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着说。”赫连煜收拾好了?情?绪, 同她?道。
秦乐窈指着下面的某处被树丛遮挡住的山体,道:“所以按照这种水流来推断,我觉得, 这一片的方向或许才是咱们要找的地方。”
不论是接着往上游去,还是按照秦乐窈的说法往那层层叠叠的下游走,这艘小船都已经是起不到什么?大用了?。
赫连煜找了一处山石偏高能够落脚的位置将?小船靠岸停泊,但地势还是太恶劣, 秦乐窈拽着上方根茎牢固的野草借力?,手脚并用想往上爬,忽地觉得屁股下面一股热源托上来,她?整个人都变轻了?。
赫连煜一脚踩着山石一脚勾着船, 还能托着她?轻易地往上送,对?于秦乐窈这种一个不注意就自?己往上爬的行为,颇有几分?无奈:“着什么?急,其实我可以把你抱上去的。”
“我可以的。”秦乐窈省了?劲, 轻松就被顶上去了?, 落地后蹲在上面?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 “多谢公子。”
赫连煜把陆思危也一并拽上去之后,方才松了?脚,任由那小舟顺着水流而?下漂走了?。
陆思危在这山庄中到底还能算个主事?的, 被赫连煜留了?条性命绑过来,一是想能撬些口供出来,而?来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危机时?候能当个人质。
这山石崎岖难走,陆思危伤了?腿, 又被反绑着双手,尤其吃力?, 不多时?就跌了?一跤,摔在地上不动了?。
后面?的赫连煜跟个牢头似的,踢了?他?一脚散漫道:“装什么?死,起来。”
陆思危瘫坐在地上,无谓道:“你把我打成这样,谁还走得动。”
赫连煜一脚踩在山石上,腰间卸下来的软鞭在手里缠了?两圈,轻嘲道:“走不动是吧。”
他?用的短鞭漆黑发亮,看起来劲韧非常,末端纤细似蛇尾,有经验的一看便知那是专门抽人发痛的刑具。
陆思危喉结滚动了?下,回想起之前这个男人在船上展现出的,那远非常人所能及的臂力?腰力?,轻易便能将?浑身带水的死士卡断脖颈抡飞。
就他?这手劲,这一鞭子下来把人打死了?倒还了?事?,若是半死不活的逼起来接着走,那才是折磨。
男人到底还是犯怵,又自?己老?实地爬了?起来。
水面?上零星立着些生命力?顽强的野树,不时?有野蜂在其中穿行着。
秦乐窈提着裙摆跟在赫连煜身后,看起来柔弱端庄的一个大家闺秀,走起山路来却是十分?适应,上下之间还有余力?能说话关心?一下还落在山庄前院的季风等人:“公子,其他?人怎么?办?”
“他?们等不到我,自?己会想办法?脱身。”赫连煜看她?一个弱女子走山路可怜,便伸手出去道:“我牵着你能省些力?。”
正是这时?,那陆思危看准时?机一脚踩滑,沿着小叠瀑往下滚落,被流水冲下去了?好几层,踩着打滑的鹅卵石,连滚带爬地往下面?跑。
秦乐窈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赫连煜就已经反应迅速追了?上去,他?人高腿长,跑起来一步能跳过好几层小叠瀑。
男人脚下稳健,动若雷霆,不过几息的功夫便追到了?近身。
软鞭甩破虚空呼啸而?下,瞬间缠住陆思危的脖子将?人一拽,陆思危脸色涨红眼眶突出,被逮飞起来摔到浅水滩里,要咳却咳不出来,憋着气,拼命在水下泥沙中扭动着,碾碎了?水藻,沾了?满身的泥污。
赫连煜松了?些鞭子让他?呼吸,猛地一脚踩在他?的侧脸上,“嘁,老?子手上还从没有人成功跑出去过。”
秦乐窈追上来后,奇怪道:“我以为他?若是要跑的话会选在刚才的水滩上,那里明明更平滑些。”
陆思危这一下摔的不轻,伤势可谓雪上加霜,他?半张脸埋在水里,眼神涣散间被捏住下巴强行扭过脸去,疼得龇牙咧嘴,视线方向中出现了?一座隐在半环绕树林间的竹屋。
那竹屋地势偏高且隐蔽,和陆思危逃跑的方向相反,注意力?分?散的话,很容易被忽略掉。
“就是为了?不让我发现这间屋子?”赫连煜掐着他?的下颌问道,“这里面?藏了?什么??”
陆思危咬紧牙关不吭声,又一把被赫连煜给揪着后衣领提了?起来,揪着他?强行往上面?走。
“你这莽汉,狗贼,你放开我!”陆思危身上全?是乌绿泥渍,边走边骂,因为跟不上他?的步伐,一直在踉跄着,“我们都是正经的买卖人,真是有眼无珠轻信你这居心?叵测之人——”
竹屋外有一小片临水台,似乎久未有人踏足,缝隙处长了?一层滑腻的青苔,还有不少野蜂游荡着。
秦乐窈环顾着周围的场景,她?耳力?好,隐约听见了?嗡嗡的蜂鸣声,藏在繁密的枝叶下面?,虽然辨不清轮廓,但约莫该是有个蜂窝存在。
赫连煜轻轻踢开门往里看了?一眼,屋子空无一人,两侧墙壁上有废弃的书架,应是大部分?书册都被搬走了?,剩下零星几本在那东倒西歪,上面?都有霉斑,看起来该是有些年岁了?。
陆思危浅浅活动了?一下脖颈和脚踝,视角不着痕迹确认些林中蜂窝的位置。
如此破旧的小屋,若非他?故意下饵,他?们多半是不会想进来一探究竟的。
这里原是山庄的一处账房,他?干爹是个谨慎的人,这种障眼法?的账房在庄子中散落了?许多,只有几个近身的心?腹知道真正账房的位置。而?这一个,年前便是因为那些野蜂筑巢过多攻击性太强,频频伤人,才被舍弃掉了?。
陆思危脚下轻巧勾起鹅卵石,倏然踢飞出去,然后秦乐窈听见了?一个巨物落地的闷响声。
狂蜂的振翅嗡鸣声陡然增大,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从每一片枝叶下钻出,密密麻麻,几个呼吸就占据了?大半的可视空间。
秦乐窈一看见那野蜂肥硕的个头就全?神发麻,她?僵在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拽起来,赫连煜几乎是将?她?夹在了?臂下,一脚踩塌了?横栏,直接往珍珠滩跳下去。
陆思危瘸着腿被蜂巢淹没住,秦乐窈摇晃的视线看见他?嘴角得意的笑,那些野蜂簇拥围着他?转,却是好像并没有要近前攻击的意思。
“会不会不蜇人?”她?混乱间对?赫连煜大叫着。
男人边跑边沉声喝道:“不可能。”
“那就是、那身、泥、泥巴起作用,他?刚、刚蹭的水藻!”秦乐窈的声音被颠成了?一截一截,但现在这种情?形之下,停下就是个死,即便是赫连煜也猜到了?,却是完全?没有时?间机会再去找什么?水藻蹭。
珍珠滩的山石滑腻,二人慌不择路冲下坡去,下面?正好是一处水潭,赫连煜压着秦乐窈一头栽进去,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蜂鸣声也终于是被隔绝在了?水面?上。
秦乐窈水性尚可,但这冬末春初的天?气里,山间水尤其寒凉,水面?没过头顶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哆嗦着僵住了?。
赫连煜一条手臂仍然夹着她?往深水处游动,上面?的蜂群锲而?不舍地跟着二人的身影移动着,不时?还有三两只试图将?尾针穿过水面?往下冲,但都没能成功。
水体清澈,秦乐窈尽力?睁眼,但这片水底生长的却都是长叶水草,并没有之前陆思危蹭过的那种成片青苔一般的肥叶藻。
秦乐窈的屏着呼吸,恍惚间察觉到上方的天?光变得黯淡,是赫连煜带着她?游进了?山石下面?,视线不过昏暗了?小片刻,二人便双双破出了?水面?来。
周遭光线晦涩,秦乐窈嘴唇都在发抖,想问这是哪里,但因为太冷了?,发出来的声音自?己都没听懂。
“山石下面?的缝隙,游进来的。”赫连煜一把将?人抄起来抱出水面?,爬上了?岸去。
衣衫带起来的水声淅淅沥沥,岸边的泥壤还算干燥,长了?不少野草垛,里面?竟是三三两两藏了?些不知名的小萤虫,被惊飞后又停在上方的山壁上。
秦乐窈冷得缩成了?一团,能感觉到男人应该是半跪在她?旁边,正俯身帮她?将?湿漉的衣裳拧干。
流水声不断,这洞里仍有气流微风涌动,秦乐窈冷得受不了?,往赫连煜身上抱过去,直往人怀里钻,哆嗦的声音似是委屈得要哭出来:“好冷……”
男人离水之后,体温已经把身上的湿衣服带出了?热度来,秦乐窈的一双爪子冰的好似寒铁,往他?衣服里寻找热源,贴上了?劲韧温烫的胸膛,方才终于找回了?一些自?己仍然还活着的感觉。
赫连煜搂着怀里的人,心?疼极了?,两条手臂把人抱紧,掌心?往她?背心?后腰揉搓着帮她?取暖,但中间隔着的湿衣服太厚了?,收效并不明显,赫连煜大手将?人圈着,直接解开了?她?的腰带,试着把人从衣服里剥出来。
“不、好冷、”秦乐窈胸口死死贴在他?身上不愿意松开,但最后还是架不住赫连煜的力?气大,“听话,湿衣服穿在身上只会更冷。”
没了?厚重的冬衣阻隔,体温有了?更好的连接和传达,赫连煜把人抱在怀里,秦乐窈除了?那几个晚上之外,鲜少对?他?露出如此依赖娇柔的一面?来。
作为男人的保护欲在这一刻升至顶点,心?口里什么?东西化成了?暖流,暖洋洋的。
隔了?这么?些天?,那种胸腔被填满的感觉再次出现,还是因为同一个女人。
尽管现在不太合时?宜,但赫连煜还是得承认,他?很享受现在这一刻秦乐窈展现出的温情?与依赖。
抱了?好一会,秦乐窈找回了?自?己身上的温度,也总算是找回了?些清醒的理智来,她?侧脸枕着他?的肩膀,实在太需要这份热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舍不得松手。
“好些没有?”赫连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跟哄孩子似的。
“嗯。”秦乐窈其实还是冷,但仍然闷闷地应了?一声。
“出去之前还是得把衣服烘干,外面?太阳快落山了?,晚上山里必然会起风。”赫连煜搂着她?,许多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抱着怀里这个女人仿佛就能无师自?通,比如将?她?湿漉的长发撩起来,揉搓这冰凉的后颈。
“对?。”秦乐窈听着这话,便强迫自?己将?人松开来,“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
“诶、”但赫连煜说这话却并不是想要人松手的意思,他?又把人的手拉了?回来,往自?己脖子上套好,然后直接拖着人的后臀起了?身,“没事?,你自?己抱好,我生个火。”
赫连煜的夜视能力?显然要比秦乐窈好不少,他?肩宽背厚,即便胸前挂了?个人,行走起来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秦乐窈夹着腿自?己固定好自?己,然后突兀地感觉到整个人都在向后仰,是赫连煜蹲下来弯了?腰,尽管幅度不是很大,这种失重感也仍然是有些诡异。
秦乐窈意识到他?应该是在捡树枝之类的燃料,仰着脑袋商量道:“要不把我放下来吧,我也没有那么?冷了?,你这样好吃力?。”
赫连煜的嗓音从耳畔间传来,只随意道:“不吃力?。”然后便又再弯了?一遍腰。
男人说话时?候胸腔震动着,能从胸口传递给秦乐窈,她?睁着眼,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她?茫然问他?道:“这洞里还有树枝?”
“老?草梗,没有树枝耐烧,凑合用吧。”
安静了?一会之后,赫连煜将?她?的屁股又往上托了?一点,“你抱好,别掉下去了?。”
秦乐窈哦了?一声照做了?,她?实在想弄清楚现在的处境,又再接着问道:“外面?的那个男人,会回去通风报信吧?要是叫人来了?怎么?办?”
赫连煜却是并没有太紧张这件事?,“这山荒得很,他?瘸成那样,没有船没人帮忙,想回下面?没有三四个时?辰办不到。”
“这个山庄,必有古怪,等老?子找到了?,就把它一锅端了?。”
火光燃起来的时?候,这一方小小的洞每日更新揉揉雯寇口群抠抠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穴被照亮,温暖的光线投在嶙峋的石壁上,拉出了?闪烁的光影。
赫连煜还是没松开秦乐窈,他?自?己将?衣服架起来之后,才在火边上盘膝坐下,怀中女人就正好落座在了?他?身前交叠的腿窝间。
“烤一烤凑合穿,不能在这里等着过夜,天?黑之前得出去换地方,前面?的气流是通的,必然还有别的不用下水的出口。”
温香软玉在怀,赫连煜一边说着一边在人身上揉捻着,却并非是在这种时?候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的女人跟着一道受惊受累,安抚的性质要更大些。
光线亮了?后,秦乐窈的视线就注意到了?他?肩膀上一处不太正常的鼓包,因为里衣贴着皮肉,所以看着特别明显。
“你还是被蛰到了??”她?有些惊讶,扒开他?的衣领看了?眼,皮肤上红肿得非常高,连带着周围的一片都是粉红色的。
赫连煜往火堆里添了?些草梗,并不是很在意自?己身上这个小口子,“野蜂没什么?毒性,出去再处理,不碍事?。”
秦乐窈问他?:“就这一个吗?还有别的地方吗?”
赫连煜无所谓道:“背后还有吧,那个姓陆的狗贼,再让我看见,扒了?他?的皮。”
秦乐窈从他?怀里直起身子道:“公子,你把衣服脱下来吧,我先给你把尾针挑了?,卡在肉里起炎症就不好办了?。”
“你还会这个?”赫连煜挑眉,“蜂针极细,没有器皿不好拔的。”
秦乐窈以为他?不放心?,解释道:“可以的,我以前处理过,小心?点就行,不然你活动的时?候若是针断在里面?就麻烦了?。”
见赫连煜没有再拒绝的意思,秦乐窈便自?己做主解开了?他?最后一层里衣,将?领口敞开褪至了?臂弯,露出了?男人精壮结实的上肢。
赫连煜的骨架很大,肌肉匀称,一看便知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
他?扫眼瞧着专心?伏在自?己肩头的女人,秦乐窈侧着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下巴显得越发精巧,纤细的手指正按压在伤口上,神情?专注且认真。
漂亮的很。
“可能会有一点疼……”秦乐窈嘴边无意识地说着,“你忍一忍别动。”
战场上金戈铁马的男人扬起了?眉宇,“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秦乐窈修剪整齐的指甲按压他?的伤处,血丝渗透出来,她?将?肿胀的皮肉强压下去,两端甲间精准捻住了?蜂针,慢慢拔了?出来。
赫连煜的肌肉状态相当放松,另一条手臂抱着她?的后背来回摩挲轻抚着,闲聊般问道:“这也是小时?候会的?你小时?候是很调皮吗?”
秦乐窈将?脓血挤出来了?些,抹在了?草梗上,没接他?的话。
赫连煜却像是颇有几分?兴致,仍在径自?琢磨着:“但看你现在的性子,我以为你一直都是这般稳重识大体。你跟那萧敬舟的时?候,也是现在这样?”
秦乐窈仍然没理会他?,男人有些不满这冷落,捏着她?的下巴摇了?下,“干什么?,哑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