼翼提醒。
“可。”
听到爷答应了,苏培盛暗暗松一口气。
胤禛起身来到内室,盯着低垂幔帐出神,今晚开始,他必须恢复正常权贵男子该有的生活。
他是亲王,这些年只病态的守着那人,已是荒唐至极,他不能再纵容自己继续任性妄为。
苏培盛掀开幔帐,露出一张清丽温婉的容颜。
此时那张格格?刘?
胤禛懒得记住这些无关紧要之人,只不过是泄欲的工具而已。
他张开双臂,苏培盛垂首伺候他宽衣。
兀地,他瞳孔骤缩,那女子竟枕着她的枕头,身上更是裹着熟悉的银狐皮褥子。
胤禛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扯过那方薄褥子。
“啊!”不着寸缕的伊氏娇羞背过身去,却忍不住眉目含情转头看向雍容俊逸的王爷。
苏培盛盯着王爷手里那方小薄褥子愣怔片刻,想起来这是六年前,王爷在木兰秋狝猎得两张毛色鲜亮的银狐皮,暗六亲手为王爷缝制的薄褥子。
这些年王爷天寒之时都会将这方小褥子盖在膝上。
许是时常摩挲的缘故,那银狐皮都秃了一小块,极为陈旧,可王爷愣是用五六年都不舍得更换。
还有那枕头,六子喜欢睡暖枕,那软枕内里的决明子和花籽儿都是王爷亲手种的。
苏培盛无奈至极,束手无策,六子这些年来潜移默化留下的痕迹太多。
若要彻底替换掉六子留下的痕迹,整座雍王府都得拆掉重建才成。
“滚!”
“王爷息怒,呜呜呜”伊格格吓得滚落床榻,被两个小太监拽出内室。
待闲杂人等离开,胤禛急步冲到榻上,抱起软枕,鼻息间却不再有熟悉的馨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烦躁的甜香。
“苏培盛,准备热水,香胰子。快!”
苏培盛拧身小跑着离开。
待他亲自拎着两大桶热水前来,却见王爷将褥子和枕头丢入浴池内,正焦急用香胰子搓洗。
“爷,那枕头里的决明子和花籽儿不能沾水啊,遇水会发芽的。”
“还有那镶狐皮的褥子,遇水会发硬掉毛”
爷还真是关心则乱,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前所未有的慌乱。
“狗奴才!快来帮忙!”胤禛急的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将褥子和枕头捞出水沥干。
主仆二人在耳房内折腾半宿,到最后还是没将褥子和枕头救回来。
花籽儿都泡发了,而狐皮全都掉毛发僵。
苏培盛偷眼看见王爷默不作声枯坐在桌前,忍不住悄悄唤来暗一,让她立即去凶宅寻六子。
让暗六把她的枕头送来,再重新做一件银狐皮的褥子。
暗一带着皮料和针线篓子来到凶宅内,用暗卫密语联络暗六。
一刻钟之后,血棺材内传来细微动静。
吕云黛从血棺内钻出,没看到那人,暗暗松一口气。
“暗六,你照着六年前送给王爷的银狐皮褥子重新做一件。”
“还有你在此地使用的枕头,一并拿给我。”
“啊?为何要奴才的枕头?”吕云黛一头雾水。
暗一其实也不知道为何,只是苏公公看似很着急,令她最迟一个时辰后,需将枕头带回去。
“哦”吕云黛想起她现在用的枕头是从四爷屋里拿的,她喜欢高床软枕,四爷特意为她做了一对儿枕头换着用。
她极为喜爱那对枕头,离开之前,悄悄带走了一只。
只不过是个枕头而已没想到二人才分开没两日,他竟抠门的立即派暗一追回个破枕头!
吕云黛气哼哼拿来枕头,一把丢给暗一。
“那褥子奴才早忘了怎么做,还是让王府的绣娘来吧,奴才不会!”
吕云黛憋着火闪身离开。
暗一挠头,带着枕头飞檐走壁赶回雍亲王府。
苏培盛一看到枕头,登时欢天喜地捧着枕头入内室。
“爷,枕头来了,枕头!”苏培盛将枕头小心翼翼捧到枯坐在床前默不作声的王爷面前。
“哦。”胤禛接过枕头躺在床榻上,侧身搂紧枕头,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彷徨,心底更是酸楚得要命。
忽然不受控制的想她,发疯的想见她。
他搂紧枕头,将脸颊贴在枕头上,一夜无眠。
第二日晚膳之前,苏培盛捧着茶盏入书房内伺候,却瞧见爷膝上盖着那方破烂发硬的银狐皮褥子,指尖还在摩挲。
忍不住轻轻摇头。
“爷,今晚让吉格格侍寝可好?”苏培盛壮着胆子说道。
吉格格是王爷亲自挑选的侍妾之一,今晚一定能成事。
“嗯,不准来前院。”胤禛心不在焉的翻阅奏疏。
苏培盛诶一声,拧身去福晋正院里通知吉格格侍寝。
一切都很顺利,王爷入了吉格格香闺内,伺候王爷宽衣解带之后,苏培盛施施然退到门外。
幔帐后,胤禛将眼前的女人搂
入怀中,这是他依照自己的喜好精心挑选的女人。
此时她温柔晓意,不着寸缕依偎在他怀里。
眼前的女人身型婀娜窈窕,她的身子极为娇软,全然不似那人。
那人每回侍寝之时,总是大胆的诱哄他伺候她。
脑海中不合时宜出现与她欢好之时的旖旎画面。
胤禛呼吸急促,竟可耻的动了欲念。
那人若知道他今晚让别的女子侍寝,会不会难过?
她醋性大,定会恼怒的不再理他,可她怎能不理他?她本就属于他,是他的女人,是小阿哥的额娘。
此时怀中女人忽而吻他的脸颊,胤禛怒不可遏,一把推开她,起身披衣离开。
吉格格满眼错愕,不知到底哪儿没伺候好,明明爷已然动欲,可她还未来得及成事儿,王爷就大发雷霆,拂袖而去
明日中秋,吕云黛掐着四爷上朝的时辰来到雍亲王府看孩子。
这些时日,她闲暇之时,就会为孩子们做衣衫鞋袜荷包这些贴身之物。
她给孩子们一人做了一身冬日穿的银鼠皮夹袄,两身寝衣,一人一顶虎头帽,还给晖儿和昀儿做了荷包和剑穗。
还给不到一岁的时儿和弘历绣了几条口水巾。
四福晋那,她也精心准备了几盒亲自调制的玉颜膏。
她抱着时儿和小弘历,与晖儿昀儿玩儿了一会蹴鞠,这才前往福晋正院看四福晋。
与四福晋寒暄两句,她掐着四爷回来之前,悄然从王府后门离开。
胤禛下朝归来,坐在饭桌前。
此时小阿哥们也被奴才带到饭桌前用膳。
“阿玛,额娘来了,额娘给我们兄弟几人带来好些礼物。”二阿哥弘昀满眼喜色,将一个绣着憨态可掬肥兔子的天青色荷包捧在手里。
“阿玛,还有剑穗和帽子,衣衫鞋袜。”
大阿哥的容貌生的愈发像那人,尤其一笑就绽出酒窝来,胤禛有一瞬失神。
他板起脸,沉声提醒:“食不言。”
“哦”
兄弟二人将额娘准备的礼物收好,低头乖乖用膳。
苏培盛心中叫苦不迭,赶忙将柴玉拽到一旁:“爷的礼物呢?”
“什么礼物?没有啊。”柴玉懵然。
“哎呦,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苏培盛叹气。
吃过午膳,弘晖和弘昀兄弟二人照例到阿玛书房内背书一个时辰。
年长的弘晖发现今日阿玛似乎有心事,他背错好几个字,阿玛都不曾纠错。
此时他正摇头晃脑诵读,却见阿玛抬眸看向他。
“晖儿,阿玛用象牙鬼工球与你换荷包,如何?”
弘晖一听到鬼工球,顿时两眼泛光,他求了几个月,阿玛怕他玩物丧志,始终不肯给他。
可一想到荷包是额娘亲手做的,弘晖坚定摇头拒绝。
“不成,这是额娘亲手做的,千金不换。”
“那换剑穗如何?”
“阿玛,不成。”大阿哥一口拒绝。
胤禛蹙眉,转而看向年纪小的昀儿:“昀儿,阿玛用一罐粽子糖与你换荷包,如何?”
小弘昀捂紧荷包,头摇的像拨浪鼓:“阿玛,儿子不答应,额娘会伤心的。”
“阿玛没有礼物吗?”小弘昀疑惑看向阿玛。
“”
胤禛心间苦涩:“嗯。”
小弘昀忽然觉得阿玛很可怜,于是踮起脚尖爬到阿玛怀里。
“阿玛,儿子的荷包借给你戴。”
“阿玛,晖儿的剑穗也借给你戴,还有虎头帽子。”
晖儿转身跑去拿来额娘做的虎头帽子,放在阿玛脑袋上,小小的虎头帽扣在头顶上,看着极为滑稽。
胤禛笑着伸手扶正虎头帽子,将两个小阿哥抱在怀里,哑着嗓子轻声回应:“好,借给阿玛戴。”
“阿玛,明日还去看花灯会吗?”
两个小阿哥满眼期待,去年阿玛额娘带他们逛热闹的中秋花灯会,他们几个月前就盼着今年再去。
“好,阿玛带你们去。”
“额娘也要去,阿玛,额娘办差还不能回家吗?儿子很想额娘。”
“阿玛,我要额娘呜呜呜”小弘昀忍不住哭鼻子,小弘晖也忍不住低头擦泪。
苏培盛使尽浑身解数都哄不好两个小主子,登时急的团团转。
两个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昀儿难受的开始咳嗽,胤禛心乱如麻,抱着昀儿温声哄他,可他却越哭越伤心,闹着要额娘。
无奈之下,他带着两个小阿哥来到凶宅内。
今日天朗气清,吕云黛将小八和她的衣衫搬到院中晾晒,正准备出门吃午膳,却见墙头飞进来一道身影。
“额娘!”
“额娘!!”
吕云黛双腿多出两只小挂件。
“额娘,您是不是与阿玛吵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