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萝并不会经营铺子,也不会钻
营布道,不过她觉得这一点都不影响她发展信徒。
在现代她知道的很多有钱人都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甚至有很多富豪都蠢得令人发指。这些蠢货只需要雇佣聪明的穷人帮自己打理资产,雇佣没有土地但身体强壮的人种植自己的土地,就能收获钱财和麦种。
同理可得——李松萝只需要找到会钻营这些东西的人就可以了,并不需要自己会那些东西。
有时候老板越想证明自己,越想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反而越容易出事。
只要忠诚聪明的臣子够多,龙椅上坐一只猪都会比三条腿的男人更加有机会成为明君。
谢扶蕖一只手拎着李松萝,另外一只手从月山背上拿下粗绳绑好的书籍。
成堆的书籍连月山都觉得有点重,但是谢扶蕖拎在手上,却轻松像是只拎了一个李松萝。
李松萝指挥道:“把书都搬到楼上客厅去,那边光线好,我要把它作为我的书房。”
谢扶蕖抬腿往楼上走去——李松萝趴在他臂弯里,感觉像在吊威亚,只不过谢扶蕖的手臂很稳,压根不需要李松萝那不存在的‘核心力量’。
风吹得李松萝的头发一直扑到脸上,她晃晃脑袋,将落到鼻尖上的发丝吹开。
“我头发长得要扎起来了,谢扶蕖。”
谢扶蕖:“等会放完书,我帮你把头发编起来。”
走上二楼,谢扶蕖放下李松萝,把捆起来的话本拆开,挨个放进昨天刚买回来的书架上。
李松萝侧身斜靠书架左边,曲起胳膊撑着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谢扶蕖。
他沿着书架,严格按照从右到左的顺序放书。
等谢扶蕖放到最左边,恰好迎面碰上靠着书架左边的李松萝。李松萝抓住他手臂,拽得他弯腰靠近,在他脸颊裂纹上亲了一口。
少女唇瓣温热的触感,慢了半拍的传递过来,还带有甜蜜柔软的香气。
李松萝只亲了一口,便松开手,继续靠着书架。
谢扶蕖停了一会,有点意外;李松萝已经好久没有亲过他了。自从两人遇到鬼船孤魂之后,李松萝虽然平时还是和谢扶蕖很亲近,但是再也没有主动的亲过他了。
他沉默片刻,走回书架最右边,换了一行继续放书。
李松萝买的话本够多,新的一行很快就被填满。谢扶蕖走着走着,就又走到了书架最左边。
他停下来不走了,上半身倾斜向李松萝,冰冷的脸颊凑近。
谢扶蕖的头发在早上被李松萝绑成了高马尾,即使此刻弯腰低头,也不会有发丝从脸侧垂下,落下阴影。
青年俊美周正到近乎凌厉的眉眼,就这样无比清晰的抵到李松萝面前。
李松萝摸上他的脸,踮脚在他脸颊裂缝上再亲了一口。
裂缝里在往外冒着很微妙的阴冷气息,落在李松萝唇瓣上,像是呼吸。
但是谢扶蕖脸上的缝隙很多,所以李松萝亲上去时,能同时感觉到很多道‘呼吸’落到自己唇边和脸上。
让她分不清谢扶蕖本人的呼吸和这些裂缝的‘呼吸’。
轻吻一触即分,李松萝站回原地,但仍旧仰着脸,问:“谢扶蕖,我这样亲你,你高兴吗?”
谢扶蕖垂着眼睫,手指摸上被她亲过的裂缝——他需要费一些力气,才能克制裂隙里的怨气不爬出来咬李松萝一口。
“……高兴。”
李松萝笑了一下:“你高兴就好。”
谢扶蕖:“你出去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松萝挽住他胳膊,从靠书架变成靠谢扶蕖:“没有发生什么事呀,就是觉得谢扶蕖你一个人在家里,肯定很想我。”
谢扶蕖把书放完,拿了梳子和工具包,跟李松萝上楼顶去了。
李松萝在逛街的时候买了一些花种,想把它们种进楼顶花盆里。她种花的时候,刚好谢扶蕖可以帮她扎头发。
花店老板介绍说这个种子能种出会说话的花,还会唱歌。
李松萝记住了那家花店的位置和名字,还在花店老板身上留了灵力印记。如果最后种出来的花不会唱歌,她就要去把花店老板打一顿。
出来混江湖,如果骗人的话总是要承担风险的。
李松萝正专心致志的用小铲子给花盆松土,旁边传来青年温和又略带惊喜的声音:“李姑娘?”
李松萝视线往旁边移动,看见隔壁楼顶上站着她们的新邻居,叫阮什么来着?
她盯着对方那种貌好若女的脸看,不到五秒钟,谢扶蕖把她的脑袋掰正,目视前方:“在编头发呢,不要乱动,李松萝。”
李松萝:“知道啦!”
她向旁边挥了挥手,对新邻居示意她有听到。
新邻居手里提着一把花铲,走到屋顶边缘驻足,非常热心肠的跟她们搭话:“李姑娘种的是什么花?”
“我托人运了土来,打算在楼顶种一些风光月。”
“这是我从仙界带过来的种子,也不知道在妖界能不能种活。唉,这种花在仙界也很难种的。”
李松萝不能转头,低着眼皮慢吞吞往花盆里倒自己买回来的种子,很率直的回答:“在本土都养不活的花,移到新环境里面肯定会种死。”
青年愁眉苦脸:“是啊,我也这么想,还在纠结要不要去寻一位靠谱的花匠来。但是我又不喜欢别人乱碰我的花,我觉得赏花就一定要赏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花,他人插手便会破坏赏花的意味。”
李松萝感觉他这句话有点像在暗示什么,但是因为记不起这个人的名字,所以一时半会也弄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暗示什么。
对方却已经自顾自转移了话题:“啊对了,李姑娘,这位是你的……?”
李松萝不想让其他人老是把谢扶蕖当成自己的侍从或者男宠,便回答:“我哥哥。”
“哥哥?”青年诧异,再度打量谢扶蕖,“你们是亲兄妹?”
李松萝:“双胞胎,怎么,不像?”
青年微笑:“像极。”
谢扶蕖从头到尾都没跟阮椴鹤说话,全然无视了他。
将鹅黄色的发带绑好蝴蝶结,谢扶蕖才开口:“绑好了。”
李松萝放下花盆,正习惯性的想把手上泥巴擦到谢扶蕖衣摆上,但是一低头就看见了谢扶蕖那带着精致暗纹的白色衣摆。
……对哦,谢扶蕖今天穿的新衣服。
李松萝遗憾的放弃擦手,直接掏出镜子照了照:长过肩膀的头发都被编束盘起,鹅黄发带穿插在编发之间,在发顶打了个很标准的蝴蝶结后还余下很长一段,一直垂到她肩膀上。
李松萝惊奇:“谢扶蕖,你以前给女孩子编过头发吗?”
谢扶蕖撤走椅子,在李松萝脚边坐下,很快的回答她:“没有。”
他语气很肯定,“我只给自己扎过低马尾,有段时间我的头发长得有点长。”
李松萝:“第一次就能编得这么好,谢扶蕖你真是个编头发的天才!”
谢扶蕖嘴角小幅度的向上翘,淡淡的笑容从他脸上隐晦闪过。他低下头,捡起李松萝的裙摆,将它向内折,从工具包里拿出针线。
他以前会缝纫,虽然已经死了很久,但这项技能就像做饭一样,留存在肌肉记忆里。谢扶蕖只要拿起针线包,就能记起来怎么缝制衣服。
李松萝没注意到谢扶蕖在干什么,放下镜子之后往旁边看了眼——隔壁楼顶上已经看不见新邻居的身影了。
只有几个妖族的短工在往楼顶铺泥土,为之后种花做准备。
李松萝把种好的花盆挪到旁边,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裙角被谢扶蕖攥在手里。
谢扶蕖没松手,李松萝被他拽着裙摆,也走不远,干脆坐回去,手臂支在膝盖上,捧着脸:“谢扶蕖,我们弄个屏障隔开邻居吧。”
谢扶蕖困惑:“你不喜欢邻居吗,李松萝?”
李松萝眉头皱起:“他的长相是我不喜欢的类型,而且我讨厌谜语人。”
她可以说很多似是而非的话让别人猜,但如果别人说谜语来浪费她的时间,那就很该死了。
连将死之人宝贵的时间都浪费,这种人应该拖出去五马分尸。
谢扶蕖打好结,低头咬断线:“好了,起来走两步,李松萝。”
李松萝站起来,原地跳了跳——她发现裙角被谢扶蕖向内折缝了起来。这样裙子就变短了,露出脚腕,不会影响她走路。
她转动裙摆左看右看,转身时飞扬的裙摆拂过谢扶蕖脸庞。
霎时谢扶蕖脸颊上,被裙摆拂过的地方,有种被香气打了一巴掌的感觉。
他攥住了划过脸颊的裙摆——李松萝停下:“怎么了?”
谢扶蕖慢吞吞松手,被抓皱的石榴裙从他掌心滑落。
“最后确定一下缝线收尾的位置。”
他忘记了喊李松萝的名字,只感觉到自己心口的位置越发空荡荡起来。
“松——萝——”
楼底下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李松萝跑到楼顶栏杆边,往底下看:院门外站着年轻的剑修和一如既往花枝招展的仙族青年。
今天她们穿的衣服格外轻薄,年轻剑修难得穿了裙子,双马尾依旧编得很精致,发尾绑着新的月光石坠子。
李松萝:“小夏喊我们下去玩!”
她拉住谢扶蕖手腕冲下去,被缝短的裙摆不会再绊倒李松萝,只在她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里舒展开,像一朵刚盛放开的石榴花。
她跑得太快,编发上缠绕的鹅黄发带向后飘扬,柔软的丝绸划过谢扶蕖脸颊。
谢扶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死,他只是恶毒的怨恨所有活着的东西,所以魔渊里才会一个活物都没有。
活着的生物都是被谢扶蕖杀死的。
遇到李松萝后他的杀意被李松萝约束,但他同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死这件事情。
神志清醒之后,谢扶蕖在琢磨怎么搞死更多的人。
他都死了,理所当然要很多幸福的活人给自己陪葬。
但唯独此刻。
李松萝拉着他跑下楼梯,握住他手腕的姿势在下楼梯的过程中变成十指相扣。
谢扶蕖忽然怨恨的想:为什么我要死?
为什么我不是活人?
活人就可以看见李松萝长什么样子。
活人不需要依赖味觉或者听觉去感受李松萝,他们有一双可恶的眼睛,稍微转动视线,就可以看见李松萝的模样,看见她穿什么样的裙子,编什么样的头发。
活人和李松萝一样有心跳,贴近时心跳声亲密无间的交织。
真嫉妒那些活着的东西。
真该死啊。
第62章 海边泡水难吃,赔钱!
林季夏买了山楂冰,请李松萝和谢扶蕖。
李松萝看见她手里拿着两碗山楂冰,一碗给自己,一碗给谢扶蕖。
她偏过头看了眼谢扶蕖,还有点不习惯谢扶蕖自己单独吃一个碗。
李松萝问:“谢扶蕖,你的是什么口味?”
谢扶蕖把自己碗里的山楂冰挖了一勺给她:“山楂的。”
李松萝点点头,心满意足,把自己碗里的山楂冰也挖了一勺给谢扶蕖:“我的也是山楂的。”
阮乌雀看她们分享一样口味的山楂冰,扭头看向林季夏。
林季夏已经吃了一半了。
他很惆怅的叹气,自己给自己喂了一勺,自言自语:“小阮,没有人关心的时候,也要好好吃东西啊。”
林季夏:“……?”
坐在檐廊下吃完了冰,林季夏说出来意——她是来找李松萝去海滩上泡水玩儿的。
林季夏练剑,风雨无阻,练五天休两天,今天刚好是她休的第一天。她在贴着城规的那面城墙上看见了本地景点宣传,其中一个宣传是月湾海滩可以泡水。
入场费按人头算,三颗灵石一个人,不限制时间,进去不许自带食水,内场食水费用另算。
李松萝含着半化的甜水抿了抿,咽下去:“你们钱够吗?”
林季夏:“租到了便宜的房子,还剩下很多灵石,该吃吃该玩玩,挣钱就是为了花钱。”
李松萝没意见了。
她在现世都没去过海滩——无尽海不算,那里只有浮冰和海盗,算什么海滩。
月山不愿意热天出门,和金鱼一起泡在水池子里,在李松萝喊它名字的时候,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
李松萝站在水池边,搓它的脸,掰它尖尖的牙:“你自己不去的,可别后悔,我不给你带吃的噢!”
月山抖抖胡须,把脑袋从李松萝掌心挪开,歪到旁边一颗凸出来的石头上,压坏了两朵开得很盛的水莲花。
月湾海滩仍旧在城内的范围,距离李松萝住的地方很远,途中路过林季夏她们住的地方——林季夏指给李松萝看。
成排的房子,没有带院,但空间也不小,从一些支开的窗户往里看,一应家具俱全。
林季夏说这边的房子一个月五十颗灵石,非常划算。就是她的邻居有点吵,被她上门‘劝诫’了一顿后现在很安静,没啥缺点。
沙滩上铺满白色细沙,身上只挂了一点布条或者干脆□□的男男女女们走来走去,有的在散步,有的躺在沙子上晒太阳。
也有的在游泳,或者冲浪。
妖族没有男女之防,能来极南之域的外族人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都入乡随俗的也‘开放’了起来。
李松萝抱膝坐在离海水很近的地方,这里的海浪很大,她只需要坐着不动,冲过来的海浪就会‘哗’的一下淹过李松萝头顶。
然后又‘哗’的一下退回去。
被淹没的时间很短,只有五秒钟左右。李松萝就在那短暂的五秒钟里,咕噜咕噜的体验‘限时游泳’。
李松萝没去海水完全淹没的地方,因为她不会游泳。
谢扶蕖刚开始还蹲在李松萝旁边,但他完全不挣扎,第二个浪就把他卷走了。
他抱着膝盖浮在稍远的海面上,长马尾在海水里飘来飘去。
越飘越远。
沙沙的脚步声靠近,李松萝瞥见阮乌雀走了过来。
阮乌雀手里提了个木桶,里面装着他捡的五颜六色的贝壳。
阮乌雀:“你怎么没下海啊?”
李松萝:“我不会……”
海浪涌过来了,淹过李松萝头顶,淹过阮乌雀膝盖。
阮乌雀被海浪冲得‘嚯’了一声。
李松萝:“咕噜咕噜咕噜——”
海浪退回去了,李松萝接着说刚才没说完的话:“我不会游泳。”
阮乌雀:“修为很高的妖不是可以在水里呼吸吗?”
李松萝:“那你今天可以长见识了,因为强大如我就是不会在水里呼吸的。”
阮乌雀提着他的贝壳,满脸震惊的走掉了。
李松萝继续坐在水边体验限时游泳,每次被海水淹过头顶的那种感觉很刺激。
直到她发现不远处有两个妖怪在露天席地搞野战。
其他人都是一副对此情景习以为常的模样,有的在看了那对野鸳鸯几眼后自己也加入其中。
海浪没过紧贴的□□,妖族外露的器官保留有野兽的特性,李松萝感觉自己耳边响起了男播音的声音。
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
其中甚至有一位狗耳朵的女妖□□巨物甚为魁梧。
李松萝觉得这海水是不能泡了。
难怪大家但凡有点钱,都喜欢在家里建私人泳池。
她赶在下一次海浪扑过来之前站起,起得太猛了,眼前顿时闪过一阵低血糖的眩晕,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海浪冲倒。
等海浪退去,沙滩上留下一个仰面躺倒生无可恋的李松萝。
阮乌雀再度从她旁边路过,仍旧提着他那个桶:“大王,你怎么了?被妖族的野外节目震撼到
了吗?”
李松萝不解:“你以前来过极南之域?”
阮乌雀:“没来过。”
李松萝更不解了:“那你为什么这么镇定?仙族的男女关系也这么开放?”
阮乌雀挎着木桶,摊开手:“我又不是第一天到妖界。”
阮乌雀反而觉得李松萝的反应很奇怪。
因为李松萝是妖城里来的妖,妖城的那些大王举办的宴会比这个开放多了。
李松萝觉得自己和阮乌雀聊不来,爬起身拍了拍自己胳膊上沾到的沙子,去找谢扶蕖。
海面上飘着不少妖,李松萝放眼望去,没看见谢扶蕖。
她把手往眼瞳上一盖,以灵力的视角去看。
海波浩荡,无光世界,代表活物的光点犹如漫天萤火飘荡。
李松萝看见一线漆黑缠绕在自己脚腕上,末端一直蔓延到海水里面去。她顺着怨气往远处看,在极远的地方看见一团巍峨山峦。
搞不懂谢扶蕖是怎么飘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
李松萝睁开眼睛,走进水里慢吞吞的游。刚刚体验限时游泳的时候,她学会了在水里憋气。
游泳这种事情,只要学会了憋气,就已经学会百分之八十。
越远离岸边,浪越大。李松萝很快就游不动了。她放松四肢,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漂浮在水面上。
吊带抹胸和短裤的布料在海水里变得很柔软,这是李松萝在进入海滩之前换的清凉套装。
但是她没有拆头发,编盘得很整齐的头发即使在海水里面也维持了造型,只有鹅黄色的丝绸发带,很飘逸的浮在水波上,水光倒影在李松萝外露的皮肤上面,像闪闪发光的鳞片。
缠绕在李松萝身上的怨气在不知不觉间变多了,悄悄推着她往谢扶蕖那边靠近。
那片海域远离岸边,已经属于危险的,可能会遇上海兽的危险区,所以空旷无人,只有碧蓝的海波起伏。
李松萝半眯着眼,感觉到自己脑袋撞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脑袋;她微微侧脸看过去,看见谢扶蕖双手交叠按在胸口,十分安详的浸泡在水里,只留下一张苍白又俊美的脸仍旧浮在水面上。
如果有路过的妖,肯定会被谢扶蕖吓一跳。
因为他看上去很像被淹死的水鬼。
一些没有被扎上去的碎发曲绕的黏连在他苍白皮肤上,他上半身没穿衣服,皮肤在太阳底下白得泛光,蔓延在脖颈和胸口的裂缝也同样变得十分显眼。
李松萝忍不住把手贴上去,摸到青年胸肌上。
本来皮肤就很冷了,冒着阴气的裂缝却更冷,对比之下,周围的海水都变得暖和了。
谢扶蕖一下子浮起来,原本泡在水里的长马尾垂下,湿淋淋贴着脊背。
他的背肌理分明洁白胜雪,从肩胛骨往下收窄成微微下陷的腰。乌黑的发像某种广阔绮丽的纹身那样吸附在他背上,黑与白对比鲜明,有粼粼的水光在他皮肤上游走。
李松萝看着他发呆,直到谢扶蕖凑过来,用潮湿的脸贴着她的脸,手臂轻轻托起李松萝肩膀。
李松萝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谢扶蕖,我们别游了,上岸吧。”
谢扶蕖答了声好,拖着李松萝慢慢往岸边游。
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海水时不时漫过李松萝身体,人浸泡在水里时会有轻微的失重感,完全被液体包裹又让人本能的放松。
大概是因为类似的环境会唤醒人在羊水之中的隐藏记忆。
李松萝放松之后就懒懒的不想游,爬到谢扶蕖背上趴着,时不时装模作样划两下水。
水波拂过她的手臂,谢扶蕖泡在水里的头发也拂过她手臂。
谢扶蕖的头发明明很顺滑,但是一碰到李松萝手臂,就自动触发打结——纤细冰冷的发丝错乱纠缠,像一张网绕在李松萝手臂上。
李松萝没有发现,下巴搭着谢扶蕖肩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我觉得家里那个池子太浅了,如果挖深一点,刚好可以在家里泡水。”
“极南之域的冬天和夏天一样,我们家真的很需要一个游泳池。”
她趴在谢扶蕖背上说话的时候,丝绸的鹅黄发带从脸颊侧面滑落,湿漉漉贴到谢扶蕖肩膀上。
发带的尾端被水流浮动,短短的一截拂过谢扶蕖喉咙。
怨气轻轻卷起发带,将它压平,毫无间隙的贴在谢扶蕖胸口皮肤上。
他若无其事的划水,游得很慢。
李松萝:“刚好,等会回去的时候会路过集市,可以顺路买铲子回去挖泳池。”
等游到浅水区,没办法再游了,谢扶蕖只好站起来,牵着李松萝往岸上走。
黏连在皮肤上的丝绸带子抽离,划走时在皮肤上留下了微妙的触觉痕迹。
谢扶蕖将李松萝垂到胸口的发带理到脑后,冰冷又滴水的手指碰到李松萝耳尖。他动作太轻了,碰得李松萝有点痒,不禁缩着脖子躲开。
“好痒——有水滴到我耳朵上了都。”
沙滩上有卖吃的,标价很贵,美曰其名本地特产。
不过一些海鲜炒面,炭烤水产之类的。
李松萝买了一些自己没吃过的水产尝味道,处理不够彻底的水产带有一股奇怪的腥味。她吃不惯,咬了两口,眉头紧蹙,旁边谢扶蕖已经直接把嘴里的东西吐掉了。
阮乌雀也皱巴着脸,“好像没烤熟哕——不行二十颗灵石……好腥哕——不行二十颗灵石……”
谢扶蕖把李松萝手里那份拿过来,转身回到摊位面前,‘啪’的一下将其拍到老板脸上;他手劲太大,贝壳碎在老板脸上。
老板是只特征明显的袋鼠妖。
谢扶蕖面无表情:“难吃,赔钱。”
第63章 水波流转年轻的炫耀欲望
景区坑人,吃进去的钱历来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不过前提是没有遇见谢扶蕖。
恶鬼甚至不需要真的触犯极南之域禁武规定,只是站在那里直冒怨气,就吓得沙滩上的妖四窜逃跑,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但是钱要回来了。
李松萝用退回来的灵石买了四串糖葫芦和四碗冰镇红豆汤圆,吃完之后两两散伙,各回各家。
分开之前,李松萝说有空去找林季夏玩。两个小姑娘击掌为誓,然后分开。
回家路上,李松萝顺道买了挖池塘的工具。大部分工具都让谢扶蕖拎着,但李松萝也没空手,怀里抱着一个铁铲。
接下来的一整天就是给池塘放水,拔掉睡莲。李松萝干活挺积极,就是爱摸鱼,拔睡莲拔着拔着,就趴在石岸边开始数蚂蚁。
还没数到一百,被谢扶蕖托着腰举起来,放到一边的假山上。
谢扶蕖自己三两下拔完了剩下的睡莲,此时天色也已经黑了。
池塘里还剩下淤泥没有清理,但李松萝觉得吃饭比较重要,拖着谢扶蕖先去厨房吃晚饭。
夜色渐深,今日白天明明是个晴天,太阳高挂,傍晚时分天际也有明月影影绰绰。但在后半夜,却骤然乌云密布,整个极南之域被一片昏沉沉暗色笼罩。
月湾海滩结束了营业,商贩收拾家当,清点收益,准备回家。
袋鼠妖把没卖完的巨大生蚝装进冰袋里,预备明天随便烤烤再卖出去。至于臭味,多放点调料品也就糊弄过去了。
同行的蜥蜴妖看见了,忍不住:“这些生蚝不是你前天进的货吗?明天还接着卖?”
袋鼠妖满不在乎:“这里是极南之域,禁止动武。”
蜥蜴妖:“你也不怕再遇见今天那个怨鬼。”
他提到怨鬼,让袋鼠妖又想起了今天被恶鬼找上门来要求退款的事情。恶鬼那张苍白冷峻的脸,只是在他脑海之中浮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袋鼠妖就感觉自己皮肤上又要冒起一层惊惧的鸡皮疙瘩了。
但是想到钱。
袋鼠妖伸直脖子,虚张声势:“哪里会这么倒霉——再说了,我已记住他的脸,下次不卖给他就是了!”
蜥蜴妖耸了耸肩,推着自己的小推车离开。
袋鼠妖对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也推着自己的推车赶紧离开。
深夜的街道清冷而幽暗,因为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的缘故,地面连影子都看不见一个。袋鼠妖走着走着,不自觉左顾右盼。
太安静了。
虽然说这个点确实已经很晚了,但平时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多少还会听见两边住户的声音。再不济,也还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但是今天的夜晚却什么声音都没有,袋鼠妖只听见了
自己的脚步声。他越走越心慌,越心慌便跑得越快,脚步声急促密集。
跑着跑着,袋鼠妖猛地一回头——刚刚他听见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但是身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袋鼠妖心脏扑通乱跳,咽咽口水回过头去,正要安慰自己不过是听错了,却看见一团模糊的阴影顺着推车两边攀爬起来。
他不禁发出一声尖叫。
同一夜,集市生意最为火爆的九家店铺老板,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进入了一处华美宫殿。
宫殿内光线极暗,粗略一眼扫去似乎是处处华丽,但细看却又会发现实际上哪里都看不清楚。
中间的石道上点着长明灯,最上面的位置坐着一位形容模糊的黑影。
黑影开口说话了,声音居然很年轻,像小姑娘的语调。
“我有一家木雕店,希望它能变得生意红火,诸位皆是生意上的佼佼者,有什么建议能帮助到我吗?”
虽然是询问,但黑影的语调带有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气势。
*
昨夜阴了半夜,第二天居然又是晴天。
李松萝趁早上太阳还不大晒,牵着月山出门遛弯。
只要天气不热,月山还是喜欢出门的,四只脚轻快的跑,把李松萝手里拽着的套绳都绷直。
路过早市,寒气蒙蒙的白雾里飘荡着热食的香气。李松萝拽着月山进去买了吃的——也听见隔壁买早饭的本地妖在闲聊。
“月湾海滩今天一早挂了休息的牌子,这是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那边死了个妖,眼睛都被挖走了,巡逻卫今天早上才把尸体抬走呢。”
“怎么可能!这可是极南之域,何人如此大胆,敢在重寄殿下治下行此恶事!”
“谁知道呢,月湾附近住户那么多,但听说昨天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昨晚后半夜天气也怪,乌云遮得一点太阳光都看不见。”
……
他们八卦了几句,却并没有完全围绕那件事情聊天,不一会就开始说起别的事情。
毕竟极南之域这么大,建城至今其实并非完全没有发生过暴力事件。只是都是小事,从来没有闹大过,只要不闹大,那位妖君也不会事事都管。
李松萝分心听了一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上的肉饼已经被月山咬走了好大一口。
她看了眼剩下肉饼上大猫的牙印子,下不了口,干脆将剩下的肉饼都塞进月山嘴里。
回到家,李松萝看见谢扶蕖手拿铁铲站在池子里,正在清理淤泥。
他衣袖卷过肘,裤子卷过膝盖,露出雪白的小臂和小腿。虽然那皮肤白在太阳底下都过曝了,但是因为肌肉线条明显,一点都不显得文弱。
尤其是当谢扶蕖用铁铲铲起淤泥时,小臂肌肉绷紧,蜿蜒的裂纹移位,在晴光下显得格外诡艳。
李松萝靠在紫藤花回廊的支柱上看了会,等看够了才拎起裙角上前。
现在裙子的长度已经不绊脚了,但是池塘旁边堆了很多淤泥,李松萝怕弄脏裙子,所以还是将裙角拎起。
她左挪右跳,脚步轻盈踩到池塘边的石头上:“谢扶蕖——”
谢扶蕖停下动作向她走过来,白净面颊上还沾着几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去的泥巴。
李松萝掏出手帕往他脸上擦,把那张好看的脸擦干净后,她才从斜挎包里掏出油纸包裹的煎饼,喂到谢扶蕖嘴边。
谢扶蕖两手都沾了泥巴,就着李松萝的手吃了两口。
李松萝:“池塘里的锦鲤呢?”
谢扶蕖:“放进琉璃水缸里了。”
李松萝耐心的把煎饼喂完,才跑去看鱼。
琉璃水缸是她前天买的,长方体的外形,表面有花纹,里面放了水和鱼——花纹把红鲤鱼的形状扭曲得有些奇怪。
水缸挨着窗户,窗户上插着纸风车,外面就是池塘。
李松萝把脸贴到琉璃上面,看见一个在池塘里走来走去,形状模模糊糊的谢扶蕖。她用手指抵着琉璃上面谢扶蕖的倒影,倒影移动,李松萝的指尖也跟着移动。
大红金鱼穿过倒影和李松萝的指尖,尾巴一甩,水波流转,层层涟漪中,谢扶蕖模糊的影子被杂糅成一团色彩。
李松萝忍不住,两手撑着地板喊了两声谢扶蕖名字。
她喊第一声时谢扶蕖回头了,等李松萝喊第二遍时,谢扶蕖已经走到窗户面前。
“怎么了?”
他微微向窗户里倾斜身体,疑惑的望着李松萝。
李松萝一下子翻身站起来,踮脚往谢扶蕖唇上亲了一口。
她起得太快,腰间墨绿垂带落进装了水的琉璃水缸里,惊得大红鲤鱼摆尾游开,水面不平稳的起伏。
李松萝亲完谢扶蕖,转身若无其事的跑上楼,脚步将楼梯踩得踏踏响。
一口气跑回卧室,李松萝摊开手倒在床上发呆。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李松萝又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那样。
只是隔着琉璃水缸看谢扶蕖的影子,越看越心痒。
影子本来就是抓不住的东西,更何况隔了一层琉璃,又隔一层水波。
但越是抓不住,就让李松萝心更痒。
难以形容的胜负欲作祟,少年很年轻的那种炫耀心理让她忍不住把谢扶蕖喊过来——她只喊了两声,飘忽不定的‘影子’就自己走了过来。
每次谢扶蕖听她话的时候,李松萝心底便轻飘飘的冒起满足感。
越想越觉得脸上发热,心脏也跳得很快。
李松萝捂住脸在床上滚来滚去,枕头被子都被她踢到了床底下。
谢扶蕖研究了一下材料,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砌瓷砖。
瓷砖也是李松萝前天买回来的。
妖界不会烧制瓷器,但是极南之域有很多从人界来的商人,人界的货物在三界之中都非常畅销。
敲门声突兀响起,谢扶蕖没理,将那块画着花花草草,颜色花里胡哨的瓷砖贴到池壁上。
没有人搭理,但敲门声坚持不懈。
不一会儿,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二楼响下来。听见脚步声时,谢扶蕖才停下手头动作,注意力随着那脚步声移动。
李松萝刚才大概是在睡午觉,脚步声轻浮散乱,估计还没睡醒。
谢扶蕖放下工具,跨步出去,正好和跳下檐廊台阶的李松萝碰上——李松萝确实是刚从午睡里被吵醒,鞋子都只穿了一半,脚后跟踩着鞋跟,拖拖洒洒的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邻居那个仙族。
李松萝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
仙族邻居今天穿得很花,宝蓝色圆领袍衬得他肤色如雪,笑容灿烂。
李松萝搞不懂他有什么可笑的,遂抱着手臂倚门看他。
仙族邻居托起一个精致的食盒:“这是我做的一些仙族糕点,希望你不要嫌弃,拿回去和你哥哥一起尝尝——我手艺还算可以,做出来的东西应当不难吃。”
他说话时带着笑,非常非常隐晦的打量了李松萝一眼。
她刚刚大约是在睡午觉。
头发都拆散了,卷卷的的披在肩头,脸很素,白净,下巴尖尖,但脸颊上又有一点肉,残留着被枕头压出来的小片红痕。
她抱着胳膊靠着门,一副被吵醒了脾气很差的样子,挑剔的目光扫过邻居手上食盒——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食盒很漂亮。
漂亮的男人令李松萝厌烦,但漂亮的盒子却让她心情好了点。
她从邻居手上接过盒子,把门关上,转身就看见谢扶蕖站在挂满紫藤花的回廊底下。他刚从水池里爬起来,依旧是衣袖卷过胳膊肘,裤脚挽过膝盖,一副利落的干活的造型。
李松萝踩着鞋子拖拖洒洒的走过去,侧身坐在栏杆上,打开食盒。
里面躺着四块味道很香的甜点,淡粉色半透明,看形状像果冻。
李松萝擦擦手正要拿起一块尝味道,手腕却被谢扶蕖捏住。
第64章 你喜欢谁李松萝觉得谢扶蕖要亲她……
李松萝疑惑的抬头看他——谢扶蕖为了抓住她手腕,人是弯着腰的。
阻止了李松萝吃东西的动作后,他也没有松开手,就着这个姿势半蹲下来,拿起李松萝刚刚擦过手的帕子,往自己手上擦了擦。
擦过手,谢扶蕖将果冻似的糕点掰下一小块,放进自己嘴里。
很清甜的花瓣味道,淡淡的,没有毒。
他把掰开的那一块拿起来放到李松萝手心:“这
块可以吃,李松萝。”
李松萝觉得很好笑,“你怕他下毒?我们都不认识的——”
说完,李松萝把剩下的糕点抛进嘴里嚼了嚼。
李松萝:“吔,好淡。”
李松萝不喜欢清淡的口味,“你还吃吗?不吃的话我拿去喂月山。”
谢扶蕖从盒子里又拿走一块:“不吃了。”
李松萝抱着剩下的糕点跑去找月山——最后在池塘边找到了大猫。
白猫在堆积的淤泥里面打滚,站起来时长毛湿漉漉往下滴着泥水。
李松萝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再看大猫有要扑过来撒娇的趋势——她转头就跑,月山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在玩追逐游戏,兴奋的嗷了一声,纵足追去。
裹满泥巴的肉垫在木地板上留下硕大的梅花脚印。
在它正要威风一跃跳进客厅里时,被谢扶蕖抓住了后脖颈;大猫四脚朝天蹬腿挣扎,但谢扶蕖不为所动将它揪走,拖去院子里冲水清洗。
猫科动物大概都不喜欢被水浸没的感觉。
月山明明会游水但就是讨厌洗澡,被谢扶蕖按进水桶里时,尽管打不过,它还是发出了很大的嗷呜声进行抗议。
李松萝趴在二楼露台栏杆上往下看,大猫在水桶里扑腾得水花四溅,那只超大号水桶愣是没能完全塞下它。
泥巴色的水花里渐渐能看见月山雪白的毛发。
而无论月山叫得多惨骂得多凶,谢扶蕖始终面无表情的用左手按着月山后脖颈。
猫毛很白,但是谢扶蕖的手背更白,暗色血管和黑色裂缝像纹身穿插铺陈在他手背和手臂上——随着他骨感明显的手腕,小臂流畅的肌肉,蜿蜒起伏。
李松萝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身后,她刚刚跑走的时候也踩到了淤泥,鞋子在地面留下一串泥巴脚印。
不止鞋底,裙角也有飞溅上去的泥点。
李松萝悄悄缩起脚,把裙角有泥点的地方折到里面去,又把脏了的鞋子踢进椅子底下。
做完了,她仍旧忍不住摸一摸自己后脖颈。
谢扶蕖的手很大,如果像摁住月山一样摁住她脖颈的话……
谢扶蕖才不会这样做呢!
李松萝截断了自己毫无由来的联想,重新趴回栏杆上往下看。
谢扶蕖干活儿效率很高,靠着强大的武力压制,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将月山这样的大猫从头到脚都洗得干干净净。
他手劲一松,月山窜出去,狂甩脑袋,甩出去的水雾在太阳底下被照出道彩虹光来。谢扶蕖拎起脏水桶,穿过那层光晕晕的水雾,去换水了。
月山跑到二楼,闻着味道凑到食盒旁边,张嘴咬走了剩下的糕点。对于它的体型而言,糕点过于精致小巧,它咽下去后也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便走到李松萝旁边卧下,慢悠悠舔自己身上还在滴水的毛发。
李松萝听到谢扶蕖踩上楼梯的脚步声。
原本谢扶蕖走路是没有脚步声的。李松萝被他吓了几次后,强烈要求他以后不管走到哪,都要弄出一点动静来才行。
之后谢扶蕖走路才开始有了明显的脚步声。
月山停下舔毛——这几天它老被谢扶蕖抓去洗爪子擦耳朵,一闻到谢扶蕖的气味靠近就发怵。
确认谢扶蕖在往二楼来后,月山爪子也不舔了,纵身从露台跳到底下回廊顶上,压倒一大片紫藤花。
它体型庞大,落下去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李松萝从书柜上随便抽了一本书拿在手上,翻开第一页假装自己在看书,实则眼角余光一直在看楼梯。
不过几秒钟,谢扶蕖出现在她视线里。
他手上拿着鸡毛掸子和抹布,先给书柜和窗户掸灰,然后用抹布擦,不时踩过地面的泥巴印子,但是毫无反应,既不低头,也不停下手里的动作。
李松萝困惑:没看见?
但是谢扶蕖打扫卫生时,一直能很精确打扫掉脏的地方。她还以为那些普通的脏污谢扶蕖也可以感觉到,所以才能把家里打扫得这么干净。
难道她猜错了?
李松萝漫不经心的翻动话本,一心两用,边想谢扶蕖能【看】到的范围,一边自己用眼睛看着话本的内容。
好巧不巧,那是一本以恋爱为主题的同人话本。
主要讲述了仙界公主和前世之间剪不断理还乱你爱我时我不爱你我心动时你却已经断情绝爱的虐恋故事。
类似的话本李松萝之前也看过。
不过之前她看的话本都是捏造一个角色和前世谈恋爱,但这本里面是男女主均却有其人——作者显然是这两个人的狂热CP粉,在后记里面罗列了一大堆参考古籍,以此来证明她的CP是真的。
李松萝把翻完的话本按到胸口,眉毛不自觉皱起来。
她自然知道话本不可信,谢扶蕖也不可能花上那么多时间去和别人谈恋爱。但李松萝还是很不高兴。
有种【自己】被造谣了又没处理论的憋屈不爽。
李松萝在躺椅上翻了个身,侧躺着:“谢扶蕖——”
谢扶蕖拿着扫把在扫露台上的落花,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以示疑惑。
李松萝用卷起的话本抵着自己下巴,“你喜欢仙女吗?”
谢扶蕖继续扫地,语气温温平平:“不喜欢。”
李松萝:“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谢扶蕖:“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李松萝。”
李松萝诧异:“难道你喜欢男孩子?”
谢扶蕖终于停下扫地,转身面朝向李松萝。
院墙外的那颗蓝花楹开花实在是开得太盛,只需一阵微风拂过,大片大片的花瓣就像连绵春雨一样落下来。
烟紫色的花瓣落了谢扶蕖一头一身,但他好似没有察觉,沾着满身花瓣走到李松萝侧躺的摇椅面前。
谢扶蕖走近,李松萝感觉这是【谈话】的氛围,不自觉把身体翻过来,意图从躺椅上坐起来。
她稍一努力,躺椅圆滑的晃动,李松萝霎时失去平衡,手脚乱舞了一阵,压在心口的话本滚落在地。
谢扶蕖伸出一只脚踩住了摇椅脚踏。
刚刚还兀自晃动不已的椅子一下静止。李松萝想要抓住摇椅扶手坐起来,但是因为紧张所以抓空了一下,第二下才心慌慌的抓紧了摇椅扶手,坐起来。
谢扶蕖立在摇椅面前,身体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整个摇椅笼罩。
李松萝抬起头看他,最先看他眼睛:谢扶蕖眼睛还是和之前一样,浅色,灰扑扑的,没什么光彩。
李松萝:“……我说中了?”
谢扶蕖:“我是异性恋,只会喜欢女人。”
“——噢。”
李松萝松开摇椅扶手,又躺回去,“那你刚才一直不回答,吓我一跳。”
谢扶蕖:“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李松萝。”
李松萝把自己掉到地上的话本捡起来,“就问问嘛,我刚好在看和爱情有关的书。是谢扶蕖你说话不说清楚的!说什么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尾音拉长,李松萝停顿了几秒,再度抬起眼睫向上望谢扶蕖。
谢扶蕖只是站着,没有弯腰也没有蹲下来,这个高度让李松萝看他看得很费劲,只能看清楚他的喉结和下巴。
李松萝用话本给自己打风,慢吞吞道:“不过,我也是女孩子唉,谢扶蕖。”
“你不喜欢我吗?”
又有风从露台上吹过来,吹得谢扶蕖头发和衣角都簌簌响。沾在谢扶蕖肩膀上的花瓣被吹落,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施施然落到李松萝散开的裙面上。
谢扶蕖没有说话,李松萝却能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越来越强烈起来。
她感觉脸上有点热,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和谢扶蕖说了奇怪的话,还是因为今天这个破太阳特别的晒。
李松萝将话本摊开,慢慢从自己心口往上挪,直至遮住自己的下巴,嘴唇,最后是半张脸。
但是她的眼睛仍旧露在外面,向上望着谢扶蕖。
李松萝在等谢扶蕖回答她。
谢扶蕖慢慢俯身。
他的脚仍旧踩着摇椅,原本圆滑的椅子现在被牢牢固定在原地——躺在摇椅上的李松萝也被固定在摇椅和谢扶蕖胸口这一片空间里。
随着他越俯越近,那片狭小的空间正在被挤压,变得越来越小;谢扶蕖的衣角垂落到李松萝裙子上,盖住了她裙面上的花瓣。
但他头发沾到的花瓣,却随着谢扶蕖俯身,而慢悠悠飘落到李松萝衣襟和额头上。
李松萝感觉那些花落得自己额头有点痒,但她又没空伸手去拂,眼睛眨也不眨望着谢扶蕖靠近的脸。
原先那种阳光明媚的暖意完全消失了,四周的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阴冷起来。但是李松萝对此一无所觉。
她太紧张了,本来就不健康的心脏在情绪驱使下跳得越发危险超速,脑瓜子里全是血液循环的回响,热得要死,根本察觉不到空气中莫名的降温。
李松萝觉得谢扶蕖要亲她。
谢扶蕖肯定是要亲她。
李松萝咽了咽口水,把眼睛闭上。
然后她感觉到谢扶蕖冰冰凉凉的头发落到她脸上。李松萝一下子睁开眼睛,看见谢扶蕖虚悬在自己上面,一只胳膊撑着摇椅扶手,另外一只手伸到摇椅底下,把她那双踩了泥巴的鞋子捞了出来。
谢扶蕖拎着那双鞋站起身,若无其事接上了李松萝刚刚那句话:“我喜欢李松萝。”
“但是,不要把脏鞋子穿到屋内来,李松萝。”
李松萝:“……哦。”
手里的话本顿时索然无味,刚才那阵紧张刺激的刺探也在谢扶蕖理所当然的回应下变得很无聊。
李松萝撇了撇嘴,脚一蹬把自己沾了泥巴的裙摆也踢开,有恃无恐得像是怀里揣着免死金牌,翘起小腿看谢扶蕖转身去放鞋子。
谢扶蕖果然也‘看’得见地面的脏污。
谢扶蕖倒不是洁癖。
只是比较爱干净。
把沾了泥巴的鞋子拿到房屋外面去后,谢扶蕖又回到二楼,走直线到李松萝面前,重新踩住了前后摇晃的摇椅。
摇椅被他踩得前倾,李松萝跟着垂下腿坐起来,裙摆顺着往下散落,盖住谢扶蕖半跪在地的膝盖。
他一只手搭在摇椅扶手上,一只手捡起李松萝裙摆,白得近乎透明而又骨节格外分明清晰的大拇指和食指摸索过裙面上的泥点。
谢扶蕖:“裙子也沾到了。”
因为椅子倾斜的缘故,李松萝赤脚踩到了地面上。
她垂眼看着谢扶蕖手里那截石榴红裙摆,歪了歪头,脑子没有转过来——没能理解谢扶蕖的意思。
但不等李松萝回答,谢扶蕖便松开了她的裙摆。
石榴红的柔软布料被他手指揉出了褶皱,没有什么重量的落在他腿上。
他半跪着向上仰起脸,刚刚抓住裙摆的手向上摁住李松萝后脖颈;谢扶蕖的掌心极冷,手腕上的裂缝间气息流转,仿佛是活人的呼吸拂过李松萝脖颈那块皮肤。
李松萝被摁得向前扑倒,凌乱卷曲的长发落进谢扶蕖衣襟,脸颊也触碰到他嘴唇。
她吓了一跳,刚平静下去的心脏跳得差点呛死,手臂慌乱支在谢扶蕖肩膀上——随即李松萝意识到这是一个轻吻。
因为谢扶蕖微微侧脸,第二次亲在她嘴角。
第65章 人格完整在打扫院子里的垃圾
谢扶蕖亲了她两口便松开手,托着李松萝的肋骨将她放回躺椅上。
他半跪着,将李松萝皱巴巴的裙摆捋了捋,语气如常:“脏了的裙子等会换下来给我洗,李松萝。”
李松萝楞楞的,还是下意识回答:“噢好……”
谢扶蕖站起来,转身拿了拖把去拖地上沾到的泥印。
摇椅没有了外力压制,被压上重量后便自己前前后后的轻微摇摆起来。李松萝像一只被强光照到的青蛙,动作很僵硬的躺了一会儿。
很快她就软下来——没那个力气一直僵着——李松萝摸摸自己唇角,摸到自己脸上皮肤发热。
谢扶蕖已经走开好一会儿了,但是李松萝总感觉自己后脖颈处还被冰冷的呼吸拂过,也仍旧残留一种被手掌压迫的触感。
谢扶蕖的力气很大,以至于脖颈被压下去的瞬间,李松萝不仅脑子没有想到反抗,身体本能下意识的挣扎,也轻易被那只手掌按住。
她心底骤然升起一个十分古怪的认知:谢扶蕖是个成年男子。
这是一个但凡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但是在今天之前,李松萝却对这件事情从来没有清楚的认知。
或许是因为刚开始遇见的谢扶蕖太人机,亲人也像小狗。
又或许是他之前总穿裙子,加上李松萝经常做梦,在梦里当谢扶蕖,醒来之后也残留着梦里的恍惚感。
李松萝时常忽略谢扶蕖和她在性别上的差异。
也忽略接吻本身就带有欢情的暗示意味。
月山在回廊顶上睡到入夜,饿醒之后才跳下来觅食,正好碰见谢扶蕖抱着洗好的衣裙在晾晒。
它警惕得耳朵向后倒,变成飞机耳,生怕谢扶蕖再把它抓去洗澡。
它观察了一会,见谢扶蕖只是晾衣服,并没有要抓自己去冲水的意图,才慢吞吞走到谢扶蕖身边,绕着他转了两圈,又用额头拱他,小声嗷呜,讨要食物。
拧得半干的石榴红长裙展开搭在晾衣绳上,谢扶蕖对月山的撒娇不为所动,弯腰捞出剩下的衣服继续拧干。
敲门声笃笃入耳。
这次谢扶蕖没有无视,走过去将木门打开;他看不见,但能闻出仙族的气息,是下午时来送过糕点的仙族邻居。
年轻男人的温和醇厚嗓音带有诧异:“李姑娘不在吗?”
谢扶蕖不语,单手握着门框——门只打开了三分之一,他高大的身体往那一站,连丝毫窥探的缝隙都没有给阮椴鹤留。
虽然看不见里面,但是阮椴鹤听见了妖兽带有威胁意味的哈气声。
这样的待遇堪称冒犯,而阮椴鹤却好似感觉不到那股不欢迎自己的气息,笑吟吟提起一个新的食盒在谢扶蕖面前一晃。
“下午送的糕点,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晚上我做了点新的,想着也送给左邻右舍尝尝——和下午那个口味不一样。”
谢扶蕖一言不发的接过食盒,将盖子揭开尝了尝。
月山闻到了糕点的味道,硬是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从谢扶蕖腰侧挤出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声。谢扶蕖只咬了一口,将剩下的扔进月山嘴里。
阮椴鹤目光扫了那颗毛茸茸的老虎头,笑容不改。
“如何?可还合李兄胃口?”
白惨惨月光照着谢扶蕖那张更白更惨的脸,他没什么表情的直视前方:“太淡了,李松萝不爱吃。”
说完,谢扶蕖将院门关上。
月山还在他身边蹭来蹭去,谢扶蕖把剩下的糕点全部倒进了它嘴巴里,食盒则扔进地面漆黑的阴影里面。
老虎咀嚼的声音和暗处若有若无的咀嚼声重合,月光与灯光交映的庭院有太多昏暗的影子在流动。它们攀过墙头,窥伺左右邻居,隐晦的‘视线’窃窃私语,将诸多信息传递给恶鬼。
拼接得无比契合的识海之中。
李松萝单手撑住脸颊,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自己的小地图——香火暂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毕竟也才过去了几天而已。
一部分信仰之力从小地图中往上飘,渐渐凝结成一团缥缈的金色光团。
而另外一部分信仰之力则顺着地下的白色触须,流入系统光团之中。系统光团吃了一段时间的信仰,终于圆润了一点,不像之前那样扁扁的了。
李松萝自言自语:“真看不出来,系统你还挺弱的,我那天就随便拽两下,你就变成了这样。”
“信仰值就是这个吧?信仰之力。”
她抬手一勾,金色光团轻飘飘落进掌心。
刚握住光团,李松萝耳边便听见许多祈祷的声音。其中又以拔舌地狱城和商队这两块地图的祈祷声最为虔诚。
沙漠那边的祈祷声音庞大但杂乱,不过因为数量多,汇聚起来,反而成为了李松萝目前最大的信仰值来源。
她才只开启了三张小地
图而已。
想到谢扶蕖识海之中那已经枯萎褪色的庞大信仰版图,几乎涵盖了整个三界。如果他还活着,所获得的信仰值显而易见会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
“前世的信仰之力不在你这里,目前看起来也不在妖界。”
李松萝绕着系统光团走了两圈,眯起眼,作势要去捏它。
光团慢慢下沉,贴着地面,看起来怂怂的。
李松萝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可害怕的?折腾你的话我的身体也会跟着难受,我又没有那种爱好。”
“不过,你也修养了这么久,功能板块该恢复一些了吧?”
系统没有回应。
它原本就存在感不高,大部分板块失灵后变得更是若有若无起来。有时候李松萝要不是在自己识海内看见系统光团,几乎都要忘记自己还有一个系统了。
唯一剩下的那个好感度功能也鸡肋得很,用来看谢扶蕖根本看不见。
其他人的好感度倒是能正常显示,但是李松萝对其他人的好感度根本不感兴趣。
她走到谢扶蕖识海中,将自己手上的金色光团抛进去看效果。
金光没入庞大又沉默的建筑群,不过瞬息便被黑暗吞噬,连一点涟漪都未能泛起。
李松萝那点信仰版图和昔日的救世剑仙比起来,确如萤火比之烈日。
李松萝退出识海,伸了个懒腰,同时转动脑袋左右看了看。
谢扶蕖不在二楼。
状态清醒时寻找谢扶蕖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本能,李松萝顺着楼梯跑下去,看见谢扶蕖提一盏灯笼,从院子里走过来。
夜晚有微微的风,吹动谢扶蕖衣角。
他的衣服是很干练修身的款式,但因为衣服布料用得好,即使挽着袖子,看起来也很贵气,是一个很昂贵的,行走的衣服架子。
灯笼的暖光铺在他外露的手腕和小臂上,也映在他脸上,显得他脸色不再是纯粹鬼气的惨白,而是多了一点别的色彩。
谢扶蕖脸颊上的裂缝变少了。
李松萝站住脚,微微侧身靠着楼梯扶手。等谢扶蕖跨步进来,李松萝才开口。
“你刚刚出去了?”
谢扶蕖:“没出门,在打扫院子里的垃圾。”
他把灯笼吹灭,挂回架子上。
月山跟在谢扶蕖身后进来,张嘴就要打哈欠——谢扶蕖一把握住了月山的嘴巴。
大猫被迫撤回一个哈欠,满嘴糕点的味道又被咽了回去,鼻子发痒,晃动脑袋甩开谢扶蕖的手,连连喷气。
谢扶蕖挂完灯笼,转身注意到李松萝还靠在栏杆上。
他能听见李松萝鞋尖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地面的动静,幽冷的夜色中浮动着一股湿润润的暗香气——李松萝才洗漱过,一些碎短发湿润的贴着脸颊皮肤。
谢扶蕖走到她面前,手指勾开她脸颊上沾着的头发,将其顺到耳后:“想说什么吗,李松萝?”
他冰冷的手指拂过,李松萝眼睫抖了抖,但是没有移开脸颊,镇定回答:“没什么呀,我就是来找你睡觉的。好晚了,我好困的了。”
第二天李松萝睡醒,习惯性的到处找谢扶蕖。但是在房间里没有找到——李松萝以为他去做早饭了,又往楼下跑。
天色还很暗,月亮弯弯的挂在东边,翻起鱼肚白。
厨房里静悄悄的,到处都被打扫得十分干净,洗得能倒影出人脸的碗碟整齐摆放在木头柜子里。
李松萝没找到谢扶蕖,茫然走回二楼,正好碰上谢扶蕖从另外一间卧室里出来。
二楼确实有两间卧室。
但是李松萝没想过谢扶蕖会从自己不睡的那间卧室里出来,瞪大了眼睛很诧异的盯着谢扶蕖。
谢扶蕖已经洗漱完,还换好了衣服。
他走到李松萝面前,没有温度的手掌轻轻一贴李松萝脸颊:“早——昨天没睡好吗,李松萝,你今天起得好早。”
“早饭想吃什么,李松萝?”
李松萝:“……核桃粥吧。”
谢扶蕖的手掌一贴即离,声音温吞,“市场上不一定有核桃,我先去看看,李松萝要和我一起去吗?”
李松萝:“也行——”
月山还在李松萝房间睡觉,睡得四脚朝天,露出肚皮,根本没有发现家里唯二的人类已经手牵手出门去了。
李松萝被谢扶蕖牵到市场,脑子还是懵懵的。
她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比如说为什么谢扶蕖没有和自己睡一间房,又比如说今天谢扶蕖只是用手掌贴了一下她的脸——
她往回想,发现这种奇怪并不是今天或者昨天才出现的。
好像突然从某个节点开始,谢扶蕖变得很克制。即使怨气处于本能的缠住她手臂,谢扶蕖也会将它们扯下来,像猫按住自己不听话的尾巴一样,把怨气塞回影子里面去。
谢扶蕖还是很乖,也很喜欢李松萝——但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并且是李松萝无法理解的变化。
她茫然无措,跟在谢扶蕖身后,用疑惑困扰的视线猛盯谢扶蕖后脑勺。
她们运气不错,极南之域的菜市场物种丰富,还真让谢扶蕖在这个季节买到了合适的干核桃。
他捏碎一颗尝了味道,又把剩下的核桃肉放进李松萝嘴巴里。
李松萝机械的闭上嘴巴嚼了嚼,发现还挺好吃,于是多嚼了几下,看着谢扶蕖跟摊主讨价还价,付钱。
忽然,李松萝感到不可思议——谢扶蕖在买菜!
谢扶蕖还在和菜贩子讨价还价!
青年外貌的恶鬼牵着她手行走在菜市场街道上,没牵她的另外一只手还提着刚买的干核桃。四周吆喝声此起彼伏,光影次第掠过青年肩背和发尾,使他看起来似乎是……
似乎只是个外貌略有奇异的活人。
谢扶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格完整的存在。
第66章 流风回雪因为李松萝也是女孩子
买完核桃,谢扶蕖又称了一些面粉和干果。
两人往回走时,路过另外一个集市入口,看见很多人在往里面挤。
李松萝拉住谢扶蕖,驻足原地听了一会:原来是集市今天有一家新店开门,在搞活动,而且还搞得和一般的开店预热活动很不一样——据说是可以实现人的愿望。
“你们也快去吧,现在妖已经很多了,你们去晚了就挤不进去了!”被李松萝拉住询问的公鸡大叔十分热情。
李松萝摆摆手:“算啦,我还要回家去吃早饭。”
见她一副不信宣传词的样子,公鸡大叔放弃拉客,转头继续挤进人群,三两下便被汹涌人流淹没。
拐入巷口,李松萝和谢扶蕖又遇上了她们的仙族邻居——他好似很闲,正在将一个食盒送给同巷的妖族。
看见李松萝,他立刻偏过脑袋,满脸笑容向李松萝挥手:“李姑娘早上好啊!这么巧,你和李兄出门散步啊?”
李松萝:“李兄?”
她瞥了眼谢扶蕖,谢扶蕖并未反驳仙族邻居那句错误的称呼。
阮椴鹤跑过来,将手上的食盒递给李松萝:“这是我今天新研究的点心,融合了仙族和妖族的一些食物特点,正打算给你们送去尝尝。”
他用来装点心的食盒一如既往的漂亮,而且花色还和李松萝上次收到的那个不一样。
李松萝接过食盒,掂了掂,没什么重量。
回到家,她揭开食盒盖子,里面躺着五块小巧圆饼,散发出浓郁的咸香气,和上次那种清汤寡水的香气很不一样。
月山凑过来,黑亮的鼻子耸了耸,对新糕点很感兴趣。
谢扶蕖没管那盒糕点,似乎是通过自己的方式确认了它的无害,直接拎着核桃去
厨房了。
李松萝抱着食盒盖子,眼角余光追了会谢扶蕖背影,回过神来时,月山正在叼第二块圆饼吃。李松萝往它额头上拍了下,把猫拍开后,自己拿了一块试吃。
居然是肉馅。
咸口的。
李松萝咬着圆饼,慢悠悠晃到厨房,掰下来一大块塞进谢扶蕖嘴里。
“这次送的点心比上次的好吃。”
谢扶蕖忙着做饭,腾不开手,低头就着李松萝的手吃饼。慢条斯理的把那口饼咽下去了,他才做出评价:“还行。”
李松萝拍拍手上的饼渣,揣着手,故意没去看谢扶蕖那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昨天你为什么一个人睡啊?我还以为你和我一个房间呢。”
锅里的粥煮开了,白米在滚水里面打转。
厨房里弥漫起一股很湿润的食物香气,扑得李松萝微微眯起眼。
水汽会放大一些味道,比如米的味道,比如李松萝身上的香味。
谢扶蕖往锅里扔剥好的核桃,声音仍旧慢慢的——但不是以前那种脑子转不过来的慢。
而是一种习惯性的慵懒腔调,很容易让听他说话的人感觉到压迫感。
“因为李松萝也是女孩子。”
他用了【也是】这个词——霎时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厚重的水汽让李松萝感觉有点呼吸困难。
她感觉谢扶蕖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她在幻境里看见的谢扶蕖。
不只是说话像,行为举止,偶尔流露出来的一些表情,都很像。
李松萝有点无措,捏着自己衣袖口搓来搓去,找了个借口跑出去了。
谢扶蕖偏过头,看不见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李松萝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拐了个弯,消失在厨房门口。
灶台上模糊的影子晃了晃,爬到垃圾桶旁边,哕的一声吐出了刚才吃下去的咸肉饼。
谢扶蕖慢慢把头转回来,用勺子搅了搅核桃粥,将火势减弱了些许,同时在心里分析着那块肉饼的配方。
这么简单的东西,他尝一口就能猜出做法。
不过李松萝喜欢,那就允许存在。
下午的时候,李松萝跑去找林季夏玩儿。
林季夏正在院子里练剑——她们租的房屋有个公用的小院,小院半空中横七竖八的拉了许多条绳子,上面挂满衣服被单,颜色花花绿绿。
阮乌雀坐在边缘台阶上,借着晴光磨贝壳,是他上次从月湾海滩上捡回来的贝壳。
“小夏还得练一会儿呢,大王,谢公子,来坐,吃瓜子不?”
阮乌雀热情的把装瓜子的食盒往她们那边推了推,头顶的好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75】。
李松萝在他旁边坐下,端起食盒放到自己膝盖上,边磕瓜子边看林季夏练剑。
虽然四周挂满了生活气息很浓的被单和衣服,但是林季夏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她的目光很专注,挥出去的每一剑都有一种山岳似的稳重。
李松萝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点手痒。她把装瓜子的食盒放到谢扶蕖膝盖上,喊了一声:“小夏!”
林季夏偏过脸看她,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她明白了李松萝的意思,神色认真的一颔首;李松萝取下莲华剑剑鞘迎上去。
她最近学会了控制灵力,用剑鞘时将所有的灵力都收起来,只过剑招。
木剑和剑鞘撞上,林季夏基本功扎实得可怕,尽管剑法不及李松萝灵巧奇锋,却总能精准的回防,架住她刺过来的每一剑。
李松萝以前总觉得剑法没有纵火术好玩,既不好控制,也不能烧饭。
但是完全摒弃灵力带来的压制,只过招拆招剑术,李松萝骤然间又感觉到了其中的乐趣。类似于写理科卷子,看似艰涩繁杂,但一一拆开题目,对应公式,那种拨云见雾的爽快感难以形容。
难怪谢扶蕖什么都学得好,却还是选了剑。
能伤敌又能伤己的开锋剑就是很有意思。
挂满衣服被单的院子并不广阔,被晾衣绳切割的空间构成了不规则的多方体。
而朴素木剑和镶嵌宝石的剑鞘在这片狭小空间里你来我往,与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非常文明礼貌的喂招和拆招。
她们的动静引得楼上住户也探头出来看;大部分妖都没正儿八经学过什么剑法,但往下看时,却也感觉移不开眼。
持木剑的双髻少女穿碧白间色劲装,衣服收束得极利落,连发带都留白得极短,对面剑鞘攻过来,剑鞘上的宝石光晃过她稚气却沉静的脸,她稳定的眼瞳比宝石更夺目。
她木剑架开对面剑鞘,有来有往的攻过去一剑,平整粗糙的木剑拨开对手宽而软的藕粉色裙摆,飘扬的素白披帛,剑锋撞了下对手腰间垂带上的珍珠。
轻而快的叮一声,对手回身折臂,却并不躲开,而是去挑她的木剑。
木剑不似宝石那般有光芒晃脸,但林季夏目光仍旧望了一瞬李松萝的脸。
李松萝一到了进攻的回合就很兴奋,尤其是拆了她的剑招时,那种快意的兴奋尤为明显。
少年气的,很新手的,赢了就会闪闪发光的一种特质,在李松萝身上表露无遗。
楼上观看的妖越来越多,看不懂也觉得好看。
阮乌雀也在看,贝壳都不磨了,只磕瓜子。冷不防听见旁边谢扶蕖问他:“李松萝现在是什么样子?”
阮乌雀:“你不会自己——”
话到一半,他忽然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意识到什么,眼尾余光瞥一眼谢扶蕖的眼睛。
平时他很畏惧谢扶蕖身上的气势,自然也不会细看他那双无光黯淡的眼瞳。
但现在鼓起勇气看了看,很快就发现问题。
阮乌雀改口:“大王在给小夏喂招呢,拆招拆得有来有回,人界有个形容的成语……那什么,哦,流风回雪。”
谢扶蕖重复了一遍:“流风回雪。”
阮乌雀:“对啊,就是那种感觉嘛。”
谢扶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高冷,不再跟阮乌雀搭话。
他抬起头往上,好似在‘看’什么。阮乌雀觉得奇怪,跟着抬起头,只看见很多同样住在这里的妖怪。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谢扶蕖做出抬头姿态的前几秒,有一名容貌姣好的仙族青年,正挤在凑热闹的妖群里,暗暗往下窥探,目光久久不曾从李松萝身上移开。
对练最后以李松萝体力不济结束。
对招的时候只觉得很爽快,等收手之后才开始感觉全身都爬满了肌肉使用过度的酸痛。李松萝扔了剑鞘趴到谢扶蕖肩膀上,眉毛皱成八字,哼哼唧唧:“手腕好疼——胳膊好疼——腿也好疼——”
谢扶蕖一手扶着李松萝,一手捡起她扔地上的剑鞘,将莲华剑插回去,再把它仔细挂回李松萝腰间。
她今天穿的裙子,又是鲜嫩的粉色,腰间佩剑便很有反差感。
因为太累,李松萝便完全忘记了自己上午还在别扭谢扶蕖的变化,又继续很亲昵的挂在他肩膀上。
挂了一会儿,她像蛇似的,又滑进谢扶蕖臂弯,连搭把手的挂着都不肯,只图自己躺得舒服。
谢扶蕖冰冷的手隔着衣服给她捏胳膊,力气有点重,捏得李松萝胳膊酸酸麻麻的。
林季夏诧异于李松萝奇差无比的体力——这点量对她来说只是日常训练开了个头而已。
但是李松萝是她朋友,林季夏收了剑,道:“我有药油,对训练过度的后遗症很有效果,你要不要试试?”
李松萝立刻软手软脚的趴到林季夏肩膀上,催着她带自己去擦药油。
谢扶蕖掌心空了下来。他垂下手臂,若无其事的站起来,脚底下踩着自己的影子。
幽黑的怨气牵连着他的影子和李松萝的影子,像一根掰开的莲藕,断口千丝万缕,永远不可能完全分开。
林季夏的房间简单但整洁,李松萝进屋后直接扑倒在她床铺上,闻到很干净的皂角香气。
林季夏在自己柜子里翻了翻,找出药油给李松萝擦在关节处。李松萝凑近自己擦了药油的手腕闻,不是难闻的味道,是一种草药的清苦味。
有点像李松萝前世某款曾风靡一时的香水,负责照顾
她的护工姐姐有段时间喷那个。后来李松萝的过敏源越来越多,护工姐姐为了保住自己这份高薪工作,就再也不喷香水了。
李松萝一边嗅气味,一边回想刚才她和林季夏过的剑招。
她感觉林季夏的剑招很熟悉,虽然和她的剑法风格迥异,但是一招一招的拆开之后,居然有那么点一脉相承的意思。
李松萝好奇的问:“小夏,你还在上学,那你的剑法是跟谁学的啊?”
林季夏:“没有跟谁学——人界共设立有七万八千九百一十九座学府,每个学府内部有独立一门剑道学,学府弟子都可以去学,教的入门剑法都是一样的。”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性情,入门之后即使是一样的剑法,不同的学生用出来也很不相同。”
第67章 神像无面邻居说话很恶心
林季夏解释,学宫剑道学的入门课程对学生没有天赋要求,只要报课了就可以学,一般由高年级的学生来教。
天赋好的,成功入门之后,再由老师教导修行。
上哪个老师的课,就算是哪个老师的学生。只是剑道学的老师也不固定,很多剑修喜欢外出云游,走到哪里,就给哪里的学宫上课。
学宫弟子三五年里有三五个剑道的老师,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不过,非要找一个大家公认的老师的话,应该是妙法正德莲华剑尊吧。因为人界学宫通用的入门剑法是莲华剑尊编写出来的。”
“所有学宫出身的剑修,剑术之中都会有入门剑法的痕迹。”
提到妙法正德莲华剑尊,林季夏明显露出尊敬的神色。
李松萝摸着自己手腕,好奇的问:“我发现阮乌雀和妖界的人都喜欢喊莲华仙尊,但你总是叫剑尊?”
林季夏:“人界一般是称呼其为剑尊或者尊者,但是仙界和妖界更喜欢叫仙尊——我也是来到妖界之后,才知道这里的剑尊雕像居然都有脸。”
李松萝一愣,感到诧异。
“人界的剑尊雕像没有脸吗?”
林季夏摇头:“剑尊身陨魔渊,连同魂魄也和大魔王同归于尽——没有魂魄,也未曾留下真名,强行为其捏造名字和样貌,又怕信奉的愿力会被邪神窃取,祸及人间。”
“但如果不为剑尊立像建庙,又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所以人族的莲华尊者庙都不给刻脸,这样神像没有明确的指向,愿力也只会飘散于天地,不会被邪神利用攥取。”
李松萝挑了挑眉,有些诧异。
人界和妖界的情况实在是差得太多。
今天不是休息日,林季夏给李松萝擦完药油便要去继续练剑。
李松萝感觉自己刚擦完药油的身体皮肤热麻麻的,恨不得原地躺下——关节和四肢都还被疲惫感淹没,别说拿剑,现在让她拿糖葫芦她都会觉得累。
反观林季夏;同样是刚对练完剑招,她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练剑,而且因为刚才的对招拆招,让林季夏有了新的感悟,时不时停剑凝神,偶尔出剑,剑风飒飒。
李松萝看得叹为观止,感觉林季夏的体力实在神奇。
林季夏同样觉得李松萝的体力十分神奇,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拆十来招就浑身酸痛的大妖。
李松萝坐在台阶上,一边看林季夏练剑,一边靠着谢扶蕖的肩膀休息。
等到太阳落下去,她才跟林季夏道别,站起身准备离开。
明明已经休息了很久,但是站起来的瞬间,李松萝还是两腿一软摔倒了;谢扶蕖抓住她衣领将她拎起来,托到怀里。
姿态很像抱小孩儿。
李松萝抱住谢扶蕖脖颈,长吁短叹:“腿好痛——”
托在她大腿上的手掌合拢捏了捏她的腿肉,但因为大腿本来就酸酸麻麻的,所以李松萝没什么感觉。
谢扶蕖道:“肌肉拉伤了,李松萝。”
阮乌雀见状,积极道:“大王,要不我给你治治?”
李松萝意外:“这个也能治吗?”
阮乌雀:“我虽然打架不太行,但仙族的治愈术我却还算擅长。”
李松萝上一次看见‘仙族治愈术’相关记载,还是在谢扶蕖的日记里。
他在‘生病’的时候,曾经找过仙族为其医治。
李松萝正好奇,便听见谢扶蕖平静的声音:“仙族的治愈术对‘我’没用。”
阮乌雀没能理解谢扶蕖的话,下意识接了一句:“我还没有治过恶鬼,确实……”
李松萝听懂了,不过仍旧向阮乌雀伸出一只手,充满好奇:“你试试。”
阮乌雀抬起手,掌心虚悬在李松萝胳膊上空。柔和的微光自阮乌雀掌心涌出,片刻后,阮乌雀移开手掌。
阮乌雀:“您感觉怎么样?”
李松萝收回胳膊,动了动手腕,该酸痛的地方仍旧很酸痛,她遗憾道:“没什么感觉。”
因为腿痛得厉害,所以回去时李松萝由谢扶蕖背着走。
平时总是站得很笔直,像折断就会死掉的竹子一样的青年,在背着李松萝走路时却会将脊背微微弓起。
李松萝趴在他背上,两条胳膊半点劲儿都不用出的搭着谢扶蕖肩膀。晚霞把她们重叠的影子拖长,看起来像是一个形状奇怪的怪物,流淌在地砖上。
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了,但这座城市仍旧被浸泡在温热之中,微微的热气好像无处不在的温水,灌满了所有的空隙。
李松萝盯着地面的影子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今天对招的时候,我感觉小夏的剑法很熟悉,所以问了她的老师是谁。”
“小夏告诉我,在人间有很多座学府,每个学校里面都有专门教人练剑的选修课,每个从学府走出去的剑修,都是从入门剑法入道。”
“而入门剑法是你编写的,谢扶蕖。”
谢扶蕖有在认真听李松萝讲话,微微偏着头,暮色铺染在他偏过来的那半张脸上,他深邃的眼窝里盛着阴影。
李松萝往上拱了拱,手臂曲起圈紧谢扶蕖脖颈时,感觉自己的手臂关节发出酸涩的摩擦声。
她没管手臂上的痛觉,只是将脸贴到谢扶蕖铺满阴影的侧脸,声音轻轻的。
“谢扶蕖,你做了好多好事,你的剑法还被传承下去了——小夏算是我们的徒弟呢。”
李松萝的手臂收得太近了,挤压着谢扶蕖的喉咙。她的脸没有任何缝隙的贴在谢扶蕖脸上,谢扶蕖眼睫颤颤,被笼在阴影里的涣散瞳孔像弹珠一样乱滚。
好近噢。
李松萝好香。
他很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到李松萝的衣袖摩挲过他的下巴。
至于李松萝说的那些话——谢扶蕖听见了,但是没有印象。
那些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久远了,就像李松萝不会记得自己三岁的某一天吃了什么早饭一样,谢扶蕖也不会记得自己还没有彻底疯掉之前,曾经头脑清醒的为人族写过一本入门剑法。
“李姑娘——李兄!好巧啊,你们也散步回来吗?”
李松萝抬起头,同时松掉了手臂上的力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很用力的箍住谢扶蕖脖颈。
只见那热情的仙族邻居从对面街道跑过来,手上还拎着大包小包的。
他脸上笑容热情,“我去东街花市逛了逛,极南之域不愧为重寄殿下领地,实在是繁华热闹,一个普通的小花市里面,居然让我找到不少珍奇花卉的幼苗,你们瞧!”
他将手里的大包小包举高了一点,李松萝看见很多幼苗盆栽。
她对植物不大了解,只看出那些盆栽颜色都很稀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噢对了,我上次送过去的馅饼,李姑娘觉得怎么样?”
仙族青年两眼明亮,充满期待的望着李松萝——他头顶上【100】好感度也在闪闪发亮。
李松萝如实回答:“比第一次送的糕点好吃很多。”
仙族青年开心道:“李姑娘喜欢就好,还要感谢李兄;要不是李兄告诉我你的口味,我也想不到做馅饼呢!”
李松萝诧异——谢扶蕖什么时候和邻居说话了?她怎么不知道?
她松开的手臂又箍回谢扶蕖脖颈上,手臂内侧压着青年明显的喉结。
小动作很隐晦,表面上李松萝只是挑眉,然后又平下眉头,“你很喜欢做饭?”
仙族青年眉眼弯弯,说的话却明显意有所指:“只是寄希望于那些食物可以让我的心上人展颜一笑罢了。”
这句话
说得很含糊,因为仙族青年不止给李松萝她们送过吃的,这条巷子里的住户有男有女,都收到过他的投喂。
所以可以理解为他的心上人是李松萝,也可以认为是另有其人。
到了门口,李松萝松开谢扶蕖脖颈——仙族青年从自己大包小包的战利品里抽出一小束淡绿花朵,递给李松萝。
“绿桔梗,买盆栽的时候店家送了一束,不是什么贵重的花卉,但很适合摆在家里。”
李松萝胳膊酸,不想伸,拍了拍谢扶蕖肩膀。
不需要交流,谢扶蕖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一只手接过仙族青年递过来的绿桔梗。
新鲜的花朵散发出一股浓郁香气,在温热夜色中无声扩散。而和花香气一起扩散开来的,还有一股令谢扶蕖感觉很恶心的味道。
新邻居站得离他太近,他有点想吐。
然后谢扶蕖就真的直接吐出来了。
李松萝吓了一跳,立刻从谢扶蕖背上滑下来,强撑着酸软的手臂抱住他胳膊,顺带给他拍背。
那束花掉进呕吐物里——被谢扶蕖吐出来的是他前两天吃下去的,邻居送的糕点。
仙族青年已经躲得很快,他根本没想到谢扶蕖会直接吐,衣摆上依旧沾到了秽物。
李松萝紧张的掐着谢扶蕖胳膊:“怎么了?吃坏东西了?”
谢扶蕖低着脑袋,神色恹恹的:“花香味,太呛了,李松萝。”
李松萝一脚踢开家门,把谢扶蕖塞进去,扭头匆忙向邻居扔下一句:“你那个花别种在靠近我家那边啊,谢扶蕖估计对花香气过敏。”
她话音未落,那扇门又‘砰’的一声在邻居面前关上。
仙族青年垂首,看着地面那束被脏污盖住的绿桔梗——他看出来那根本不是呕吐物,而是被魔气腐蚀的糕点。
仙族的糕点因为材料特殊,无论变成什么形态都能永远保持气味的芬芳,在没有被吃下肚子之前,也永远不会腐坏。
除非是魔气侵蚀。
就像不死不灭的仙族只会被魔族杀死一样。
他垂着眼,面无表情的拂袖,一点火光从掌心落下,将地面那摊脏污,连同他精心挑选的花束一并焚烧殆尽。
穿过长廊时,李松萝抬头很忧心望着顶上垂下来的紫藤。
谢扶蕖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道:“紫藤花没关系。”
李松萝:“那我在楼顶种的花……”
谢扶蕖:“也没关系的,李松萝。”
李松萝掰着他的脸——因为李松萝没有力气踮脚了,谢扶蕖只得弯下腰,好方便李松萝更仔细的观察他。
李松萝疑神疑鬼:“你的脸色都变差了,是不是他买的什么花里面有你的过敏原啊?”
她的手在谢扶蕖面皮上摩挲过,摸得谢扶蕖脸上痒痒的。
他小幅度的眯起眼睛,声音重新变得懒洋洋:“不知道,李松萝,我不喜欢他,说话太恶心了,令人作呕。”
李松萝:“……不是因为花香味才吐的吗?”
谢扶蕖:“花香味也很恶心。”
第68章 难受死了闻到隔壁装货给李松萝送的花……
李松萝迟疑了一下,问:“那你还吃晚饭吗?”
谢扶蕖回答得很快:“吃。”
于是照常吃晚饭,给月山梳毛,李松萝去楼顶看她种的花,谢扶蕖照例去打扫卫生。
等到了睡觉的时候,谢扶蕖就坐在李松萝床边。
李松萝摊开手脚躺着,偏过脑袋看了谢扶蕖一眼:“你今天晚上还去那个房间睡觉吗?”
谢扶蕖:“嗯。”
李松萝:“……那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谢扶蕖:“等李松萝睡着。”
李松萝翻过身,瞪着谢扶蕖的脸。
只可惜谢扶蕖是一个瞎子,被李松萝瞪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感觉。反而是李松萝感觉自己眼眶酸酸的,不禁揉了揉眼睛,心烦意乱在床上滚了一圈。
她不习惯谢扶蕖和自己骤然间出现了男女的区分,但又无法要求谢扶蕖变得像以前一样。
以前的谢扶蕖魂魄不全,和月山没什么区别。但现在的谢扶蕖显然长脑子了——他会自己出去买东西,和摊主讨价还价,主动做饭,也会……
等等。
李松萝想要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来;奈何浑身酸痛,有心无力,像条离水的鱼在床上微弱挣扎了一下,连跳都没能跳起来半点,又躺了回去。
“谢扶蕖!”李松萝握紧拳头锤了下他肩膀。
谢扶蕖微微转过脸,面向李松萝。
李松萝震惊:“你把我当女的你还亲我!”
谢扶蕖困惑:“你不喜欢吗,李松萝?”
李松萝:“???”
她努力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坐在床沿,居高临下捧住谢扶蕖的脸。
“你还亲过谁?除了我之外!”
谢扶蕖:“只亲过李松萝。”
谢扶蕖神色过于坦诚,反而显得李松萝很大惊小怪。
李松萝盯着他的脸陷入沉思——谢扶蕖已经对自己有了男女的意识,都不和自己睡一张床了。
但他好像仍旧觉得亲自己不是什么越界的事情。
虽然李松萝平时也是想亲就亲了。
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李松萝左思右想,聪明的脑袋瓜想到隐隐作痛,却仍旧想不出来。
她于这方面实在是毫无经验,虽然看过很多恋爱话本,但也没有哪本话本里面的女主和男主互为前世今生。
没有参考案例。
认真追究起来,【我】亲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正发着呆,耳边忽然想起了轻微的虚幻的祈求声。
李松萝意识到那声音来自自己的识海深处——她进入自己识海,第一眼就先发现了信仰版图的变化:那几张小地图旁边出现了一个‘湖泊’。
因为地图很小,所以湖泊也很小,看起来像一面镜子。
而那微弱的祈祷声正从湖泊中传来。
湖泊的水面浮现出很多景象,但所有的景象又无一例外,都是对着李松萝形象木雕祈祷的人。
是那些听信了宣传语,在木雕店买了神像的客人。
祈愿的心情越虔诚强烈,所传达给李松萝的声音也就越清晰,同时也能在湖面上占据更大的版面。
李松萝:“这不就和现代广告招标一样的原理吗?”
她一边吐槽,一边伸手触碰其中一个画面。
被触碰到的画面泛起涟漪,李松萝也清楚听见了其中的声音:祈祷者是一名混了外族血脉的女妖,在有钱的大妖府上当差,意外怀孕后被赶出了府邸,连遣散费也没能拿到。
因为没有钱,无法在城内居住,很快就要被巡逻兵赶出城去。
女妖祈祷自己的前主人能够暴毙,然后留下遗嘱把财产分给自己一部分,足够养活她和孩子就可以了。
画面里的女妖蜷缩在非常破旧的地下室里,十分虔诚的对着小巧神像磕头。
她是当掉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首饰才有钱买到一个神像木雕的,虽然祈祷得很虔诚,但是女妖并没有想过愿望会实现。
只是溺水之人实在需要一个救命稻草,哪怕是虚幻的精神支柱也可以。更何况神像木雕的价格对于女妖卖掉首饰所得来说,并不算很贵。
忽然,女妖感觉自己隆起的肚皮被一阵轻柔力量拂过。
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同时她耳边响起了虚幻缥缈的声音:“你的愿望明天就会实现,之后需每日向我供奉鲜花和香火。”
女妖愣愣抬起头,看向自己摆在桌子上的神像木雕。
木雕被淹没在地下室的昏暗之中,只能看见一点衣带飘逸的模糊轮廓。但女妖总感觉有哪里不同,雕像秀丽的五官仿佛活物,正对她露出微微的笑意。
当夜,除了女妖之外,极南之域数个角落,都响起了木雕神像的回应。
李松萝掏出纸笔,把自己回应了的几个愿望都记下来,以免遗忘。
许愿的人太多了,她挑出声音最大的几个,又从里面特意挑了八个女性。
里面有身份低贱的女奴,也有衣饰华美的正常女妖;都是本地妖。
本地妖许的愿望大多在极南之域内就能完成,比较方便。
有些旅居客人的愿望得跑到人界或者仙界去——对李松萝来说有点麻烦,所以干脆略过。
她吹了吹纸张上的墨迹,把上面的愿望一一念给谢扶蕖听。
李松萝:“明天我们去一趟城墙边,我记得那边有城内地图,找找人。”
一条漆黑的手臂从李松萝肩膀处冒出来,抽走了她手上的纸张。
那手臂出现得突然,李松萝被吓了一跳,扭过头去却只看见自己和谢扶蕖的影子投在床铺和墙壁上。
再一转头,她看见那张纸已经出现在谢扶蕖手上。
谢扶蕖语气平静道:“不用,我知道这些人在哪里,今天晚上就可以杀完。”
这些情绪强烈态度虔诚的愿望,大多是出于仇恨心理。
这也是李松萝挑选愿望时特意筛选所致——因为帮忙弄死几个准信徒恨之入骨的人,总比帮别人一夜暴富或者一觉睡醒被八个帅哥求婚要来得简单。
但是没想到谢扶蕖这么有效率。
李松萝:“你这几天都和我待在一起,又没有出过门,你怎么知道这些人在哪的?”
谢扶蕖把纸张塞进自己影子里面,单手覆盖上李松萝的双眼。
他的掌心冰冷僵硬,覆盖上来的瞬间,李松萝触目所及变成一片黑暗。
她被谢扶蕖拽入了灵力视角。
整座极南之域布满闪烁的微光,在最中心的地方,有一团格外明亮显眼的光芒。
而在这些微光底下,却游走着巨大的黑暗。李松萝有点想叫那玩意儿为触手,但是和常规意义上的‘触手’比起来,那些游走的黑暗又实在是不像。
越靠近她们的住处,黑暗就越团拢,庞大,最后组成了她面前的谢扶蕖。
一团边缘模糊的人形。
谢扶蕖本意是想告诉李松萝,他很熟悉这个城市。
一个晚上的时间对他而言绰绰有余。
但是谢扶蕖没想到李松萝会突然靠近——她几乎是完全撞进了那片模糊人形的黑暗里,然后被包裹和吞没。
李松萝的气味混杂着苦涩的药油味道。
她白天擦的药油渗入了皮肤,连带着魂魄都被染上,然后亲密无间的融进谢扶蕖的怨气里面。
怨气像开水一样沸腾打滚,谢扶蕖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在冒汗。
没有心脏的地方在地震,他感觉到李松萝在摸自己空荡荡的心口。
谢扶蕖心脏的部分是完全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李松萝钻出来,睁开眼睛,扒拉开谢扶蕖捂住自己的手。
她想问谢扶蕖心脏的事情——靠过去纯属临时起意,李松萝对谢扶蕖感到好奇,愿意冒着第二次被吃掉的危险去触碰他。
但是没想到会看见——
谢扶蕖被她抓着手腕,高马尾完全散掉了,乌黑的头发爬得到处都是。
他的大半边身体呈现融化的状态,流淌出来的怨气将身上衣服也侵蚀成黑色,勉强还维持着完整的部分挂满汗珠,湿透的皮肤透出诡异的绯红。
谢扶蕖平时总是苍白的,全身上下好像只有黑白二色,任何情绪在他身上都变得收敛且难以察觉。
但是现在。
他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艳鬼,上扬的眼尾红得尤为厉害,李松萝错觉他身上是否已经连温度都变得滚烫。
她试探着,手掌贴到谢扶蕖脸颊上——冰冷的水汽沁入李松萝手掌皮肤,谢扶蕖仍旧是冷的。
过低的体温让他看起来更像艳鬼了,还是那种异常英武俊美的艳鬼。
气势过于锋利的美丽使得谢扶蕖身上没有丝毫女相感,即使他的五官单拆开来分明都能赞一句秀美,但长在他脸上只余下冷厉的侵略性。
李松萝被冰得手指发抖,在谢扶蕖仰脸向她时不自觉缩了缩手。
如果说之前对谢扶蕖是个成年男人这一认知,还只是模模糊糊的有所感觉——但在此刻李松萝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
她和谢扶蕖是同一个灵魂分裂出来的两个个体。
她们的身体完全不一样。
……谢扶蕖之前要和她分开睡完全是正确的。
李松萝想缩回自己的手,却被怨气组成的冰冷手指抓住了小臂。
她只好继续把手抚在谢扶蕖脸上,心脏因为气氛的高压而变得很快,李松萝有点怀疑谢扶蕖是不是和鬼船那次一样,丧失了理智。
她迟疑开口:“谢……谢扶蕖?”
有冰冷的手攥住李松萝脚腕,把她往谢扶蕖那边拽——她被拽得从床沿掉下去,扑进谢扶蕖怀里。
他的怀抱也是冰冷的,冻得李松萝一个哆嗦,呼吸急促。
微弱的热气从她嘴里不断呵出来,谢扶蕖慢慢垂下脸,乌黑的发从他脸颊两边垂落,一下子淹没李松萝曲起的膝盖。
李松萝惊慌不已,害怕谢扶蕖又像上次一样要吃自己,连忙推他肩膀。
平时像狗一样温顺的青年现在却怎么推也推不开。他的脸越靠越近,最后含住了李松萝唇瓣。
那点热气终于吐进他嘴里,谢扶蕖闭上眼,舌尖舔了舔李松萝的上颚,声音闷而含糊。
“我没事,李松萝,我只是——你离我太近,而且太香了,我就舔舔,我不吃你,别害怕,李松萝。”
谢扶蕖忍耐了好几天,还努力的和李松萝分开睡。
他还记得上一次咬了李松萝,李松萝一直哭的事情。
但是好难受。
离李松萝这么远,难受得要死了。
只能贴李松萝的影子,难受得要死了。
听见李松萝和别人说话,难受得要死了。
闻到隔壁装货给李松萝送的花,恶心得要死了。
……
第69章 不准问我李松萝,你还生气吗
谢扶蕖的声音落进李松萝耳朵里,模模糊糊的,她根本听不清楚。
她只感觉好冰,又好晕,但又不会摔倒。因为不管李松萝往哪个方向倒,总会在合适的地方出现一只手,稳稳的扶住她。
但扶住她的手也好冰。
好在谢扶蕖的唇舌还有一点温度。
这样的行为应该算是接吻,但是又和李松萝认知里的接吻不太一样。李松萝感觉谢扶蕖只是单纯在舔她上颚和抢她嘴巴里的空气。
这下真成被艳鬼缠上吸走精气的倒霉蛋了。
李松萝被亲得头晕眼花,坐都坐不稳,搭在谢扶蕖肩膀上的手也抓不稳;但也滑不下去——有手臂托着她的大腿,有手臂扶着她的腰,将她牢牢的固定在原地。
整个房间都失去了光线,铺天盖地的黑暗灌满空气,李松萝的嘴巴也被填满,根本找不到说话的空隙。
寂静无声中唯有李松萝剧烈的心跳声,快得仿佛那颗心脏将要从她嘴里跳出来,然后再被谢扶蕖吞下去。
不知道亲了多久,等李松萝缓过神来,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四周黑漆漆的,但是能感觉谢扶蕖的唇仍旧贴在她唇瓣上——嘴巴麻麻的,舌头也麻麻的,李松萝舔了舔自己的上颚,感觉那块神经丰富又敏感的地方仍旧残留一种被大力舔舐的感觉。
后背和后腰上不知道贴着几条手臂,总之肯定不止一条。
李松萝偏过脸,错开谢扶蕖近在咫尺的唇,急促呼吸着。
她刚和谢扶蕖拉开一点距离,谢扶蕖温热的唇立刻追了上来,格外柔软的唇瓣紧紧贴着李松萝脸颊。
因为李松萝把脸偏得太过去了,他亲不到李松萝的唇。
思考了片刻,谢扶蕖空出一只手扶住李松萝后脑勺,把她的脸又掰回来。
李松萝:“不准亲了!”
她的声音有点含糊,因为嘴巴实在是麻得很厉害,所以说话也有点说不清楚。
谢扶蕖垂下脑袋,头颅已经完全从脖颈上折断,嘴巴倒是还很亲密的贴着李松萝唇角——因为太黑了,李松萝没能看见这格外惊悚
的一幕。
她只听见了谢扶蕖低低的,委屈的反问:“为什么啊,李松萝?”
他说话时,唇瓣开合,冰冷的吐息黏连在李松萝嘴巴上。
李松萝睁大眼睛往黑暗中瞪了一眼:“也不准问为什么!”
开什么玩笑!
松萝大王不想打啵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感觉手臂恢复了一些力气,李松萝立刻推了推谢扶蕖肩膀——虽然看不见,但是摸到谢扶蕖肩膀位置的时候,李松萝心底闪过淡淡的疑惑。
这个肩膀和谢扶蕖脑袋的位置是不是有点不对?
谢扶蕖很轻的叹了一口气,提起自己脑袋安回脖颈上。
同时,填满房间的黑暗慢慢褪去,重新变成普通的长发挂在谢扶蕖身上。他蹭了蹭李松萝的脸,在李松萝身上闻到不高兴的味道。
李松萝不高兴时闻起来热热的,像爆米花。
他将李松萝从自己大腿上拎起来,放回床沿,然后拿出那张愿望清单,转身离开。
李松萝架势都还没有摆起来,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房间的门打开又合上——谢扶蕖就这么走了?
她跳起来,追过去将房门打开:房门是窄窄的走廊,往外看已经完全看不见谢扶蕖的影子了。
真走了?
李松萝靠在门边,皱眉扣了扣门框。
月山慢悠悠甩着尾巴路过,被李松萝一把抓住尾巴;大猫耳朵一抖,困惑的回头看向李松萝。
李松萝愤愤:“月山!你来陪我睡觉!”
乌云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明明没有风吹过,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阴阴的寒意。
极南之域的冬日向来温暖,即使是在深夜也少有这样阴冷的时候。
阮椴鹤坐在露台摇椅上小憩,猛然睁开眼睛;他身影消失的瞬间,一大团黑影从地面暴起,将摇椅‘吞’了下去!
阮椴鹤冷眼看着那团黑影,抬手自空气中抓出一把玉白长剑——剑身环绕一黑一白两位锦鲤,鱼尾摆动间在空气中撩起阵阵涟漪。
黑影融入地面,阮椴鹤持剑警惕,猛然将剑锋刺向暗处;剑锋没入黑暗,涟漪阵阵,但更多的黑暗却从屋顶,墙壁,以及地面缓慢涌出。
屋内唯一的烛火悄无声息熄灭,整座小楼陷入了深幽的黑暗中。
从外面看去,连排的别院到了阮椴鹤住处时,便突兀的空了一块。
被黑暗淹没的别院凭空消失,仿佛被神隐了一般。
直到天际微微泛白,别院再度出现。
明明别院在外观上和左右两边的邻居大差不差,但这座消失后又重新出现的别院总带着一股诡异而森冷的气息,连院子里的温度都比旁边的别院低上许多。
谢扶蕖静静的立在院子中央,右手掌心向上,托着一颗半透明的黑色琉璃珠。
他用手指捏住珠子,缓缓将其抬高——在珠子快要高至谢扶蕖眼前时,他却又突然停下动作。
思考了片刻,谢扶蕖垂下手臂,将珠子握在掌心,先回家去了。
这个点太阳都还没有升起来,李松萝自然也没有睡醒。
谢扶蕖怕开门的声音会吵醒李松萝,干脆将自己挤压成薄薄一片,穿过门缝悄无声息进入。
屋内窗户紧闭,光线昏暗,两道呼吸声交错。
谢扶蕖复又用手指捏紧琉璃珠,将其举到眼前。
一成不变的黑暗透过那颗琉璃珠时发生了变化,暗光中有无数色彩涌入视线,而谢扶蕖却只是紧紧盯着李松萝。
她侧着,脸贴在月山毛茸茸的脖颈处,睡得很沉,在睡梦中也眉头紧皱。
原来李松萝长这样。
和他不像。
谢扶蕖感觉很神奇——透过琉璃珠所看见的视角略微失真,但凑近的话却可以将李松萝看得很清楚。
她散乱的乌黑发丝垂在脸颊和脖颈上,洁白的皮肤微微透出好气色的红润。
这段时间吃好喝好,还有源源不断的信仰供奉,这具病弱得仿佛断头山茶的身体,也终于焕发出些许生机,不再像刚穿越过来时那样病弱易碎。
但还是好脆弱。
谢扶蕖将自己的手伸到李松萝微微曲起的脖颈上空,虚虚覆盖在上面。
很纤细,感觉他的手掌压上去,可以整个握住。
明明还没有触碰到,但是谢扶蕖已经感觉到自己掌心密密麻麻的酥痒——仿佛他手心的皮肤正触碰着少女脖颈处动脉的频率,血液流淌过的轻微动静。
脆弱却又确实活着的生命力,和他枯萎死去千年的身体天壤之别。
李松萝睡到自然醒,一睁开眼,就看见谢扶蕖高高大大的一个人,低着头,披头散发的立在床边。
手里还捏着一颗龙眼大小的琉璃珠。
她因为刚睡醒所以脑子还有点迷糊,睁开眼睛后也只是盯着谢扶蕖发呆。
李松萝不动谢扶蕖也不动,只有月山被惊醒,一蹬腿跳下床铺,尾巴晃动在空气中留下蓬松飞舞的猫毛。
李松萝被猫毛呛了一下,脑子清醒过来。
她揉着鼻子坐起来,睡得乱乱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一张素白的脸完全露了出来,低垂眉小鹿眼,懵懵的又很无害。
李松萝揉完鼻子放下手,看见谢扶蕖仍旧将那颗黑色的琉璃珠子举在眼前。
她不明所以的问:“这是什么?”
谢扶蕖直接将琉璃珠递给李松萝——李松萝迷惑的接过来拿在手上,发觉这颗珠子摸起来居然……有点软?
还是温热的。
难以精准形容的触觉。
李松萝将珠子举到眼前,想看看谢扶蕖刚才在看什么;这颗珠子看起来是黑色的,但是李松萝透过它往外看时,发现自己所看见的景色居然并没有出现颜色上的变化。
“看起来像是黑琉璃,还挺亮晶晶,但是摸起来怎么又有点软?”
谢扶蕖在床边蹲下,语气平稳:“眼珠子当然会有点软,李松萝。”
李松萝:“……”
她原本还在把‘琉璃珠’当弹力球捏着玩儿,但知道它是眼珠子之后李松萝就捏不下去了。
虽然这东西很干燥,并没有流着黏糊糊的液体。
李松萝还是立刻把珠子扔给了谢扶蕖:“谁的眼睛啊?不会是愿望清单上的吧?”
谢扶蕖单手接住,“不是,是隔壁的——李松萝,他很奇怪,很难杀,身体非常特别。”
李松萝:“……因为是仙族?阮乌雀说过,仙族都是不死不灭的。”
谢扶蕖摇头,否定了李松萝的说法。
虽然他以前的记忆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模糊,但并没有完全忘记。
仙族是什么样子,谢扶蕖还是有印象的。
李松萝蹙起眉,一边思考一边慢慢挪到床边,小腿垂下。
谢扶蕖顺势抓住她脚腕,拎起鞋子给她套上——谢扶蕖注意到李松萝身上已经没有生气的味道了。
他单手还握着李松萝脚腕,脸却向李松萝仰起来,贴到李松萝脸上。
李松萝没什么力气的被他贴得向后仰倒,倒在床铺上,乌黑的头发散开。
她的思路被打断了一下,回过神来。
谢扶蕖试探性的亲了一下她嘴唇,依旧没有在李松萝身上闻到生气的味道。
谢扶蕖百思
不得其解:“李松萝,你不生气了吗?”
李松萝也困惑:“我生什么气?”
谢扶蕖:“我昨天亲你,你就生气了,但现在没有生气。”
说完,他又在李松萝嘴巴上亲了一下。
一触即分的亲吻显得十分温情,和昨天几乎要将李松萝吞掉的亲法简直是天差地别。
李松萝道:“我昨天生气是因为你亲得我喘不上气,今天你又没有这样,我为什么会生气?”
“我下次生气你要及时反省自己,不要总是问我为什么生气,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吗?”
李松萝蹙眉,很骄矜的用指尖戳了戳谢扶蕖心口。
然后她想起来了昨天忘记问的事情。
“噢对了,你的心脏那里为什么是空的啊?有人把你的心挖走了吗?”
谢扶蕖:“不知道,李松萝,我醒来就是这样了,可能是被挖走了吧。”
他把李松萝从床上拉起来,找来梳子帮李松萝将头发梳起编织。
李松萝在梳妆台上挑挑拣拣,抽出一条碧色绣荷花的发带递给谢扶蕖,让他将其绑到李松萝头发上。
李松萝单手托着自己脸颊,看向铜镜里的倒影。
铜镜足够大,不仅可以看见她自己的倒影,还可以看见谢扶蕖。
可能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谢扶蕖给她梳头发的时候也依旧是目视前方的。
第70章 直白恶意李松萝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看见……
谢扶蕖的皮肤又恢复了平时的苍白色,眼尾皮肤的白和眼睫毛的黑对比分明——昨天晚上他眼尾泛红时,那润泽的红像是某种中和剂,将他身上的色彩调和杂糅,变成一种冰冷粘稠的艳丽。
而在谢扶蕖清醒时,那种性别分明的艳丽消失了。
他的手指穿在李松萝头发间隙,形状分明的骨节十分明显。
李松萝感觉到一点违和。
那种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和谢扶蕖的性别差异的感觉重新又涌了起来,让她感觉有点不自在,托在脸颊上的手指轻轻一划自己的嘴唇。
被亲得头脑发晕,嘴巴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子被唤醒了记忆。
李松萝立刻将手放下,松散的坐姿也变得端正了一些,“昨天清单上的任务都完成了?”
谢扶蕖:“嗯,完成了。”
李松萝:“我们的邻居还活着吗?”
谢扶蕖:“杀了,但没死。”
李松萝挑了挑眉,决定今天去拜访一下她们那位很难杀的邻居。
吃完早饭,李松萝将青铜匕首和莲华剑一起别在腰带上,同时催促谢扶蕖也换一身衣服。
谢扶蕖原本穿的那身衣服都被怨气侵蚀成了黑色——而李松萝不喜欢谢扶蕖穿黑色,那太闷了。
她给谢扶蕖选了豆绿的外衣,扣上腰带,往谢扶蕖腰带上挂她五块灵石淘回来的贝壳坠子。
李松萝:“老板说这种粉色的贝壳会吸桃花运……好了,你蹲下来。”
谢扶蕖态度堪称乖巧的蹲下来,视线顿时比李松萝矮了许多。李松萝拢起他乌黑的长发,用发带将其束高。
她低头盯着谢扶蕖的头发,手指不时擦过谢扶蕖后脖颈——俯视的角度将谢扶蕖看得太清楚,他展开两条手臂搭在李松萝腿上,宽展的肩膀比李松萝分开的膝盖距离还要阔些。
李松萝有点走神,目光顺着谢扶蕖的肩膀往底下看。
贴身的衣服勾画出青年后背的形状,越往下靠近腰部便越收窄,脊柱的位置下陷出一条不明显的线。
李松萝飞快的松开手,同时移开目光:“好了,走吧。”
谢扶蕖站起来——像座小山拔地而起,影子唰的一下笼罩住李松萝。
李松萝也跟着站起来,掩饰似的很轻快往前几步,从谢扶蕖的影子里走出去。她人走出去了,手却还拽着谢扶蕖的衣袖,谢扶蕖不紧不慢跟上。
隔壁邻居大门紧闭,考虑到谢扶蕖说了邻居还没死,李松萝上前象征性敲了敲门——她已经决定如果敲门没反应的话,就直接推门进去。
但是出乎李松萝意料,居然很快就有人来开门,而且开门的还是那个仙族青年。
门打开的瞬间,李松萝第一眼便忍不住去注意对方的眼睛。
仙族青年眼睛上蒙着一条淡紫色眼纱,白衣,身姿清瘦飘逸。
“是李姑娘吗?”他扶着门框,侧了侧头,面上露出微微的歉意,“我眼疾犯了,看东西不清楚。”
李松萝:“是我,我能进去坐坐吗?”
仙族青年面露惊喜,连忙:“当然可以,请进——”
李松萝跨入庭院,第一眼的感觉是空旷;青年的院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沙地。
仿佛被一键清空了似的。
仙族青年走在前面,脚步沉稳:“我不喜欢院子里原本的装饰,所以命人将其清理……”
他正说着话,一声嗤笑飘过。
嗤笑声很轻,但又清晰,不聋都能听见。
李松萝侧目看了眼谢扶蕖,谢扶蕖神色淡淡,好像刚刚发出嘲讽嗤笑的人不是他一样。
谢扶蕖对她们的新邻居怀有明显敌意。但是新邻居总是表现得很大度,时常对谢扶蕖的敌意视而不见,并坚持不懈的和李松萝搭话。
在仙族青年的引路下,三人穿过空荡荡的院子,进入了空荡荡的客厅。
屋子里也像被一键删除了所有装饰物一样,只留下房屋的表皮。
别院情况明显诡异,但仙族青年仍旧为其找到了很好的借口,说是自己不喜欢房屋的装修,所以让下人把屋子里的装饰全部清走了。
好在还有一套桌椅留下,就是那套桌椅的外形有些粗糙,看起来像是临时制作出来应对的。
看着仙族青年飘然若仙的外貌,泰然自若的谈吐,找得很烂的理由,李松萝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表演型人格。
因为这栋房子里到处都残留着仙力和怨气的痕迹,连太阳晒到的地方都是阴冷的,显而易见这里发生过一场战斗。
那些消失的东西应该就是在打斗中被波及继而消失。
青年让李松萝先坐,他去给李松萝泡茶。
让一个瞎子去泡茶多少有点无礼,李松萝应了一声后没有坐下,而是好奇的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她动作很轻,以免手掌拂过的微风让对方察觉。
青年好像真的瞎了,对李松萝的试探一点反应都没有,摸着墙壁去找茶杯和热水。
但除了眼瞎之外,青年行走间没有任何不便——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李松萝偏过头,扒着谢扶蕖肩膀凑过去小声:“你们昨天打架,你和他谁伤得比较重?”
谢扶蕖平静回答:“他不配做我的对手,唯一的优势只是能活而已。”
李松萝不禁摸上自己腰间挂着的青铜匕首,同时开始回想自己之前在系统的资料库里所看见的技能。
谢扶蕖曾经有一个叫做【弑神术】的技能,不知道用来杀仙族是否会有效果?
还是只需要青铜匕首?
明明那个技能已经解锁,但是李松萝却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就连名字也是在系统出问题的时候才偷看到的。
李松萝正思索着,仙族青年却已经带着热水和茶杯回来了。
他声音热切:“这是我从仙界带来的茶叶,不知道合不合……”
青年声音停住,手上热水和茶杯落地;茶杯霎时摔得粉碎,碎裂声四溅。
即使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但他仍旧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心口,那里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青铜匕首锋利无比,整根没入青年皮肉。
握着匕首的少女与他也霎时拉进了距离,她正仰着脸好奇的看向仙族青年。
他先是闻到了少女头发上淡淡的香气,而后才在香气中嗅到了血腥气。
那股剧烈的疼痛迅速包裹住心脏,刺入心脏的匕首微微泛光,抑制住了仙族强大的再生能力。
“据说这把匕首能杀死神族和魔族,我很好奇是不是真的。”
李松萝的声音里并没有仇恨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只有纯粹的好奇。
过于纯粹的好奇变成了一种
直白的恶意。
她说话时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对方心口,血迹环绕着匕首插进去的地方开始扩散,同时整个房间的温度也开始急速下降。
李松萝视线往上移,看向仙族青年的脸,然后抬手掀开了他脸上的眼纱——眼纱后面是一双空洞的眼眶。
他心口的位置迅速塌陷下去,布料呈现出被焚烧的效果,皮肉被无形之力吞噬,露出洁白肋骨;肋骨后面的心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枯萎的心脏化作流光,流淌入青铜匕首的纹路之中。
李松萝抽出匕首,仙族青年摇晃了两下身体后退。他的整个身体向后倒去,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李松萝正想走过去研究一下仙族的尸体和妖族的尸体有什么不同,却被谢扶蕖握住手臂拽了回去。
后脑勺撞到谢扶蕖冷硬的胸口,李松萝抬起头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谢扶蕖:“不要靠近危险,李松萝。”
谢扶蕖声音不那么懒洋洋了,甚至听着还有点严肃。
地面的阴影流向那具尸体,刚触碰到尸体,尸体就化作流光消失。
李松萝看得一头雾水:“你吃了?”
谢扶蕖:“李松萝,我没有异食癖。”
李松萝:“……自己不见的?”
谢扶蕖松开她的手臂:“跑掉了。”
李松萝感慨:“真的好难杀。”
她想起对方头顶上的100好感度,那还是李松萝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看见满分的好感度。
李松萝得出结论:“他肯定是我们的老熟人,会不会是那个什么,重寄妖君?”
谢扶蕖摇头:“重寄是妖,他是仙族,串种族了,李松萝。”
李松萝摸摸下巴:“难道他是三人组里面的长离仙君?话又说回来,谢扶蕖你不是恢复一部分记忆了吗?你有没有记起来重寄或者长离的事情啊?”
“话本上都说你们三个关系很好的。”
谢扶蕖歪了歪头,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困惑:“关系好?我们三个?”
李松萝:“对啊,话本上经常把你们三个写到一起。”
谢扶蕖沉默片刻,淡淡的把脸扭到一边,干呕了两声。
等吐完了,谢扶蕖才把脸转回来,“李松萝,不要用漂亮的脸蛋讲那么恶心的话。”
李松萝愣了下,忽然意识到谢扶蕖说了什么。她跳着转了半圈,站到谢扶蕖面前:“你刚刚说什么?”
谢扶蕖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李松萝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虎牙露出唇边,“你觉得我漂亮吗?”
谢扶蕖不知道事实有什么可高兴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松萝顿时变得心情很好,转过身背着手,一蹦一跳的往外走。
走了几步,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又停下脚步回头:“不对!你又看不见!你怎么知道我漂亮?”
虽然李松萝也觉得自己不丑。
但这是两件事情。
谢扶蕖掏出那颗黑色的琉璃珠:“通过它可以看见。”
李松萝从他手上接过琉璃珠,珠子的触感依旧是那种有点软的感觉;她努力忽略那种奇怪的手感,透过珠子往外看。
没什么特别的。
难道是因为她本来就能看见?但为什么谢扶蕖能够通过这颗珠子看见?
李松萝没想出什么头绪来,只好先把眼珠子还给谢扶蕖。
谢扶蕖询问:“你还要玩儿吗?”
李松萝把手在他袖子上擦了擦,拒绝:“不玩儿了,一想到那是眼珠子,我总觉得怪怪的。”
李松萝只是不害怕尸体,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爱好,也对把玩别人的眼珠子没有兴趣。
谢扶蕖闻言,把那颗眼珠子扔进了自己嘴里。
他突然这样做,李松萝都没有反应过来。等李松萝扑过去掰开谢扶蕖嘴巴时,他嘴巴里已经变得空空的:那颗眼珠子被谢扶蕖咽下去了!
李松萝:“你不是说你没有异食癖吗!!!”
李松萝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看见月山吃了死老鼠一样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