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萝后一个问题是在问系统,但是系统在装死,根本没有回答李松萝。
李松萝闭上嘴巴,在心里超大声:我问你!为什么!没有!钓鱼技能!
系统依旧不语,一味的装死;也可能是没听见,因为之前系统和李松萝说过它不是能时时刻刻听见李松萝心声的——不过对于系统这句话的真实性,李松萝目前为止暂持怀疑态度。
李松萝困惑的问谢扶蕖:“你是怎么忍受系统的?它以前跟着你的时候也这样消极怠工吗?”
谢扶蕖神色放空,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他慢半拍的回答李松萝:“——不忍受,我不和它聊天的,李松萝。”
“我不喜欢有别的东西在我识海里,李松萝。”
识海。
李松萝又学到了一个新的词。
她单手随意的握着钓竿,另外一只手拉着自己的凳子,抹平自己和谢扶蕖中间那点本来就不多的距离。
李松萝:“识海是什么?”
谢扶蕖用食指点了点李松萝眉心:“这里,灵气聚集之地,魂魄藏身之处,就是识海了,李松萝。”
他的手很冰,触碰到李松萝眉心,蜻蜓点水的一碰。
等谢扶蕖把手收回去,李松萝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眉心还残留着一点几乎透过皮肉触碰到骨头的冷气。
咕咚一声,李松萝松开的钓竿掉进了海里,迅速被海波吞噬。但不过半分钟,一条边缘模糊的黑色手臂攥着李松萝的钓竿,冒出水面,把它递到李松萝面前。
李松萝:“……谢了。”
谢扶蕖:“不用客气,李松萝。”
接过钓竿时,李松萝好奇的摸了摸那条手臂。
明明是从海里钻出来的,但是摸上去居然不是湿的,而是干燥又柔软的触感,而且她的手指还可以穿过去。
但李松萝才摸了一下,那条‘手臂’便溃散成散沙的形状,落回海水里去了。
李松萝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谢扶蕖。
谢扶蕖两手握着钓竿,稳如泰山的坐在小马扎上钓鱼。
她悄悄开启灵力视角,看见对面俊朗的青年变成坐着的,黑漆漆的模糊人形。
从人形的下半身部分流淌出去许多黑暗,像是海怪无穷无尽的触手,沿着浮冰边缘徜徉进大海里。
李松萝有点担心,揉揉眼睛小声问谢扶蕖:“其他人用灵力看你也是这样吗?”
谢扶蕖不解:“哪样,李松萝?”
李松萝单手比划:“超大,像一座山。”
谢扶蕖歪过头,脸朝向李松萝,声音不紧不慢:“我比山大很多的,李松萝。”
李松萝:“……这不是重点!”
谢扶蕖脸上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心里也很疑惑。
因为每次他跟李松萝说话,总会猜错重点——可她们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李松萝的想法总是这么稀奇古怪?
难道这就是……代沟?
“算了,”李松萝把脸转回去,继续钓鱼,“看见就看见吧,我们做了这么多的好事,吓一吓人也不算缺德。”
“而且再看一遍,也没有很吓人。”
李松萝低头看着海水里那堆纠缠不清,像水母触须一样的怨气,自言自语——自我开导几句之后,李松萝甚至觉得灵力视角的怨气还挺帅的。
李松萝:“这在现代叫人外,也算是很时髦的设定了!”
在海水里徜徉的怨气悄无声息往更远处蔓延,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李松萝感觉自己的鱼竿正在被外力扯动。
她‘咦’了一声,并没有如同谢扶蕖预想中的一样立刻表露出高兴。
收杆将钓到的鱼扯上来,李松萝看着被鱼线五花大绑的红斑鱼,陷入沉思。
红斑鱼还在努力的摆尾挣扎,鱼钩连同鱼线在它身上打了个死结,身上的鳞片还有不少脱落的地方,残余着冷冰冰的怨气。
李松萝感慨:“谢扶蕖,原来你真的没有钓过鱼啊。”
谢扶蕖:“?”
熟透的烤鱼香气逐渐在浮冰上扩散开来,李松萝用青铜匕首削断鱼线——她懒得去解那个死结,将死结绑住的鱼钩连同红斑鱼一起扔进脚边的铁桶里。
谢扶蕖困惑:“你钓到鱼了,不开心吗,李松萝。”
李松萝坦诚回答:“钓到鱼是很开心啦,不过我知道这条鱼其实不是我钓到的,而是谢扶蕖抓的——抓到的鱼和钓到的鱼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如果是我自己凭借运气和耐心钓到的鱼,我会更高兴。”
谢扶蕖握着鱼竿,陷入了沉思。
李松萝则拎起铁桶凑到了篝火旁边。
这片区域看来是真的没什么鱼,其他垂钓的妖族都没收获,反倒是只有李松萝的铁桶里多出来一条红斑鱼。
美貌男妖真诚道:“您居然钓到了红东星,真的是太厉害了——头儿昨天还和我们说,这片海域不太平静,几乎不可能有弱小又好吃的鱼生活在这里呢!”
李松萝笑了起来:“因为‘我’很努力嘛~”
用盘子分走了三条烤鱼,李松萝并不干涉商队如何处理剩下的两条鱼。
她将其中两条烤鱼喂给月山,剩下一条烤鱼用青铜匕首从侧面剖开,与谢扶蕖平分。
商队的厨子手艺尚可,但做出来的烤鱼没有谢扶蕖烤得好吃。李松萝咬着筷子暗暗比较了一下,心想:大概率是火候的问题。
谢扶蕖做饭真的很会掌握火候,可能这就是他的初始技能叫纵火术,而不是纵水术纵土术之类的原因。
半条烤鱼下肚,李松萝感觉很饱了,于是往铁桶里倒了点海水,把那条红斑鱼暂时养了起来。
月山吃饱之后就绕着铁桶打转,好奇的把脸贴近桶内水面——然后被红斑鱼甩起的尾巴啪啪打脸。
大老虎挨了打,受惊的跳起来甩甩脑袋,脸上沾到的海水甩得到处都是。
月亮越升越高,浮冰上则越来越静,除了几个守夜值班的妖怪,其他人都倒在毯子上合衣睡了。
就连月山也困倦的打起了呼噜,胡须不时在睡梦中抖动。
李松萝和谢扶蕖一起坐在冰沿,谢扶蕖在维持原状钓鱼,李松萝在看着月亮走神。
听了会海上的夜风声,李松萝抬起食指摸到自己眉心。
人的识海就在这里。
李松萝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身体里还有个识海。她获得力量的过程太顺遂,顺遂到几乎没有过程可言——以至于李松萝根本不知道修士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操纵着灵力往自己的识海流去,刚开始没能控制好量,过度的灵力涌入涨得李松萝脑袋发蒙。
但很快李松萝就学会了放缓速度,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个夏天的雪人。
原本灵力视角的黑暗渐渐褪去,李松萝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恍惚,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白光茫茫的荒地上。
真就字面意义上的荒地,地面上连一根草都找不到。
她疑惑的歪了歪头,看看天又看看地,直觉这应该就是自己的识海。大概和那些仙侠小说里的精神世界是类似的东西,不过为什么是荒地呢?
“我从小就爱读书,博览群书学富五车,考
试不说次次满分综合成绩也绝对是A+,而且我的贪吃蛇总分还曾经保持过为期三年的世界纪录——我的精神世界不管怎么想都应该丰富多彩,怎么会是荒地呢?”
李松萝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因为我心底最大的渴望其实是当全世界的皇帝,所以我的精神世界就表现出这样的隐喻?”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使用灵力探索这片识海。
识海的空间大得可怕,灵力蔓延了许久都没能将它完全覆盖,这片过于广阔的天地仿佛没有尽头,处处都是死寂的荒芜。
终于,李松萝找到了一团扎根于荒芜大地上的灵光。
那团灵光内部正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系统音,仿佛正在进行着某种非常精密的运算——李松萝向它伸出手,一把抓住。
抓上去没什么实感,李松萝刚尝试着将它连根拔起,耳边响起了‘滋滋’的崩坏的声音。
同时李松萝体内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
一连串的疼痛并没有具体的起点,她身体里安分许久的五脏六腑集合在此刻起义,从心脏绞痛一直到胃部拧毛巾一样的痛,李松萝流着冷汗脸色惨白的清醒过来,身体一歪摔进海水里。
失控的灵力残余瞬间将整块浮冰撕裂,在黑夜里闪烁出微弱的灵光。霎时浮冰上的所有人都落了水,除了天然能渡水的骆驼还浮在水面上之外——就连月山都从浮冰的裂隙中掉下去,呛了好几口水,连连打喷嚏。
系统错乱的声音完全占据了李松萝的耳膜,她耳朵里除了滋滋的报错声外什么都听不见,更无法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海里。
她胡乱的挣扎,痛得蜷缩成一团,每次呼吸都仿佛有刀片顺着肺部刮过气管和喉咙。
海水都被幽黑的怨气排除在外,大海中央被清理出一块小小的无形的‘岛屿’,而这片‘岛屿’像被子一样毫无间隙的裹住了李松萝,紧贴着她心跳剧烈急促起伏的胸膛。
有手穿插入李松萝的掌心,握住她掐入手臂皮肉内的指尖,冰冷的呼吸拂过那冒着血丝的月牙状伤口。
仿佛是一个拥抱,只是抱她的人有太多只手臂,形状有些混乱颠倒。但李松萝根本来不及在意这些,她死死攥住冰冷的怨气,痛极了的时候脑子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想。
只想快点去死。
又祈求着想活下去。
在李松萝因为耐不住痛而咬断自己舌头之前,谢扶蕖先掰开了她的嘴。
有腥甜的血从她舌面破口上往下流,谢扶蕖凑过去,冰冷的舌尖舔了舔那伤口。
李松萝没什么反应,仍旧无意识的发抖,心脏狂跳的频率一直在上升,皮肤红得仿佛要烧起来。
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缺少魂魄的李松萝过的就是这样痛苦的日子。
谢扶蕖摸索到她背着的斜挎包,在里面找到了那把青铜匕首——幸好李松萝没有把青铜匕首放进背包格子里。
因为系统现在崩溃得很厉害,根本就打不开,也没办法取东西。
他亲了亲李松萝紧闭发抖的眼睫,眼泪从李松萝眼睫淌到谢扶蕖唇缝里,温热的滚烫的,让他不存在的心脏也痛了起来。
“没事的,李松萝,很快就不痛了,李松萝。”
谢扶蕖低声安抚着脆弱的自己,然后把青铜匕首捅进了自己空荡荡的心口。
标记在李松萝身上的【50%】闪烁了几下,数字浮动,变成了【55%】
李松萝的心率开始慢慢往下降,趋近于平时的好状态。
第52章 死亡阴影我作为辅助系统,是有什么地……
李松萝视线所及一片混沌,但又和上次系统失联时所看见的情况略微有所不同。
系统界面重叠分散,李松萝看见许多字符从自己眼前闪烁过去——那些都是系统收录的数据,因为系统失控而开始在李松萝识海内乱飞。
混乱只维持了不到半秒,在短暂的混乱中,李松萝看见一串字符。
【弑神术专精】。
那串字符和缝纫,锻造,炼丹等等技能混合在一起,只出现一瞬,很快就变得模糊,最后变成一连串问号。
【???专精】。
那团被李松萝拔出了一半的白色灵光迅速收回满识海乱飞的资料,但形状依旧是扁扁的,不复之前的圆润。
随着系列资料被收回,连带着系统的界面也从李松萝眼前消失。
【多处板块遭到损坏……损坏板块进入休眠期,部分对应功能暂时关闭】
【未成年模式暂时关闭】
【系统背包暂时关闭】
【地图功能暂时关闭】
【好感度功能目前处于不稳定状态】
……
大量暗含告诫意味的系统音流进李松萝耳朵里,让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和脑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我以为人族进行转世后,至少在性格上会有所不同,不会再踏入同一条错误的河流。】系统声音有些虚弱却又十分冷酷。
【但显然我对人族的评价过高了,你和001用户一样,总会做出超出运算之外的举动。】
【我作为辅助系统,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为什么您和001用户一样,总想着拔除我呢?】
系统的声音里带有困惑,同时它越说话,声音越缥缈,仿佛要消散一样。
李松萝勉力集中精神,想要离开这片识海——身体上剧烈的痛莫名其妙的舒缓了,随着系统声音消失,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变得不那么痛了。
四周的荒野消失,李松萝脚下的土地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在这片黑暗中下坠,抬起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黑暗越来越浓,天光逐渐消失,李松萝看见远处出现了高挑的宫殿轮廓。
是她在魔域里面见过的那座宫殿。
只是此刻出现在李松萝眼前的宫殿没有破败,没有被奇怪扭曲的植物爬满覆盖。
它高挑,巍峨,大半轮廓被流动的黑暗所笼罩。
魔族的尸体堆积成地毯,铺得到处都是。它们红色的血肆意流淌,形状奇怪的蘑菇咀嚼它们的血肉,扎根在它们血污的铠甲上,很坚韧的往上生长。
魔族的外貌和人一点也不像,即使死了也能看出它们身躯庞大,头顶尖角。它们的眼睛色彩是一种波光粼粼的绿,有的好好呆在充血的眼眶里,有的滚得到处都是。
李松萝愣愣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闯入视线的死亡太多,没有任何马赛克的遮掩或者美化,鲜血和尸体快过一切思考塞满了李松萝的大脑。
她无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两边肩膀被一股巨力压住;巨力迫得她不得不跪下,红色锁灵牢固的缠绕上她身体,死死压制住李松萝的所有动作。
恍惚间李松萝心底冒出一个认知来:我是谢扶蕖。
这是魔域深处,魔尊的宫殿。
至于吞日魔尊——当然是被他杀死了。
无所不能的救世剑仙言出必行,说会在魔气侵蚀完自己之前推完主线就一定会在魔气侵蚀完全之前推完主线。
耳边是系统播放的庆祝烟花和主线进度结算。
现实里却是锁灵缠绕,数把法器趁机穿透了谢扶蕖的身体。
他被扎得像一个刺猬,重重叠叠的锁灵先后穿过他的琵琶骨和识海入口,即使这般重重禁锢——青年
猛然一挣,硬生生又站起来。
锁灵被绷得滋滋作响,不堪负重。
谢扶蕖刚结束完和吞日魔尊的决战,一出来就被锁灵扣住了死穴,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是哪个死人偷袭自己,就先被数不清的法器捅了个对穿!
扎穿谢扶蕖的法器太多,以至于他现在看起来像个武器架子。
倒是不痛。
因为他病了——不知道从哪段时间开始,谢扶蕖就发现自己感知不到痛觉了。
他抓住绕过自己掌心的锁灵,意图将其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来;原本已经紧紧缠绕进谢扶蕖血肉之中的锁灵,被他硬生生的拽动,磨过骨头,一寸一寸的被扯出来。
因为没有痛觉,所以谢扶蕖扯动锁灵时没有丝毫犹豫。他甚至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分辨那些穿透自己身体的法器气息。
有妖族的——这不奇怪。
有仙族的——就知道仙族没什么好东西。
还有极少数的,气息薄弱的人族法器——果然人也是有好有坏的。
……
倏忽,谢扶蕖停下动作。
他慢慢的低下头——谢扶蕖眼睛早就被各种法器戳烂了,但灵识却依旧能精准的捕捉一些东西,比如说他能感觉到一把青铜匕首穿透了自己的心口,刀身无比精准的穿透了他的心脏。
这把青铜匕首是谢扶蕖亲手炼制出来的法器。
“这把匕首是你亲手炼制,天道告诉我它能杀死神族和魔族,我想用来送走你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觉得呢?救世剑仙。”
轻飘飘的声音落进耳朵里,谢扶蕖被钉死的心脏抽动了两下,缓慢停工。
他残余的意识穿过那些遮挡视线的武器,想去看清拿着青铜匕首的人是谁——但意识却随着视线一起越来越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残缺的记忆里面仿佛并不存在这样一个人,但谢扶蕖潜意识却觉得自己认识对方。
是熟人。
甚至算是他在这个世界屈指可数的‘朋友’。
但是……到底是谁呢?
谢扶蕖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对方的脸,连带着名字和印象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只感觉到那把青铜匕首被抽走,他心口处变得空空荡荡。
那颗被青铜匕首穿透过的心脏迅速枯萎腐化,魔气找到了腐烂的土壤,卷着空气中乱飘的孢子落到谢扶蕖肋骨上生根发芽。
他整个人迅速被血腥味厚重的魔气所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
谢扶蕖像一个被很多法器钉死的标本,明明还残留有一点意识,但却和真正的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在漫长,漫长,漫长的死寂与黑暗中,堆积的魔族尸体腐烂风化,消失,它们残余的力量和魔域中的魔气融为了一体,滋养出大量没有意识外形也很随便的植物,到处野蛮生长,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了整个魔域和宫殿。
漫长的时间把那些穿透了谢扶蕖身体的法器全都腐蚀成尘土,只余下那具没有心脏,却又因为肉/身成圣过分强大而无法被侵蚀的身体还形销骨立的竖立在那里。
魔气浸进他身体的每一处骨骼,和这具完美而强大的身躯融为一体。
他微弱的意识日复一日在魔域深处游荡,日益混沌模糊,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只会无差别绞杀一切进入魔域的活物。
只有冥蝶例外。
冥蝶太弱了,而且喜欢吃尸体,气息像死物一样。
谢扶蕖微弱的意识偶尔会把这些小东西当做死尸一样放过。
它们穿过游荡的黑暗,茂盛而扭曲的植物丛,被时间推倒的残破建筑,有时候栖息在流光溢彩的贝壳窗户上,有时候重重叠叠落在那具残缺的肉/身上,慢吞吞享用这顿对它们而言吃上几万年都吃不完的大餐。
一种钝刀割肉的痛盘绕在李松萝神经上,她哭着醒过来,不由自主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被冥蝶慢慢噬咬的恶心感觉还攀爬在皮肤上,李松萝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乱跳,那种情绪最后演变成胃部的痉挛,她跪坐在浮冰上干呕,但是胃袋里空空的,什么都吐不出来。
身体不像之前那样剧痛了,取而代之的是精神上的痛苦——谢扶蕖的记忆出现在李松萝的脑子里,对她而言和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灵魂。
三千年前谢扶蕖的痛苦流淌到三千年后的李松萝身上,并没有因为中间间隔了三千年就变得少一点。
过了好久,直到早上初升的太阳光芒照到李松萝脸上,照得她视野范围内一片过度光亮的模糊,李松萝才从那种痛苦的情绪之中挣扎出来。
水波晃荡着那块不大不小的浮冰——大小只够坐下一个谢扶蕖,而她则完全被抱在谢扶蕖怀里。
月山浮在冰块旁边,湿透的白毛在海水里游荡,像一丛蓬松的白色海草。
李松萝视线所及,几乎已经看不见系统的痕迹。
她昨天晚上贸然的行动好像给系统造成了不小的损伤,现在李松萝能看见的,和系统相关的东西,只剩下其他人头顶上的好感度数字。
只不过谢扶蕖头顶上的数字依旧是一连串乱码。
但是李松萝根本无心在意那些。
她抱住谢扶蕖的脖颈,将自己湿漉漉的脸颊贴到谢扶蕖脸颊上,抖着肩膀小声抽泣。
谢扶蕖没有像平时一样高兴的接受李松萝贴贴——他捧住李松萝的脸和她拉开一点距离,冰冷的鼻尖贴着她眼睑嗅了嗅,自然而然舔走她脸上的眼泪。
李松萝吸着鼻子,扯过谢扶蕖胳膊上的披帛,往自己脸上一通乱擦,擦完之后便感觉自己脸上被擦过的皮肤有点热热的发痛。
系统罢工之后她的身体似乎变得更脆弱了。
看来昨天突然发病,也有系统本体被自己捏扁了的原因在里面。因为这具身体是系统修正的,系统一出事,她就立刻被打回原形了。
其实早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系统就和李松萝说过会帮她在一定程度上修复身体;只不过李松萝一点没信,尤其是在遇上谢扶蕖之后,李松萝就对系统更加没有什么信任度可言了。
否则也不会想着把它从自己的识海内驱逐出去。
李松萝捏着谢扶蕖的披帛,懊恼道:“没想到系统嘴里居然还有真话,大意了,幸好我天生命硬,又活过来……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里捏着的一截披帛融化成细长的手臂,用不容反抗的力道扣住了李松萝的手。
李松萝的手掌被扣得有点疼,茫然停下了嘴里没说完的话,抬头看向谢扶蕖。
谢扶蕖仍旧保持着微微垂首的姿势,苍白的皮肤被晨光晒出裂痕——当真如同一尊遍布裂纹的瓷美人。
美丽之余又显露出几分非人的诡异可怖。
“不要做危险的事,李松萝。”他低了头,冰冷的额头抵着李松萝的额头,乌黑的长发倾泻下来,几乎将李松萝淹没。
谢扶蕖语气困扰,“不然我不知道该用那种办法,才能既不让你受伤,又不让你哭。”
第53章 去拿药吧我感冒要比李松萝感冒好……
谢扶蕖过于平静的语气却透出一种强烈的危险的信号。
周围的所有活物都感觉到了危险,泡在水里的月山脖颈毛都炸开,变成竖瞳的眼睛紧紧盯着谢扶蕖。如果不是浮冰边缘全都是乌黑的怨气阻拦,月山早就冲过去咬住李松萝衣角,将她从危险的恶鬼身边拖走了。
唯独李松萝。
她对谢扶蕖身上那种危险尖锐的气息很不敏感,就像大部分人不会觉得自己生气的时候很可怕一样。
李松萝愣愣看着谢扶蕖贴近,他脸颊侧的乌发垂落到李松萝脸上,冰冷又顺滑得像是丝绸,从她下颚流淌到脖颈上,盛满她下陷的锁骨窝。
“谢扶蕖,你……你脸上怎么裂开了?”
李松萝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让谢扶蕖愣了下,紧接着李松萝将手从怨气里抽出,很惊慌的摸上他脸颊。
不是蜿蜒血管造成的视线错觉,是真的裂痕。
细小交错的裂隙,摸上去就像被摔出痕迹的陶瓷制品,里面没有骨和肉,也不流血,唯有阴冷的寒气不断从裂隙里面冒出来,拂过李松萝指腹。
“是不是晒到太阳了——”李松萝手掌盖在谢扶蕖脸颊裂隙处,目光顺着裂缝望向下看。
裂痕不止
出现在谢扶蕖脸上,他脖颈上也有。
再往下的,就被衣服遮住了。
李松萝扒开他衣领往底下看,锁骨,胸口,青年匀称漂亮的皮肤上遍布蛛网一样的裂痕。
明明之前晒到太阳都没事,现在怎么还倒退了?
难道是因为系统休眠?
之前自己倒霉的时候,李松萝都没后悔过去试探系统。但是看见谢扶蕖身上的裂痕,李松萝这会儿是真的后悔了——真是手贱,明知道刺猬扎手,还非要去捏!
这下好了,给前世都要捏碎了!
谢扶蕖垂下眼睫,被李松萝手掌贴着的脸颊比平时反应更加迟缓,他隔了一会儿才模糊感觉到李松萝手心在贴着自己。
李松萝好关心我——他这样想:不过这样才对,李松萝本来就应该最关心我。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李松萝的错,系统本来就惹人怀疑,李松萝只是怀疑了它一下而已。都是系统的错,什么都做不好,李松萝太可怜了,还要为无能的废物收尾。
绕在李松萝腰间的怨气缓慢下沉,像水流一样淌进浮冰底下的海面,沉入水底。
谢扶蕖曲起一条胳膊轻轻托着李松萝后腰,声音和平时一样慢吞吞的:“不是太阳晒的,也和系统没关系,别担心,李松萝,它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李松萝仰起头,刚哭过的眼睛红红肿肿,声音黏糊得有些可怜:“过段时间是多久?真的不是因为系统?”
谢扶蕖手掌慢吞吞摩挲她后腰,语气平静不起波澜:“大概两三个月,不是因为系统,它影响不到我的……不要担心我,李松萝。”
尽管谢扶蕖这样和她保证,但李松萝还是盯着他观察了好一会儿。
晴朗的太阳光将他那张脸照得格外清楚——尤其是他脸上的裂痕。不过即使在太阳的暴晒下,谢扶蕖脸上的裂痕依旧维持原状,并没有扩散恶化。
确定谢扶蕖真的不受太阳影响后,李松萝才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因为系统背包罢工,李松萝原本存放在系统背包里的东西像爆装备一样散落得到处都是。
但好在有谢扶蕖,谢扶蕖永远什么都做得最好,沉入海底的怨气帮李松萝把行李一件一件打捞了上来。
打捞起来的东西太多了,这块小小的浮冰显然只能坐下李松萝一个人。
谢扶蕖把她放在浮冰上,自己和月山就泡在浮冰旁边的海水里。
草药和话本基本上都被海水泡坏了——有的话本因为材质特殊,看起来还能抢救一下,但是那些被泡涨的草药显然已经救不回来的。
有的还被鱼啃出了缺口。
食物更不用说,肉干糖果糕点全都不能吃了,打包好的现成饭菜也都被泡成咸菜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法器倒是还能用。
李松萝在法器堆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一个有储物功能的戒指,把自己的东西全部塞了进去。
当然,没能塞完。
李松萝放在背包格子里的珠宝太多,储物戒指根本放不下。她只好遗憾的指挥谢扶蕖在海底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把那些珍宝都埋进去。
李松萝学着用灵力在这片海域做了标记,等以后如果有合适的缘分,再回来取走自己埋下的宝物。
接下来就是寻找商队的妖们——这个过程格外顺利;昨天晚上李松萝外泄的灵力像炸弹一样炸开了整块浮冰,但那片海域又很快就被谢扶蕖的怨气所接手抚平。
谢扶蕖并不在意【我】以外其他活物的命,只不过李松萝再三强调过养猫就要负责到底;为了保全那只弱小猫科动物的性命,谢扶蕖连带着解决了其他妖的危险。
所以当天晚上无人伤亡,只是大家都掉进海里被打湿了而已。
大家重新碰头后,倒也没人怀疑浮冰爆炸和李松萝有关。
毕竟她也在浮冰上,没什么理由炸浮冰。
领头妖骑着骆驼,神色深沉:“这片海域果然神秘莫测,昨天晚上一定是遇到了过路的大妖。”
林季夏没说话,站在水面上。旁边阮乌雀坐在骆驼背上,俯身用干净的粗布给她擦头发。
领头妖:“好在大家都没有受伤,看来昨天那位大妖只是路过,并没有要伤害我们的意思。”
“没想到妖界还有如此强大的妖,只是路过就能掀起风暴。”
说到后面,领头妖露出了十分感慨的神色。
只可惜没人陪她感慨,商队成员们忙着换衣服,拧干打湿的布料,擦头发,安抚骆驼。
那位同她们一起倒霉落水的大妖正在拿梳子给她养的妖兽梳毛。
商队里的妖因为这场变故而受惊,大多露出了一些原型,或是耳朵,或是犄角。
但是那位拔舌地狱城的大妖却能继续维持她那副毫无破绽的人族少女外形,不受丝毫影响。
心中油然升起几分对强者的敬佩,领头妖并未因此怀疑对方妖族的身份,转头去安排商队的后续了。
“阿嚏!”
李松萝打了个喷嚏,脑袋差点撞进月山的毛毛里。
月山转过头来看着她,她揉了揉鼻子,闷声:“可能是猫毛进鼻子了——阿嚏!”
她又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感觉到鼻涕在流。
月山喵喵呜呜一通,坐在旁边的谢扶蕖听见,站起身,踩着层层涟漪走到李松萝身边。
他凑近李松萝嗅了嗅。
谢扶蕖凑得太近了,冰冷的呼吸拂过李松萝眼睫。她有些不适应的闭上眼睛眨了眨,耳边落下谢扶蕖平和的声音:“你感冒了,李松萝。”
李松萝闻言,摸了摸自己额头。可惜她掌心与额头一样温热,根本摸不出来有没有发烧。
她用手帕擦了擦自己鼻子,闷声闷气:“可能是风吹的。”
这种情况也在李松萝的意料之中。
系统目前还在休眠,李松萝已经连个人界面和生命倒计时都看不了了——相对应的,系统对她身体进行的优化大概率也已经打了折扣。
但折扣要比李松萝想象中的低,因为她现在还是头发很多,而且可以走走跳跳,也没有对普通的日用品过敏。
只是感冒了。
这种程度的病弱对李松萝而言,简直可以用健康来形容。
所以她满不在乎的说:“我去问问季夏有没有治感冒的药。”
李松萝把脏了的手帕折起来放回斜挎包里,谢扶蕖忽然握住了李松萝的手腕。
李松萝困惑的望向他——然后感觉自己手腕上被谢扶蕖握住的那片肌肤在发冷。
阴森的怨气从谢扶蕖手指边缘融化,像化掉的雪糕一样黏黏糊糊浸进李松萝手腕。她被冰得一激灵,神色茫然,但是却没有把手腕从谢扶蕖掌心抽走。
尽管李松萝根本不知道谢扶蕖要做什么。
但很快李松萝就知道谢扶蕖在做什么了。
感冒的昏沉感迅速从身上抽离,头晕鼻塞的不适消失了。与之相对应的——李松萝眼睁睁看着谢扶蕖那张永远苍白,永远没有黑和白以外色彩的脸上,慢慢浮起一层病态的红晕。
他别过头去,打了个喷嚏,开始吸鼻子,声音一如既往的慢,但又比平时更沉闷一些:“好了,去拿药吧,李松萝。”
谢扶蕖松开了李松萝的手腕。
李松萝震惊:“还能转移感冒的吗?!”
谢扶蕖:“刚想起来的技能,李松萝。”
李松萝:“……但是我感冒和你感冒也没什么区别吧?”
谢扶蕖:“我感觉不到痛,所以我感冒比李松萝感冒好。”
李松萝跑去问林季夏有没有治疗感冒的药,林季夏在自己的背包里翻翻找找,最后找出一串药包。
是的,一串。
被牛皮纸包裹的,巴掌大的包裹,由麻绳串联,一串有六包。
林季夏解释道:“这个治疗风寒很有效,而且不苦。”
李松萝道了谢,接过药包捏了捏,带着几分探究神色问:“这个要用煮的吗?”
林季夏:“是丸药,和水服下,一天三顿,饭后两颗。你感冒了吗?”
她有些困惑的看着李松萝——虽然李松萝长着一副病弱的外表,但是林季夏并
没有在她脸上看出感冒的迹象。
李松萝点了点头:“嗯,感冒了。”
谢扶蕖感冒也就等于她感冒了,这样说也没什么问题。
等到李松萝走开,阮乌雀挑眉:“看不出来,这世上居然还有大妖会感冒。”
“不过,你们什么时候变成好朋友的?”
林季夏:“我和松萝很有缘分,而且我还欠她人情。”
李松萝拆开药包闻了闻,里面的丸药有一股陈皮糖的酸甜味。她自己吃了一颗,发现吃起来的味道和闻起来一样,酸甜味里混杂着一股药材独有的恶心味道。
但是要比妖界那些原始材料的药材味道好不知道多少倍。
“看来人间的制药技术是要更发达一点。”李松萝自言自语,将两颗丸药塞进谢扶蕖嘴里。
她怕谢扶蕖吐出来,所以往他嘴巴里倒了一点水后飞快的将他嘴巴合上,并用掌心抵着他的下巴。
李松萝:“味道有点奇怪,但是你不准吐噢!”
谢扶蕖面无表情的脸对着李松萝,眉头微微皱起。
片刻后,他形状明显的喉结滚动,将丸药咽了下去。
李松萝松开手,但还是不太放心:“嘴巴张开给我看看。”
谢扶蕖慢吞吞张开嘴,向李松萝吐出舌头。
他的牙齿很齐,而舌头猩红,是那种不太健康,一看就有问题的红。
不同于谢扶蕖身上的冰冷,他的舌是热的,吐出来时舌尖轻轻碰到李松萝掂着他下巴的手指。
李松萝满意的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块麦芽糖投喂给谢扶蕖:“好乖好乖,给你糖果。”
系统背包里的糖都被海水泡坏了,但是李松萝的斜挎包里还剩下一点存货。
月山好奇的凑过来,张开嘴巴。
李松萝把它的嘴巴合上:“不准想,谢扶蕖中午晚上还有明天都要吃药,糖果得留给他!”
月山灰溜溜的又游走了。
午饭是商队煮的面团疙瘩汤,商队里很多妖也因为泡海水而生病了,现在的情况不利于赶路。
领头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出资搭乘过路的货船。
进入极南之域的范围后,海面上就很容易碰上往来贸易的货船。只要肯出钱,大部分货船都是愿意搭载一些临时乘客的。
第54章 海盗船+1好乖好乖,谢扶蕖。……
在其他人等待过路商船的时候,李松萝就寸步不离的守在谢扶蕖手边,还不忘握住他的两只手。
牵单只手比较正常,把两只手都握住的举动就有些奇怪。
漂亮男妖假装搬东西,来来回回路过两人附近好几遍。
最后他走到交好的妖怪朋友身边,用很伤心的语气说:“唉,我觉得我没机会了,大王看来很喜欢她的男宠。”
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找不到话安慰,只好叹了一口气。
他甚至没办法用【大妖身边肯定不止一位男宠】这种话来安慰漂亮男妖——因为那位外表年轻美丽的大妖看起来确实只喜欢她身边的恶鬼。
她和其他人说话总是漫不经心,眼睛里仿佛只能看见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做事情随心所欲,毫无逻辑可言。
唯独对待身边的恶鬼,大妖展露出了非凡的耐心和关注,几乎对方只是稍微偏一下脸,她也会立刻跑过去抓住恶鬼手臂上的披帛,语气轻快而专注的同对方说话。
她看向恶鬼的眼神如此与众不同,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大妖是如此欢愉的喜爱着恶鬼,对方的任何行为都能让她脸上露出生动的情绪。
一直等到太阳下山,远处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一艘巨船的影子。
领头妖立刻骑着骆驼过去交涉——她边打手势,边用话语表达商队想要借宿的意图。
巨船停下,数秒后,一个火球从巨船甲板上发射过来;领头妖险之又险的躲过,头发被火球烧焦了一点。
同时巨船边缘放下绳梯,一群长相千奇百怪的妖举着武器大吼大叫的冲了过来。
这是一艘以打劫为生的海盗船。
而且海盗成员数量至少是商队的两倍。
那些海盗还没来得及从绳梯上跳下来,就被漆黑的怨气抓住手脚拽入海底;惨叫声混合血液的气味,在潮湿夜色沁润的海面上升起。
不知何时变得幽黑的海水底下响起了咀嚼声,被拽入海里的妖怪既没有冒出血花也没有被吐出骨头。
阮乌雀缩了缩脖子,不自觉抬手摸向自己脖颈,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冒起来很多鸡皮疙瘩。
他感觉拔舌大王身边那个恶鬼实在可怕,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的恶鬼。
当然,拔舌大王也不是普通的大妖。
很快微弱的惨叫声就消失了,那艘巨船安静的停在海面上。
月山最先跳上去,巡逻似的转了一圈甲板。
甲板上空空荡荡的,地面还有新鲜的血迹。
李松萝沿着绳梯爬上去,被高处迎面而来的海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她靠到甲板边缘的栏杆上,冲底下的商队挥手:“上面都清理干净了,上来吧。”
领头妖毫不犹豫的扛起骆驼上去了。
商队成员们把主杆上的海盗旗拆下来,撕开当做抹布,清理干净甲板上的血渍。
所有人都在忙,李松萝不干活,她牵着谢扶蕖在船上乱转,打开每个房间的门探索新地图。
李松萝:“你不高兴吗?”
谢扶蕖歪了歪头,有点疑惑的样子。
李松萝推开一扇门:“因为你刚刚杀妖杀得很像在发泄怒火……啊!这间房子好臭。”
她‘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从斜挎包里取出纸张写上字,贴到房门上。
谢扶蕖则沉默了一会。
在他沉默的时候,李松萝已经贴完纸张,继续拉着他的手往下走。
谢扶蕖思考良久,开口:“我感觉很奇怪,李松萝。”
“嗯?”李松萝停下探索,回头看向谢扶蕖。
谢扶蕖眼睫往下垂,很困惑:“听见那群妖怪的声音,感觉很多余,这里——”
他的手还被李松萝牵着,干脆抓过李松萝的手抵在自己太阳穴上:“这里一跳一跳的,很烦,这就是感冒的感觉吗,李松萝?”
谢扶蕖的脸平时都是冷冰冰的,只有唇舌上会有一点温度。
但是这次,李松萝手指所触碰到的皮肤全是滚烫的,比她的手还热。
李松萝吃了一惊,连忙两手捧住谢扶蕖的脸,贴上他额头——他额头也滚烫,脸颊两边垂下的乌发似乎都变得没有什么光泽了。
李松萝:“……你发烧了。”
谢扶蕖:“不是感冒吗?”
李松萝揉了揉谢扶蕖的脸,叹气:“下次别这么干了,说不定你比我还脆弱,只是不容易生病而已。”
两个人都缺魂少魄的,李松萝并不意外谢扶蕖的感冒会变成发烧。
他可能只是不容易生病,在现代李松萝也见过许多这种人。
平时看起来很健康,也很少生病,但一病倒就会立刻变得很严重,直接死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李松萝放弃了探索新地图,先找到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将里面稍作清理,让谢扶蕖躺到床上去。
不确定治疗感冒的药对治疗发烧有没有用,李松萝还是跑去找林季夏重新拿了可以治疗发热的丸药。
治疗发烧的丸药散发出一种有点恶心的甜味,像李松萝前世喝过的冲剂。李松萝在闻到气味的时候,脑子里自动浮现出这种丸药的材料,甚至连制作方法都一一出现在脑海之中。
大概是因为【炼丹】技能被动触发的缘故。
她用纵火术烧了热水给谢扶蕖吃药,在他吃完药后又翻自己的挎包:麦芽糖还剩下两块了。
李松萝掰下一角糖块,放到谢扶蕖舌面上,摸了摸他的头:“药都咽下去了,好乖好乖。”
不一会儿领头妖过来敲门,似乎是有话想对李松萝说。
但是看见李松萝坐在床沿,两手笼着谢扶蕖的手,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李松萝:“没事,有话就这样直接说吧。”
领头妖努力不去看她的手,道:“甲板都已经打扫干净了,船底的船舱我们也清理出来许多东西,现在都堆在甲板上等您去过目。”
没有妖会觉得自己可以私吞,这艘船的主人刚死在李松萝喜爱的‘男宠’手上,她们现在只觉得这位大妖更加神秘莫测,且无比强大。
李松萝无所谓道:“先放着吧,我有空了再去看。”
“是。”领头妖应下,同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要和您说——虽然这显得我有些厚脸皮。”
李松萝困惑的看向她。
领头妖:“这一路走来,我们承受您太多的善意,以我们商队目前的能力,几乎无法报答这份善意。”
“我和商队里的其他妖商量之后,想来询问您——此次前往极南之域,我们会兑换很多的种子和其他货物,我想拔舌地狱城应该会需要这些,我们想把这次旅途一半的成果作为贡品无偿进献给您所统治的拔舌地狱城。”
领头妖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李松萝听得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支撑到她把话说完,李松萝毫不在意的摆手:“可以啊,还有别的事吗?”
领头妖很有眼色的摇头,离开时还不忘带上房门。
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
李松萝抽出一只手摸了摸谢扶蕖的额头,触感仍旧滚烫。
她迟疑片刻,又摸了摸谢扶蕖的头发;结果发现他的头发都在发烫。
滚热的怨气缠绕上李松萝手腕,力道轻得像是在撒娇,虽然正在高烧中的谢扶蕖本人仍旧是面无表情的。
李松萝自言自语:“明天早上再吃一道退烧药试试,如果还不退烧的话,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谢扶蕖发出一声很闷的鼻音,算是回应。
他的声音变得比平时更低,也更哑,还蛮好听的。
借用一句烂大街的形容词,就是那种很有磁性的成年男性的声音。
李松萝困困的蹬掉鞋袜爬上床,抱住他脑袋安抚的摸了摸:“先睡吧,生病的人要多喝水多休息,少说话噢。”
她很快就入睡了,呼吸匀速的落在谢扶蕖脸颊上。
谢扶蕖睁着眼睛,毫无困意。身体内部仍旧充盈着一种沉重的不适感,他已经有好几千年没有生病过了,早就忘记了发烧是什么感觉,也无法将这种沉坠的困倦和‘痛苦’二字联系到一起。
他只是感到烦躁:所有存在的气味,声音,黑暗世界中那些闪烁的弱小光点——这一切都令他感到烦躁,陌生的热让他变得很有攻击性,就像回到了魔域里一样。
那时候谢扶蕖总在无差别的杀掉所有出现在魔域里的活物。
可是李松萝摸他的头,夸他好乖。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掌心有暖和的香气。谢扶蕖感觉自己脑子里的‘病’变轻了——如果李松萝继续这样给他治疗,他的病会直接好掉也说不定。
他现在是温暖的。
李松萝喜欢温暖的。
脑子里的等式成立,谢扶蕖忍不住曲起脊背,将李松萝整个抱进自己怀里。
他感觉自己要融化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青年的身体边缘呈现出极度危险的涣散状态,滚烫的怨气已经连基础手臂的模样都来不及维持,便迫不及待贴上李松萝的肌肤。
她在睡梦中被热出一层薄汗,汗水刚冒出皮肤就被舔舐干净。
李松萝做了个怪梦,梦见自己被一条蛇缠住。那条蛇好像是想吃掉自己,但是缠在自己身上游来游去,就是不肯下嘴。
蛇明明是冷血动物。
但是缠住李松萝的蛇身上却出奇的热,以至于被紧紧缠住的李松萝也感觉到了热。
最后李松萝被热醒了。
她闭着眼睛,手在旁边乱摸,摸到一条手臂,不一会儿又在那条手臂上摸到了一排整齐的牙齿。
好怪。
李松萝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把眼睛睁开,发现自己被谢扶蕖牢牢的裹在怀里。
李松萝艰难的在一堆肢体里面摸到谢扶蕖的脸,手指顺着青年高耸的眉骨摸到他额头。
他的额头没有昨天晚上那么热了。
但是李松萝感觉他的状态好像变差了,因为他都快维持不住人形了——虽然李松萝不介意谢扶蕖的任何一种形态,但如果可以选的话,她还是觉得人形最好。
李松萝担忧出声:“谢扶蕖,你感觉怎么样?还是很不舒服吗?”
谢扶蕖回答:“我感觉很好,发烧真好。”
李松萝:“……”
她往谢扶蕖脑门上拍了三下:“呸呸呸!快吐掉!把刚才那句不吉利的话吐掉!”
谢扶蕖乖巧的呸呸呸了三声,同时把自己那堆乱七八糟的肢体收拢起来,只留下清楚的人形紧贴着李松萝。
李松萝往窗户外面看,此时外面的天空还是暗暗的。
夜晚的温度相当温凉,会让人有一种清醒的感觉。李松萝已经没有睡意,于是想起领头妖和自己说过的那批被缴获的胜利品。
“我想去看看掉落奖励,你要不要一起来?”李松萝询问谢扶蕖。
但凡换个人来,大概率会听不懂李松萝在说什么。
但好在对方是谢扶蕖,他立刻理解了李松萝的话,并点头应邀。
李松萝爬起来穿好鞋袜,拉着谢扶蕖往楼上走去。
甲板上并不安静,李松萝还站在阶梯上时就听见了热闹的交谈声。
商队的妖们在举办篝火夜谈,燃烧的火堆上烤着一只对剖开的大鱼。
月山毫无违和感的混在妖群里面,趴在篝火边烤火,浑身的毛发都被烤得蓬松又暖和。
倏忽,它耸了耸鼻尖,那种懒洋洋的姿态瞬间一扫而光;大猫跳起来,三两步跑到李松萝面前,低下毛茸茸的脑袋往李松萝怀里一拱。
李松萝笑出声,抱着它的脑袋揉了揉。
被揉脑袋的月山还没来得及呼噜呼噜,忽然感觉到一道极其危险的视线。它立刻警惕的抬起头,左顾右盼,最后目光定格在暗处的一片阴影里,扑上去对着那片空气又咬又抓。
被甩下的李松萝一脸茫然:“它在干什么?”
谢扶蕖收拢回那片充当逗猫棒的阴影,若无其事道:“不知道,李松萝。”
李松萝:“算了,猫是这样的,以人类的智商要理解猫的想法,还是太困难了。”
领头妖在前带路,她们一起去到甲板上堆积战利品的地方。
这艘船看起来又大又威武,甲板和船帆都保养得那么好,李松萝还以为这群海盗会很有钱。结果一看收缴上来的战利品——居然连一座小山都堆不起来,还不如谢扶蕖之前出去打劫带回来的多。
而且都是一些很普通的金银珠宝,连一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
她绕着那堆‘战利品’转圈,蹲下身捡起一枚玉镯子在袖口擦了擦,对着火光看成色。
李松萝叹气:“成色好差,这群海盗也太穷了。”
第55章 玩飞行棋因为我们是一国的嘛~
跟过来凑热闹的阮乌雀倒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阮乌雀:“毕竟这里距离极南之域很近了,这群海盗平时估计也很少能打劫到什么肥羊。”
李松萝困惑:“这和极南之域有什么关系?”
阮乌雀解释:“因为极南之域的主人是重寄妖君,重寄妖君不喜欢打打杀杀。”
李松萝将玉镯扔回去,拍了拍手:“听起来,极南之域的治安还挺好的。”
阮乌雀:“我没有去过极南之域,但是仙族里有见识的长辈提起过,说极南之域是妖族的避世桃花源。”
阮乌雀言辞间对重
寄妖君十分尊重,领头妖和其他妖怪也对极南之域露出了向往的表情。
李松萝好奇:“既然极南之域那么好,为什么你们不一直住在极南之域?”
这个问题无需阮乌雀回答,作为妖界土著的领头妖便先开口:“极南之域虽好,但生活成本也高,像我们这样的商队,去那边置换货物赚个差价,偶尔住上十天半个月倒是可以负担,但若是长久在那居住,就实在没有钱财支付了。”
“极南之域禁止抢劫杀人越货,入夜之后不许妖在街道上随意游荡,吃饭穿衣住宿喝水全都要钱,连就地摆摊都要交摊位费。”
说着说着,领头妖脸上露出了很心酸的表情:“城外一里街的摊位费就是一天十颗上品灵石,郊外最便宜的住宿一天也要一颗上品灵石,这谁付得起啊!”
李松萝立刻明白了领头妖的意思。
在妖城那片区域,只要不住在妖城内部核心地带,吃穿住行都可以通过掠夺比自己更弱小的妖怪来实行。
即使是在看起来生活条件很好的妖城中心,李松萝也不是没遇到过拦路抢劫的。
在丛林法则里面,只需要獠牙足够锋利,根本不用担心饿肚子。
但极南之域显然不同。
体力付出在极南之域并不吃香。
尽管极南之域不像妖城区域那样危险,血腥,但对于习惯了弱肉强食的大部分妖怪们来说,除非她们完全改变自己的习性,否则很难在那里长久的生活下去。
领头妖告诉李松萝,她们曾经蹭着大商队去过一次极南之域。
虽然在大商队的庇佑下,她们一路都没有遇到很大的危险。但是等到了交易货物的时候,她们也同样失去了优先挑选好货的机会,只能捡点大商队漏下来的东西。
扣掉来往路费,住宿吃喝,还亏了。
有了上次亏钱的前车之鉴,领头妖这才下定决心,自己带着商队冒险提前出发。
“不过,我也有做一些努力!”领头妖竭力向李松萝展示自己的‘智慧’,“我用低价雇了一位强大的人族剑修!就是小夏!这一路上小夏帮我们解决了好多危险呢!”
李松萝偏过头,目光往远处甲板上看——领头妖口中的强大人族剑修‘小夏’正在篝火边趴着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领头妖夸的是林季夏,但是阮乌雀露出了很骄傲的表情,好像领头妖夸的是他一样。
李松萝走到林季夏旁边,蹲下来看她写的东西。
结果发现是一道分式函数题。
林季夏写了很多,密密麻麻的推算证明画满了半张纸——李松萝很没有同情心的开口:“第一步就错了。”
林季夏:“……?”
李松萝:“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求的是最小值,而你计算证明的这个我不知道是什么。”
林季夏:“……”
李松萝把简易炭笔从林季夏手上抽走,在白纸角落画下两条轴,写了条公式。
“喏,就是这样。”
李松萝写下的图和公式只占了白纸不到四分之一的空地,旁边三分之二都是林季夏刚才辛辛苦苦写下来的‘草稿’——在李松萝看来那应该是草稿。
阮乌雀和谢扶蕖分别站在两个蹲着的女孩子身后。
阮乌雀摸摸下巴,鼓起勇气问谢扶蕖:“你们大王写的那串神秘文字是什么意思?”
谢扶蕖:“……”
阮乌雀没得到回答,以为是谢扶蕖太高冷了,不屑于回答自己,耸耸肩只好自己继续琢磨。
他不知道谢扶蕖压根看不见。
就算能听见李松萝说什么函数,什么最小值,但是谢扶蕖压根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他都三千多年没有上过学了!
“不错,人界的理科比我想象中的要先进,我还以为你们现在顶多进化到鸡兔同笼或者勾股定理,没想到已经开始研究函数了。”
李松萝转着炭笔,饶有兴味的问林季夏:“你们人族的修士还要学数学吗?”
林季夏:“不是修士也学,人族有二十年义务教育,不上学是犯法的。”
李松萝回头看了谢扶蕖一眼,这么现代化的东西,她总觉得和谢扶蕖脱不了干系——但是谢扶蕖面无表情,火光倒映在他裂痕交错的脸上,乍一看像鬼一样。
意识到谢扶蕖看不见,也接收不到自己的眼神。
李松萝悻悻收回目光,“噢,所以这是你的作业?”
林季夏苦大仇深的回答:“寒假作业。”
李松萝:“那你岂不是快要开学了?”
林季夏:“对,三月开学。所以我才要去极南之域,那边不仅有能修复我的剑的材料,还有通往人界的入口。”
“三月——现在几月了?”李松萝好奇。
系统不显示具体的时间,之前李松萝也不关心这个,就从来没有问过别人。
林季夏道:“十一月了。”
李松萝:“那还早呢,这点题目两三天就写完了,不着急。”
她打开自己的斜挎包,从里面掏出飞行棋,仰起脸对站着的阮乌雀和谢扶蕖说:“刚好我们凑齐四个人了,一起来玩儿飞行棋吧!”
阮乌雀:“……?”
怎么就突然要开始玩那个什么棋了???
林季夏眼睛一亮,把寒假作业卷起来塞进背包里:“好啊!”
在写寒假作业的时候,就算让她扫地她都觉得很有意思。
脑子宕机的谢扶蕖终于听见一个自己可以理解的词汇,于是默默在李松萝旁边坐下。
看谢扶蕖都坐下了,阮乌雀沉默片刻,也硬着头皮在谢扶蕖和林季夏中间坐下,对面是满脸兴冲冲的李松萝。
飞行棋是李松萝从鬼船房间里找到的,显然是谢扶蕖的手笔。
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地图和棋子,三千多年过去了,地图上的颜色格子和字迹依旧十分清晰。
阮乌雀看见展开的地图,恍然大悟:“噢!是走格子啊?”
李松萝并不意外这游戏换了名字,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千多年,这个世界又没有飞机,也没有空战的概念。
会有人觉得【飞行棋】这个名字拗口,给它改个名字,也很正常。
大家都知道规则,还省了李松萝介绍规则的时间。
她扔下骰子,边玩飞行棋边闲聊。
李松萝常识匮乏的事情显然已经人尽皆知,所以当阮乌雀发现她居然不知道走格子是妙法正德莲华仙君发明的时候,已经一点都不惊讶了。
还顺带给她科普了一下那位伟大的妙法正德莲华仙君的其他功绩。
比如说流传下来的剑术啦,算学啦,医书啦……
和那些造福三界的功绩比起来,这些用于娱乐的小游戏只是妙法正德莲华仙君辉煌履历上最不起眼的边角料罢了。
李松萝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提问一两句,阮乌雀也回答得尽心尽力。
人在玩游戏的时候最容易拉近距离,即使是仙族在这点上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讲完妙法正德莲华仙君,阮乌雀顺嘴又讲起了他们仙族的首领长离仙君。
不同于人族和妖族目前松散的结构,仙族内部很讲究尊卑和血统,而长离仙君更是阮氏一族千年万年都难得一见的,血统高贵的天才。
还是三千年前伐魔大战的大功臣。
为表尊敬,仙族不直接喊他仙尊,一般都喊陛下。
所以,尽管仙族名义上没有皇帝之类的职位,但长离仙君和仙族的皇帝也没什么区别了。
李松萝:“你也姓阮,那你见过长离仙君咯?”
阮乌雀将自己的棋子往前移了两格,“没见过。阮氏仙族大着呢,很多人我都没见过,而且陛下那样的人物,平时只会呆在九重天上——如果不是涉及仙族根基的大事,根本就不会惊动他老人家。”
轮到谢扶蕖扔骰子了。
无论阮乌雀满脸崇拜的称赞昔日救世剑仙种种风姿,还是提起长离仙君如今在仙族的权势滔天,他始终
连眼睫都没有眨动一下。
他随手将骰子掷出去,神色淡淡,乌发垂过脸颊,模糊的阴影覆盖住他脸上裂痕。
没有任何人会错认青年恶鬼的身份,也绝不会有任何人将面前这个恶鬼和传说中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莲华剑尊联系在一起。
骰子停住,转了个一。
谢扶蕖实在是运气不好,已经连续三次转到‘一’了。
他把棋子往前挪了一位,恰好碰到炸弹标志,被迫回到起点。
下一个轮到李松萝,她单手托着脸颊,另外一只手捡起骰子:“我还有一点很好奇,听说仙族可以不死不灭,是真的吗?随便怎么杀都不会死?”
她问得随意,阮乌雀却莫名感到一阵恶寒。
他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脖颈:“倒也不是真的不会死……只有血统纯正的仙族才能真的不死不灭,而且魔族有一种失传的秘术是可以杀死仙族的。”
“虽然后面秘术随着魔族的消亡而跟着消失了,但是大战之后活下来的纯血仙族本来就少,加上三界通婚不禁,受当时妙法正德莲华仙君的影响,仙族很喜欢选择人族作为恋慕对象,现在仙族已经很少能找到血统纯正的后代了。”
“大部分混血仙族仅仅是长寿和自愈能力强大罢了,并不能像远古仙族那样真正的不死不灭。”
“而且即使是血统纯正的仙族,在受伤过程中该痛的还是会痛。据说魔族肆虐的时候,很多仙族因为无法承受魔族的折磨,又死不掉,而变成了疯子。”
骰子在皮质的地图上打转,缓慢停下。
六点。
李松萝离终点恰好还剩下六点。
阮乌雀感觉不可思议——这到底是什么运气?从头到尾不是六点就是五点也就算了,中途甚至还有两次都碰到了快速通道!
李松萝看了眼地图,没管自己还差六点到终点的飞机,反而拎起谢扶蕖刚被炸回老家的棋子,往前走了六点。
“这次骰子算他的。”
阮乌雀:“……这样也行?”
李松萝笑了一下:“因为他和我是一国的嘛~”
第56章 信仰之力既得利益最多的人毫无疑问就……
谢扶蕖听见了李松萝说话,也听见她笑,他偏过头,即使看不见,也将脸朝向李松萝那边,做出‘看’的姿态。
在光线昏暗的阴影中,更多的‘视线’,因为看不见,所以越发努力的去‘注视’李松萝。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已经强烈到对谢扶蕖的关注习以为常的李松萝,都感觉到了的地步。
她侧目,目光疑惑瞥了眼地上的影子。
甲板上的灯光是暗的,而且好几盏灯都挂在不同的方向。四个围坐的影子互相交错后又被对立的灯光切割,看起来形状都有点扭曲。
李松萝眨了眨眼,收回目光,低头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飞行棋地图。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对此一无所觉。
阮乌雀转头问林季夏:“我们两个也算一国吧?”
林季夏把骰子扔到地图上,拒绝:“不要。”
阮乌雀不死心:“你看,大王和——”
话到一半,阮乌雀惊觉自己居然不知道恶鬼的名字!
虽然他记得李松萝经常当着大家的面喊恶鬼的名字,但是恶鬼到底叫什么,阮乌雀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阮乌雀不可能现在问她们,也不可能直接管谢扶蕖叫恶鬼。
阮乌雀停顿了一两秒,很机智的说:“大王和她的副手结盟了,我们两个也要结盟,这样才比较公平。”
林季夏依旧不为所动:“两两结盟,那么就只有第一名和最后一名了,我是不会当最后一名的。”
阮乌雀:“……”
一直玩到天际微微亮,才结束了这场焦灼刺激的飞行棋。
李松萝第一,林季夏第二,谢扶蕖靠着松萝大王无限回赠的点数成为了第三,阮乌雀垫底。
熬到早上,李松萝也困了,把飞行棋卷起来塞进挎包,她跟林季夏挥了挥手,回自己房间里去睡回笼觉。
走在楼梯上没几步,李松萝就困得栽倒。
谢扶蕖捞住踩空楼梯的少女,干脆把她抱了起来。他还没完全退烧,身上不像平时一样冷冰冰,李松萝把脸贴到谢扶蕖胸口,感觉到一股很接近活人的温度。
她闭着眼睛,手臂搭在谢扶蕖肩膀上,小声嘟囔:“谢扶蕖,你身上暖暖的。”
不等谢扶蕖回答,李松萝又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话:“那场伐魔大战,【我】死了,重寄只接手了极南之域,妖界的十八座妖城甚至都没有立他的雕像,但是长离却成为了仙界的皇帝。”
“任何阴谋里既得利益最大化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凶手。”
她声音低低的,因为困倦与气血不足,近乎柔软,像羽毛拂过谢扶蕖耳廓。
但是说出口的内容却可谓大逆不道。
“现在就剩下一件让我无法确定又很好奇的事情,妖界那些写着我们名字的雕像,到底是谁的脸?”
李松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等谢扶蕖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已经蜷缩起来真的睡着了。
睡着的人胳膊挂不住,从谢扶蕖肩膀上往下滑落。
还没来得及落下去,便被青年乌黑稠丽的发丝勾住,缓缓拉回他脖颈处。
大概是因为熬夜了的缘故,李松萝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她恍惚间感觉自己的意识飘飘忽忽,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耳边响起了很多人说话的声音。那些声音非常细小,李松萝要很仔细的去听,才能听见对方说话。
大部分都是女孩子的声音。
李松萝眼前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碎片画面,很多穿着漂亮衣服的女妖在给她上供,其中有些面孔格外眼熟。
李松萝困惑的把脸贴近那些画面,观察了片刻,终于从自己记忆中找到了这几张脸——是她在拔舌地狱城里留下来的那些女妖嘛!
其中还有几个似乎是拔舌地狱城原本的侍女。
她们在桌案上供鲜花和一些常见的瓜果,桌案前面是一座等高的李松萝的雕像。
李松萝心念一动,视线一下子来到雕像近前:女孩子们手艺很好,雕刻出来的面庞与她本人有六分相似。
与此同时,更加清晰的声音涌进了李松萝脑海之中。
“大王庇佑,希望我明天能顺利通过测试,进入护卫队。”
“大王在上,请保佑我种的稻子比隔壁的多结五倍——不不不,两倍,两倍就可以了!”
“希望大王早日归来,千秋万代永远当地狱城的大王。”
……
侍女们祈祷的声音逐渐远去,但是李松萝耳边的声音并没有消失。
眼前的画面逐渐被新的图像所取代,她看见了自己在天地屏烧出的那道峡谷——那里立起来了一个新的雕像,几个打扮看起来像是商队的妖正在协商着,他们说话的声音清楚的落进李松萝耳朵里。
“要我说,既然拿不准那位大王的具体样貌,那就不雕刻脸部好了。”
“说的也是,若是刻得不好看,反倒惹怒了那位大王,岂不是祸事一件?”
“不过,那位大王的侍从到底要不要也加上去?”
……
就大妖雕像旁边要不要加上老虎和恶鬼的事情,几位商队的领头妖讨论了许久。
毕竟那不是普通的大妖。
那是能抬手间覆灭火蛇一族,又能劈开天地屏的大妖。虽然不知道那位大王为什么这么做,但往来商队从中获利是事实。
给立个像拜一拜总不会出错。
李松萝饶有兴趣听着他们争吵,然后尝试着说话。
【加上吧。】
虚幻缥缈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突兀的在屋内响起。
正在激烈讨论的领头妖们察觉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大妖特有的压迫感——他们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满脸惊骇。
主要是没想到立个像还真能得到回应!
众妖面面相觑,有机灵的领头妖最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下,一边大声报上自己商队的名字,一边表忠心。
其他领头妖见状,反应过来,连忙跟着也报名字。不过虚空之中已经不再传来那位大妖的声音,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自己报上的商队名字。
领头妖
们一边懊恼自己反应不够及时,一边又羡慕嫉妒恨看着那位反应最快抱大腿也最积极的领头妖。
大妖喜怒无常固然可怕,但受到大妖庇佑的日子也实在是很爽。
据说拔舌地狱城就是因为新上位的妖王足够强大,现在另外十七座地狱城都快变成拔舌地狱城的附庸了。
李松萝从那种飘忽的状态里抽离出来,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芜的识海之中。
不过,现在她的识海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一座缩小了很多倍的拔舌地狱城宫殿出现在荒地上,李松萝俯身时可以居高临下的看见里面有很多侍女在忙忙碌碌——有的在打理田地,有的在修习法术,也有的在做别的工作。
宫殿正中央摆着李松萝的雕像,之前就近服侍李松萝的侍女正抱着一束灿烂的帝牡丹,换下花瓶里已经不新鲜的花朵。
李松萝好奇的用手指轻轻一点侍女脑袋;缩小了很多,像玩偶一样的侍女茫然抬起头,左顾右盼,却又什么人都没有看见。
她摸了摸自己头顶,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李松萝不由得笑了一下。
地狱城宫殿旁边是一片布满火山的沙漠,沙漠尽头矗立着被劈开的天地屏。
很多小人正在天地屏旁边忙前忙后,准备在这立一个新的大妖雕像。
而在这些地图底下,淡白色的光须像是榕树根一样链接着它们,这些根须最后都收拢向那团代表着系统的白色灵光。
自从上次被李松萝下狠劲捏了一把之后,系统到现在似乎都还没有恢复,仍旧扁扁的。
李松萝绕着系统转了一圈,想到谢扶蕖身上的裂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不过现在李松萝可以理解谢扶蕖当初为什么也想把系统拔走了。谢扶蕖那时候得到的信仰可比自己多多了,每天回识海看见这玩意儿,不烦才怪呢。
她退出识海,清醒过来。
房间里没有点灯,敞开的窗户向内洒进晴光,带着咸湿水汽的海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
淡橙色的光线像酒水一样淹没房间,温度暖和得让人懒洋洋,会有一种自己已经醉掉的错觉。
但是李松萝没感觉到暖和——她快被冻麻了。
把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怨气扒拉下去,李松萝终于爬出那片昏暗,晒到了一点太阳。
谢扶蕖冷冰冰的脸还贴着她后脖颈,并不管那些被扒拉下去后伤心至极躺着不动的怨气。
李松萝摸了摸他脸颊:“退烧了。”
谢扶蕖沉默了一会,然后慢吞吞的松开手。虽然没有再抱着李松萝了,但他还是躺得离李松萝很近,脑袋几乎抵着李松萝的额头。
李松萝坐起来,看见谢扶蕖乌黑的长发几乎铺满了床铺。
他的头发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光泽,在阳光照耀下呈现出一种很深邃很吸睛的黑,像超大块流动的黑曜石,又像深不见底的漩涡,不管从谢扶蕖的头发里面爬出什么样的怪物,都会给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李松萝忍不住在他的头发上摸了一把,和撸猫是不一样的手感。
谢扶蕖没有再抱着李松萝了——因为李松萝刚刚说他退烧了。
退烧了就等于他身上不暖和。
尽管如此,在李松萝摸他头发的时候,怨气仍旧顺应本能缠绕上李松萝指尖和手腕。游丝一样的怨气毫无间隙紧贴在李松萝皮肤上,但是没有更进一步,很有眼色的观察着李松萝的反应。
李松萝兴冲冲把自己额头贴到谢扶蕖额头上,道:“给你看个新鲜东西!你以前应该也有,说不定看见这个,你能记起来一些什么。”
她毫无防备的把谢扶蕖的怨气拽进了自己识海。
怨气涌入的瞬间,透骨的寒意让李松萝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但是兴奋胜过对温度的感知,李松萝指着自己识海里出现的两座微型地图:“谢扶蕖你看!这是我们的信徒!”
识海是一个修士最为重要的地方,即使是双修的道侣,在初次进入对方识海时也需要交付莫大的信任,并且需要磨合许久,才能顺利进入对方识海。
但李松萝和谢扶蕖没有这个烦恼。
灵魂上的先天契合让她们进入对方的识海如同进入自己的识海一样轻松。甚至不需要交合结契,李松萝只是把谢扶蕖拉入自己的识海,他的识海就像小狗一样追了过来,非常热情的和李松萝的识海拼接在了一起。
拼接的过程顺遂到李松萝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识海版图扩大了好大一部分。
人天然渴望一切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57章 极南之域李松萝长什么样子
李松萝拉着谢扶蕖,绕着自己的两块版图转了一圈,紧接着她又想起来谢扶蕖看不见。
谢扶蕖能看见她识海里的东西吗?
李松萝不确定,扭过头去看谢扶蕖的脸:他垂着密密的眼睫,眼睫阴影底下那双形状漂亮的丹凤眼,眼瞳一如既往暗淡无光,颜色浅浅。
像是在漫长岁月中被遗忘,然后被磨掉了光彩的宝石珠子。
李松萝迟疑:“你能看见吗?”
谢扶蕖回答:“能感觉到。”
能感觉到——就是不能看见的意思。
谢扶蕖平时干什么都很游刃有余,以至于李松萝经常忘记他看不见的事情。
李松萝没什么顾忌的发出感慨:“我经常忘记你看不见的事儿,你真的一点也不像看不见。”
“没事,你看不见我可以讲给你听嘛!”
李松萝把自己迷迷糊糊间听到声音,然后又收获信仰,并且在自己识海内发现了两块版图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谢扶蕖。
顺带也讲了系统的事情。
在她讲到系统的存在时,谢扶蕖脚边的阴影向系统那团白色灵光流淌过去——李松萝注意到了,好奇的盯着看。
黑色怨气顺着白光根系攀附上去,绕着系统打转。转了一圈,无事发生,怨气又退回来。
谢扶蕖开口:“吃不掉。”
李松萝毫不意外:“如果能吃掉的话,你还活着的时候肯定早就把它解决掉了,才不会让它有命来找我呢。”
两人退出识海,李松萝两手并拢,掌心顿时聚拢起一小团金色光芒:那是她收集到的信仰之力。
谢扶蕖感觉到了信仰之力的气息,关注力稍稍投注到李松萝掌心。
李松萝:“我有一个想法——总之先试试。”
不等谢扶蕖说话,李松萝啪的一下把那团信仰之力塞进他嘴里。
按照常理来说,信仰之力只能被信仰的对象吸收并化为己用。这也是三界那些有庙宇塑像的正神都非常在意自己塑像和名号的原因;因为一旦这两个重要的指向出现问题,信徒献上的信仰之力就极有可能流到别人那边去。
李松萝看的话本里经常出现这种修改正神塑像和封号,以此来窃取力量供自己修行的邪神反派。
在所有指向正常的情况下,信仰之力只能被指向的正神所用。
但李松萝和谢扶蕖是同一个人。
指向李松萝的信仰之力没有任何阻碍的滑进谢扶蕖喉咙里,融入他那团庞大的怨气之中,不到一秒钟就被那些怨气同化——他脸上的裂纹变少了许多。
李松萝跪坐在床上,凑近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她离得那么近,呼吸都落到谢扶蕖鼻尖。
李松萝丝毫不觉得这个距离暧昧,高兴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样!这些力量都是互通的,信仰之力果然可以治好你!”
说着说着,她眉头一皱,骂:“那个伪造神像的人死了!别让我抓到他——不对,一定要让我抓到他!”
“等他落到我手上,他就死定了!”
说话间,李松萝的手用力,把谢扶蕖冰冷的脸挤成一团。
谢扶蕖脸上
没什么肉,李松萝挤了半天,也没能把他的脸挤丑,反而是手指被谢扶蕖咬了一口。
她‘哎’了一声,松开手,谢扶蕖的唇擦过她掌心,又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
力道不轻不重,不至于让李松萝觉得很痛,但又确实在李松萝皮肤上留下了牙印。
李松萝抽回手看了看自己手指和手腕上的牙印,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这也不是谢扶蕖第一次咬她了。
谢扶蕖很多时候蛮像狗的。
海盗船走了五天,终于进入极南之域的码头。
现在虽然不是商队的旺季,但是极南之域的码头挤满了行船,有小巧的荷叶舟,也有像海盗船那样很大只,船帆像海浪一样雪白的大船。
李松萝两手撑着船边的栏杆,看见临近的一艘船甲板上有很多妖在走来走去的搬运货物。她们前面还排着很多船,正在等待关口检查。
码头后面就是层叠的建筑,极南之域没有高山,远处偶尔出现一点山的弧度,也是那种坡度很缓很矮的山。
房屋的风格也很特别,和妖城那边不像,是多层的小楼房,几乎每一户的阳台上都有种花,绿的叶和紫红的花拥挤热闹,在太阳光底下显得格外明媚。
领头妖作为唯一来过极南之域的人,站在李松萝旁边为她介绍:“极南之域分城内和城外两部分,码头属于城外,流动的商队一般也都在城外进行交易和货物交换。”
“城外有专门给往来商队准备的驿站,会比租民居便宜很多,但是环境很差,伙食也很难吃。”
“极南之域内部有妖兵巡逻,每两个时辰一换,寻滋挑事蓄意斗殴的妖就会遭到妖兵驱逐。大王您实力强大,本不该在意这些小喽啰——不过这些妖兵都是重寄妖君的同族,和他们动手也就意味着和重寄妖君为敌,强大的敌人自然是能少一个就最好少一个。”
照顾到大王的自尊,领头妖并没有直接说李松萝可能打不过重寄妖君的事实。
但是李松萝的视线只好奇追逐旁边划过的其他船只,那副不上心的样子让领头妖很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在听自己讲话。
李松萝问:“那你们呢?下船之后去哪里?”
领头妖老实回答:“我们打算先去城外的驿站安置骆驼,然后去找贩卖稻种商行进行以物易物,中途再看情况添置一些商品。”
“在此地逗留半月之后,我们便要返程。”
李松萝偏过头看了领头妖一眼,道:“那这艘船送给你们返程使用吧。”
领头妖一愣,不可置信:“送,送给我们?”
李松萝:“不是说要送一半的稻种给我的妖城吗?船上的财宝你们也尽数取走拿去购买稻种,所得稻种加上你们自己购买的一半,都送去拔舌地狱城——剩下的一半,你们也可以卖给拔舌地狱城。”
“告诉那边交接的妖怪,让他们打开皇宫的金库,用里面的财物购买你们手上剩下的稻种,就说是我说的。”
领头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这么三两句的功夫,自己手里的货物就直接找到出路了?
她还在发呆,手上突然被扔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领头妖回过神来,发现是李松萝让给了她一个小巧的木雕。
木雕外形为一纤弱少女,很容易就能看出是李松萝。
不需要李松萝解释,领头妖立刻激动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将您的塑像供奉起来,每日三顿香火,绝不懒怠!”
李松萝:“……”
好上道。
免去了解释的功夫,李松萝也已经看够了周围往来的船只。
她走到甲板的阴凉处,月山正趴在木地板上吐着舌头散热。而谢扶蕖则坐在月山旁边,一手木头一手刻刀,刀锋回转间,那截平平无奇的木头便已经出现少女身影的雏形。
谢扶蕖曲起的膝盖旁边,还放着一个已经雕刻好的。
李松萝挨着谢扶蕖坐下,拿起那个雕好的木雕——木雕身形像她,但是衣着却不像,脸部是空白的。
她转着精美的木雕,好奇:“我都没有穿过这样的裙子,谢扶蕖你怎么会想到雕这样的裙子?”
谢扶蕖:“觉得你这样穿会好看。”
李松萝:“不过这个样子确实更像神仙一点。”
李松萝平时穿得太随便了,初始皮肤是一身病号服,后面换的衣服也都是以方便行动为主的短衫和裤子。
穿过最有仪式感的衣服是拔舌地狱城皇宫的侍卫服,那套衣服配了很漂亮的嵌玉腰带。
谢扶蕖雕刻的木雕少女穿着一身飘飘欲仙的广袖长裙,绕过臂弯的披帛非常反重力的漂浮着。
虽然木雕没有上色,但是线条异常柔美流畅,能看得出来,动手的人雕刻技术极佳。
李松萝拿出刻刀,三两下给木雕添上五官。她很熟悉自己的脸,寥寥几笔,木雕空白的脸部便出现了弯的眉,圆的眼。
轮到嘴巴时,李松萝刻意让木雕抿着唇,不露出她明显的虎牙。
“不过谢扶蕖你居然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吹掉沾到手上的木屑,李松萝感慨:“我还以为感觉这种东西,是可以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的呢!”
谢扶蕖头也不抬的应声:“只能感觉到存在,不能感觉到具体的样子,这个也好了,李松萝。”
他把刚刻好的木雕放到李松萝膝盖上,李松萝忽的抓住谢扶蕖握刻刀的那只手。
李松萝突发奇想:“那你能摸出来我长什么样子吧?”
谢扶蕖:“……”
李松萝抽走他手上的刻刀,将他手指按到自己脸上。
谢扶蕖的手指冰冷,而李松萝的脸颊温热。她一心想要谢扶蕖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捏着他的手指从自己额头摸到眼角,鼻梁。
他偏过头,脸朝向李松萝那边,指尖划过的皮肤如同花瓣一样柔软,皮肤底下的软肉和骨骼都如此形状清晰。
实际上这并不是谢扶蕖第一次摸李松萝的脸。
在谢扶蕖还没有恢复触觉的时候,在谢扶蕖的个人意识还没有醒过来,宛如行尸走肉一样跟随着李松萝的时候,他就已经好奇过李松萝长什么样子了。
出于一种本能的自我探索。
他想要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谢扶蕖用过很多办法,试图去感受李松萝的模样。他清楚知道李松萝身上的每一处细节,知道她柔软的唇底下有尖利的虎牙,知道她脖颈侧面一粒小小的痣,知道她后背左侧下陷的腰窝。
但种种细节无法在谢扶蕖的意识里面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李松萝’。
谢扶蕖从来没有见过李松萝,所以无从幻想李松萝到底长什么样子——他原本就不是一个擅长做白日梦的人。
比如现在,他手指划过李松萝轻轻抖动的眼睫,柔软的唇珠。
李松萝好奇的问他:“有摸出来吗?”
谢扶蕖动了动指尖,手指脱离李松萝的掌控,轻轻捧起她的脸摩挲。
李松萝感觉自己的脸被摸得有点热。
谢扶蕖却回答:“摸不出来的,李松萝。”
李松萝在他掌心皱眉:“啊?我还以为能摸出来呢——”
她说话时温热的吐息落在谢扶蕖掌心。谢扶蕖垂下手臂,头发在甲板上聚集的阴影爬上濡湿掌心,一寸一寸吞掉上面残存的气息,将其小心保存起来。
谢扶蕖拿走李松萝手里握着的刻刀,继续雕刻新的木头,声音一如既往平静无波,又有点懒洋洋的:“因为看不见就是看不见,看不见的话就无法想象外貌,李松萝。”
第58章 租房暂居财富自由的旅居小情侣
码头的妖兵检查过商队的货物和船只——海盗船已经商队打扫过一遍,有些无法通过检查的部分早就被商队拆掉了。
所以很轻易的就通过了检查。
果然如同阮乌雀所说的那样,极南之域对往来者的种族并无限制,不管是阮乌雀那样的妖,还是林季夏那样的人,甚至包括谢扶蕖这种脖颈
上爬着裂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安分角色的恶鬼——他们也都在一一登记名字和来意后给予放行。
商队要在城外驿站住下。
而阮乌雀和林季夏要去城内;林季夏要找一种名为‘千秋石’的锻造材料,用来修补她的断剑。
就是她去妖城救阮乌雀时,被李松萝砍断的那把剑。
千秋石在妖界也属于很珍稀的矿石。林季夏打探到的消息是它很有可能会出现在极南之域一月份的春日盛典上。
而春日盛典只在极南之域城内举行。
极南之域通往人间的通道也在城内——虽然具体位置未知。
综上所诉,林季夏和阮乌雀需去城内落脚,正好和李松萝谢扶蕖月山同行。
两拨人分别之际,李松萝写了一封信密封装好,交给领头妖,让她返程之后将其交给拔舌地狱城的负责妖。
领头妖当着李松萝的面,将信封放在自己心口位置的上衣口袋里,郑重其事道:“大王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会把这封信送到拔舌地狱城里的!”
李松萝把炭笔收进斜挎包里:“你还是努力活着吧,只是一封交代琐事的信,没有生命重要,别弄丢了就行。”
李松萝说这句话时,阮乌雀有点意外的看了李松萝一眼,但很快又收回目光。
他很少长久的盯着李松萝看,因为她身边的那只妖兽和恶鬼都对他人目光十分敏锐,如果一直盯着李松萝看的话,很容易被她的随从误会。
阮乌雀见识过恶鬼如何食妖,并不想去他肚子里走一遍。
极南之域城外的街道在白天也异常热闹,走在路上什么种族的人都能看见,两边的楼房墙壁相连,阳台相接,露台的栏杆上爬满紫红花朵,带刺的花藤从楼上露台一直垂到楼下雨棚上,雨棚底下是各种摊位。
卖的东西种类比李松萝穿越过来之后所见的任何一个集市都要丰富。
有点像地摊版的超级商城。
月山老是被各种肉食的小摊吸引,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把脑袋凑过去,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李松萝扯着套绳拽回来。
李松萝捏住它毛茸茸的嘴:“不准吃噢!我们还要进城,办完正事再给你买。”
月山晃晃脑袋,不情不愿甩掉李松萝的手,垂着脑袋跟在她身边。
已经快十二月了,但是极南之域一点冬天的气息都没有。
风穿过长街,旁边摊位小车上的风车被齐齐吹动,发出参差不齐的哗啦啦的声音。
谢扶蕖的耳朵动了动,捕捉到那阵声音。
李松萝走到摊位面前,没问单价就买了五个风车,走回来分给所有人一人一个。
月山没有手,所以风车就插在它绒毛厚密的脖子上。
之前浸了血又被洗干净的椰子壳哗啦啦响,声音和风车转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阮乌雀受宠若惊的发现自己也有一个,忍不住对同样拿着风车的林季夏说:“完了,我要爱上大王了,她人真好。”
林季夏嘟起嘴巴吹了吹风车,抽空回答阮乌雀:“别爱,没结果,我们攒了多少灵石了?”
阮乌雀掏了掏储物腰带,“三千多了,我调查过城内的物价,肯定够我们住到明年了。”
但是要买千秋石的话就有点不够了。
不过她们本来也没有指望用灵石去买。
李松萝把最后一个红色的风车放进谢扶蕖掌心,握着他的手腕,低头往风车上吹气。
风车哗啦哗啦的转,温热的风吹过谢扶蕖手背和脸,从他脖颈处细小的裂隙里灌进去,落到他空荡荡的心口,于肋骨之间发出轻微的回鸣。
吹完风车,李松萝还握着谢扶蕖的手腕,抬头向他笑:“红色的风车,还蛮小的,和你手掌差不多大。”
李松萝的头发真的留得很长了,她握着谢扶蕖手腕的时候,谢扶蕖感觉到风把她的发丝吹拂到了自己手背上。
少女的发丝柔软,却像刀锋一样划过谢扶蕖的手背,在那片皮肤上留下一种和皮开肉绽的痛一样剧烈的触感。
在李松萝松开他的手,转过头去和林季夏说话时,谢扶蕖低下头,轻轻朝自己手上的风车吹气。
风车哗哗作响,身边人流如织,喧哗声音恰似河流淌过谢扶蕖身侧。
所有的声音都只是流经谢扶蕖,唯有李松萝的声音——那并不曼妙动人,就只是少女的年轻声音,但她一说话,她的声音就像一条从河流里淌过去的披帛,缠绕在谢扶蕖身上。
不需要谢扶蕖伸手去捞,也不需要李松萝刻意的和谢扶蕖说话。
她们必然的,出于本能的,相遇。
进入城内需要再经过一道检查。
月山是妖兽,检查的妖再三告诫李松萝一定要牵好套绳,一旦妖兽在城内失控伤人,那么她们五个就会被罚款五千灵石,拘留五千天,然后再被打包一起扔出极南之域。
“喏,看见了吗?”守卫指着远处戴着镣铐扫大街的一只虎头妖,“我们这的拘留可不是好吃好喝供着你们的——会根据你们违背城规的严重程度,给你们安排劳动。”
“纵容灵宠伤人一般会被派去扫厕所。”
城规就贴在城墙上,字很大还贴得很牢固。
李松萝走过去仰起脑袋看了看,刚被训了的月山跟在李松萝后面,尾巴啪啪的扫地,很不服气的喷着气。
它觉得自己不是灵宠。
占据最大版面的城规旁边还贴着许多小广告,有招租的,也有宣传商品的。
李松萝看中了其中一张房屋出租的传单,但是跳起来够了两下,发现自己跳起来也不够高。
她转过头看着犹在生气的月山,思考着站到月山背上去能不能够得着的可能性——谢扶蕖忽然一步上前,抬手将那张广告撕下来。
他将撕下来的广告递给李松萝,抬手时衣袖往上爬,露出一截小臂。
白得毫无人气的小臂上缠绕着裂痕。
李松萝接过小广告:“等找好房子之后,我们再找个成衣铺子,给你换身新衣服。”
谢扶蕖无所谓的垂下手臂,‘嗯’了一声。
他立在李松萝旁边,太阳光穿过他,将他的影子投落在李松萝身上。
李松萝低着头在看传单,乌黑的发顺着她肩膀往两边垂落,露出一截热红的脖颈。
谢扶蕖的影子覆盖在她脖颈和衣衫上。
林季夏抱着断剑和风车过来,和李松萝站在一起看传单。
李松萝:“我打算去问问这家,你们一起吗?”
林季夏点头:“住得近些,我还可以去找你玩。”
李松萝回头,仰起脸问谢扶蕖:“你要不要撑伞?”
谢扶蕖摇了摇头。
李松萝盯着他的脸看,他脸上仍旧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颜色。见极南之域的太阳确实对谢扶蕖没什么影响,李松萝将小传单卷起来,拉着月山的套绳去找房子了。
按照传单上的地址,她们找到了回南街。
街道宽阔,两边住宅密密相连,没什么商贩,倒是有不少穿着清凉的妖坐在树荫底下摇着扇子纳凉。
屋主用钥匙打开院门,热情介绍:“前任租客刚走没多久,屋内有点落灰,但床椅柜子都是好的,院子里的花草我也殷勤侍奉,你看这花开得多好。”
院子不大,一个木头搭建的简易回廊顶上爬满紫藤,旁边是个池子,里面种着睡莲,还用礁石堆了个像模像样的假山。
池子靠着的那面墙外有颗极其高大繁茂的树,展开凤凰羽毛似的叶子,碧叶之间开着簇簇烟紫色的花。
上了台阶,檐廊,屋主将扇门推开——屋里宽敞得有些空旷,只放了几把日用的家具,成排的窗户全都开着,从窗户外头照
进来的日光在落满灰的地板上照出一块一块方格子亮来。
屋主揣着袖子,说话间嘴巴里蛇信吞吐,笑容憨厚:“您瞧,上下两层的屋子,楼上还有个很适合晒太阳的露台,遇到好天气,您还可以和猫一起在上面躺着午歇。”
“这条街右边出去就是菜市,您要是想自己做饭,可以在那买菜。要是懒得做,左边出去都是现成吃的,加五颗灵石就给您送到家门口来。”
“月租五百灵石,押金二百五,您再去外面转,绝对找不到比我这还便宜还漂亮的房子了。”
李松萝一边听屋主推销,一边踩着楼梯往二楼走。
二楼用槅门分出了三个房间,左右两间卧室,中间是南北通透的穿堂厅。
二楼还有一截楼梯,可以通到楼顶上。前任租客在楼顶养了许多花,屋主没有管过,现在大多数都已经枯萎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花盆。
左右两边邻居的房屋院子都大差不差,李松萝站在二楼露台上可以看见隔壁空荡荡的房间,都还没有人入住。
房租确实贵了点,但是李松萝不在意钱,每层楼转了一圈之后,便爽快的付钱。
屋主又极力向同样有租房需求的林季夏和阮乌雀推荐隔壁房子——这附近相连的几栋房子都是他的。
但是阮乌雀认真算了算存款,觉得这边的房子太贵,便和林季夏商量着再去多看几家。
定下房子,签了契约,屋主把钥匙交给李松萝后离开。
李松萝卷起自己衣袖,然后把谢扶蕖的袖子也卷起来:“到处都是灰,先打扫一下……唔。”
她瞥见谢扶蕖长到地面的头发。
谢扶蕖的头发明明那么长,但是他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走来走去,头发居然没有变成拖把,把地面上的灰尘都扫掉。
长到堆积到地面的乌发,拖曳过地面时就像游魂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李松萝摸了摸他脸颊边垂下的长发,道:“还是先帮你把头发绑起来吧……我之前就想问了,谢扶蕖你的头发能剪短吗?”
谢扶蕖:“不用剪。”
他说完这句话,长发的下半部分像断掉的水流淌进影子里,只留下及腰的长发。
李松萝:“……所以你之前一直把头发留这么长,是因为你喜欢长头发?”
谢扶蕖:“是因为长头发和短头发都可以。”
他已经死了那么久,哪里还会在意自己是短头发还是长头发。
反正又不是真正的头发,就连这具身体也不过是怨气黏连的骨和肉罢了。
第59章 打扫卫生那个太可爱了,你穿很恐怖的……
谢扶蕖问李松萝还要不要更短一点,李松萝摆手:“这个长度就可以了!”
如果谢扶蕖的头发变得再短,就会变成三千年前的那种短发——那样她就会失去打扮洋娃娃最大的乐趣之一:给洋娃娃扎头发了。
把谢扶蕖按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李松萝从斜挎包里掏出梳子和发带,给谢扶蕖绑了一个高马尾。
她已经看腻歪了谢扶蕖穿女装,想给他换一种风格。
高马尾让谢扶蕖看起来年轻了很多,从那种披头散发的男鬼变成了高大少年型的男鬼——没办法,他皮肤太白,皮肤上裂痕和暗紫的血管痕迹交错,就算是站到太阳底下,看起来也不像是活人。
李松萝绕到谢扶蕖正面,低头捧着他的脸观察。
她在心里想象了一下谢扶蕖脸上没有那些血管和裂痕,然后肤色也变得更自然一点的样子;脑海中立刻自然而然的跳出了少年谢扶蕖的模样。
李松萝见到的少年谢扶蕖,大部分时候脸上也都没什么表情。
但他的面无表情不是那种麻木的面无表情——少年谢扶蕖身上有太明显的,青春期独有的一种叛逆感。
所以他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双明亮的丹凤眼里总流露出一种高傲自负的轻狂气来。
李松萝摩挲了下谢扶蕖的脸,很快又松开:“扎好了,我们来打扫卫生……”
月山立刻挤了过来,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李松萝掌心。
李松萝只好给月山也扎了个苹果头。
三个颜色不一样的风车插在敞开的窗户上,风吹过去,风车就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李松萝赤着脚坐在楼梯上擦栏杆,擦一会儿歇一会儿,一低头就能看见谢扶蕖拿着拖把在拖地。
他扎了高马尾,低头时马尾从腰侧垂下去,一点碎发的阴影错落在他苍白额头和脸颊上。
乍一看像是个在学堂值日的高中生。
李松萝交叠自己手臂,懒洋洋趴到栏杆上,盯着谢扶蕖在楼底下走来走去的身影发呆。
月山在到处跑来跑去,巡逻新领地,‘咻’的一下从李松萝旁边窜过去,又‘咻’的一下从李松萝旁边窜回来。
等它不知道第多少次从谢扶蕖身边跑过去时,被谢扶蕖一把抓住。
大猫挣扎。
大猫被谢扶蕖弹了个脑门。
大猫安静了,垂着脑袋抖着胡须,任凭谢扶蕖抓住它宽厚的猫爪子塞进水桶里,洗洗洗。
水桶里的水一下子就黑了。
被迫洗脚的月山跳出谢扶蕖魔爪后满地乱跑,在木地板上留下一堆湿漉漉的梅花脚印。
谢扶蕖拎起水桶出去倒水,不一会儿又提着新的一桶水进来,一直走到李松萝面前。
李松萝正在偷懒:假装自己在叠抹布,把抹布叠好又打开。
谢扶蕖把水桶放到李松萝面前——李松萝立刻用叠好的湿抹布装模作样擦了擦栏杆。
李松萝自言自语:“就快擦完了,哇我好努力啊!”
她话音未落,手腕被谢扶蕖抓住。
谢扶蕖抽走李松萝手上的抹布,把她摸得脏兮兮的手也摁进清水里,一通搓洗。
李松萝连忙道:“干净了干净了!”
谢扶蕖没理她,自己感觉干净了,才把李松萝的手从水桶里捞出来。
少女的手指被揉搓得泛红,连串的水珠从她指尖滴滴答答落到谢扶蕖裙摆和脚背上。为了方便拖地,谢扶蕖也脱了鞋,苍白的脚背上能清晰看见血管蜿蜒的形状,水珠沿着血管的凸起往旁边滚落。
他用手帕擦干净李松萝的手,然后把她整个人端起来。
视线骤然拔高,李松萝不自觉抓紧了谢扶蕖的胳膊。他的衣袖卷过手肘,小臂上沾着水,湿漉漉的,李松萝根本抓不稳,打滑好几次,最近干脆抓住了谢扶蕖衣领。
李松萝:“我栏杆还没擦完呢!”
谢扶蕖把她端到二楼露台上放下,“你只是在磨洋工而已,李松萝。”
李松萝:“慢工出细活。”
谢扶蕖不回答她了,自己走到楼梯上,拿起抹布开始擦栏杆。
做家务谢扶蕖比李松萝麻利多了。
大小姐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说要打扫卫生的是她,在楼梯上坐了一上午没擦完一半栏杆的也是她。
不过谢扶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很擅长做家务,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李松萝来做。
李松萝还那么小,他照顾李松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认真的将所有栏杆都擦干净,路过趴在露台上晒爪子的月山时,顺手把猫耳朵也掀开擦了一遍。
月山被擦得尾巴直炸毛,想嗷嗷叫——但是嘴筒子被谢扶蕖抓住了,叫不出来。
李松萝正躺在露台上摊开手脚睡觉,月山叫出声会吵醒她。
谢扶蕖把它拎到楼下檐廊处放着,然后倒掉桶里的脏水。
院子里的排水渠已经被他疏通过了,脏水顺着水渠流到院子外面去。
谢扶蕖抱着空掉的木桶,站在水渠旁边,耳朵里充斥着流水声,风声,头顶那颗大树的花被吹落下来的声音。
还有楼上李松萝均匀的呼吸声。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到墙壁的窗户框上,手掌贴上自己心口:心脏处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属于李松萝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掉进那处无底深渊,却依旧无法填满里面。
李松萝睡醒时,晴朗的太阳光已经变成了昏暗夕阳。
她睡眼惺忪爬起来,脑袋睡得晕乎乎,伸手一摸自己的脸,脸颊都被晒得发热。李松萝转过头去,习惯性到处找谢扶蕖。
最后在院子里找到了谢扶蕖——也看见了月山。
一人一猫并排蹲在池塘边的石头上,脸很专注的朝着水池,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松萝走过去扑到谢扶蕖背上,抱住他脖颈:“你们在看什么?”
谢扶蕖:“池塘里有鱼。”
李松萝靠着他的肩膀往池塘里看,只见小巧的荷叶底下有红鲤摆尾游过。
李松萝:“观赏鲤鱼味道不怎么好吃吧?”
实际上也并没有人想吃鱼。
月山蹲在那里是出于好奇,谢扶蕖也是。
冰原和无尽海都挺荒芜的,他们很少遇到活物。但是极南之域却很热闹,小小的一个院子里有活鱼,还有很多虫子。
把月山留下看家,李松萝拉着谢扶蕖出门,去找成衣铺子。
城内的店铺要比城外更多,门面也更规范,更漂亮,除了装修不同,走在路上的都不是人之外,几乎和现代的商业街没有什么区别。
李松萝路过卖甜水的摊子,停下来观察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异世版奶茶店。
李松萝在现世还没有喝过奶茶。
她买了大碗的芒果红豆冰,分一半给谢扶蕖,两人捧着冰饮,穿过长街。
其实可以直接买两份,但是李松萝已经习惯了从自己的食物里掰一半给谢扶蕖,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两个人是可以分开吃饭的。
中途也有遇到几家成衣铺子,但是李松萝进去看了看,都觉得不满意。
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穿在谢扶蕖身上倒也不至于难看,毕竟穿搭的核心在于脸和身材,而谢扶蕖恰好二者兼有。
但李松萝还是觉得谢扶蕖应该穿点更帅气的衣服,她都给谢扶蕖扎了那么整齐的高马尾。
高马尾就应该配十分整齐利落的衣服。
而且黑啊红啊的颜色李松萝也看腻歪了,想挑点鲜亮的色彩。
李松萝:“刚刚那件的袖子也缝得太难看了,老板还好意思说什么黑色衬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这张脸穿什么颜色不好看。”
“服务态度也不好,为什么没有找个模特把衣服穿上展示给我们看?”
娇生惯养的大王总有很多事情可以抱怨,抱怨结束后又猛吃一大勺冰,边被冰得牙齿痛边把冰块咬得咯吱咯吱响。
总之不会把冰块吐出来——碎碎冰对李松萝来说暂时还是一个有意思的新鲜玩意儿。
相比之前谢扶蕖就要安静得多。
他吃冰也吃得没什么动静,很大一块冰进谢扶蕖嘴里之后就像掉进了黑洞里一样。他脚底下的影子像烟雾一样在地面窜来窜去,时不时贴上墙壁翻进陌生的店铺里面去游荡。
但始终有一线幽黑的怨气缠绕在李松萝裤脚,和那片布料完全的交织在一起,安静贴着她的脚腕和小腿肚。
其他妖怪看不见谢扶蕖的影子,他们的修为相差太大了,自然也就不知道有只恶鬼已经在这座安静祥和的城市里乱窜了。
最后终于找到一家勉强算是让李松萝满意的制衣铺——店主掏出了压箱底的布料,又给李松萝看样衣。
圆领窄袖的衣衫,形制轻快漂亮。
李松萝拿着样布对光看:她对好东西有种自幼耳濡目染的直觉,摸一摸就知道是好布,上面的暗纹也漂亮。
李松萝把样布还给老板:“主布就这块吧,护腕和腰带的皮革要换,样衣这个太差了——玉也差。”
少女纤细而洁白的手指拂过样衣腰带,皮革上镶嵌的温润白玉不及她手指皮肤光彩动人。
一时间让人不自觉信服李松萝的话,让人觉得她挑剔任何东西不够好都是正确的,因为那些东西确实配不上她。
老板呐呐低声:“再好的玉,我们仓库里就没有存货了……”
李松萝浑然不在意的摆手:“等会我让人送几块玉过来。”
和老板交涉半天,李松萝感觉口干舌燥,但是低头却看见自己的冰饮碗已经空了。
她转头,吃掉谢扶蕖刚挖起来的一勺芒果冰,嚼嚼嚼。
把食物咽下去后,李松萝点评:“你吃快点,冰都要化完了。”
装芒果冰的碗外层已经出了一层水珠,打湿谢扶蕖的掌心。只是他对此一无所觉,直到李松萝提醒。
谢扶蕖端起碗,一仰脖子把剩下的芒果冰都倒进嘴里,脸颊被冰块塞得鼓起来。
即使如此谢扶蕖也是面无表情的,冰块在他嘴巴里被咬成碎片。他端着空了的冰碗,指向旁边木架:“李松萝,裙子。”
李松萝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太可爱了,你穿很恐怖的。”
谢扶蕖:“……噢。”
交付完定金,李松萝拉着谢扶蕖回家,路上买了月山爱吃的肉干,也买了一些被褥和生活用品。
之前的被褥都掉进海水里被浸坏了。
第二天制衣铺送衣服上门,送来的衣服除去李松萝给谢扶蕖选的那几套之外,李松萝发现底下还有两套女式的裙子。
李松萝困惑的把裙子拎起来:“赠品?”
看质量也不像赠品。
送货的伙计抖了抖猫耳朵,翘着唇角回答:“这都是您买的呀,裙子是您的侍从定的,他已经付过钱了。”
第60章 无人信仰被抛弃的救世主
侍从?
噢,谢扶蕖——
李松萝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谢扶蕖是她的侍从,她难道对谢扶蕖很坏吗?
李松萝百思不得其解,抱着新衣服回到屋里。
谢扶蕖正在厨房里煮早饭。
早上李松萝起床的时候就闻到烟火气味了,不知道谢扶蕖几点起的床,又是什么时候去买的菜。
她把衣服扔到卧室,自己跑进厨房。
厨房里闷热的水蒸气盘绕,灶上屉笼里不知道蒸着什么,但是李松萝在水汽里面闻到一股甜香味。
她凑过去想掀开蒸笼看一眼,手刚碰到蒸笼就被烫得跳起来;李松萝一边‘嘶嘶嘶’的吸气,一边把烫到的手指伸到谢扶蕖脖子皮肤上。
谢扶蕖抓住她手腕,把她的手拖到面前,低头含住她被烫红的手指。
李松萝干脆在谢扶蕖面前蹲下来:“你煮的什么啊?”
谢扶蕖声音含糊:“想起来了一些糕点的配方,所以尝试着做,李松萝——你好容易受伤。”
他说话时嘴里的舌头卷过李松萝指尖,弄得她手指发麻。
李松萝:“出厂设置的问题。你什么时候买的裙子啊?”
谢扶蕖:“昨天和李松萝一起逛街的时候。”
因为谢扶蕖说话的时候舌头动来动去,总是卷过李松萝麻麻的手指。她干脆不和谢扶蕖说话了,等手指感觉好点了就立刻从谢扶蕖嘴里抽走。
谢扶蕖蒸的是红枣米糕。
从食材上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谢扶蕖很有做饭的天赋,经他手出炉的红枣米糕有种特别的香甜软糯——准确来说,谢扶蕖做什么都特别有天赋。
在这点上谢扶蕖和李松萝完全一样。
不管学什么都很快,事情只分想做和不想做,而没有做不到这种说法。
吃过早饭,李松萝催谢扶蕖去换新衣服,自己也去试穿谢扶蕖买回来的裙子。
谢扶蕖的眼睛分明看不见,但是挑的裙子却很适合李松萝。
白坦领朱红长裙,腰间穿绕过墨绿垂带,披帛与垂带同色,绕在李松萝臂弯里,下摆垂进裙子柔软的褶皱中。
裙子放量足够,视觉上就会出现一种重重叠叠的垂坠感。
李松萝站在等身铜镜面前转了一圈,裙摆随着她转圈而开合垂下。
她感觉新奇——在现代的时候李松萝就很少穿裙子,穿越之后也是一直穿的裤子。
而且李松萝在现代一直留的短发。
可是镜子里的少女乌发过肩,长裙曳地,晴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半张脸上。
李松萝觉得自己好像长肉了。
她惊奇的把脸贴近镜子,看见自己脸颊上出现柔润的弧度,白皙皮肤微微透出气血充足的粉红。
像一个健康的普通人。
李松萝对着镜子,抬手把自己的头发别到耳朵,试着对镜子露出一个笑脸。
她一笑,很明显的虎牙从唇瓣边缘冒出来。
无害美丽的少女面庞霎时生动起
来,尖利的虎牙为她平添了几分少年人应有的活泼叛逆感。
李松萝忽然想到,谢扶蕖之前说过她的牙齿很尖。
以前李松萝都没有注意过自己还有虎牙,而且是上下都有。
她照了会镜子,转身拎起裙摆下楼。
长裙就是这点不好,虽然美丽,但很容易弄脏,如果不拎着的话,下楼梯还很容易绊倒自己。
风从宽阔裙摆间拂过,李松萝有些不适应的并了并膝盖——噫!光溜溜的感觉。
她跑到楼下,看见已经换好衣服的谢扶蕖正在洗碗。
他没戴护腕,衣袖卷过手肘,腰带收束出窄窄的腰,衣袍底下的腿很长。
李松萝拎着裙角走过去,新奇看着穿男装的谢扶蕖。
不是宽大衣袍的初始皮肤,也不是她当初恶作剧心态选的广袖长裙。
男装弱化了谢扶蕖容貌上秀丽的部分,强调了他那显然是成年男性的宽肩展背。这种变化增加了谢扶蕖在外形上给人的压迫感,即使他只是站在那里洗碗,看起来也给人一种是杀手在处理尸体的感觉。
李松萝从后面抱住谢扶蕖的腰,手动测量了一下。
上手之后才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细,视觉效果上总觉得他腰窄,大概是因为有他肩膀作为对比。
李松萝感慨:“谢扶蕖,你怎么这么好,什么都会啊?”
谢扶蕖回答:“我不会生孩子。”
李松萝:“……”
上午太阳大,李松萝牵月山出去溜,顺便看铺子。
她要买一间铺面,用来卖神像。
不止卖她的,也卖谢扶蕖的。
还要去一趟书肆,看看这里流行什么话本。
信仰这种东西,要改变很难,但要夹带私货那就很简单了。
李松萝在现代看过西方教廷历史,实操经验没有,但试试也不会死。
把书肆里销量最好的话本都扫了一遍,李松萝将成捆的书籍放到月山背上,在午饭时间到之前敲定了一间地段很好的店铺,付完钱回家。
她边走,边分神查看自己识海。
识海内的信仰地图又多出来一块,是那支有雕像的商队。
领头妖说话算话,每天三餐吃饭之前都给李松萝的雕像上香,还带动商队里的其他妖怪也给李松萝上香。
其中有个漂亮男妖格外虔诚,每天除了上香之外,还会摘一些新鲜的野花供在木雕旁边。
李松萝的灵力只要靠近商队那块小小的版图,就能闻到淡淡的花香气。
她的肉身在漫无目的的走路,她的灵力也在识海里漫无目的的散步。
走着走着,李松萝发现自己广阔的识海边缘多出来很多黑漆漆的建筑物。
李松萝不禁感到奇怪:自己的识海不是一片巨大的荒芜吗?
她的意识靠近那片建筑,在进入其中的瞬间,李松萝意识到:这是谢扶蕖的识海。
它和李松萝的识海衔接得如此完美,好像它们原本就是一个人的识海那样契合,以至于李松萝在此之前压根没有发现自己的识海和谢扶蕖的识海融在了一起。
这算神交吗?
李松萝走神的思考着——话本上都把神交说得很刺激,好似是两个人的灵魂被抽出肉/体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
但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话本说错了,还是她和谢扶蕖比较特别?
谢扶蕖的识海是一片又一片的黑色剪影,看起来就死气沉沉的。
李松萝在里面转来转去,看到很多古老的建筑,她忽然意识到这是谢扶蕖识海内的信仰地图。
这是谢扶蕖还活着时,作为拯救三界的救世主,所获取的信仰地图。
比起李松萝那小猫三两只的信仰地图,谢扶蕖所拥有的信仰地图广阔至极——有石头堆积的巨大庙宇,有挂满兽头的粗狂祭台,也有沙漠,火山,云雾缥缈的仙境……
所有的信仰地图无一例外都是纯黑色,而且看不见半个信徒。
这是一片被抛弃后彻底干涸的信仰地图,庞大而绝望。
李松萝走了许久都没能走到这片识海的边缘,但她终于在许多陌生的景色中看见了唯一相对熟悉的景色。
纯黑色的无尽海。
数不尽的水母尸体漂浮其上。
无人驾驶的幽灵船穿过堆叠的水母尸体,李松萝走到船只甲板上,看见甲板上刻满了字。
全都是【去死】。
被困在魔渊里的恶鬼终日都在诅咒这个曾被他拯救的世界。
如果他苏醒过来遇见的第一个人不是【自己】的话,恶鬼根本不会试图思考——只会顺应魔渊深处三千多年堆积的怨恨,为三界带来难以预估的可怕灾难。
回过神来,李松萝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和月山走到了家门口。
隔壁的院子门口停着一辆巨型蜥蜴拉的板车,上面堆满箱笼行李,有几个妖族短工正在将这些行李搬进院子里面。
蛇妖屋主揣着他那一大串钥匙,背对李松萝,正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
他注意到了李松萝的动静,回过头来,向自己的冤大头金主露出灿烂笑容:“李姑娘回来了啊?房子住得可还顺心?”
李松萝:“还好。”
蛇妖屋主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刚刚和自己说话的人,介绍道:“这位是从仙界来的阮氏仙府弟子,租了李姑娘隔壁的院子,二位日后就是邻居了。”
树影婆娑下,白衣编发的青年眼眸弯弯向李松萝拱手行礼。
他身姿端正仪态秀美,行的礼李松萝虽然看不懂,但也觉得赏心悦目——他唯一的缺点是长得太漂亮,漂亮得有点雌雄莫辨。
李松萝挑剔的目光将他从头扫到脚,受了礼之后也没有回礼的自觉,以一种惯居高位的姿态颔首。
青年笑笑,垂下手臂:“我姓阮,阮椴鹤——名字笔画比较多,不大好记,李姑娘叫我阮君就可以了。”
李松萝重新点头表示自己有听到,然后牵着月山回屋。月山毛茸茸的挤进门,尾巴一甩将门关上了。
蛇妖屋主打圆场道:“哈哈,李姑娘年纪小,大概是怕生。”
青年垂眼含笑,貌若观音,声音温和:“无妨,我并未生气。”
“小姑娘……脾气坏些也很正常。”
说完这句话,青年又看了眼已经闭上的房门,唇角笑意渐淡,心底仍旧被一种奇异的错愕感所笼罩。
方才所见的一幕犹如魔咒不断盘旋在青年脑海之中。
牵着白老虎的少女白衣红裙,乌发垂过肩膀,雪白的脸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眼眸滚圆而瞳孔黑亮,犹如狸猫似的眼睛,并不因为圆就显得可爱无害——反而很轻易就让人意识到对方是个骄纵的女孩子。
年纪看起来不大,容貌又美丽,故而骄纵无礼也让人觉得无法苛责,只会在心底默默埋怨对方的父母怎么能将如此漂亮的女孩教得高傲轻狂。
这全然是他人的错,怎么忍心责怪一个年轻不懂事的女孩子。
青年回想着对方的外貌音容,若非对方头顶悬着系统标注的红字,他绝不会相信那是——
谢扶蕖的转世。
“谢扶蕖谢扶蕖谢扶蕖——”
李松萝一进屋就松开了手里提着的裙角,然后成功在过门槛时被裙摆绊了一跤;谢扶蕖突然出现,搂住她的腰把她拎起来。
李松萝挂在他臂弯,道:“我们隔壁搬来了一个邻居。”
谢扶蕖:“嗯,我知道,李松萝。”
李松萝:“我出去逛了书肆,还买了个铺子,到时候把我们雕的神像放在里面卖。”
谢扶蕖困惑:“你会经营铺子吗?”
李松萝仰起脸,微微一笑,露出对称的虎牙,十分狡黠:“我已经记下了所有街道上生意最好的商铺,今天晚上就给那些老板托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