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璎有些意外,他帮她弄发簪干嘛?她发簪明明戴的挺好的啊。
她想到那让陆聿衡讨厌自己的原则,轻哼了一声,然后瞪了陆聿衡一眼,后退一步,退离他的手指范围。
“算了,不给看就不给看。”
“那我就不等你吃早饭了,我自己先去吃。”
她一退,陆聿衡手指依旧停留在空中,片刻,他才缓缓垂下手,却见储璎转身后身子一僵,又重新转了回来。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咱们在哪吃饭啊夫君?”
……
不过一会儿,石岩带着储璎来到用膳的翡翠居,这处的窗户都是镂空的花格窗,外头是影影绰绰的树影与修竹林立,此时晨光正起,竹影摇曳,日光横斜,翡翠居环绕着柔美的光线。
储璎在桌上坐下,觉得陆聿衡也忒会享受了些。
整这么些虚的,也不知道饭菜香不香。
很快,宫女们捧上了菜品。
储璎一尝,皱紧了眉头。
这……这也没味儿啊。
宫女们见她皱眉,紧张地继续上菜,一道道都是按照陆聿衡规定好的顺序,分毫不差的整齐摆放在储璎的面前。
这话皇后怎么听怎么别扭,储璎说话阴阳怪气,倒像是在讽刺成婚那日她问储璎《女诫》的事情,可若是仔细挑错,又反而挑不出来。
储璎便瞪向石岩,石岩咽了口唾沫,往外走了一步,目光看向外头的竹林,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你可以的!
果然,皇后缓缓在她面前坐下,也不让她平身,就这么问,“敬茶怎么就你一个人,太子殿下呢?”
储璎此时却想着别的事情。
“没事,不就迟到嘛。”储璎甚至还拍了拍流泉的肩膀安慰他,“别紧张,我经常迟到的,想买猪肉的自然会等我,不想买猪肉的,你去他家烧给他吃,他都不会给你一文钱,不必焦心,顺其自然呗。”
“不会的皇后娘娘 ,儿臣挺皮实的,上次那热茶打翻在手背上,现在也养好了。”储璎还特意伸出手给她看。
可她周围的宫女们却立刻围了上来,站在皇后的身侧,一时间,皇后伫立在高处,仿佛一尊大佛一般,睥睨众生。
她虽然与皇后接触不多,皇后本人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流泉和石岩一愣,赶紧追了上去。
也许是上次的经历让储璎已经吃过亏,她觉得,那既然已经吃过亏了,这次应当不会比上次糟糕吧?除非皇后真的想让人把她吊起来打一顿。
“这鱼这么饿,正适合钓鱼啊。”储璎小声跟流泉说,“这里我能来钓鱼吗?我好歹现在也是宫里人了。”
流泉和石岩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储璎自动想到了阮明月。
常见于夫君不管事型画本子,第一日媳妇嫁过去之后,婆婆就会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媳妇同意夫君娶一位平妻回家,那位平妻往往是夫君从小一块儿长大门当户对的白月光。
“那钓上来岂不是发财了?”
储璎说完,便直接往寝殿方向跑。
储璎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准备一下。
储璎吃完了饭,砸吧砸吧嘴,感觉吃了,又感觉什么也没吃。
储璎见她眼眸一转,就猜到这皇后恐怕要开始折腾她。
还是老套路就好,熟悉的笑容,真是亲切。
宫女有些不敢回话,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石岩。
流泉与石岩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意外之意,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没什么文化的太子妃,说话还是蛮有道理的。
他一开始觉得储璎说的话实在是太糙了,出口就是什么猪肉铺的,不过这几句话过了脑子稍稍一转,流泉却发现,储璎说的这些话,不无道理啊!
让陆聿衡娶她是为了对付陆聿衡,怎么储璎倒是折腾起她来了?
皇后笑容一僵,她很想脱口而出“谁教你了”,可一跟储璎对上眼,看到她那笑眯眯的眼睛,她就莫名来气。
就像她看的那些画本上画的那些恶毒笑面虎婆婆一般,总是暗暗地针对女主做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回禀太子妃殿下,平日里太子殿下都是这么吃,隔一段时间会换一些菜式。”
这种婆婆往往看媳妇儿不爽,就想让她难堪难受,可能会用各种理由关进库房小黑屋之类的地方,严重的甚至会吊起来打,主打一个折磨媳妇儿,在剧情上要让夫君心疼,增进小夫妻俩的感情。
她就说陆聿衡这个人怎么看起来活得一点乐趣也没有,吃这种东西,能乐得起来就怪了。
流泉蹙眉,已经很有些焦虑道。
“太子妃殿下,这是南方进贡的锦鲤,一条千金。”
储璎刚吃完,好奇看向他。
“还说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太子妃殿下。”她带着笑意说储璎。
储璎了然,她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皇后娘娘不可能让她平平顺顺,于是情绪非常稳定的看向流泉。
皇后娘娘若是刻意要为难储璎,那就是根本不想买猪肉的人,任储璎耗费多大的功夫,即使是事事做到完满,也不可能会讨她的欢心。
所以这熟悉的地方,甚至令储璎心情更加放松。
栖云亭,又是这一处,皇后娘娘正站在鲤鱼池旁喂鱼,她手中拿着一小块点心,一丁点一丁点的往水里扔,水底下的鱼疯狂抢食,惊起一片水花,倒是惹得皇后面上带着笑意。
流泉也是一脸为难,事发突然,就连太子殿下事先都没有料到,甚至方才只有换衣裳的时间,来不及洗沐。
储璎却没有想这么多,她的第一反应是,又要单独去见皇后了。
“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储璎面上带着笑,行了个标准的礼,这套礼仪,她在周嬷嬷的监督之下练了好几日,足够应付一般场合了。
储璎笑着回应道。
储璎当然不会觉得陆聿衡会心疼自己,所以她得心疼她自己。
“平身吧,若是累着太子妃就不好了。”
正在这时,流泉忽然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储璎面前,面色为难。
宫女这才敢小声回应。
储璎由宫女带路,引至御花园。
菜式精美,色香俱全,就是没味儿。
储璎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反而是流泉和石岩,看到她轻松的模样,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反而一直为她捏把汗。
“可是殿下,如今时辰已经快到了,恐怕来不及,不如等太子殿下想法子……”
皇后手指收拢,冷笑一声。
于情于理,皇上都应该考虑到这一点才对。
“走吧,去御花园找找。”
“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吩咐属下与石岩一道护送您过去。”流泉行礼道,“请太子妃殿下与属下同去。”
储璎咽了口唾沫,加油好好!
流泉嘴角抽了抽。
“太子殿下临时被皇上召去御书房,是有要事相商,如今已经快到给皇后娘娘敬茶的时辰,太子殿下吩咐,请您单独先去。”
这个好办,她同意就是了,这样反而更方便和离,她简直求之不得!
说实话,让他们两个护送储璎,他们不为储璎担心,而是替自己担心。
“……”
储璎先是来到皇后所在的启宁宫,守门的宫女却说,皇后娘娘一大清早就去御花园赏花了。
看来得用别的法子了。
她看向一旁伺候的宫女,小声问,“太子殿下平日里都吃这些?”
储璎这性子就像野马,平日里好好吃草的时候看着挺温顺的,但是一旦脑袋一抽风,发起疯来撒腿就跑,几头牛都拦不住。
皇后扫了一眼她玉白的手指,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肚子里冒出一股火,烧得她胃里喉咙里都在灼烧。
“皇后娘娘好有品味,一早就来御花园,儿臣方才早就去启宁宫了,结果您不在,儿臣只能将礼物放在启宁宫,过来御花园找您。”储璎虽然不识字,如今在周嬷嬷和那女官的调教之下,说些不带成语的漂亮话还是不在话下。
二、体罚型婆婆。
皇后娘娘听到她的动静,缓缓看向她,面上露出颇有几分亲和力的笑意。
毕竟明面上,今日还是太子殿下大婚后第一日。
流泉将目前的情况禀报了之后,储璎猛地起身,“什么,他先去皇上那儿?”
储璎看着瘦弱,却跑得飞快,流泉和石岩会功夫也追了半天,却见她推门进了寝殿,不一会儿,才出来,走路看起来倒是有些别扭。
这姑娘怎么这么讨厌啊!
流泉一愣。
“皇后娘娘教得好。”储璎马上说。
皇后似乎发现了她的微妙变化,微微一笑,“太子妃口才有长进啊。”
今日她会怎么折腾自己?
这种类型也有破解的方法,只是自己要更机灵点,才能把握好尺度,打断婆婆体罚技能的施展过程。
“回皇后娘娘的话,夫君他一早就被皇上叫去御书房了,男人家的事情,女人也不懂,我也就没问,自己先来了,不然来晚了,岂不是对皇后娘娘不敬,毕竟女德为上嘛。”
“好啊,不过我要带个东西,你们等等。”
她仔细搜罗脑袋里画本的情节,分成了几个大类。
储璎早就见过这种场面,如今已经毫无畏惧之意,反而觉得亲切。
一、给夫君塞人型婆婆。
不远处,流泉和石岩早已是一身冷汗。
天呐,太子妃啊,太子殿下来了也不敢跟皇后娘娘来这么狠的,你怎么这么胆大啊!
石岩拼命跟流泉使眼色,让流泉去搬救兵。
不是救储璎,而是救救皇后……别一会儿储璎给人弄破防了,皇后娘娘一生气,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流泉暗暗点头,侧身迅速开溜,立刻往御书房跑去。
第 32 章 茶水(一更)
还是清晨,日光熹微,八角亭中清风阵阵,伴随着些许凉意。
储璎很明显的发现皇后在看到自己的手之后,脸上似乎露出些压抑的烦躁。
于是储璎小心缩回手。
皇后深吸一口气,稍稍定了定神,刚想开口,却听储璎这丫头忽然用有些失落的语气抢先说。
“儿臣,是不是惹皇后娘娘生气了?”
“?”皇后嘴巴微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她说。
“皇后娘娘莫要生气,儿臣不是很会说话,您知道的,儿臣在乡野中厮混十年,比不得京中贵女懂得礼数,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
“……”皇后眼角抽了抽,把她的话都说完了,还让她怎么说?
这叫哪门子的不会说话?
“不过儿臣抱着一片真心来,来跟皇后娘娘敬茶。”储缨上前两步,一双澄澈的眼睛直愣愣的看向皇后,“虽然太子殿下不在,也不知,儿媳一个人敬的茶,能不能让皇后娘娘满意。”
皇后眉头一皱,已是气得心火直烧。
在宫中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的。
可明面上,皇后嘴上却不好跟她辩白。
毕竟储璎最多也就是个不受宠的太子妃,即便是再有脾气,还能反了天不成?更何况,她还需要储璎给陆聿衡添乱,不能一下子做的太过。
于是皇后按捺下烦躁的情绪,吩咐一旁的宫女准备好茶水,递给储璎。
储璎直起身子看向远处,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俊秀男主正气定神闲的朝着栖云亭走来,他的眼睛像极了皇后,看起来比陆聿衡稍稍矮一些,比较惹眼的是他脸上却有一个酒窝,面容上时刻带着笑意,看着颇有几分亲和力,长得倒还蛮俊俏的。
“是,父皇。”
反而在自己出现之后,她便开始偷偷看他,像是在憋什么主意。
“居然是哥哥那位新娶的妻子?我听说了,你可是大名鼎鼎啊。”陆既明得知她的身份,似乎更兴奋了,又开始仔细打量储璎。
储璎身后的石岩看到面前的场景,已经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迟早有一天,要把陆聿衡和眼前这个死丫头一起处理干净。
……
她之前晚上被疼醒,实在是太了解了。
周围侍弄花草的太监和宫女,周围伺候皇后娘娘的那些宫人们,大家手上的动作几乎同时一滞,注意力通通集中在了皇后与这位传闻中的太子妃身上。
她不由得又仔细对比了一下面前这对母慈子孝的母子俩,果然发现,他们二人眉眼之间颇有几分相似,而陆聿衡,只有几分像皇上,但跟这位皇后,那可是一丁点都不像。
储璎发现,皇后见着这位“子帅”之后立刻镇定下来,她不动声色的用衣裙遮挡住潮湿的鞋袜,声音中颇有几分温和。
储璎做事居然这么莽撞,石岩觉得他想错了,她不是野马,而是野牛,疯起来不要命,同归于尽的那种。
子帅?储璎有些嫌弃这个名字,觉得这个名字跟村里的二狗差不多,土土的,同样是皇子,还是陆聿衡的名字比较好听,像个城里人。
一旁,方才皇后让她备茶的那位丫鬟紧张道,“娘娘,这烫伤难忍,得赶紧上药啊。”
太子殿下一会儿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怪自己没有看住太子妃殿下。
“皇后娘娘,儿臣知错!”储璎清脆的一声喊,加上跪下来的“噗通”一声着实是扎扎实实的,给周围的所有人都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母后?
他上下打量储璎,忽然笑了起来,看向皇后,“母妃,您这又是在罚谁?”
正在此时,忽然,一个颇有些松快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有点意思,这跟哥哥完全是相反的两类人。
这么跪,她膝盖受得了吗?
储璎觉得自己仿佛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重点。
“何事?慢慢说。”陆聿衡和缓问,一面问,一面气定神闲往外走,面上无比的平静,如死水一潭。
她浑身上下到底长了几个胆子啊?
陆既明犯的错,回回都要他来解决,解决完之后功劳仍旧是陆既明的,这样的场景,自小到大,也不知发生过多少回。
储璎不由得想起皇后面对陆聿衡时那皮笑肉不笑的慈爱模样,简直跟之前在自己面前演戏时一模一样。
“什么事这么热闹啊母后。”
他在想,为什么自己不在长宁村多待几天,为什么这么着急回来送死……
皇后的孩子?
“父皇,此案当初由四弟负责,如今情况不明,是不是把他叫来一并谈谈为妙。”陆聿衡声音和缓淡然,听不出情绪。
若是站着不动,那烫伤她又疼得钻心。
她想了那么多的可能性结果到最后一种都没用上,实在是可惜了。
“你住口!”皇后终于憋不住了,脸色大变,看向她的眼神中爆发出恶意,“不许称本宫母亲!”
“看衣裳,也不是寻常宫女,倒是新鲜。”
陆聿衡微微抬眸,深深看了皇帝一眼。
亲娘才会这样吧,而皇后对陆聿衡的态度,仿佛陆聿衡是一个要防备的外人。
“是儿臣不懂礼数,犯下大错,儿臣自领惩罚,愿在此处跪整整一日,求皇后娘娘原谅!”储璎几乎是大声喊出来,清脆的声音让皇后娘娘脸色铁青,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居然有些下不来台。
这声音可不是陆聿衡的。
流泉正在外头焦急候着,一见到陆聿衡出来,急忙快步冲上去,还没开始说话,便听陆聿衡冷冷道。
枉费她做了那么多的准备,结果皇后用的居然又是重复的一招,又是想用茶烫她。
皇帝却不耐烦的挥挥手,“你知道他不如你会解决问题,更何况,这个案子,大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个马成,区区一个芝麻官,现在倨傲极了,居然连你四弟都直接打出门去,朕如何会让你四弟再去丢人?”
“流泉知错。”流泉心中一沉,完了,新婚第一日皇上便召太子殿下来,看来这皇上又没给太子殿下安排什么好差事……
陆聿衡眼眸微微低垂,遮住了眸中的几分讽刺之意。
储璎正想着事儿呢,一抬眸,便见这个“子帅”正在看自己,他的眼神有些惊愕,又有些惊喜,像是发现了什么乐子似的,眼底里有些压抑的兴奋。
储璎一捧上那茶水杯,当即就眼前一黑,好烫!
储璎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石岩站在一旁,几乎要晕过去了。
陆聿衡手指微微握紧手中的文书,缓缓道,“儿臣领命。”
“子侑,此事紧急,按照钦天监的说法,很快宜东府就会有一场大雨,在那之前,这水利工程得完工,具体如何,你自去找宜东府的人了解。”
储璎见皇后娘娘脚步踉跄,似乎疼得想要脱鞋,却又碍于礼仪不能当场脱,毕竟是皇后,如此乱了礼数,岂不是丢了大脸。
陆聿衡站在皇帝的桌案前,手中捏着一份关于宜东府水利工程受贿案的文书,微微蹙眉。
“你,你……”皇后也不好直接跟她撕破脸,她堂堂皇后,难道要下场亲自与小辈争吵?
这不比把茶水洒在手上,在手上好歹当场便能散热擦拭,洒到了脚上,那滚烫的茶水刚好浸湿了她的鞋袜,如今一直捂着,更是疼痛难忍。
然后她又想起自己娘亲在亲手为自己熬鸡汤烫伤了手的时候,也是遮遮掩掩,不想让自己为她担忧。
然后储璎巧妙地将身子一崴,那杯滚烫的茶瞬间便翻了出去,砸在了地上,那滚烫的热茶长了眼睛似的,“啪”一声正好泼在了皇后的脚上。
……难道,陆聿衡不是亲生的?
陆聿衡淡淡一笑,然后缓缓道。
“你想想办法让马威再出山,去把宜东府的水利整顿好,其他的,你随意安排就是。”
一时间,给皇后也整不会了,她居然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退了便等于是证明那杯茶确实太烫,太子妃拿不稳也是正常。
皇后眯了眯眼,一动也不动,果然并没有伸手接茶的意思。
储璎被吓得一颤,“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殿下这么生气,若是知道太子妃殿下如今正在乱来……
他发现,储璎虽然跪着不动,看起来受罚的是她,可她眼中非但没什么惧意,反而像是一点也不怕皇后,有恃无恐似的。
储璎听闻,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也赶紧提醒,“是啊母亲,这茶是太烫了,恐怕要快些用凉水冲一冲,不然烫伤可不容易好。”
正在此时,那位皇子终于注意到了正在地上跪着的储璎。
他即使浑身长满脑子,恐怕也想不到,储璎会直接故意把那杯茶泼去皇后娘娘的脚边。
更何况这次,若是他解决不好,百姓受灾,生灵涂炭,错,全是他陆聿衡的。
太子妃又如何!
她还未接茶,怎么算认储璎这个儿媳?
这谁?
更何况,她自己有自己的儿子,断不会让自己儿子娶这样的泼妇回府!
皇后惊呼一声,脚步凌乱后退,宫女们立刻惊惶地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把皇后娘娘扶稳。
“子率,你怎么来了。”
“子率,不得无礼。”皇后无奈道,“这位是太子妃。”
陆聿衡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连脚步都是冷的,眼中更是凝结成冰,半点人气也没有。
“请母亲喝茶。”
与此同时,御书房中,气氛压抑非常。
完了完了,炮竹炸粪坑里了,巧了不是。
“急什么?怎么如今这么沉不住气?孤以往怎么教你的?”
但储璎咬牙忍住了,她迅速上前几步,将茶递到皇后娘娘面前,行了标准的礼。
“回禀殿下。”流泉尽量放慢语速,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把储璎从入宫开始找不到人开始说,最后才说到储璎在皇后娘娘面前说的那些话。
他一字不落的,缓缓的说给太子殿下听。
还没说完,陆聿衡便脚步一顿,冷冷给了流泉一个眼刀,转身快步往御花园走去。
流泉站在原地,被那个眼刀剜得委屈极了。
不是您说让慢慢说的吗!
第 33 章 子率(二更)
御花园中,陆既明了解了事情经过,却越看储璎越是莫名顺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随随便便的那么跪着,你说她不守规矩吧,她跪得也还标准,你若说她规矩吧,她看起来又一身反骨,让人觉得她跪得充满了挑衅。
仿佛她身体跪了,精神还站着,不光站着,还特别舒适随意,就跟回家了一样。
“原来是茶水洒了,母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让太子妃起来吧,她看着身子弱,跪久了多不好。”
皇后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既明,只觉得胃里有一股火在灼烧。
“你说什么?”
陆既明说完,便要亲自去扶储璎。
储璎吓得往后一缩,赶忙躲开了他的手,“不,我不能起。”
陆既明疑惑看着她。
却见储璎一本正经的说,“儿臣给皇后敬茶,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关乎皇家颜面,如今茶水洒了,乃是大错,皇后娘娘仁慈,不同儿臣计较,但儿臣却不能因为皇后娘娘仁慈而蹬鼻子上脸。”
“跪在此处,是儿臣自愿的,儿臣一定要好好惩罚自己,下次一定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储璎说完,仰头看向陆既明,“还请您不要再管了。”
陆既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差点笑出来,谁都能看出来她这么信誓旦旦的模样全是演的,可他却不讨厌,反而觉得她满身乐子。
难怪能把母后气成这样,可不多见啊。
“跪伤了膝盖多不好。”陆既明干脆蹲下来与她平视,脸上露出笑,一双酒窝倒是惹人亲近,“你多大?年纪轻轻,膝盖跪坏了,老了怎么办?”
储璎抬眸看着他,也有些好奇地打量这个人。
冷不丁又被皇后叫好好这个称呼,她怎么听怎么别扭。
储璎抬头一看,皇后的脸上已经显出几丝笑意,可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好好,快起来,子侑,你也起来。”
“哎呀。不用客气的殿下,我没指望你,以后你忙你的,只要平日里不经常跟我生气就行,大多事情我自己能搞定。”
陆聿衡看着她笑弯的眼睛,手指微微绷紧。
只是储璎天生就是漂亮的桃花眼,流转着的眼神光带上好奇之色,便如同与他看对了眼儿似的,令陆既明觉得心中微微一颤。
陆聿衡面无表情,方才看向储璎的目光也是幽冷,甚至带着一股警告。
储璎见她演得沉浸,她也不由得入了戏,一声声谨遵母后教诲,声音甜得惊人。
只是单纯利用阮明月喜欢陆聿衡来挑事罢了,皇后实则根本看不上她,更不可能让她接触陆既明。
正在这时,陆聿衡却忽然开口问。
而另一边,储璎跟在陆聿衡的身后,不敢吱声。
只有枫亭面色正常,安排了轿子接太子妃回东宫,且并不知道流泉和石岩在怕什么。
“都是小辈,本宫怎么会同你们计较这些小事,是好好误会罢了。”
他却见陆既明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储璎,又朝他笑了笑,那眼神中,充满了他最厌恶的熟悉感。
“那没办法了,现在就储璎这么一个,我想抢来玩。”陆既明吊儿郎当的看向皇后,然后笑了起来,露出漂亮的酒窝。
她费了极大的功夫回到启宁宫,脱了鞋,发现袜子已经黏在了脚背上,光是撕下袜子,便差点要了她的命。
“哦,跪得不久的。”储璎忽然掀起裙子,给他看自己的腿,“你看,我多聪明,提前做了准备。”
她这么做,他要是能不计较,就怪了。
“女人罢了,能有多大的麻烦。”
“你敢!子率你回来!”皇后想要起身追,脚却疼得她起不了身。
陆聿衡一时间保持着沉默,听着她的话,他心中仿佛哽了一块巨石。
陆聿衡眉头微蹙,看向陆既明。
“豆腐婆婆给我做的,以前干活时常要跪着,她说那样废膝盖,就给我用鹿皮缝了一个。”储璎嘿嘿一笑,放下裙子,“还好嫁过来的时候带上了,今天跪得还挺轻松的,希望以后皇后再折腾我,我还能用这个法子对付过去。”
“如今儿臣与太子妃已是夫妻一体,她受罚,儿臣也该受罚。”陆聿衡缓缓道,“母后,还请您消消气。”
但是陆聿衡这么说,似乎是好心,储璎又不好直说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只能摆摆手。
“什么机会。”陆既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指甲,不以为然,“太子不太子的,不就是父皇一句话的事,母后替我争抢,最后成败也就在父皇的一念之间,您这么努力也没用。”
“那个呢,什么,软明月的。”陆既明想起来,“哥对她似乎也不错,先弄来代替一下。”
“嗯。”陆聿衡声音冷淡,似乎有些疲惫。
说起来,若是今日陆聿衡不去,她能在那赖一天,到时候皇后娘娘不知得气成什么样,然后外头一传开——皇后娘娘虐待太子妃,以后皇后对她也不好单独下手,日子就好过多了。
不过就像她之前对石岩和流泉说的那样,皇后就像那本身就不买猪肉的客人……即便她不反抗,皇后也要折腾她的,既然如此,她更不可能任人折腾,那多憋屈啊。
“下次,这种情况,第一时间让人寻我过去。”陆聿衡缓缓道,“我与皇后……并非和睦,你日后单独与她见面,恐怕会有危险。”
“儿臣也想娶亲了,漂亮点的。”陆既明想到方才储璎那张脸,心里头还有些痒。
“啊?”储璎抬眸看他,却撞进他琥珀色的瞳孔里。
他应当不会护着自己吧?知道自己犯了事儿,恐怕第一个生气的就是他了。
陆聿衡又扫了一眼储璎。
结束后,储璎与陆聿衡二人平平淡淡的告退,带着随从缓缓离开八角亭。
陆聿衡的法子确实管用,皇后要脸,陆聿衡也要脸,两个要脸的人碰上,那可不就都演起来了。
“宜东府的烂摊子父皇让哥去了,他马上就要离京,到时候我去东宫会会太子妃。”说完,陆既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陆聿衡似乎刚准备说什么,还未开口,却被陆既明直接打断。
一旁,陆既明微微挑眉,他好整以暇的看着陆聿衡,似乎在思考陆聿衡是否真的是在护着储璎,又或者是,只想用这种办法把此事的影响化解。
声音多少有点心虚。
下一瞬,陆既明却被一个人硬生生的从地上拽了起来。
储璎一愣,看向一旁,她本来以为是皇后,一抬头,却撞上了一双冰凉的眼眸。
倒也是,按照陆聿衡的脾气,像储璎这样绝对不受他控制的姑娘,一定是他最讨厌的一种,怎么可能用真心。
只见储璎的膝盖上,戴着两个厚厚的护膝,护膝已经老旧了,是皮革做的,十分结实,看得出来用了很多年。
这一次,茶温度刚刚好,一切都顺利地可怕,皇后喝了一口茶后,还朝着储璎缓缓一笑,那笑容温柔又大度,让储璎感慨她这精湛的演技。
不过,叫他去似乎也没什么用,他重规矩,畏手畏脚的憋屈的很,还不如她自己单打独斗。
不光名字土,他这主动搭讪的模样,还有点像村里的二流子,经常到她的猪肉摊边上待着,借着各种名义与她搭话,实则是想吃她豆腐。
人员纷纷散去,一时间,仿佛这个御花园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储璎瞬间僵住,看着他并排与自己坐在一块儿,胳膊肘碰着自己的胳膊肘。
储璎刚在轿子上坐下,不一会儿,帘子一掀开,陆聿衡也进来了。
而流泉石岩跟在储璎的身后,更不敢吱声。
“哥,你心疼啦?”
皇后的脚已经疼得有些灼烧,她原本还能撑住一会儿,听到陆既明这话,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来。
“起来吧,子侑,好好。”皇后的语气忽然亲昵起来,当然,透出一股令人熟悉的虚假,储璎听得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说实在的,若是陆聿衡不在,她随意发挥不在话下,他若是在,惹怒了他,储璎还真有些怕。
皇后死死盯着他,“你再说一遍试试。”
陆聿衡仿佛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手指暗暗托住她的后腰,一股温暖的热力便这样覆在她的身后,储璎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站得稳了些。
跪都能跪的这么好看,他怎么做到的?这得在家对着镜子练多久?
“你可算来了。”皇后这时看到陆聿衡,居然觉得松了口气,赶紧道,“快,把太子妃扶起来,一直这么跪着算个什么事儿。”
一旁的陆既明站稳之后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陆聿衡是怎么将他拽起来的,便听到陆聿衡用和缓的语气朝着皇后行了个礼。
陆既明倚在八角亭的一角,不以为然一笑。
他今日似乎心情不好,眸光沉沉地,周身的气压,令人喘不过气。
“殿下今日不用忙了?”储璎问。
可是他目前还看不出来。
“太子妃不懂礼数,今日所行有失,该罚。”陆聿衡缓缓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在储璎的意料之中。
陆聿衡一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来人,重新把茶拿来。”
不过这一次……
那姑娘儿身上有股劲儿,勾得他起了征服欲,“母妃,还有没有这样的,我也想要一个。”
储璎看呆了。
储璎看着他呆滞的眼神,心想,得了,这是个傻子。
储璎也不说话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今日好歹算是过去了,以后遇到皇后肯定会变本加厉。
待二人走远,陆既明顿时露出些不满的情绪,“母亲,为何这么有趣的姑娘,你要让父皇赐婚给哥哥?为什么总是哥哥得到有意思的东西?最后要我去争?”
“跪了多久?”
储璎咬了咬嘴唇,垂着脑袋,心中默默想。
恐怕这其中,还是维护太子的颜面居多。
不过几日,那样东西往往便成了陆既明的掌中之物。
每次他对某种东西流露出兴趣,陆既明便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笑。
储璎心中却不服,那他不在,自己总要自保的,总不能任这帮人欺负自己。
她恨铁不成钢咬牙道,“有趣?你除了这个还知道什么?那储璎是个大麻烦,能塞给陆聿衡,那是我给你挣来的运气。”
她莫名一哆嗦,方才还什么都不怕,现在瞬间缩了缩脑袋,嘴巴里轻轻喊了声,“夫君。”
听到这些话,储璎着实有些意外,对陆聿衡倒是有了几分改观。
皇后又对她说了一些好好听得半懂不懂的漂亮话,大概就是作为太子妃要好好辅佐太子,二人要鸾凤和鸣,和睦相处,夫妻同心之类的。
说完,陆聿衡便一扫衣摆,缓缓在储璎身边跪了下来。
皇后脸色极为难看,也不知道是在忍脚上的痛,还是在生气。
很快,便有宫女重新拿了一杯茶来,储璎看了一眼陆聿衡,陆聿衡便一面谢恩,一面率先起身,并顺手将她拽了起来。
“母后晨安。”
待她稳住,陆聿衡才暗暗放下手,储璎便接过那宫女递过来的茶,开始重新敬茶。
她心中感叹,陆聿衡作为友方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只可惜……唉。
储璎自然不会傻到觉得他真是在护着自己,不过是想要把事情大事化小罢了,如今他被自己扯下水,也只能如此。
“那个更不行。”皇后提起阮明月就来气,“看似聪明,实则蠢笨,草包一个,你别沾她,小心传染了蠢笨。”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仿佛时间静止。
他跪的动作极为好看,修长的腿便在衣摆飘起的一瞬间露了出来,随即衣摆飘落,在他身侧形成了一个整齐的形状,简直是……赏心悦目。
忽然,众人却听到皇后缓缓道,“谁说母后生气了,母后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她愤恨地想着储璎今日那得意的模样,死死捏紧了拳头。
“对你而言如此,对陆聿衡却不是。”皇后咬牙道,“他没有破绽,又心机深沉,只能靠旁人制造破绽,那储璎一身的破绽,说话做事又莽撞,最容易给他闯祸,对你而言,都是机会。”
储璎原本以为自己没事,结果居然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应当是跪久了,人也有点晕。
她感觉到他的不愉快,接着用轻松的语气转移话题道,“我不光是跪着呢,还看了很久那个“子帅”和皇后的热闹,你们宫里真是复杂,两个母子俩都不齐心。”
“那个“子帅”也挺傻的,他还帮我说话呢,把皇后娘娘气得脸通红,是不是很可笑。”
储璎一面说着一面笑着看向陆聿衡,却被他的目光吓得一愣,僵硬了笑容,猛地闭上了嘴。
完了,不该什么话都说的。
“子率?”陆聿衡的声音十分微妙,“你叫他子率?”
第 34 章 反胃
“不然呢,应该叫什么?”储璎犹疑道,“他不叫‘子帅’?”
“他是叫子率没错。”陆聿衡冷冷看向前方。
“那我没错,你生什么气?”储璎疑惑看着他。
“我并未生气。”陆聿衡这么说,储璎却见陆聿衡唇线绷紧,面色看似平静,却压抑着情绪,很明显……
他又双叒生气了!
储璎没脾气了,她干脆直接歪过身子,伸出脑袋,把脸凑到了陆聿衡的面前。
“你就是生气了。”
轿子外,枫亭走在最内侧作为守卫,石岩与流泉都在轿子后方,所以只有枫亭能够隐约听到轿子里头的声音。
储璎声音清脆,更容易听清,枫亭听到储璎说的话,走路都是微微一踉跄。
老天,这天下谁敢这么跟陆聿衡说话?
轿内,陆聿衡睫毛一颤,稍一低头,便看到她凑近的一张脸。
他蹙眉,微微后仰远离她的脸,口中冷冷道,“坐好。”
“我叫他‘子帅’,你为什么这么惊讶?我想不通。”储璎不依不饶,见他躲开,干脆拽着他的衣裳问。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我是听皇后娘娘这么叫他的,难道这是他的小名?”
“……”陆聿衡低头看了一眼衣袖。
虽然这些事宫里人基本默认心中清楚,可谁也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台面上来聊,更何况还是跟陆聿衡本人?
“嗯!奴婢从膳房拿来的,他们说,平日里这个时间他们都会为太子殿下准备点心,只不过太子殿下从来不吃。”
今日用膳她都没见过陆聿衡,对她来说倒是好事,后来的中饭晚饭有元宝陪着,没有那么无趣,可那饭食实在是太难吃了,用储璎的话说,就是嘴巴里淡出个鸟来。
“元宝!”储璎一看到元宝就像看到亲人,几步就跑上前,一看她手里捧着一叠小点心,惊喜问,“给我的吗?”
然后元宝神神秘秘的说,“对了小姐,我刚刚看到殿下去洗沐了,太子殿下真的很爱干净啊,一天要换三套衣裳呢。”
石岩顿时觉得脑瓜子生疼,是啊,如今她是太子妃,除了太子,谁能拦得住她呢?
她疯了吗?
石岩抹了抹汗,“没有。”
“殿下说不可,必须要等他。”陆聿衡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如此,石岩立刻转述太子殿下的吩咐道。
“殿下,池子里的鱼不能钓。”
“没味儿啊。”跟她早上吃的饭菜点心一个毛病。
她当初选的那八个男人,至少先看的都是她的眼睛。
储璎一愣,她晚饭都吃完了,这个时候难道是宫里串门的时辰吗?
她当年被人卖到县太爷家里做丫鬟,被锁在柴房里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就跟后院的烧柴小厮合伙,一起偷捞过一条大锦鲤。
“殿下身上担子重,这次的事情难办,我们都不敢吱声,今日就要出发,可明日太子妃回门,不知道怎么办呢。”枫亭看着石岩,见他面相都变得,变成了苦瓜方脸,不由得问,“你那边呢?”
方才在轿子上,储璎感觉陆聿衡差点就要笑着说,“你知道的还是太多了。”
正巧,此时轿子在东宫门前停稳,储璎赶紧率先逃出马车,快步溜进了东宫。
嚯,小姐都不吃,那是真难吃了……元宝如是想。
“难怪。”储璎了然的点头。
“殿下……”
陆聿衡一日都不见踪影,储璎则一日都在东宫内晃荡,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也许是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最后石岩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的身边盯着她。
“可是太子妃殿下不识字啊。”石岩道,“这书库里,有字的书好找,无字天书去哪儿寻啊。”
储璎今日几乎少吃了三碗饭,给俄元宝心疼坏了,恨不得亲自下厨去,却因为东宫的规矩不被允许。
陆聿衡闻言只是沉默着,看不出情绪。
“殿下,您这样诓我可不好,听闻太子妃今日无聊,我特意带了些好玩的小玩意儿,给你解闷。”外头的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带着些笑意,令储璎第一时间想起他脸上的那一对酒窝。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可是陆聿衡的吩咐也不可忤逆,石岩赶紧想着怎么再劝劝储璎,却在此时,忽然听到外头有人通传。
储璎皱眉,“那你跟他说我不在。”
“那便宜我了。”储璎兴奋的拈起一个尝了一口,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石岩亲自去书库找书,正好碰到枫亭也在找水利方面的书,二人碰到一块儿,都是唉声叹气的互相问好。
“……”石岩咽了口唾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储璎猛地站起身,说不上来心中什么心情。
“你不是吗?”储璎一直怀着这份好奇,干脆直接问,“你不是亲生的?”
“您干点别的吧,殿下。”
“不过你们宫里人,活得真得很累。”储璎松开了“爪子”,见他的衣裳皱了,还贴心帮他拍了拍。
那眼神仿佛有什么穿透力一样,直接给她刺穿了。
“她要钓锦鲤,踩殿下养的草药……然后现在要看书。”石岩痛苦地说。
可今日,这个子帅,很明显是看上了别的,打量她时,也先从领口开始,再到胸口和腰。
“没了。”石岩无助地摇头。
他的衣袖被她的爪子拽着,已经被她捏皱了。
不是寻常男人带着欲望的那种,而是生吞活剥的那种。
他咽了口唾沫,随时准备给储璎收尸,谁会直接问这种问题?
储璎正懊恼着,不过一会儿,门口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储璎一抬头,却见元宝捧着一盘东西,在外头张望,“小姐?”
储璎皱眉把点心放了回去,“不好吃。”
“你吃过?”
储璎皱眉看着他,怀疑他在针对自己。
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他的鼻尖,陆聿衡面上平静,手指却微微握紧,缓缓开口道,“他是四皇子陆既明,表字子率,是皇后的亲生儿子。”
“你说句话呀。”储璎又靠近了一点,“你如果没生气,就回答我。”
枫亭手中的书一松,吧嗒掉在了地上。
然后抽出刀一把抹向她的脖子。
枫亭却听到轿子里面传来陆聿衡低沉的声音。
“你觉得我能干点什么?”
四皇子?那个子帅?
她翻了一炷香时间就看完了。
“子帅”就在外头,叫什么来着,陆鸡鸣。
“殿下吩咐了,按规矩,三、五、七日后都可回门,等到了第七日,一定陪您回去。”石岩赶紧解释。
可此时,她却觉得有些恶心反胃。
储璎很少犯怵,但是陆聿衡她是真的看不透,有时候被他盯着,储璎有种自己要被他吃了的感觉。
他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对一旁几乎浑身僵硬的枫亭吩咐道,“备一身衣裳,我要洗沐。”
“我乱说的,我又不了解你……总之你不要放在心上。”储璎赶紧找补。
半晌,陆聿衡才掀开车帘,缓缓走出马车。
陆聿衡没开口。
“是。”
储璎转头盯着石岩,“那到底还有什么能干的?”
为什么殿下总是爱派他来对付太子妃,就不能换枫亭吗?
“难怪什么?”
“这是锦鲤啊太子妃殿下……”石岩欲哭无泪,“锦鲤不好吃的。”
储璎不高兴。
“您可以看书,弹琴,画画,写字,下棋,刺绣……”石岩真诚建议。
“比如你呀,你就像身着华服的挑山工,身上有千斤重担,却要假装轻松。”储璎说,“你每天要操心好多事,这种日子不是人过的。”
储璎瞪了石岩一眼,石岩垂下脑袋不敢吱声。
这里面没一个她喜欢的。
原本她觉得,既然是宫中的四皇子,不可能真像村里的二流子一般,半夜来翻她家的院墙。
“为什么不能钓鱼。”储璎问,“这鱼这么肥,放着多浪费。”
就这么走了?爹娘和哥哥出门前都会跟家里人说一声的。
“殿下,这个花不能碰。”
“我就要去,他走了也管不到我。”
石岩闻言,眼角抽了抽,“属下马上去找。”
“不是。”
难道是因为这个?
“你叹什么气?”石岩问枫亭。
不好,又说多了,她好好的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傍晚,石岩终于把书送来了,储璎翻开一看,一本山水图册。
储璎不傻,男人看她的眼神,她分得清。
“看书好啊,安安静静的。”枫亭不以为然取出一本书。
“对了,看书,有书看吗?”储璎忽然想起,自己的画本子因为太重,这次都没拿过来,“我最爱看书了。”
不过……
“为何这么说。”陆聿衡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难得追问。
“殿下,这个草不能踩。”
她明日就想回去拿书。
以后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能在他面前乱说话。
不过,他又不是家里人,也无所谓……储璎心想。
“难怪她把你当外人啊。”储璎说,“还故意把我俩凑一块儿,她明知道我不适合你。”
储璎被他这么一看,心中微微一颤。
“是么。”陆聿衡轻笑一声,与她对视,“你的看法,倒是独特。”
储璎眉头一皱,“可是,明日回门。”
“那我明日自己回门。”储璎说。
“属下不知。”外头通传的人说。
石岩开始冒冷汗,“殿下,东宫规矩多,您见谅。”
“太子殿下出发去宜东府了,要去五日,这期间都不回东宫。”石岩道,“枫亭与流泉都随殿下过去了。”
他的眼神很奇怪,莫名其妙的,让储璎莫名心慌,不敢跟他直视。
储璎自己先回了房,她心中乱乱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方才陆聿衡的眼神。
储璎一愣,想起今日她还捏过陆聿衡的衣袖。
储璎瘪了瘪嘴,“算了,我还是先睡吧。”
“太子妃殿下,四皇子求见。”
“我吃过。”储璎郑重说,“好吃的,红烧更好吃,但是我当时没有那个条件。”
“对了,太子殿下今晚会回来吗?”她问石岩。
陆聿衡的眼神仿佛千丝万缕,夹带着万千情绪,仿佛他的心情一般,对于储璎来说,过于复杂了。
可如今此人这一声,彻底让储璎清醒了过来。
算了,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
金灿灿的,可香了,救了她一命。
他这么讨厌自己碰到他吗?
然后枫亭捡起来小心擦了擦,用脏手拍了拍石岩的肩膀,“挺住,我先走了。”
“他来干什么?”储璎皱眉,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
“就这?”她看向石岩,“还有吗?”
枫亭差点摔着自己。
她警惕地站起身,摸了摸一直随身带的匕首。
这场景太熟悉,熟悉得令她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绷紧,血液里的厌恶和反抗之意沸腾不已。
她一个人住在村子里的时候,这样的场景,她遇到过上百次。
本以为有了家人之后,她便能远离那种绷紧了神经的生活,随时睡觉玩乐不用再担心别的,过上松快些的日子。
可没想到短短两年过去,她如今,依旧要一个人面对这种事。
第 35 章 铃铛
储璎忽然转头看向石岩,小声问。
“你有什么主意吗?”
石岩一愣,面上一时间有些迷茫,又有些难得的慌张。
他平日里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其实根本不用动脑子——太子殿下的行事方式已经已经刻在了他们三个的血液里,只要太子一个眼神,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模式。
可如今太子殿下不在,他只能说。
“回禀太子妃殿下,如今太子殿下不在东宫,您身为女眷,还是呆在屋里不出去比较妥当。”
石岩的话不无道理,储璎看着外头晃动的人影,又问。
“那他若是出去宣扬我不懂礼数,拒他在门外呢?”
“那便……等太子殿下回来再处理。”石岩硬着头皮说。
储璎几乎要翻白眼……等他回来?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石岩很明显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多余的话根本不敢吱声,他当然也想说出去暴打这个猥琐的四皇子一顿,可是他什么身份,他敢吗?
不出储璎所料,见她半晌没动静之后,外头的陆既明又带着笑意开口道,“太子妃殿下,今日我也算是特意前来拜会,您这么不给我颜面吗?”
“我已经在外头等了一炷香时间了,若是被别人知道你这么对我,恐怕也要为我打抱不平吧。”
“梳发呢,等着!”储璎不耐烦地回他。
陆既明闻言,却没有生气,反而轻轻笑了一声,“梳发”这两个字,似乎令他充满遐想。
陆既明心猛地一颤。
是他的幻觉吗?储璎这下手的力度,根本不是普通女人能做到的。
储璎灵魂发问,让石岩一下懵在原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储璎已经走上前开了门。
可他们看到储璎主动捉住这四皇子的衣袖,人也傻了,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先别急着戴,我还没欣赏够呢,你先给我看看花纹呀。”储璎朝他要链子。
“陆鸡鸣再怎么也是四皇子,你是随从,你拿什么护我?你敢打他一顿吗?”
陆既明见她这么个反应,倒是不意外,之前母后就说过这丫头单纯蠢笨,就是经常容易气人,如今确实如此。
为什么总觉得今日的东宫有些绿意盎然的。
“怎么会呢?”储璎一脸惊愕表情,“鸡鸣弟弟,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待客自然要在前厅,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暗卫见石岩眉头紧锁,又以私底下的语气道,“石岩,这回恐怕送信也没用,殿下已经走了许久,不可能回来,还得您先顶住,太子妃一人肯定无法对付四皇子。”
“我知道了,你随时盯紧,若情况有变,随我一道护好太子妃。”
“哎哟,我哪敢骂你呀,开什么玩笑。”储璎却忽然一巴掌重重地拍在陆既明的胳膊上,“啪”一声响,给他拍得眉头一皱。
远远地,储璎已经跟陆既明说上话了。
如今更是,什么东西都任他拿去,没有半点反应,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喜好与偏爱,成为了所谓的“完美”太子。
“哦?”陆既明上前一步,抓住了储璎口中的关键词,“看来哥哥与嫂嫂感情很好。”
陆既明脚步一顿,朝她笑道,“怎么,太子妃殿下不欢迎我?”
……果然,是阴阳锁。
只是……嘶……
储璎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上嘴唇,朝他微微一笑,“告诉你就不叫惊喜了,也不符合规矩了。”
陆既明一靠近储璎的时候,石岩已经在拔剑了,可他看到储璎主动走上去的时候,整个人也有点懵。
储璎只要戴上,除非找到锁匠或是专门的工匠,否则靠东宫里这点人,根本弄不开。
储璎扫了一眼,便见是一串银饰。
“二哥成婚的时候,我没来,如今也用这个当做贺礼,给嫂嫂赔个不是,还希望嫂嫂能笑纳。”陆既明说完,便把匣子往储璎面前递了递。
储璎听着刺耳,还没来得及怼他,就见陆既明飞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打断了她的话头。
“嫂嫂想做什么?”陆既明声音压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唇。
——也许是他以往做的太过,陆聿衡这些年待他越来越平静淡然,再也没有显露出小时候那般发疯难过的模样。
储璎终于站起身。
储璎想了想,缓缓靠近了他几步,眼眸眨了眨,带着笑意问,“鸡鸣弟弟想要什么奖励?”
听到储璎直接叫自己“既明”,陆既明还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只是“既明”两个字的音调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劲。
说完,陆既明倒是自己拿起那串铃铛,用手晃了晃。
可他又不好说什么,储璎看起来瘦弱,就这么随便拍了他一下,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要跟她计较?
他已经开始想象陆聿衡恼怒发疯的模样。
她的身上,便永远打上了他的烙印——不管事情传不传开,怎么解决,从此以后,陆聿衡每一次碰她,都会想起这件事,永远不会忘。
储璎心中冷笑,面上却忽然朝着陆既明灿烂的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好呀,鸡鸣弟弟,这个链子我可太喜欢了,我要天天戴。”
暗沉沉的天色之下,陆既明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产生一种不一样的压迫感。
石岩压力陡增,他立刻单膝跪地,郑重道,“太子妃殿下放心,太子殿下临走前嘱咐过,属下一定会替太子殿下护好您。”
他心中一紧,立刻翻身到窗外,隐伏的暗卫立刻从黑暗中显现出来,迅速道,“四皇子刚到时,我们就已经送信出城,现在还没有太子殿下回应的消息。”
“……”陆既明绷住笑,面色相当不自然,“怎么会,嫂嫂亲昵之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手腕,脚踝,甚至……脖颈间也行。”陆既明的视线随即飘在储璎的脖颈间,她的脖颈纤细修长,上边未带任何饰物,光滑白皙的一片,相当的扎眼。
“嫂嫂给什么,我便要什么,就看,嫂嫂给不给了?”陆既明如今是真有了些笑意,眼眸中满满的盛满了储璎的那张脸,她一双桃花眼潋滟,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极有迷惑性,令他一时间注意不到周围的情形。
可是储璎不喜欢,并不是因为东西不好,而是因为在村里,大家一般把这些东西往狗脖子上拴。
只是她的口音怎么回事?每次叫他的时候他都觉得怪怪的。
陆既明兴奋地手指颤抖,他玩过的女人不少,这么会勾他的,还是第一次见。
画本上都是这么画的,坏人脑子活络,哪里都能涂毒,特别是在这种送来给主角的小礼物上。
只有对待畜生,才会往它们身上拴铃铛。
铃铛的声音确实清脆好听,十分讨女孩子欢心。
说是单纯的银饰,并不确切,因为那串银饰,是由几十个精致无比的小铃铛组成,那铃铛每个上边都雕着细腻的花纹,稍稍一动,便发出极为好听的清脆声响。
“哪有防备啊,我是怕把它弄坏了,真好看。”储璎真心的赞扬,故意问他,“这个是戴在哪儿的?”
陆既明笑了笑,将链子递给她。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管陆聿衡喜欢储璎,还是讨厌储璎,既然储璎已经嫁来东宫,便与陆聿衡死死的绑在一起。
好疼!
可如今储璎出现,他觉得事情似乎又变得不一样了。
“你怎么了?不会是我把你打疼了吧?”储璎故作意外,“我有这么大力气吗?你是不是有点瘦弱啊?”
“那你闭上眼睛吧,给你个惊喜。”储璎神神秘秘的说。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轻柔起来,仿佛一下子懂了陆既明暗藏的深意,随即,储璎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稍稍晃了晃,“嗯?”
“我倒是不在意规矩什么的。”储璎见他笑,自己也笑,只是她这笑有些古怪,倒不像是释放善意,而是带着几分嘲笑,“但是我们殿下在意啊。”
变得如此无趣,陆既明甚至已经懒得故意惹他。
“你拿起来戴给我看看。”储璎并不想接触这个,万一有毒或者机关呢?
陆既明回去后终于想明白了母后的心思……这样玩,确实很有趣。
他就知道,这个储璎不是个省油的灯,胆大包天,不合常理,简直令他惊喜。
“嫂嫂骂我呢?”他虽然笑着,声音却阴沉。
储璎接过来,扫了一眼。
储璎看着匣子,并没有接过来。
毕竟是对狗用的,只怕别人偷狗去煮锅子吃,从来没人想过狗舒不舒服。
陆既明一想到那个画面,便已是兴奋地浑身颤抖。
“嫂嫂皮肤白皙,戴上一定极美……要我帮你戴上吗?”陆既明说完,意味深长的一笑,说到“戴上”两个字时,他喉结上下滑动,几乎已经有些难耐了。
其实,这链子上确实做了手脚。
“怎么,嫂嫂怕我在上边做手脚?”陆既明笑得露出了酒窝,讨好道,“嫂嫂怎么这么防备,我会伤心的。”
这种锁扣也是村里的铁匠特意为畜生的铁链打的那种,一旦锁上,便拿不下来。
陆既明见她不接,便淡淡笑了笑,打开了匣子,伸到她的面前。
“今日我来,其实是为了给嫂嫂解闷的。”
“那倒也没有。”储璎盯着他飘忽的眼眸,看出他在动脑筋,于是笑眯眯说,“他身上的臭毛病你也明白,喜欢干净整洁,一向不喜欢脏东西进寝殿的。”
这些铃铛是银制,可链子却是轻巧细长的铁链,铁链的锁扣也是一次性的阴阳锁,锁上了便解不开。
这太子妃真是自己人吗?
石岩说完,再度翻墙,躲在暗处。
周围的暗卫早就严阵以待,只听石岩一声令下,便能直接把这个四皇子给扔出东宫去。
什么叫亲昵之举?怎么说话呢?
“是。”
“那嫂嫂怎么奖励我?”陆既明笑着问,言语间有几分暧昧。
陆既明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意外的是,储璎一出去,便把寝殿的大门稳稳关上,领着陆既明往前走。
听到“脏东西”几个字,陆既明的嘴角抽了抽,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他缓缓上前一步,逼近储璎,双眸与她对视 。
陆既明没有多想,却没有再继续跟着她往前走,反而站住了脚步,笑道,“嫂嫂原来这么讲礼数?江湖传言,嫂嫂视规矩如无物,最是肆意随性,怎么如今看来,跟外人的传言不大一样。”
与那些调教过的女人比起来,储璎偏偏目光清澈,面容清纯,看起来仿佛一张白纸,露出这样的表情,却如此的……纯欲。
陆既明几乎要在这一瞬间爱上她了。
上头的一瞬间,陆既明居然鬼使神差闭上了眼睛。
储璎凑近他,在他耳边轻轻笑了一声,勾得他耳根痒痒的。
随后,只听一声清凌凌的响声,随即便是清脆的“啪嗒”一声,冰凉的铃铛锁链,被戴在了他的脖颈上。
第 36 章 洗手
陆既明心中一沉,猛地睁开眼,一眼便看见了储璎那带着笑意的眼睛,像是做坏事得逞的孩子。
储璎后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两眼弯弯看着他,“惊喜吗!”
陆既明伸手拽了拽脖子上的链子,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这玩意儿死死拴在他的脖子上,阴阳锁极为牢固,除非让锁匠亲自开,或者用斧头砸掉,否则自己根本拽不下来。
若是戴在手上还好办,她偏偏戴在他的脖子上!
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你戴也很好看。”储璎还在一旁补刀,故意说,“这个真的会显得皮肤很白诶,你快摘下来给我,我也想戴。”
“嫂嫂,这并不好玩。”陆既明没有心思跟她闹了,面上满是烦躁与怒意,“储璎,你故意的吧?”
“啊?”储璎又缓缓后退两步,像是被吓到,又像是一脸受伤的表情。
“你……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我,我就跟你开个玩笑嘛,你不想戴的话,摘下来就好了呀。”
储璎面露委屈,又有些迷茫,似乎并不知道为什么他朝她发这么大的火。
是啊,戴上去摘下来便是……寻常人都会这么想吧。
陆既明一愣,瞬间懊悔到几乎反胃想吐。
他为什么要等她给自己惊喜?虽然她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可陆既明仍然觉得她似乎什么都知道,故意这么做让他出丑。
这是储璎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像是策马狂奔了许久,身侧有几缕头发似乎被风吹得有些毛躁了,略有些不羁的横斜着冒出来,若不仔细打理,恐怕一时半会儿服帖不了。
太过危险。
储璎笑得肚子疼,她站起身,发现陆聿衡没笑,心里一咯噔。
等他的身影消失,储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她才缓过来,然后喘着气问陆聿衡,“你看……你看他……哈哈哈哈……”
那些香油缓缓的被吸收进皮肤,让储璎的手指摸起来滑滑软软的,还散发着香味。
储璎拼命掐自己忍住笑。
“啊?”储璎看着他几乎已经有些扭曲的表情,努力忍笑,脸上依旧保持着惊愕,“鸡鸣弟弟,你怎么能这样?送出去的东西还要拿走吗?好小气。”
“那你能应付地更好?”储璎来气了,立刻问,“那你教教我,太子殿下,我今日应当如何做?”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是一副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模样,沉静淡然。
……完了。
“你是我的太子妃,我自然会帮你。”陆聿衡说。
陆聿衡便把她的手拽到热气蒸腾的木盆内,试了试水温,随后用打湿的帕子轻轻抹擦她的手。
他今日站在廊下,看着她的双手触碰到那铃铛,已是控制不住对陆既明的杀意。
水温正好,温热,不烫。
他眸色幽深的看了一眼陆既明,缓缓露出三分笑意,淡淡说,“四弟别来无恙,没想到能在这个时辰,这个地方,见到你。”
石岩和一众暗卫在后边,听到储璎这形容,忽然有些憋不住了,石岩“噗嗤”一声笑出来,注意到陆聿衡的表情,赶紧努力把笑意憋了回去。
陆既明肯定没好果子吃,他这一路回去,发出这动静,恐怕很快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宫中。
不远处的回廊之下,陆聿衡静静地伫立在一旁,仿佛一根无声的修竹在此处扎了根。
“不好。”陆聿衡蹙眉道。
他的衣裳也有些微乱,衣襟仿佛被风吹得敞开了些许。
很快,宫女送来了皂角与清洁的香油。
储璎被氤氲的热气弄得满脸通红,那油的触感滑腻,味道好闻,有点像他身上的味道。
“那,那你没事的话就去忙吧,我先回……”储璎一面说着一面转身要走,却被陆聿衡瞬间捉住了手腕。
储璎走进洗沐间,被蒸腾着热气的热水眯了眼,她想伸出另一只手揉眼睛,却又被陆聿衡捉住了另一只手。
陆既明却一股火气冒出喉咙口,这夫妻俩不是不和吗?结果背地里一唱一和的对付他是吧?
石岩却不敢问,只能让人往多了备,万一太子殿下嫌弃四皇子碰到了太子妃,要给太子妃全身整个洗一遍呢?
“诶……”储璎就这样被他拽着手腕往洗沐间走。
储璎发觉不对劲,猛地转过头,一下子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整个透心凉。
“嫂嫂说得对。”他缓了缓情绪,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只是方才我忽然发现,这个链子,似乎还挺适合我的,今日就不给嫂嫂了。”
他帮她洗手诶……
真是太解气了!
“你干嘛?”储璎想要挣扎,陆聿衡却死死摁着她,将她的两只手控得半点也动不了。
储璎心中冷笑,是啊,自然是因为自己是太子妃。
“你应当闭门不出,等我回来。”陆聿衡道,“石岩也能护你周全。”
“呵,我爱好变得很快,哥哥难道不知道吗?”陆既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特意在他陆聿衡面前用极度暧昧的眼神看了一眼储璎,“难为哥哥特意赶回来,看来很在意嫂嫂啊。”
谁也不知陆聿衡究竟站了多久,却都能看出来他应当是刚从外头赶回来。
她今日都是迫不得已,又不是故意要跟这个陆既明假亲近。
“那也太被动了!多让人生气啊。”储璎顿时后退一步,皱眉看着他,“况且你出门都不告诉我,我如何确定你会回来帮我!”
随后,陆聿衡用温水和软布,将她的手指一点点擦干净。
还有那个储璎,他恐怕还真是小看她了。
“哦。”储璎垂着头说。
“像不像跑远的一条狗……哈哈哈……”
可他还是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有意无意地遮了遮脖颈间的铃铛。
“殿下!你做什么?”
“他送的东西上,可能会沾上别的东西,下次,别碰。”陆聿衡声音沉沉,却与寻常不同,仿佛因为水汽的晕染,颇有几分黏腻的暧昧。
热气蒸腾间,陆聿衡垂眸看着她,声音沉沉,气息却有些乱。
她忽然一下安静了,人也不动了。
储璎一滞。说不上来陆聿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语气,她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话,像是温热的热水,直接浸润到她的耳根。
她也就在他不在东宫的时候敢这么干,若是知道他在,恐怕她还不能发挥的这么好,让陆既明吃那么大的亏。
“别乱动,好不好?”
储璎有些心虚,可是转念一想,陆既明来找自己麻烦还不是因为陆聿衡?于是她又挺起胸膛。
可是储璎还是很喜欢。
最坏的情况,莫过于他在那铃铛上面涂抹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储璎有些呆滞的看着他的动作。
储璎有些迷茫,又有些混乱的看着水雾中的陆聿衡。
他不动还好,稍微一动,他找人特制的那些铃铛便开始胡乱“叮铃铃”响起来,在如今这异常安静的环境之中,显得相当突兀。
可是他如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难道他要告诉她,这个一旦戴上就摘不下来,是他故意拿来陷害她,玷污她,侮辱陆聿衡的锁链?
陆既明的手段他清楚,若储璎不小心,被他强行……
那香味一点点浸润了她的手,洗去了她身上别的气味,洗掉了所有的脏污和方才陆鸡鸣给她带来的那种恶心与油腻感。
陆聿衡不吃这套,她早该想到的,他这么在意规矩,肯定不愿意看到刚娶的太子妃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储璎生气极了,转身就走。
陆聿衡冷声吩咐一旁缩得几乎快要没有存在感的石岩,“备水。”
陆既明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还能如何,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趁今日还早,得快些出宫去找锁匠。
“你这个人,身边满是危险,我都是被你连累的,还要被你摆脸色,若是你远在天边,帮不了我,我又应该怎么办?等你等成棺材板吗?”
可陆聿衡这一句,却打破了储璎脑子里的混沌。
“不了,今日也不早,我先回去,下次再来不迟。”陆既明特意咬牙强调了“下次”,说罢,转身离去。
她也有些庆幸,方才陆聿衡不在东宫。
陆既明动作一滞,瞬间脸色铁青。
储璎只觉得浑身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一股热气从她的脚底一路蒸腾到她的耳边,然后蔓延到脸上。
陆聿衡沉沉地看着她,呼吸似乎有些不稳,随后看了一眼她的手指,什么也没说,便直接捉着她往前走。
“嫂嫂,告辞。”陆既明转身就要走,一抬眸,却是脚步一僵。
“若有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等我来。”陆聿衡又说,“不要离他太近。”
你小子,自己挖坑,终于把自己给埋了。
“鸡鸣弟弟很客气,还专程带了礼物给我。”储璎忍不住雪上加霜,“但是他自己试戴之后又反悔了,可能鸡鸣弟弟很喜欢这类小铃铛吧。”
他一走动,脖子上的铃铛瞬间一块儿响了起来,他尴尬地几乎要钻进地里,脸也瞬间红成了猴子屁股。
她顿时清醒过来,心想,等你来,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
该死的!
随后他又用清洁的香油,再次给她的两只手全部抹了一遍。
“突发事务,需要处理。”陆聿衡淡淡看了一眼陆既明,笑容温和,似乎一点也不会因为他和储璎如何亲昵而生气,“四弟不再坐会儿吗?与你嫂嫂再好好聊聊。”
其他暗卫也偷偷地在暗处笑了很久。
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点惹着他不开心了,储璎觉得他几乎要吃人。
“来找嫂嫂说几句话,哥哥不会介意吧?”陆既明依旧嘴硬,如往常那般调笑着与陆聿衡挑衅。
储璎眨巴眼睛看着他,从小到大,只有豆腐奶奶,帮她洗过手。
等等……什么水啊?
储璎被陆聿衡拽进洗沐间,已经被他的模样吓得不敢吱声。
陆聿衡用皂角缓缓擦出泡沫,用自己的手,把她的手轻轻的搓了一遍,包括手指,指甲,手心,手背,手腕。
那种被人仔细的清理的感觉,让她心里面暖洋洋的。
虽然陆聿衡只是因为爱干净,可能也要让自己身边的人保持干净。
因为自己是太子妃,所以才要遇到这么多狗屎的人和事,应付完躲过一劫,还要被他骂。
“哦?四弟还有这种嗜好?”陆聿衡也淡淡笑了笑,“之前倒是从未听说。”
他的头发依旧有些乱,可看起来却不像方才那么讨人厌了。
陆既明加快了脚步,那铃声却响得更厉害了,叮叮当当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铃声也一路远去。
储璎细瘦的手腕包着一层软肉,她反抗起来却有一股劲儿,让陆聿衡感觉像是捉住了某种温热可爱的动物,她越是挣扎,陆聿衡神经便越是紧绷,将她抓得越紧。
说完,他捉住她手的力道,却缓缓松了一些。
“是,是!”
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巧!
“你弄疼我了!”储璎喊起来,她声音甜,抱怨得像是撒娇。
他们都看这个陆既明不爽很久了,如今太子妃殿下不但躲过一劫,还反坑了陆既明。
储璎轻哼一声,“难道我今日自己应付得不好吗?”
“抱歉嫂嫂,这个我实在是喜欢,既然你已经给我戴上了,那我便要一直戴着!”陆既明挤出一个笑来,“等改日我再给嫂嫂送个新的。”
可她还没走两步,就又被陆聿衡捉住了手腕,拽了回来。
储璎更气了。
“你当我是狗吗?把我拽来拽去的!”
“所以我回来接你一起去。”
两个人同时开口。
第 37 章 靠靠
听到陆聿衡的话,储璎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他,仿佛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她可以出去?是出宫的那种出吗?
而陆聿衡听到她的话,手微微一松,颇有几分不自然的放下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软软滑滑的,触及时有种温软的黏腻感。
陆聿衡在衣袖遮挡下,手指虚握成拳,拇指与食指轻轻触了触,滑腻的触感仿佛依旧残留在他的皮肤上。
他垂眸,表面平静,沉默不语。
储璎却仰头盯着他,嘴角止不住的往上飞,眸子里也充满了忍不住的、快要溢出来的惊喜。
“你真要带我去?”
“嗯。”
虽然不知道去哪里,去干什么,但是储璎一听到可以出宫,顿时兴奋不已,完全把方才对他的抱怨抛在了脑后。
陆聿衡见她的脸色瞬间从方才的愠怒变成如今的惊喜,变脸仿佛翻书,方才的情绪仿佛一瞬间就一扫而空。
……这是,半点也不记仇啊?
储璎见他不开口了,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接着问。
“什么时候可以走?”
“现在。”陆聿衡平静道,“最多等你半个时辰。”
“我可以跟元宝出去玩吗?”
“宜东府。”
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做出那样“成何提桶”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嗯。”
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陆聿衡会对她做那些冒犯的事,首先,与其他人相比,他相当的嫌弃她,别说碰她了,看到她便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出来玩不带毯子?
石岩一下子惊住了。马上垂下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陆聿衡脸色难看,呼吸紊乱,气了半晌,他垂眸一看。
这种事,是随便能对外男做的吗?
想到男女之间,储璎脑子里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嗯。”
储璎惊愕看着他……这人,凡事都考虑这么周全的吗?
“腿架上去会更累。”陆聿衡缓缓道。
之前那种想要“杀了她”的欲望除外。
“你别小看我。”储璎自己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车,站在他面前骄傲一笑,“我厉害吧。”
“……”陆聿衡无奈,缓缓睁眼看着她。
“一夜能到。”
陆聿衡语气平淡,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缓缓叹了口气……这下舒服多了……
那只手手指修长有力,如今却四指并拢,手指微微弯曲,意思似乎是,让她牵着他的手上车。
陆聿衡闭着眼,眉头却皱越深,原本已经在洗沐房压抑下去的怒意却越来越深。
恐怕,在他的眼中,自己恐怕也是一块木头,并不是什么男人女人之类的。
“何意?”
“我们去干什么?”
“那我可以做什么?”
“……”陆聿衡眉头微微一动,转身便进了马车。
“殿下,你真的是人吗?”储璎终于忍不住了,坐在他的身侧,死死盯着他,“你不是木头做的人偶吧。”
他以后想要生孩子,也许真会找个巫婆,替他刻个小娃娃模样的木偶人,然后作法弄出一个孩子吧。
储璎半点反应也没有,睡得很沉,浑身已经完全放松,重重地靠在她的身上。
陆聿衡正想开口让她挪开,下一瞬便听到储璎在自己身侧发出的细细的笑声,陆聿衡浑身微微一僵,眉头微皱,心中莫名冒出一股怒意。
储璎被他吓了一跳,一哆嗦,马上把腿放了下去。
不等陆聿衡有任何反应,储璎已经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侧,然后缓缓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若是陆既明忽然改了主意,直接将她拽进寝殿呢?
“放下去。”陆聿衡忽然幽幽开口。
“啊?”储璎震惊的看着他。
这倒是让储璎产生了些许逆反……越是讨厌,我还越是要恶心你,看你能怎么着。
若是之前那八个男子,任谁生出几分歹意,将她拖进小树林呢?
他腰不酸吗?
“……”陆聿衡不看她,直接上了马车。
她能不能长点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靠近陆聿衡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外头候着的石岩见储璎提着裙摆一溜烟跑了,便准备进去伺候,却发现陆聿衡正看向储璎离开的方向。
“我想躺下。”储璎说,“我困了,想睡觉,有毯子之类的东西吗?我就在马车地上睡。”
“你不必知晓。”
储璎颇有几分意外,他人还怪好的。
储璎很想躺下来,可是除了马车地上,其他地方座椅窄小,根本没法躺。
想到这里,储璎安心的闭上眼睛,浑身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那你要一直忙吗?”
储璎的大脑开始艰难转动,一面想着他怎么一次性安排这么多事的,一面不停的打量他。
车厢里本就安静,她悉悉索索一阵乱动,随即又发出舒服的叹气声,他怎么忽略?
“别装了,储璎,起来。”陆聿衡已经出离愤怒,这种程度,什么人还会接着睡?
等等,他什么时候派的人?
她左思右想,右思左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想象不出来他有欲望的样子,更想象不出来他要跟人脱衣服生孩子。
“是。”石岩收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干活儿去。
方才从他回到东宫到出门,也就半个时辰,就这么点时间,他已经派人去过国公府了?
储璎想到那个画面,差点笑出声来。
倒便倒吧,陆聿衡蹙眉,没有出手。
储璎闭着眼睛,开始仔细想象陆聿衡有欲望的样子。
“那你想如何?”
就算是牛也该撞醒了。
毕竟,废了那么大劲把她娶到东宫,她的表现也基本还可以,他们现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储璎。”
“真就一条毯子都没带吗?”储璎不死心的问。
好吧,这家伙又不理人了……储璎倒是快要习惯了他的臭脾气,不理人就不理人,反正她可以自己跟自己玩。
“可是我现在已经累了。”储璎锤了锤自己的腰,“这个马车也没有别的地方靠,这个靠背硬邦邦的好难受。”
不,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看了那么多画本子,也在村里有了众多别个夫妻的经验,照她看来,男女之间,最重要的便是要有欲望。
储璎见陆聿衡闭上了眼睛,便悄悄的伸出腿,把腿放在了一旁的座位上架着。
“愣着做什么。”陆聿衡看石岩一动不动,冷声道,“去准备。”
陆聿衡呼吸愈发沉,他忍着怒意闭上眼,眼中又浮现起今日看到的那一幕。
陆聿衡咬牙喊她。
“……既然如此。”储璎咬牙看着他,“那你给我靠靠。”
果然,她呼吸绵长,眉头舒展,居然就这么靠着他睡着了。
“好诶!”储璎转身就跑。
“随意。”
储璎见他如此冷淡,也不生气,刚准备自己爬上车,却见自己面前伸过来一只手。
“没有。”陆聿衡缓缓道,“到了之后会有准备好的被褥,你可以睡一觉。”
不过看现在的陆聿衡,对自己似乎已经没什么杀意了。
可是,事情却出乎了陆聿衡的意料。
“你不是闭着眼吗?”储璎不乐意地看着他,“你睡你的,总是关注我做什么?”
……舒服多了。
“五日,随便你。”陆聿衡道。
“……”储璎不可置信。
可她现在就想睡觉。
第二,与一般的男人相比,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
储璎却张开了嘴,吞了口唾沫,脑袋拱了拱,迷迷糊糊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这马车比储璎家里的小马车宽敞许多,地上明明可以横躺着十分舒服的睡一觉,可是陆聿衡此时却正襟危坐在小小的马车座上,一动也不动,也就这样闭目养神,仿佛一尊木头的雕像。
陆聿衡轻轻地咳嗽一声,储璎注意到他,立刻绽放出一个甜得无可挑剔的笑脸,“你来啦,夫君。”
“按理说,坐一夜,没什么问题,你忍一忍。”陆聿衡平静道。
马车的车轮滚滚向前,四周荒郊野岭,一片静谧无声。
陆聿衡缓缓动了动,想要把她靠到边上去,可他一动,储璎便靠不稳了,直接朝着他倒了下去。
“够了够了,我东西很少,马上就收拾。”储璎转头就走,还未走两步便转了回来,“出去几天啊?能带元宝吗?”
“醒醒……”
这是能忍过去的事情?
这么多年,他几乎是第一次看到陆聿衡露出这样的神色,虽然只是一点点笑意,却与平日里他的笑容毫不相同。
陆聿衡一愣,手上的反应比脑子快,他飞快地接住了她,储璎便这样重重地撞进了他的怀里,然后缓缓下滑,脑袋靠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的脑子里瞬间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对着那八个男人言笑晏晏的模样,那样随意又习惯,不像是闺中女子,倒像是……
“已派人去过国公府,他们无异议。”
储璎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了,他却依旧一动不动。
“?”
“我们去哪啊。”储璎问陆聿衡。
在陆既明面前,储璎居然面上带笑,朝着他那四弟,舔了舔唇。
“没有。”陆聿衡面无表情说。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
“那我回门的事……”储璎终于才想起来这回事,方才她一开心,把这件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欲望这种东西,对于一个每天早起练剑,吃没味的食物,穿为难自己的衣服,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出门远行在马车上活活坐一整晚的人来说,根本不会存在。
陆聿衡蹙眉与她对视。
倒是从未见她这么乖巧,就那么站在马车边,一脸的止不住的兴奋。
储璎半点反应也没有。
“……”陆聿衡垂眸,没有再看她,“习惯就好。”
马车一路前行,出了城门后一路南下,一路上,储璎不停的掀开帘子往外看,外头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
这应当是能醒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聿衡把派人去国公府这样的细节都安排好了,却没有安排一些在马车上睡觉躺下的物品。
“你对自己也太狠了。”储璎感叹道。
他的目光略有些深邃,嘴角微微上扬。
储璎非但没醒,反而重重地朝地面跌去。
“远吗?”
如储璎所言,她的行李确实不多,等陆聿衡处理好别的事情时,便看到储璎已经和元宝老老实实站在马车边上了。
陆聿衡死死盯着她,仿佛想要看穿她的演技。
却见她胡乱拱了拱,像个小猪似的,似乎想把自己弄得更舒服了些,并顺便往他的小腹处钻了钻。
“唔……好……好香……”
陆聿衡浑身猛地一僵。
一股血涌上来,从他的脖颈一路攀升到耳根。
第 38 章 守着
一股热意攀升,陆聿衡浑身僵硬,被她触碰的地方灼热得几乎变形。
陆聿衡僵硬动了动,却只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她定是装的!故意用这种法子来折磨他。
就如同她以往那八位男子一般,轻而易举便被她玩弄于股掌,她却好似最无辜的那个,只冷眼旁观,看着他们为她发疯。
她着实是心计太过深沉,明明深黯男女之道,却又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单纯模样,所作所为令人难以预料,实在是防不胜防。
陆聿衡维持冷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瓜子。
“起来!”
储璎丝毫没反应。
陆聿衡忍无可忍,捉住她的胳膊,便要将她拽起来。
可以抓住她的胳膊,陆聿衡便发觉不对劲。
她如今居然真的浑身放松,从头到脚都是软绵绵的,半点力气也不用。
刚好车子上了乡野的泥路,如今地面坑坑洼洼的,车子抖得厉害,他这么一动,储璎眼看着便又要掉下去。
居然真的睡着了?
陆聿衡眼角抽了抽,认真的吗?
他轻轻一揽,储璎便又回到了他的腿上,这次她面容朝上,后脑勺扎扎实实的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储璎撇了撇嘴。
再加上他那张脸……啧。
没惹他?若这一夜都算是没惹他,那如何才算真正惹到他?
“也行啊。”储璎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回去她还要坐一夜马车呢,到时候就用这个灰的垫在马车上,然后用怀里抱着的这身盖在身上,自己就能躺在马车上好好睡一觉了。
“……”陆聿衡顿时无言——他就多余问。
可是石岩不敢问,他只是好奇,怎么,太子妃的名字烫嘴吗?陆聿衡居然没直接指示明白,这可是第一次见。
再看到储璎和她手中的衣裳,他们瞬间就懂了。
储璎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一愣,看向一旁。
“……”储璎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不会……你不要欺负没文化的人啊。”
陆聿衡呼吸一窒,冷冷说,“未定。”
陆聿衡转身看向储璎,正要让她休息,却一眼便看到储璎怀里的那件自己的衣衫,微微一怔。
马车颠簸了一下,储璎的脑袋“砰”一声撞在了马车边上。
“是啊。”储璎认真道,“我脖子好疼啊,一定是座椅太硬了。”
一旁,几乎受了一晚上折磨的陆聿衡,将她挪到一边之后,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如今听到她这句话,憋了一夜的怒火简直要喷薄而出。
“随你。”陆聿衡语气极冷,也不再搭理她,转身便开始吩咐流泉准备去某某人家去,似乎姓马,叫什么,储璎没有听清楚。
却听到里头的陆聿衡压低嗓音道,“无妨。”
“啊?你……”储璎刚准备辩白,总不能因为她多问两句下次就不带她出门吧?还未开口,便听到外头传来流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
她暗自心想,他人还怪好的,还把衣裳给自己盖上。
“那我就让你下次多带一床褥子,你这么凶我做什么,我又没惹你。”
储璎拖着陆聿衡的外衫,将他的外衫折了好几道,挂在自己的胳膊上,衣裳的一小节被她不小心拖到了地上,还不小心踩了一脚。
储璎便见陆聿衡直接起身,掀开车帘出了马车,动作行云流水,半点犹豫也没有,像是等不及了要甩开她,离她远一点。
石岩与枫亭也早已下了马车,按照陆聿衡的吩咐候在一旁等着储璎,他们看到陆聿衡时,还觉得奇怪,为何太子殿下今日没有穿外衫,难道是觉得热?
“夫君,我能出去玩吗?”
明明性格这么糟糕的一个人,要这张脸干什么?就应该配张丑脸,才能配合他的坏脾气。
储璎却随意将那衣裳团了团,抱在怀里。
陆聿衡倒是没想到她如此直接,他睫毛微颤,一时间竟是想不到用什么词回应。
石岩和枫亭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愕。
“呵,你没睡好?”陆聿衡冷笑一声。
“随你。”
“一个意思啊?”储璎说。
陆聿衡胸口烦闷,仿佛有一股火郁结在身,无法释放。
于是她搂着他的外衫下了马车,远远地跟在了陆聿衡的身后。
她又来这一套!故意惹他就这么让她开心?
储璎一面说着,一面将那衣裳抱得更紧了些。
她跟着陆聿衡来到一间稍显简陋的土瓦房之中,四周围了围墙,虽然简陋,但是储璎可以看出,这里已经被收拾得非常干净,那土房子看起来一丝灰尘都没有,看起来锃光瓦亮,像是被人擦了几百遍。
“哎哟。”储璎疼得一下子惊醒了。
太子殿下居然把衣裳给太子妃了?
整整一晚上,她一晚上睡得宛如死猪,怎么动都不会醒,若不是多次确认,陆聿衡确实是无法相信,这世上居然真有如此能睡的人。
储璎赶忙扭过头,假装方才没有看他,然后别扭地伸了个懒腰,口中嘟囔着,“哎呀一晚上几乎没睡好,腰酸背疼,好难受。”
陆聿衡刚准备出门,听到她这突兀的一声,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怎么,你又有什么高见?”
储璎走进房中,这房子很小,只有一间房的大小,可中间却砌了一堵矮墙,不仅把房间分成了两部分,还在里头摆了两张床。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到宜东府了。”
“你看,你把衣裳都忘了,我特意帮你拿来。”储璎把衣裳一把塞进他的怀里,“你看,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的。”
可储璎觉得,他反倒是让这身衣裳显得雅致起来,仿佛花了重金去成衣铺买来的贵货。
陆聿衡浑身微微一颤,此时却听外头传来流泉的声音,“殿下?”
清晨熹微的晨光穿透马车的车帘,鸟鸣声声钻进储璎的耳朵,储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到陆聿衡不停的在她的耳边说话,一面威胁她听话,一面不停的跟她拉拉扯扯,不管她躲到哪个角落,他都阴魂不散,弄得她鼻尖满满都是陆聿衡的味道。
陆聿衡迅速重新换了身极为简朴的衣裳,最寻常的灰衣,往往衬得人灰扑扑的不好看。
“流泉枫亭,与我同去,石岩,守着。”
她想着,陆聿衡若是不回来吃饭,她便可以直接玩到下午再回来。
石岩立刻应声,“是……”
“太子殿下你怎么如此浪费。”储璎把衣裳抱紧,“这么好的料子怎么能随意扔,不如送给我吧。”
石岩的目光扭曲了一下,有些不忍直视。
储璎打了个哈欠,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好像也沾上了他的味道。
“哼。”储璎也懒得搭理他,反正这次她都已经出来了,总不会再让马车再把她带回去,至于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
她摸了摸脑袋,发现自己正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睡,身上盖着……一件外衫,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件衣裳是陆聿衡的。
“以后出来,能不能带上毯子啊,或者带一床被褥就更好了。”储璎凑过去,坐在他的身边说,“那句话怎么说的,有则改之,没有就加棉嘛。”
难怪她一晚上都梦到阴魂不散的陆聿衡,原来是他这件衣裳的问题,上边满是陆聿衡的味道,一股干净清冽的香气,宛如被雪淹没的松柏。
守着,守着谁啊?
陆聿衡脚步一顿。
没猜错的话,这里便是他们的落脚之处了。
也许是那声“哦”听起来似乎有些失落,她刚刚转身,便听到陆聿衡补充了一句。
“下次?”她还想有下次?
只是他不开口,不代表另外一个不会开口。
……原来,太子殿下只是将衣裳给太子妃了。
“知道没文化还不虚心一些?”陆聿衡反问。
“怎么,这一身你也要拿去?”陆聿衡冷冷问。
储璎脸色一变,一把把那件衣裳抢了过来。
若是寻常的宫女丫鬟这么做,恐怕早就被拖去柴房烧一辈子柴火了。
他穿着这身,又站在这个土房子里,明明应该不显气色的。
就算这么嫌弃她,也不至于跟衣裳作对啊。
这么一躺,她的嘴巴便自然张开,开始打起了小呼噜。
陆聿衡垂眸看着她,微微皱眉,有些嫌弃的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推了推她的下巴,把她的嘴巴阖上。
等等?
“……”陆聿衡确实被气笑了,他随手把衣裳扔给一旁的流泉。
储璎想了想,又问,“那你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座椅……她又没有在座椅上睡。
“是。”流泉继续安心驾车。
“你怎么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储璎这话纯粹发自真心,“真是没天理的。”
储璎揉了揉眼睛,盯着他看,似乎想从他的身上辨认出些许非人的气息。
陆聿衡冷冷看着她不停揉捏自己的脖子,把她那白皙的脖颈揉得红一块白一块。
只见陆聿衡依旧如昨晚那般坐在马车的位置上,如同一尊大佛,背脊挺直,一动也不动,仿佛画本里练得绝世武功的高手。
储璎站在一旁抱着衣裳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啧啧”来。
这个储璎,她还真是不遗余力的用她的那些小伎俩对付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忽然,却见陆聿衡猛地睁开眼睛。
陆聿衡感觉到昨夜的那股火明明方才已经消了,如今却再次有冒头的趋势,逐渐从他的小腹一路烧灼上他的耳根。
陆聿衡见她双臂交叉,极用力抱着自己的衣裳,像是真的怕旁人将它抢走似的,不由得心中微恼。
他应当是听到了方才陆聿衡的声音,见里头半晌没动静,所以不放心问了一声。
可以往天气再热,陆聿衡也绝不会随意脱衣裳,因为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件非常有失体面的事情。
储璎“哦”了一声,转身回去。
不过,他真的就这样过了一晚上?
似乎,她还是觉得这样最舒服。
“扔了吧。”
他便立刻转身,离开了小屋。
也许是他的动作太轻,储璎觉得下巴痒痒的,她伸手挠了挠之后又顺便翻了个身,彻底将脸埋在了他的小腹处的衣裳布料里头。
陆聿衡蹙眉,“不会有下次。”
“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陆聿衡没好气道。
储璎不等他走远,便直接追了出去。
可一眼看过去,他修长的身形穿上这身衣裳,却是更加的低调沉稳,矜贵温和,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人。
她乐得见他快些走,她好跟元宝出去玩。
“你确定?”陆聿衡扫了她一眼,“写给我看看?”
这陆聿衡还真是,说他讲究吧,他不住官员的府邸,非要住小土房,说他不讲究吧,他把小土房弄得干干净净。
“应当会回。”
“……”储璎更失望了,又“哦”了一声,不咸不淡进了屋。
那算了,回去补个觉,下午再出去吧。
“……”陆聿衡见她依旧如此平淡,也不见任何雀跃之色,微微皱眉。
第 39 章 孩子
储璎也没管他如何,打了个哈欠便兀自进了屋。
石岩看了看储璎,又看了看站着不动的陆聿衡。
直觉让他感觉到了太子殿下的心情并不像目前看到的这般平静,可是他也不好当着太子的面提醒太子妃,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动。
直到陆聿衡上了马车离开此处,一直绷紧了神经的石岩才跟随着储璎回到屋里,却见储璎挑了里头的那张床榻,脑袋上闷着陆聿衡的衣裳,竟是已经倒头就睡。
“祖宗啊……”石岩上前一步,刚想提醒她里头这张床是太子殿下的,可才一走近,便听到陆聿衡的衣裳里传来小呼噜声。
“太子妃殿下?”石岩不敢轻易碰储璎,只好小声喊她,“殿下,您真睡啦?早饭还没吃呢。”
储璎一声不吭,呼吸却极为平缓,不像是装的……
“太子妃殿下?”
“你别喊啦。”远处正在帮储璎收拾行礼的元宝好心提醒他,“我们家姑娘……太子妃殿下睡着了很难叫醒的。”
石岩一愣。
也许因为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永远要保持敏感,即使睡了,也不可能真正睡死,养成了习惯。
“不过,你若是拿些吃的来,那香味一到,她就自己醒了。”
元宝笑着说。
午时,储璎闻到一股香味,缓缓醒了过来。
她彻底睡饱了,精神很好,就是肚子太饿。
她在村里最喜欢管小孩的闲事了,遇到吵架的,她就在旁边拱火,遇到打架的,她就在旁边喊加油。
“红薯和土豆不是圆的吗?怎么是这样的。”
“夫子找了你一日了,原来你躲在这里哭啊,孬子!杂种。”
“我们当然是好孩子!”一帮人七嘴八舌,“最坏的就是马安澜,他的爷爷是大贪官!”
“不会要等他吧?”她下意识问枫亭,一面心中庆幸,还好她考虑周全,若是没等陆聿衡回来吃饭,他万一又生气怎么办?
枫亭从未见过陆聿衡这般,他虽然表面看起来如往日一般平静,可他却是自己驱马往东宫,连马车都没坐,一路衣袂飞扬,连头发都吹乱了。
“这么说吧,太子殿下,即便今日你赢了我,我也不会去的。”马成掀开左手的衣袖,赫然是一根空荡荡的胳膊,“他们剁了老夫的手,杀了老夫的儿,如今还想让老夫卖命?”
他一看,原来是储璎曲着中指,用关节敲了他的脑袋,动作之熟练,仿佛经常干这种事。
“……”枫亭一愣,却见她端起碗开始给自己夹菜,“你们吃了吗?一起啊?”
正在这时,突兀的,不远处的稻草堆旁,忽然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
“你怎么回来啦?”储璎看着枫亭,她记得枫亭是陪着陆聿衡出去了。
一旁的枫亭不住皱眉。
“理所应当啊。”石岩道,“男人对妻子好,不是很正常的吗?”
回到马成所在的破旧草屋时,他见陆聿衡依旧坐在石凳上,与马成对弈。
“您还有一位孙子。”陆聿衡缓缓抬眸,“至少为了他。”
储璎却觉得兴奋。
“诶?”他一转身,便看到一个漂亮的农女,正抓着那玉佩,翻来覆去的看。
“是。”
说完,陆聿衡便上了马车,似乎去车上闭目养神了。
他还记得昨夜,太子殿下都已经离开城门,忽然收到急报,几乎没有犹豫,迅速返程往东宫去,一路上还不忘了安排让人去国公府告知回门之事。
陆聿衡听到枫亭的声音,也未抬眸,只听枫亭小声在他身侧道,“已送到了,太子妃殿下很好。”
他忽然也不敢跟石岩说清楚了,这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元宝!来吃饭!”
“你再说一遍!”
下一秒,这孩子却觉得手上一空,抢来的玉佩,忽然消失了。
“那是什么意思?”石岩不明白。
“那你们是好孩子?”储璎反问。
“不需要你翻案,老夫不会再帮任何人,有人要杀老夫,那便来啊!大不了等水来了,大家一起死。”马成破罐子破摔一般,掉头便往房间去,“砰”一声关上了门。
“不必,太子妃殿下。”枫亭又观察了她一下,随即道,“殿下不好脱身,中午不回来了。”
枫亭傻眼了。
这南瓜这么红,个头正好,一看就好吃,拿来炖猪肉,又甜又香……
陆聿衡把玩着手中的黑子,缓缓走出了小屋。
“不行啊,要给钱的。”元宝小声说。
“这个南瓜真大啊。”储璎一脚踩进了松软泥巴里,“好想偷回去吃。”
这也是陆聿衡要在此处歇脚的原因之一,不引人耳目为其一,不惊动当地官员为其二,距离马成如今住的地方近一些,为其三。
他策马离开这儿,掉头去往西侧的一处农庄,农庄距离此处很近,驱马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
“只要你如孤所言,重修水利,你的事,孤会为你翻案。”陆聿衡缓缓起身,带着血丝的眼眸盯着他,马成虽犟,可冷不防被他动真格的眼神一看,瞬间矮了几分。
所有人都停了手,那些孩子看到储璎身边还有别的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宜东府这条大河极其特殊,如今只有他有修缮河堤的法子,其他人但凡有一点办法,殿下也不必这么大老远的跑来与他多说。
“水利之事,没了老夫,旁人照样能行,太子殿下,您放弃吧。”马成已经不想与他多说,“看在您之前帮过老夫的份上才与你说这么多,您再不走,别怪老夫翻脸。”
明面上叫着夫君,实际上太子殿下不回来一道吃饭,她居然一点也不伤心?
枫亭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太子殿下。
他赶紧回复道,“尚未接到,暗卫说,那孩子今日溜出学堂出去玩了,没去上课,他们也没找到人,如今还在四处搜寻。”
“这个我了解。” 枫亭见识过储璎的“特别之处”,可他没想到,储璎似乎……并不是那么在乎太子殿下。
她揉了揉鼻尖,“谁骂我啊。”
“傻丫头,在泥巴里呢。”
马成这个老家伙,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赃物啊,那得交公啊,巧了,我就是官府的人,给我吧。”储璎对他说。
“你真是官府的人?看着不像啊。”领头的人怀疑的看着她。
“那肯定,殿下吩咐的事情,我何时掉以轻心过?”石岩没好气的说,“我也去吃饭了,你快回吧,别搁这儿揣测太子殿下耽误了正事。”
元宝也是一身布衣,跟储璎手挽手,两人一路在田埂边闲逛,像是姐妹一般。
对面的马成听到这话,捋了捋胡须笑了起来。
“你可知,每日有多少刺客在附近。”陆聿衡冷冷看着他,捏住了手中的黑子,“你以为,没有人护着你,你能活到今日?”
枫亭心中一紧……太子妃果然不高兴了。
“还敢咬人,狠狠地打!我们要为民除害!”
储璎刚一出门,就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所以你们是官府的孩子吗?”储璎又问。
“我没哭!我也不是杂种!”
“那属下离您远一些。”石岩没办法,只能听她的。
“哼,贪官家的孩子,就是坏!”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不刺目,天边也不阴沉,储璎一路走一面跟元宝指,“这是红薯,这是土豆。”
“啊,这个,殿下,东宫的餐食,都是殿下定的标准,若要改换,需得要太子殿下同意才行。”枫亭脑门开始冒汗,他拽了拽石岩,小声询问,“殿下,属下与石岩有些事要嘱咐,先出去一会儿。”
“还……还我!”被打的孩子一口咬在旁边的孩子手上,咬出了血。
“先不管这个,你们玩什么呢?”储璎问领头的那个。
枫亭与石岩对视一眼,石岩咽了口唾沫,缓缓小声安慰他,“习惯就好,我们这位太子妃,不是一般人。”
“不是。”枫亭皱眉,“不是那种意思。”
储璎瞪了他一眼,“那你不早说,菜都快凉了。”
一到饭桌前,她就看到枫亭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桌菜旁,看到她的时候,目光有些躲闪,似乎有些心虚。
“这样啊。”储璎皱了皱眉头。
“谁敢骂您啊。”石岩看着她那一身普通农女的装扮,眼角直抽搐,她怎么还带这种衣裳啊?
天爷啊,下次换个人跟着这太子妃吧!他真的不行了。
“枫亭,你这菜哪儿弄来的,比东宫的好吃多了,以后在东宫,可以都按照这个标准来吗?”储璎认真问他。
石岩在后头看着,几乎要疯,她那鞋穿出来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的,如今已经满是泥巴,若是被太子殿下看见了,恐怕第一时间就要给她扔了。
元宝推三阻四,两人拉拉扯扯之际,枫亭已经拉着石岩到了屋外。
“去吧。”储璎正好把一旁的元宝拽过来在自己身侧,“来,不管他们,我们先吃。”
“殿下,你可别管啊……诶诶诶……”
他冷冷问枫亭。
结果这次却有些不一样,她刚走近,就看到三个孩子摁着其中一个打,然后从那孩子身上拽出了一个小小的玉佩,其中一个孩子王似的家伙将手举得高高的,“看哦看哦!贪官的赃物!”
“殿下吩咐,让属下给您带些饭菜。”枫亭小心翼翼地打量储璎的情绪,却见她的头发睡得有些凌乱,脸上还有躺在衣裳上边睡出来的小印子,心情倒是不错,笑眯眯打量着饭菜,似乎在衡量哪个菜比较合胃口。
“有点怪。”枫亭摸了摸脑门,“总之你对太子妃一定要仔细,要保护好她,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枫亭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还挺有良心。”储璎一屁股坐下,刚准备开始动筷子,却忽然动作一僵。
“……”陆聿衡缓缓闭上眼,“你继续盯着。”
“太子,你威胁老夫?实在卑鄙!”
元宝虽是丫鬟,却从小在国公府长大,极少见到这些菜,好奇的问东问西。
“人接到了吗?”
里头传来了一个妇人小声地埋怨声,随后是马成的解释声,似乎在说,“太子跟他们一伙的,你懂个屁。”
“开个玩笑。”储璎一面说,一面盯着南瓜流口水。
“……”马成猛地一拍棋盘,“砰”一声,黑白棋子洒落,散落一地,还有一部分直接掉在陆聿衡的身上,一枚黑子掉在了他的手心。
他又想到储璎吃喝睡的快活样子,得,更心疼太子殿下了。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殿下对太子妃,不一般。”枫亭暗示石岩,“但是太子妃殿下她……”
可是如今看来,她不光不单纯不正经,而且对太子殿下也并不上心?
“你别跟着我,怪不像的。”储璎嫌弃地看着他那一身灰袍,“这料子一看就贵。”
领头的那个支支吾吾,“我们,我们惩罚坏孩子。”
石岩远远就觉得不对,果然,他才刚开口,便看到储璎提着衣角飞快的朝着那个稻草堆跑去,一脸吃瓜的兴奋。
“如今局势便如这盘死局,破局之人就在面前,为何要放弃?”陆聿衡落下一白子,棋局上已是胶着凌乱不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不小心便是满盘皆输。
储璎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
可储璎……
“殿下有别的事,又何必在老夫这处浪费时间,这盘死局已流传千年,你既然知道老夫是故意刁难,就应该马上离开。”
“……”枫亭无奈,对他翻了个白眼,离开了此地。
枫亭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知道陆聿衡这是要上手段了。
枫亭在太子殿下成婚前,便有幸在金穗节那一夜,接触过太子妃殿下悄悄藏在袖子里的那些帕子,还听过那些暗卫转述给殿下的那些关于太子妃与旁的男人们的事情,知道太子妃殿下这个人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单纯正经。
一局棋僵持不下,陆聿衡几乎一夜没睡,如今眼眸中有些血丝,却强撑着坐得如青松般笔直。
“老夫清贫一生,一文钱也未贪过,却被那些百姓指认受贿,天下人负我,却要让我来承担恶果,太子殿下,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哪有官府的孩子啊,你是不是傻?”领头的嗤笑一声,却忽然“嗷”一声,抱着脑袋痛呼起来。
“你,你怎么打人啊!”领头的孩子梗着脖子瞪着她。
“你不也打人吗?”储璎也叉着腰瞪了回去,“你们还一群人一起打呢。”
“要不这样吧,我们这里也有三个人,你的人也有三个人,我们三对三,你如果输了,这块玉佩就给我。”
储璎笑着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
领头的孩子看着她那灿烂的笑容,傻眼了。
第 40 章 投缘
这几个孩子见过凶神恶煞的大人,见过严肃认真的大人,见过莫名奇妙的大人,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大人。
“我们又不认识你!”领头的孩子摸着脑袋上被储璎敲出来的大包,忍着眼泪委屈大声喊,“我们为什么要跟你打啊!”
他还没受过这种气呢!在学堂,夫子即便是教训他,最多也是让他罚抄写字,连手板心都不曾打过的。
“你们跟他打,他只有一个人,多不过瘾啊!”储璎振振有词,“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还是说,你不敢?”
“那你是大人,跟小孩子打架,合适吗?”那孩子气得脸通红,也终于把脑子绕了回来。
“那你们三个人,跟一个人打架,合适吗?”储璎叉腰看着他,与他大眼瞪小眼。
那孩子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忍着眼泪着急大声解释,“马安澜是贪官家的孩子,他是坏人,我们这叫为民除害!”
一旁的两个孩子也在拼命点头,“是啊,是啊!”
“那你们长得这么难看,我把你们埋进土里当土豆,是不是也算是为民除害呢!”储璎伸出手,给他们三个一人脑袋上来了一下,速度极快,三个孩子躲也没地方躲,“邦邦邦”三声脆响,敲得他们人都傻了。
听到储璎说他们丑,脑袋又被敲得非常疼,三个孩子一下子都绷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眼眶里掉出来。
“哇,你欺负我们!”
“坏女人!”
“快跑快跑……”
三个人一边哇哇哭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了,活像三个奔跑的大土豆子。
“我是漂亮的坏女人,记住了!下次再打人我还来打你们!”储璎朝着他们大喊。
石岩脸色大变,“保护好太子妃!”
“去镇上的医馆了。”
他也不懂这个女人究竟怎么回事,在这儿跟他兜什么圈子?
难道真是他弄错了?
“我要什么?我要你。”储璎上前两步,凑到他的跟前。
“我都说了,不用绕弯子,你要是想用我威胁爷爷,直接抓我走就行。”
“哎呀!”储璎只觉得一阵刺痛,这家伙是真咬啊!
陆聿衡目光陡然冷了下来。
说是男孩,那男孩也不小了,看起来差不多十一二岁,整个人坐在储璎的怀里,有半个她那么大,正是他派人去找了一下午的马安澜。
储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看向正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孩子,上前两步,想要将他扶起来。
石岩迅速上前,想要将那孩子扯开。
“是。”
这时候她居然问,他怎么来了?
“少废话。”储璎气得狠狠拍了拍他的脑袋,“再动,死了活该。”
“他。”储璎示意怀里的孩子。
恩将什么来着?储璎忽然卡壳。
可是差点被刺客袭击的是她,幸免于难的也是她,她还没怪陆聿衡总是让自己陷入危险呢,怎么他反而对她有意见了?
“小姐!”元宝吓得大叫起来。
“对,恩将仇报。”储璎咬牙说。
可那孩子却忽然张嘴,一口咬在了储璎的手腕上。
大夫刚帮马安澜止完血,下一瞬便感觉脑袋上的光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几个人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哎呀你别动我脑袋。”马安澜又羞又恼。
刺客蒙着面,脸上的血飙了出来,洒在了储璎的脸上和衣袖上。
马安澜失血过多苍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他缓缓开口,“对……对不起。”
“下次再咬我试试?”
三个人听到她的声音,尖叫着跑得更快了。
储璎也不顾及什么,双手搂着他的腰,像是真正抱孩子似的,与大夫说话时,甚至用脸紧紧贴着他的耳根,弄得本就失血过多的孩子看起来更加晕眩了。
陆聿衡脸色稍缓一些,可下一秒就看到了储璎身上的血迹。
储璎说完转身就走,也懒得管这个马安澜了,石岩却眼神复杂的扫了这位马安澜一眼,跟上了储璎的脚步。
可是她又很是奇怪,似乎对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今天这个女人一看就来历不明,十分可疑,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真的遇到了救星。
“哟,你学会道歉啦?”储璎见他“识相”,又受了这么些伤,便不跟他计较什么了,心情一下好起来,她把手腕从陆聿衡的手中抽了出来,胡乱摸了摸马安澜的脑袋。
只是那刺客已经朝着储璎的方向逃窜,众人根本赶不及,储璎迅速捏住了袖中一只携带的匕首。
他看着储璎的背影,刚准备转身离开,冷不丁的,却有一张帕子捂在了他的脸上,随即一把匕首横空出现,便要直接抹他的脖子。
“你有这个劲,刚才打那三个男孩子去啊。”储璎很不高兴,“我帮了你,你却恩将……”
“对了,你怎么来了?这边麻烦已经解决了,刺客已经跑了。”储璎说完心想,他这来也没什么用。
马安澜这下子算是彻底被储璎打懵了,他本就疼得要晕厥,如今被这么一拍脑袋,干脆就这么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石岩方才便一直在悄悄关注这孩子,发觉不对时他猛地转身,冲向马安澜的方向,“不好!”
马安澜皱眉看着她,似乎不是很理解她的一系列行为。
石岩呆呆的看着储璎,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再看一旁的元宝也是十分习惯了储璎的作为,甚至在一旁拍手叫好。
那孩子在匕首下拼命挣扎,混乱之中,匕首还是扎在了他的身上,石岩冲过去的同时,他便扔下了孩子,朝着储璎的方向冲去。
他听到暗卫关于储璎和马安澜的汇报,手指缓缓收拢,青筋在手背上缓缓显现 ,狰狞如蜿蜒的游龙。
“你不要……乱说!”
“带路,其余人守在此处。”陆聿衡冷冷吩咐。
陆聿衡走过一个拐角,便一眼看到储璎正抱着一个男孩……
“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马安澜满脸防备的看着她,“你虽然穿着农妇的衣裳,可举手投足都很奇怪,说吧,你想要什么?不用绕弯子,爷爷那边,我是不会连累他的。”
“刺客的。”储璎简单说,然后指了指怀里的孩子,“还有这个家伙的。”
她都不用想,但凡遇刺,肯定跟陆聿衡有关。
她手不伸出来还好,一伸出来,便露出了手腕上的咬痕。
储璎抬眸与他对视,听到他的语气,储璎就知道他似乎又不高兴了。
“我没事,先救人。”储璎拎着裙子便跑,到那孩子附近,却发现他抱着大腿正在呻吟,血一股一股的冒出来,如同泉水一般可怖。
储璎皱眉看着他。
这主仆俩还真是……双向奔赴。
没想到,被太子妃殿下遇上了。
“你怎么逮着什么人都咬啊!”储璎气不打一处来,她好心好意救他,怎么跟刚才那帮欺负他的人一个待遇?这孩子傻的吧?
那个叫马安澜的男孩吃疼,终于松开了嘴,却在储璎的手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几乎见血。
马安澜……这不是马成的孙子吗?
“大夫你轻一点哈,他怕疼。”
陆聿衡几乎是笑了出来,只是眼眸中没有半点笑意,“我来确认你是不是还活着。”
“别碰我……你们……”马安澜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拼命挣扎。
马安澜也没想到储璎居然就这么直接走了,一时间也有些发懵,他近日经常被不明来由的人骚扰,更是被镇上的所有孩子们排挤谩骂 ,每日过得都度日如年。
那男孩也死死的盯着她。
“别喊!”储璎被她喊得耳朵疼。
“他们如今在哪?”
陆聿衡却觉得心口一滞。
“这时候还强撑什么,死装。”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暗卫忽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什么爷爷奶奶的!”储璎站直了身子,“算了,懒得跟你说,我就当是被狗咬了。”
天色未暗,霞光漫天火红如血,陆聿衡坐在车内,眼眸看着天边的霞光,流云倾泻在他的眼眸之中,半明半暗,交相辉映。
他怎么来了?
储璎笑出声来,可她忽然发觉一道异样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她才想起来什么,抬头一看,果然是陆聿衡正眯着眼看自己。
马安澜一愣,惊愕看着她凑近的脸,一时间有些僵住。
镇上的医馆就那么一家,陆聿衡刚一进门,便听到了储璎那清脆的声音。
变化便在瞬息之间,在那刺客朝她伸出刀的一瞬间,储璎手臂一挥,掠过那刺客的肩膀,“刺啦”一声,匕首划开了刺客的肩膀,一路往上,甚至划破了他的脸。
马安澜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石岩听懂了,储璎却完全听不懂,反而更气了。
储璎也一回头,看到眼前的场景,惊得愣住。
暗卫第一时间追了上去,石岩却立刻跑来,他吓得浑身的血都凉了,“殿下,受伤了吗?”
石岩无言看着储璎,“殿下你这……”
枫亭驾着马车飞快往镇上去,用最快的速度抵达。
那人只有这一瞬的机会,他完全没有想到储璎居然会变出这么一把匕首,甚至能够精准的击中他,一时间慌乱不堪,再也无暇他顾,只得迅速逃窜。
“你这是狗咬……狗咬什么来着!”
陆聿衡直接捉住了她的手腕,蹙眉看了一眼,冷冷问,“谁咬的?”
她没好气的把手中的玉佩扔给他,“真是,在你小子身上栽跟头,是我不慎,下次,你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我了。”
储璎却伸出手腕给他看,“道歉!”
储璎一抬头,看到陆聿衡,顿时绽出一个笑,“你来啦,夫君。”
“谁的血?”
石岩立刻从身上撕了一块衣裳,迅速死死绑住马安澜的大腿根部。
“你别管我,继续。”储璎浑身火气重,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又遇上这些事,实在是晦气。
储璎却已经迅速地用手指,狠狠敲在那孩子的脑袋上。
马安澜脸上表情似乎有些不情愿被她抱着似的,可他慌张的模样和飘忽的眼神,暴露了他正在害羞的事实。
“恩将仇报。”一旁的石岩提醒道。
“还活着,怎么,你很失望吗?”储璎抱着马安澜,盯着陆聿衡反问。
“倒也不至于失望。”陆聿衡一面说,一面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缓缓在储璎身侧坐下。
储璎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听他话里有话的说。
“只是,我找这小子很久了,倒是没想到,他与你这么投缘,居然一直跟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