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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初见

     陆聿衡此话一出口,储璎便感觉到怀里的孩子身子一僵,似乎立刻浑身紧绷起来。

     储璎眉头一皱,顿时想到马安澜咬她时说过的那些防备心极强的话。

     看来,要找这孩子的人里头,还包含陆聿衡一个?陆聿衡又是为什么要找这个孩子呢?他这次来宜东府,难道跟这个孩子有关系?

     给马安澜止血的大夫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自从陆聿衡进门以后,他就觉得不太妙,如今帮马安澜包扎完伤口,他便跟一旁的石岩说了几句,说完转身就溜了。

     气氛凝滞,储璎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小声跟他说,“别怕,有我在呢。”

     马安澜一愣,似乎一下安心下来,转头便将苍白失血的脸埋进了她的怀里。

     她的身上香香的,不是任何熏香的味道,而是一股十分好闻的自然的甜香,闻着相当的安心,令马安澜感到极度的舒适。

     陆聿衡目光一滞,随即抬眸看向枫亭,冷冷道,“把这孩子带走。”

     储璎瞬间抬眸瞪着他,非要跟她对着干吗?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先安抚一下孩子不行吗?非要这么硬来?

     陆聿衡却一眼都不看她,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那孩子瞬间发出的害怕的啜泣声。

     “陆聿衡!你先等等……”储璎抱着孩子,刚准备出去,就被枫亭拦住了脚步。

     “抱歉。”枫亭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孩子,“这孩子,殿下需要带走。”

     “不行。”储璎退后一步,皱眉道,“他的伤很重,好不容易止了血,如今胡乱挪动,伤口会裂开的。”

     “可是殿下……”枫亭也不敢随意动储璎,而且这孩子身上有伤,若是真不小心弄死,麻烦就大了。

     枫亭心中一震,太子殿下居然自己去?

     只是太子妃自己,似乎并不清楚这一点。

     “那我去了。”储璎说。

     “你,你可以来我们家吃顿便饭吗?我没有什么朋友,今日认识你,很开心。”马安澜双眸亮晶晶的,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姐姐,你这么好,应该找个对你更好的丈夫。”马安澜小声道。

     陆聿衡这个人看起来很好,实际上在她看来又是很坏,可是真正接触起来,发现也没特别坏,总之储璎如今跟他待在一起,不必担心被他弄死。

     马车抵达之后,陆聿衡并未下车,储璎看了他一眼,却刚好触碰到了他的视线。

     一路上,气氛都僵持如冰,陆聿衡半句话也没说,孩子也吓得完全不敢吱声,只钻在储璎的怀里闭着眼,像是个被吓到的小兔子一般。

     “这就去,殿下。”枫亭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不还是要护着吗?

     陆聿衡看着储璎气喘呼呼的靠近马车,把手中的东西扎扎实实的放在了马车上,笑眯眯的朝车里说,“夫君,我弄来好多好吃的!”

     “你怎么把阮姑娘跟她比,储家那个在外头厮混这么久,还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呢。”

     储璎上车的时候,看到的陆聿衡还是跟之前差不多,她刚想说什么,见他沉默不语,分享欲也瞬间消失了。

     “不必客气。”储璎赶紧扶她起来,“我跟这孩子也算投缘。”

     枫亭站在马车上,下去也不是,待着也不是,等到储璎已经走到门口了,陆聿衡才冷冷道,“枫亭。”

     “不然?”陆聿衡挑眉。

     储璎也不太确定。

     她好不容易把马安澜救回来,也已经答应了马安澜要护着他,如今这孩子可怜巴巴的如同八爪鱼一般的抱着自己,她也不忍心就这么把他交给陆聿衡。

     那次生辰宴上,是他,真正的,第一次见到储璎。

     储璎也不敢吱声,如今这架势,陆聿衡的气恐怕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况且还有这个孩子在,她有些话也不好问,问了陆聿衡恐怕也不好说。

     枫亭极为无奈,飞快跟上储璎的脚步,却没有靠得太近,只是躲在附近守着。

     “那个男人是谁啊……看起来,很吓人,听你叫他……夫君?难道是你的丈夫吗?”马安澜小声问。

     储璎的话被无情打断,她仔细端详他的情绪,发现他甚至似乎比方才在马车上更生气了。

     马安澜面色一红,靠在她的怀里不说话了。

     “可是你们看起来关系不太好。”马安澜平地起惊雷,一句话快把枫亭吓死。

     “诶诶诶……”储璎被迫重新站直了身子,一抬眸,面前便是近在咫尺,脸色难看的陆聿衡。

     而如今——

     他已经做好了陆聿衡发怒的准备,陆聿衡也确实蹙了蹙眉头,不过半晌过去,他却平静开口道,“你让她过来。”

     储璎一面这么想,一面乖巧的抱着干货看着外头的风景。

     储璎立马怜爱了,笑着说,“你问呀。”

     宴会上,陆聿衡露了个面,将赠礼留下之后便要走,路过花廊时,却听到一群贵女七嘴八舌的声音。

     储璎一愣,看向他。

     明明,在别人面前,他都不是这样的。

     孩子啊,少说两句吧。

     他怎么说来着……

     然后她一手拎着一捆干货,快步朝着马车这边跑了过来。

     枫亭回来驾车的时候,发现仍旧如此沉默,一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他总觉得,现在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今晚俩人,总归要发生点啥。

     “不行。”

     这孩子敢说,枫亭都不敢听,站在太子殿下的角度,他已经快晕过去了,这年头的孩子怎么成这样了,这才多大啊,这话都敢说,不要命了?

     “先洗干净。”陆聿衡冷声道。

     黑暗中,陆聿衡透过马车帘的缝隙,注视着灯火之下的储璎,她笑眯眯的接过马成递过来的干笋和酸萝卜,满脸写着开心。

     他不禁心道,果真如此……

     “储家那个也太不讲礼数了,把漱口的茶水喝进肚子,简直笑得我肚子疼。”

     好好说话很难吗?

     陆聿衡莫名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看到这个场景,陆聿衡平生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笑了一下。

     “你……你很好,我,我正式跟你道歉。”马安澜面色有些孩童的羞赧和尴尬,同时撇过头不敢看她,“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别有用心的坏人,还咬了你一口……”

     那是半年前,公主办的生辰宴。

     回到小屋之后,储璎累得直接就要往床榻上倒,可她还未触碰到柔软的被子,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拽住了。

     “可我很累了,明日再……”

     远远地,他便看到一个姑娘如小鹿似的轻快的朝这群贵女跑来,她纤瘦,看起来营养不良,却相当活泼有劲,脸上带着笑,发丝凌乱地在她的耳边飞舞。

     太子殿下对待太子妃,果然与一般人截然不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如此有耐心!

     算了,还是别乱说话惹他生气了,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但是要担心被陆聿衡的仇家弄死。

     “你们要带他去哪?我也一起去。”储璎问枫亭。

     果然,不过片刻,陆聿衡一甩衣袖,吩咐道,“让她和那孩子滚过来。”

     储璎把大夫开的药草、涂抹的药膏和一些棉纱交给马成,并交代了一些事项。

     储璎想着左右自己没事,还能蹭个饭,便笑着应声,“好啊。”

     “当然啦。”储璎笑着回应他,“我说到做到的。”

     唉,这个人真是……

     不得不说,不愧是陆聿衡,这房子可真是符合他的要求。

     石岩早就备好了水,储璎绕道小屋后头,发现这土房子虽小,却样样俱全,居然还有专门的洗沐间……

     “阮姑娘就不一样了……阮姑娘相比之下,简直是一枚闪亮的明珠……”

     储璎抱着孩子坐上马车的时候,就看到陆聿衡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他嘴角抿得紧紧地,双手虚握拳,手背上略有青筋起伏,看着并不像是十分开心的样子。

     储璎用她的脑瓜子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屋子里,那孩子见到爷爷奶奶,这才“哇”一声大哭起来,扑进他们二人的怀里,两位老人也是热泪盈眶,一面感激储璎,一面关切的问孩子的身体状况。

     储璎又想敲他了,她笑道,“你管得挺宽啊,小孩子懂什么,姐姐回头给你买糖葫芦吃,把你嘴塞住。”

     枫亭无奈,只得去请示陆聿衡,他一面走一面觉得头疼,原本他们三个人伺候一个殿下,已经足够麻烦了,但是有了多年的经验累积,终于算是搞清了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每日办事也算是顺利。

     可是陆聿衡要这个孩子,一定有他的原因,她也不好随意扰乱他们的计划,万一坏了事呢。

     屋里早已摆好了饭菜,储璎仔细一看,好嘛,又是跟东宫一样的菜式。

     储璎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问他,“我送他回家?”

     她一屁股坐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上,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他,也不敢让陆聿衡再吓着马安澜。

     陆聿衡的眼前顿时闪过一些画面。

     “她也不嫌丢脸啊,穿的那是什么?也敢来公主的生辰宴。”

     明日啊……

     把一群贵女吓得像是池边的鸥鹭,扑腾着翅膀四散逃走。

     储璎却一下子笑了出来,“这你也懂啊?”

     “你真的要送我回去吗?”

     “多谢恩人。”马成感激不已,一旁马成的妻子刘氏握着储璎的手一直不肯放,她早已经热泪盈眶,跪下来哭着说,“我们家如今七零八落,只剩这么一根独苗了,你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我们无以为报……”

     “不必事事告知我,你不是挺有主意的吗?”陆聿衡笑了,嘴角勾起,淡淡说。

     可如今,又来一个主子,这个主子甚至比太子殿下还要难对付,行事风格夸张又随性,根本摸不着套路,着实令人头秃。

     储璎没那么多客气话说,一下子想到陆聿衡今日的评价,脱口而出。

     “他……他看起来像坏人,不像好人。”马安澜小声嘟囔,“姐姐,你说实话,是不是被他强迫成婚的?”

     “哇,你们说我坏话呢!被我抓到了吧!”

     于是三个人保持着僵持又令人恐惧的沉默,外头驾车的枫亭也不敢吱声,连驱马喊出来的声音都压低了嗓门,生怕惊破了如今这冰封一般的局面从而惹祸上身。

     这种场景,陆聿衡早已看惯了,也不想掺和,转身便要走,此时却听到一阵笑声。

     储璎被他这阴阳怪气的模样惹得心中冒火,“哼”得一声转头,独自抱着马安澜下了车。

     马成和刘氏亲自将储璎送到门外,远远地,陆聿衡黑色的马车守在黑暗中,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枫亭沉默半晌,缓缓道,“得问过殿下才行。”

     枫亭刚想说“是”,话音还未出,便听陆聿衡道,“算了,不必。”

     “……”枫亭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应了声。

     “那你去问吧。”储璎道,“我在这儿等你。”

     更吓人了……

     陆聿衡正想回应,却透过车帘,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牙印和身上脏污的血迹。

     枫亭来到陆聿衡身侧,将方才储璎的话尽数转述。

     “没什么,已经不疼了。”储璎声音极为温柔,在不远处的陆聿衡听来,甚至有些甜得发腻。

     她确实是一身的泥灰,各种血迹沾在身上,储璎洗完了之后自己也觉得清爽了不少,披着一头湿发,便回了屋。

     她没什么劲的往陆聿衡身侧一坐,软趴趴地趴在桌上,看向陆聿衡,“你口味真独特。”

     太可怕了,今日真是糟糕的一日。

     在笑声中,一群贵女瞬间噤声,一个个脸色大变。

     储璎笑得差点抱不住他,“没想到,你眼光还挺不错。”

     “……”陆聿衡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储璎顿时心中一激灵,他的眼神实在是说不出的一副……仿佛要将她吞了似的表情,又像是一汪乌幽幽的潭水,深不见底,令人战栗。

     她步伐雀跃,脸上带着笑,像是一只朝他跑来的欢快的小鹿。

     储璎没办法,只好乖乖洗澡。

     她声音清脆,嗓门还很大。

     “不过啊,他也不算坏人,不好不坏吧,就是脾气差点,你不要担心,他应该不会害你的……应该吧。”

     枫亭一哆嗦,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陆聿衡,陆聿衡没有动静,看起来很平静。

     原本转好一些的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不远处的枫亭闻言,不禁为储璎捏了把汗。

     “他的伤口很深,一定不要多动,防止伤口裂开,若是真裂开了,一定要用棉纱死死缠住。”

     储璎叹了口气,只好依他的。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马安澜如今倒是礼貌起来,他本身就长得清秀,这么一来,倒是显得极为乖巧懂事惹人疼了。

     “是呀。”储璎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一旁的马安澜说,“姐姐,明日就是我的生辰。”

     枫亭心中仿佛刮过一阵狂风暴雨,面上强忍着,只默不作声的跟在陆聿衡的身后,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太子殿下脚步一顿,随即不远处传来小男孩的声音。

     殿下这脾气……唉。

     说完,陆聿衡居然自己往医馆门口走去。

     储璎洗了澡浑身软绵绵的,也没想到陆聿衡会忽然捉她起来,脚下冷不丁一崴,便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低沉的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陆聿衡的下巴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湿发,软软的潮潮的触感,带着一股少女的甜香味道。

     陆聿衡喉结上下滑动,声音低沉。

     “头发也不绞干。”

     “是想生病吗?”

     第 42 章   躲好

     冷不丁摔进陆聿衡的怀里,倒是让储璎有些不知所措,陆聿衡的声音仿佛从她的脑袋上传来,又似乎在他的胸口发出共鸣声,“嗡嗡”的沉重感仿佛山石一般重重的砸在储璎的耳朵里,砸得她有些迷糊。

     嗯?他说什么来着?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就撞他怀里去了?

     陆聿衡说的内容几乎是从储璎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过她的脑子,她一撞进他的怀里,整个脑子就立刻罢工了,整个人都呆呆的。

     陆聿衡便看到怀中人迷茫地仰着脸看着自己,半晌,张了张口,“啊?”

     他却没开口,与她对视一眼,却不自然的挪开了目光。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可陆聿衡没松手,储璎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枫亭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景让他急得冒汗,倒是一旁伺候的元宝眼疾手快反应过来,赶紧抱着长长的巾帕就想要上前去伺候。

     她原本就担心储璎着凉,方才就准备好绞干头发,可储璎非要先吃饭,她劝不动只能作罢。

     元宝正要冲上去说一句“我来”,可才跨出一步还没出声,就被一旁的枫亭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给我。”枫亭看着傻傻的元宝,心中叹了口气……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啊,不……这……”不是,这本来就是她的活啊?元宝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端端的,枫亭抢她的活做什么?

     可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枫亭就已经抢过了她手中的巾帕,上前几步,递到了陆聿衡的手边。

     枫亭轻哼一声,没理她,心说那是自然,三个人之中,也是他脑子最快。

     “抹药。”

     “好了。”忽然,帕子被扔到她的脑袋上,把她整个脑袋都盖住了,“剩下的自己来。”

     枫亭瞪了元宝一眼。

     “谢谢哦……”储璎朝他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那几天特别烦人,天天有人来,我用菜刀把他们吓跑了。”

     他的手指甚至会隔着巾帕替她轻轻的揉脑袋,储璎觉得自己就像是那被揉捏脑袋的小猫,整个人都懒洋洋地,眼睛也眯了起来。

     储璎一愣,缓缓起身,她的头发缓缓从他的手掌间划过。

     “啊?”元宝看了一眼屋内。

     “马安澜又不是狗。”储璎摸了摸手腕上的牙印,“也没怎么破皮,没事的,不用抹药。”

     虽然他经常生气,但是他会帮她揉脑袋啊……

     “……没什么。”陆聿衡看着桌子上的菜,一口也不想动。

     单独的小房间,两个人面对面……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万一呢?

     “……”陆聿衡听到手艺两个字,冷冷瞥了她一眼,却在她抓着头发的时候,瞥见了她手腕上显露的那个碍眼的牙印。

     “真把我当丫鬟了?”陆聿衡冷冷道。

     “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应该不爱听。”储璎也有些震惊,她很少跟人提起过去,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就想跟他聊天。

     他刚把帕子扔她脑袋上,这家伙便如掀盖头一般掀开了帕子,像是忽然被惊醒的猫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不要随意说这种话。”他说。

     储璎说完,感觉背后很安静,她一转头,却见陆聿衡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储璎就当他的话是放屁,轻哼一声,自己给自己擦起头发来,她擦的十分随意,上上下下地揉搓,头发很快便搅成了一团。

     “你干嘛?”

     “对了,今天我是不是耽误事了。”储璎忽然凑上去看着他,直接问,“那个小孩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后来我再也不把头发弄好看了。”

     等他拿了药进去,枫亭才知道自己完全是想多了。

     陆聿衡早已没了胃口,此时却依旧拿起了筷子,却忽然听她带着几分惊讶的语气说。

     他蹙眉,对外道,“枫亭。”

     “我并未生气。”陆聿衡缓缓看了她一眼,见她发尾仍旧潮湿,头发弄湿了她的外衫,手指有些痒。

     “那当然没有。”储璎嘿嘿一笑,“我确实总是弄不好头发,之前在村里的时候,我经常自己偷偷剪头发,就是因为好多地方打结了,特别不舒服。”

     储璎却一下子缩回手,惊愕看着陆聿衡,“这也不是什么伤……”

     “什么话?”储璎抱着帕子,看着他。

     而且金疮药那么贵,这种小伤用了,要是真受伤怎么办?

     “里头没人伺候了啊。”元宝着急说,“你不怕太子殿下怪罪吗?”

     “你反应挺快啊。”

     也许是他把自己脑袋按得太舒服,给她弄晕乎了,几乎忘了陆聿衡应当相当嫌弃自己过去的那些事。

     那种事用得着金疮药吗?这得有多激烈?他也没听到动静啊。

     没生气?骗谁呢。

     储璎嘴巴闲不住,叭叭地说,“有一次隔壁养鸡的姐姐说要给我弄头发,弄得好漂亮,我去卖猪肉那天,铺子前挤满了人,然后就有男人挤过来调戏我,说我弄头发是不是找到相好了,然后甩给我一吊钱,让我跟他睡一晚。”

     “……”陆聿衡盯着她的后脑勺,缓缓朝她靠近,一只手捞起她背后长长的湿发,那发尾略有几分毛躁,划过他的掌心,有些湿痒。

     这俩衣裳一个比一个穿的严实,储璎正在大口吃饭,一旁的太子殿下一脸戾气,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进展的样子。

     “消毒。”陆聿衡冷冷道,“手伸过来。”

     陆聿衡终于忍不住,一把夺过她的帕子,不让她继续,“这样擦,头发会毛躁打结,最后变成枯草一般。”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是!”

     枫亭细细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就他认识的太子殿下,不可能这么快就动手。

     枫亭心中叹气,面上却不显,飞快的递上金疮药,转身就要走,可还未走出门,他就听到储璎嘟嘟囔囔的声音。

     元宝一脸“你说呢”。

     陆聿衡轻轻擦着她的头发,没有开口,只垂眸静静地听。

     “要不要备点水啊。”元宝开始操心起来。

     屋内,储璎坐在陆聿衡身前,感觉到他用帕子轻轻裹住了自己的脑袋,隔着暖融融的帕子,他的手温热又有力,比元宝给她擦头发要舒服很多。

     元宝一脸迷茫,硬生生看着枫亭把自己拽出了房间,他居然还顺道关上了门。

     “备水做什么?”枫亭皱眉。

     她当着他的面说这些,相当于当着他的面不给他脸面。

     “后来跟村里的姐姐们一起洗头,她们才教我怎么疏通头发,要在头上抹油,我又不喜欢粘乎乎的,也没有抹。”

     陆聿衡手指一顿,捏紧了她的发尾。

     “拿金疮药来。”

     储璎抓住自己的头发一看,已经被他擦的基本干了,而且头发比之前都要顺滑。

     陆聿衡感觉到她靠近的温度,一动不动,面色平静,手指却微微弯曲,轻轻触碰着眼前的瓷碗,上下滑动了两下。

     一看到她手上的牙印,陆聿衡便觉得心中烦躁不堪。

     若是寻常那些恨不得投怀送抱的姑娘也就算了,太子妃这样的对手,那可是跟太子殿下旗鼓相当啊。

     好巧不巧,她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下一瞬,屋顶上便“砰”一声碎了砖瓦。

     “啪嗒”一声,陆聿衡手中的筷子一下没拿稳,掉在了桌上。

     “……”陆聿衡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别的,只缓缓道,“好了,等头发彻底干透再睡。”

     “还好。”陆聿衡道,“打乱了计划是真。”

     “你现在待在里头,才会被怪罪。”

     “那对不起哦。”储璎眨巴着眼睛真诚的看着他,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哦,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准备做什么,所以打乱你的计划其实也并不能怪我,我跟你道歉呢,只是心里觉得应该道个歉,你之后也别因为这个事情生气好不好?”

     他冷着面,把筷子摆整齐,手背青筋搏动,面上却依旧平静。

     “属下在!”枫亭候在门外许久了,元宝在一旁抱着水,正准备递给他,却听里边说。

     唉。

     储璎缓缓闭上眼,有点打瞌睡。

     储璎心想。

     “是吗?”储璎仿佛就想看他忍不住动手,她立马背对他坐过去,“那你帮帮我吧。”

     “算了,还是备点吧。”枫亭想了想还是吩咐下边人去烧水。

     昏暗渐暖的灯光隔着窗户溢出星星点点,屋子里很小,看起来却充满了暖意。

     枫亭赶紧跑了。

     “你弄得我好舒服啊。”

     她本来还在想,为什么陆聿衡会愿意给自己绞干头发,可是想着想着,她就觉得晕乎乎的 ,几乎舒服的快要倒下去了,大脑也停止了一切思考。

     金疮药?

     虽然他脾气不好,可是他会帮她洗手。

     几个黑衣人纷纷跃入屋中,挥舞着银白的刀剑,朝着他们劈砍过来。

     陆聿衡不紧不慢接过帕子,枫亭见此状况,便知道自己赌对了,迅速退下,并顺道把元宝也给拽走。

     陆聿衡方才见她眼睛都闭上了,整个人昏昏欲睡,白皙的面颊满是红晕的慵懒模样,手忽然便有些僵硬。

     什么?

     她似乎一下子领会到了什么,惊愕看了一眼枫亭,没想到啊,这个家伙虽然是个太监,对这种事还挺懂的。

     储璎一惊,立刻后悔了,都怪她,好端端的想那些做什么!

     陆聿衡迅速将她推向一旁,刚想说“躲好”,就听她朝外头喊,“有刺客啊!救命啊!”

     正往里冲的枫亭和一众暗卫刚准备迎战,被储璎这一声喊得懵了一瞬,只觉得耳朵疼。

     就连那黑衣刺客也脚下一崴,被储璎的喊声弄得耳朵嗡嗡响。

     陆聿衡眉头一皱,刚要说出口的“躲好”两个字生生一转,变成了“闭嘴”。

     第 43 章   装睡(一更)

     储璎立刻乖乖闭嘴,屋内乱成一团,她趁乱躲在了角落,努力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只是这屋子对于这帮人来说实在是太狭窄,几个人打成一团的时候,根本施展不开手脚,于是桌上的那些晚饭瞬间全部变成了牺牲品,一盘盘菜纷纷被打落在地,掉得到处都是。

     最后连桌子也没保住,整个全掀翻在地,床榻上也被这帮人踩得一片狼藉。

     储璎缩在角落愣愣看着,刀光剑影在她的脸上反射出寒光,她手中捏着那柄匕首静静地等,却发现陆聿衡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侧。

     “你也躲这边啊?”储璎下意识问。

     “……”陆聿衡眯了眯眼,却也没有解释,只是冷哼一声。

     也许是他看起来太过平静,储璎也不慌了,她看了一眼他腰上那把漂亮的剑,问,“你不去打吗?”

     “……不必我出手。”陆聿衡淡淡说。

     “那你一定很厉害了。”储璎说。

     “……”陆聿衡半晌发出一声,“嗯。”

     “还行。”

     “所以你身边为什么这么多刺客。”储璎眨巴眼睛看着他,“为什么大家都想杀你?”

     “怀璧其罪。”陆聿衡说。

     半晌,储璎没动静,陆聿衡看了她一眼,果然对上她迷茫却努力思索的眼神。

     “就是家里有好东西,就会被贼惦记的意思对吧?”储璎问。

     储璎眸光无神,居然不是装睡……她是真的睡着了。

     “今天发生好多事,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客栈的床榻发出“吱呀”一声,沉沉地压迫感朝着储璎侵袭而来,她却稳若泰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相当的镇定。

     然后一只冰冷的脚丫子捂在了他的大腿根。

     储璎见他站着不动,不由得问,“你不来睡吗?”

     “储璎。”陆聿衡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毕竟储璎与陆聿衡是实实在在的夫妻,在外若是两间房,实在是有些刻意。

     储璎便听到如同弄碎猪骨头一般的似的碎裂声响起,她浑身一颤,就看那黑衣人发出痛苦的惨叫。

     可惜了,虽然不好吃,但是也不能浪费啊。

     陆聿衡再次转身,锁上了门。

     “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刺客就见了两次,这么想想,还是宫里安全一点,以后不能随便跟你出来了。”

     夜已深。

     储璎糊里糊涂的被拉上马车,这次,他们就近换了一间客栈。

     陆聿衡气笑了,他缓缓阖眼,深深缓了口气。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动了动。

     陆聿衡瞥了她一眼。

     这小土屋需要休整,今夜不好再住,而且此处被那些人盯上,确实也太过危险。

     储璎说完,安心闭上了眼睛。

     陆聿衡后退一步,嫌弃地甩了甩手,扫了一眼屋内。

     “嗯。”

     这么一推,储璎便变成趴在床上,脸捂进了枕头里,呼吸声从枕头里头传来,闷闷的,有些呼吸困难。

     “马安澜家?”陆聿衡重复着这句话,缓缓坐在床榻上。

     屋内已经一片狼藉,除了储璎如今龟缩的角落之外,一丁点干净的地方都没有了。

     “捏开他的嘴。”

     “嗯。”陆聿衡嗓音有些沙哑,他已经在外头的洗沐间彻底的洗过,经过一日的疲惫,他只想休息,可一开门,便看到她这副模样坐在榻上,他的疲惫仿佛瞬间消失,连呼吸都略微有些不畅。

     储璎不动,只是呼吸平稳绵长。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话音落,储璎就自顾自的钻进了被褥,把枕头拍拍好,直接躺了上去。

     今日到了这个时辰,自然又过了陆聿衡往日休息的时间。

     储璎也懒得理他,自己吃自己的。

     陆聿衡伸手捉住了她的脚踝,飞快将她的脚挪开,并把她推到了离他最远的一侧。

     “不必。”陆聿衡看了一眼那油腻的饭菜,缓缓道,“不合口味。”

     “你与那孩子……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储璎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

     陆聿衡再度伸手,撑开了她的眼皮。

     “明天还得去马安澜家吃饭,你记得多给我派两个人保护我哈。”

     储璎了然,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陆聿衡忽然出手,储璎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在那黑衣人露出破绽的一瞬间,单手掐住了那人的命门,随后飞快扭碎了他的手腕。

     ……又不理人。

     “出生开始。”

     似乎嫌弃他动作太慢,储璎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了?不好意思?”

     “储璎!”

     陆聿衡微微蹙眉,最后还是颔首……对她的语言妥协。

     陆聿衡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储璎想起一直以来那些淡淡的基本没有味道的饭菜,打了个哆嗦,对他所谓的“合口味”自然的产生了一些敬畏。

     她转念一想,确实……在宫中,出生即原罪,她看过一些画本,里头宫中的妃子都是打胎小分队的一员,只要出现一个男丁,那就是宫中所有人的眼中钉。

     陆聿衡侧身,用手撑在她的上方,一片阴影笼罩在储璎的面容之上。

     储璎一怔,惊愕看着他。

     虽然,这次并没有贴心的放上两张床了。

     可是,冷夜漫长,陆聿衡背对着储璎,半个时辰之后,仍旧缓缓的睁开眼,疲惫的眼底里满是清醒。

     枫亭立刻动手,果然从他的口中飞快的掏出一颗药丸。

     “……”储璎依旧没动静。

     “那你一定要让人保护好我啊。”储璎接着说,“我不想争什么,也不想这么快就死掉。”

     元宝离开后,陆聿衡关上客栈的房门,一回头,便看见储璎便抱着枕头,在床榻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即便是忽然换地方,陆聿衡的人也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储璎和元宝一道被安顿好的时候,发现连床铺被褥以及一应用具居然都已经更换完了,所有的一切都符合陆聿衡洁净简单的标准,可谓是走到哪里,就将他的标准贯彻到哪里。

     疲惫早已漫卷他的身心,可他的脑中装了太多的事情,混杂的一切令他焦躁不已,身体里的那股火也是流窜在四肢百骸,令他无法平静。

     “你过得太辛苦了。”

     陆聿衡刚掀开被褥,听到她的话,却是动作一顿。

     陆聿衡一下松开手,不可置信地俯视着她。

     “我懂了,阴沟里的老鼠最难抓。”储璎点了点头,好奇问道,“那你这样的生活过了多少年啊?”

     正伺候她的元宝一见陆聿衡回来,赶忙告退。

     “……”储璎没回他。

     “你吃吗?”

     “那岂不是很好找目标?”储璎道,“想当太子的人,都有可能害你咯。”

     还能如何,睡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主动问他。

     “你忙完了?”她歪着脑袋问。

     陆聿衡面容微微一动,没有开口。

     “不止。”陆聿衡淡淡说,“我在明,他们在暗。”

     陆聿衡沉默半晌,就在储璎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却在刀光剑影之中缓缓开口。

     “那你喜欢吃什么口味,清淡的?”

     “还轮不到你。”

     她披头散发,慵懒不堪,身上的衣裳如往常一般不规整,露出了些许锁骨,已接近冬日,又入了夜,她似乎有些冷,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眼眸却亮得惊人。

     陆聿衡猛地起身,掀开被子——只见储璎不知何时早已经睡歪过去,如今人也是横着摆放,脚直接揣在了他的腿上。

     那黑衣人比往日的似乎更加难缠,枫亭和两个暗卫与他纠缠许久,因为地方太小施展不开,境况一直僵持不下。

     石岩弄来了客栈的饭菜,储璎松口气,吃得半饱时,却发现陆聿衡到现在似乎还没有吃什么东西。

     陆聿衡却没有再理她,似乎并不想与她讨论这个,他继续与流泉嘱咐着什么,流泉满脸严肃,频频点头应声。

     他已经连续几日没有睡好,如今眼底藏着深深地疲惫,待安排好一切回房一看,储璎已经换上了寝衣,正往床榻上爬。

     难得留下一个活口,枫亭略显兴奋,“殿下,我等立刻将他带下去审问。”

     陆聿衡微微一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却不能明确她的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她的脚冷如冰块,似乎是终于找到了温暖的地方,便十分自在地往他那处伸,像是回家一般。

     “哎呀,又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了。”储璎拍了拍被褥,“快点吧,我好困了。”

     陆聿衡怕她被闷死,再次动手,捉住她的胳膊,想将她翻过身来。

     可他这么一动不要紧,身上的暖意一到,储璎便十分自然地扒了上来。

     陆聿衡浑身一僵,眼眸黑沉沉的,死死盯着怀里的储璎。

     这家伙……若是被他发现装睡。

     她就完了。

     第 44 章   不醒

     可储璎并没有给陆聿衡这个机会,她确实睡得很熟,朝着温暖之处靠近是她的本能反应,贴近他的时候,她甚至开始打起了舒服的小呼噜,随后浑身放松,睡得极沉,如同昏迷。

     陆聿衡捉住她的手腕,要将她扯开。

     可手指捉住她手腕的一刹那,他的动作一顿。

     客栈外,有风吹过窗棂的声音,呼呼作响的风沿着窗户缝隙拂过火烛,闪动的烛火照着陆聿衡的身影,巨大的黑影将储璎笼罩其中。

     而她却像是不知情的猎物,在危险的巢穴之中茫然安睡。

     睡着的她跟平日里恍若两人,昏暗的烛光中,她面容恬静精致宛若精心制成的绘卷,柔软香甜如同她爱吃的那些糕点,散发着一丝入口即化的诱惑。

     陆聿衡呼吸极沉,双眸深邃如无光的夜空。

     手指触及的地方柔软光滑,软糯黏腻,一旦沾上,就像是粘在了手掌心,甩也甩不开。

     所以……

     他干脆没有放开,而是缓缓躺下,替她盖上了寝被,将她整个人都裹进了怀里。

     她的手腕上还有那凹凸不平的牙印,陆聿衡手指微动,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像是想要将那块牙印抹掉一般,动作由轻及重。

     “唔……”储璎不舒服地动了动,似乎想要挣脱,可是她动了动,发现对方似乎不想放手,便也作罢,干脆放弃了挣扎,接着换了个姿势睡。

     陆聿衡嗅着她略有几分毛躁的长发散发出的甜香味,平生第一次纵容了自己心中的欲念,他从背后拥着她,将她抵在怀里,用尽全力的闭上了眼。

     她身上温暖,干燥,柔软,舒适,如同太阳晒过的被子,虽然没有经过精细的打理,却处处都自然而和谐。

     陆聿衡的思绪飘散,终于将那些烦忧之事抛诸了脑后,身上虽依旧发热难忍,可胸口却莫名舒缓而放松。

     最后,马成只能带着妻子和孙儿,搬离自己的府邸,在乡下找了间茅草屋,除了孙儿上学的事情之外,基本不跟外界交流。

     第二日,储璎是被香味“吵”醒的。

     储璎又打了个哈欠,心想算了,管他的,反正她也不记得。

     上半年发了一次大水,大水又淹了大片土地,皇上发怒,便让四皇子前来调查这项工程,果不其然,四皇子陆既明调查发现,马成中饱私囊,贪得白银万两,并借此让儿子当上了当地的小官,成为一方霸主。

     “殿下不知派了多少人护着他家,他才能一直安稳的活到现在,那帮人不知道有多想让他死,只要他一死,所有的罪名,都可以让他来背。”

     “枫亭,走。”

     “去吃饭。”储璎说完,似乎觉得说的不够清楚,重新解释,“今日是马安澜生辰,他请我去吃饭。”

     “石岩。”陆聿衡瞄了一旁偷笑的石岩一眼,“你说。”

     最终,多方势力较量纠缠,马成还是在陆聿衡势力的庇护之下活了下来,他因为证据不足,被放了出来,却失去了官职,也失去了名声。

     可她一打开房门,冷不丁的便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储璎眨巴眼睛看着他。

     “你下手能轻点儿吗?”

     太子殿下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陆聿衡离开后,元宝很快便进屋帮储璎换衣裳梳头,储璎打了个哈欠,脑子里却想起昨晚睡觉的时候。

     其实整个事情非常简单,只是牵扯众多势力,才变得非常难办。

     “吃饭,这么早去?”

     “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下次不会了。”

     储璎摸了摸手指头,痛呼一声,然后气鼓鼓地看着他。

     陆聿衡见她一副村妇打扮,微微蹙眉。

     两人一个掉头走开,一个起身离去,气氛却不见冷淡,只有尴尬。

     她万万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普通的一家人,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噫,跟他呆久了,自己的想法也逐渐变得奇葩了。

     “如今,只有他掌握了所有的云沧河情况和水利工程所有的修建重点,能用最快的速度继续修建的人,只有他一个。”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神仙。”储璎白了他一眼,“要我是马成啊,我也不愿意出手,我就故意天天去那个堤坝边上晃悠,看他们发愁,笑话他们,让那些栽赃我的人天天来求我,然后给他们一个个下饺子似的都给推水里去。”

     “还要去给他买点礼物嘛,孩子好不容易过一次生日。”

     “你能闻出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储璎问她。

     陆聿衡深吸一口气。

     “他们家看起来不富裕,买药又是一大笔花销。”

     这太子妃,你说她笨吧,关键时刻机灵得很。

     等她梳洗打扮,吃完了早饭后,便准备出门去。

     储璎笑了笑,“况且,我还想去看看他的伤怎么样的,准备再给他备点儿药。”

     “我吃饱了。”

     “昂。”储璎下了床,伸出脖子看着满桌吃的,今日早餐非常丰盛,各式点心与茶水香气扑鼻,是陆聿衡这个“淡嘴”能吃,储璎又会觉得香的种类。

     “但是他不愿意出手了。”储璎现在懂了,她缓缓叹了口气,“惨,太惨了。”

     元宝凑上去闻了闻,笑着说,“香香的!是小姐的香气。”

     “哎哟!”

     他万事苛求完美,一旦做出的决定,便极少有瑕疵和意外,从来轮不到他向别人道歉。

     陆聿衡抬眸扫了她一眼,目光却凝滞在她的手指上。

     陆聿衡那样的人,会做出这种事?

     石岩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的从事情最开始说起。

     储璎皱眉,“那陆聿衡现在想要他做什么?”

     储璎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似乎也沾染了一些陆聿衡身上清冽干净的香气。

     不止是储璎,就连陆聿衡自己也有些意外。

     他回去之后,被万人唾弃,钱财也被充公,儿媳在听闻他儿子死于狱中之后,悲伤过度,也病逝了。

     “元宝。”

     “……”得了吧,问元宝也是白问,画本里真正的凶手,元宝是一次也没猜中过,这个脑子也没有什么参考意义。

     你说她聪明吧,又经常会被她的脑回路气死。

     “太子妃殿下难道有办法?”石岩看着她淡定的神色,眼前一亮。

     这时候,宜东府有一官员隐姓埋名,悄悄给陆聿衡递了信,说明马成的冤情,请太子殿下保住马成。

     她醒来的时候,陆聿衡已经收拾好一切坐在桌前,面无表情的吃早饭。

     储璎伸出手,想要偷一个蒸饺,手指却被陆聿衡冷不丁用筷子敲了一下。

     一旁的石岩嘴角抽了抽,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储璎疑惑看着他,“不可能吧,我睡眠很浅的。”

     “你吃饭怎么不叫我。”储璎眼巴巴的看着他。

     “请坐,细说。” 储璎礼貌的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毕竟你之前什么也没跟我说过,不要指望我的脑子会自己想象出正确的答案。”

     “他们那帮人这时候才发现,云沧河水文极其复杂,这堤坝相当的难修,马成花了大功夫调查水文情况,光是勘测,就花了一年多时间,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半点也不敢耽误,什么事都是亲自来,在水利脚都泡烂了。”

     马成原本是宜东府的水利通判,专负责河工水利事务,而宜东府流经的云沧河一到当地的汛期便是洪灾泛滥,淹没土地无数,受灾千万,损失惨重。

     “嚯。” 储璎倒是没想到这个。

     “难就难在这里。”石岩摇了摇头,“皇上要太子殿下让马成回去重新修水利工程,马成一走,这本就慢的堤坝进度,反而倒着走了,原本修建好的部分,在冲击下,也快垮塌了,只要再下一场大雨……全都白干。”

     “漱口去。”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些熟悉的暖意,储璎退后一步,仰头看着陆聿衡,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冷不丁一跳。

     “实际上,他能活到现在,全靠殿下。”石岩叹了口气,既然太子殿下让他说,他也就嘴上没把门的,一应全说了。

     自母亲死后,他再也没有跟人道过歉。

     枫亭也是满脸一言难尽,心疼得看了一眼陆聿衡的背影。

     “如果陆聿衡是要为马成翻案的话,马成应该很乐意才对啊?”

     陆聿衡蹙眉看着她,缓缓道。

     “去哪?”

     储璎一愣,她也没想到,陆聿衡居然真的会这么认真跟她道歉,反而轮到她有些不自在,“没……没事啦,也不太疼……”

     枫亭笑眯眯看了一眼石岩,心说你自求多福。

     “那我懂了。”

     陆聿衡插手的时候为时已晚,在四皇子手下之人的审讯中,马成拒不承认一切罪名,被狱卒剁掉了一只手,而他的儿子为了证明自己与父亲的清白,在牢中自尽。

     “听不懂。”

     她睡得不安稳,总是做梦,梦到有人抱着她,特别温暖舒服……梦里那个人似乎特别温柔,甚至会用下巴轻轻的蹭她的脑袋。

     储璎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咽了口唾沫,感觉胃里空空如也,馋得口水直流。

     “嗯?小姐……太子妃殿下,什么事?”

     “叫不醒。”陆聿衡面容平静的说出了事实。

     他终于睡着了。

     ……不会是陆聿衡吧。

     “……”

     “你倒是体贴。”陆聿衡的语气多少有些古怪,可储璎却意外的看着他,“你也觉得啊?我也觉得我很体贴,哈哈,真是,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石岩笑容一僵。

     他敲过的地方,居然有些泛红……他下手的力道明明非常轻了。

     与石岩相比,枫亭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目前的工作,至少他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猜到了殿下的心思,办事方便多了。

     储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跟我一起去马成家。”

     两人沉默了僵持了一瞬。

     “说正事。”陆聿衡把她拽回了房间,缓缓道,“马成我有大用,你去可以,不要打草惊蛇。”

     从三年前开始,马成便被任命为云沧河水利工程的总管,负责为云沧河建立堤坝,筑堤束水。

     储璎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荒谬。

     储璎听到这里,已是震惊不已。

     石岩苦着脸来到储璎身边,储璎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笑眯眯说,“坐吧,时间还早,细说。”

     “我去漱口。”

     可三年过去,堤坝建了一半,进度却屡屡滞后。

     “正是如此,如今皇上让太子殿下来做这件事,太子殿下也很难办。”石岩说到这个就心疼,也头疼。

     陆聿衡手中的筷子几乎要掉了,他蹙眉看着她,几乎是气笑的,“睡眠浅?你?”

     于是,上头立刻有了动作,将马成与其子一道捉拿归案。

     石岩听傻了。

     他有些慌了。

     完了,太子殿下让他说,他如今全说了,却似乎站到了马成那边啊!

     太子妃殿下她怎么又不按常理出牌啊。

     可别坏了太子殿下的事儿啊!

     第 45 章   厌烦

     储璎先去买了一罐高粱酒,又去给马安澜买了些生辰礼,东西堆了一车都是,令石岩咋舌。

     “太子妃殿下,您这样会不会太刻意了啊。”石岩问。

     “什么意思?”储璎一面整理那些东西一面反问。

     “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有点刻意讨好他们了?”石岩缓缓道,“按照马成的脾气,高傲又清高的一个人,恐怕不吃这一套吧。”

     “哦。”储璎无所谓,“跟他没什么关系,这些玩的,是我想买。”

     “平时没人陪着玩嘛,我小时候可没有这个条件,现在的花样可太多了,你看这九连环,我都没玩过,你看这风筝架,以前我都是自己绑的。”储璎拿起那风筝架的时候,眼眸亮晶晶的,“做个什么样的风筝呢,做个蝴蝶怎么样?”

     石岩怔怔看着她。

     “这酒啊,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储璎笑道,“嗐,好久没喝酒了,不知道这宜东府的酒味道如何。”

     “……”石岩彻底闭上了嘴。

     来到马成家时,储璎远远就看到了马成,他似乎在帮孙子等人,看到马车之后,微微一愣,直到储璎下了车,他才像是回过神来,神色颇有几分复杂,像是确定了自己对于储璎身份的猜想。

     储璎亲手抱着酒,元宝和石岩则抱着其他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马成微微蹙眉,不等他开口,储璎便直接把酒塞进了他的怀里。

     “马叔叔你帮我拿一下,好重啊。”

     马成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居然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抱着酒跟在储璎的身后。

     这下储璎的跟班一下成了三个。

     “喝了多少?”陆聿衡蹙眉看着她。

     储璎笑着跟刘氏挥手告别,她忽然一抬眸,看到马安澜支着身子探出头,正在悄悄的看她。

     储璎放下碗,便听到耳边传来陆聿衡冷冷的声音。

     “婶婶客气什么,我主要是来给这位小寿星过生辰的呀,对不对,小寿星?”储璎说着便转头看向一旁半躺着的马安澜,马安澜正在偷看她,被她这么一点名,他苍白的小脸蓦然一红。

     储璎重新坐回马车,马车一离开此地,储璎立马瘫坐在座位上,不停的敲脑袋。

     储璎话音未落,便被陆聿衡捉住了乱动的手。

     “给你玩的。”

     “这是你给取的名字吧?”

     “好久没喝酒了,这儿的高粱酒真好喝,比村里兑水的酒好喝多了。”

     储璎回到客栈之后,石岩送上一杯醒酒茶,储璎捧着碗正在喝,耳边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储璎先敬了马安澜一杯,又敬了刘氏一杯,最后一杯敬了马成,这时候她三杯酒下肚,脸有些微红,人也兴奋起来。

     相反,反而是她带的那两个侍从,倒是与他们家的环境格格不入。

     储璎一喝酒就话多,话一多就管不住嘴,马成一开始对她还有些防备,后来逐渐被她所说的那些村里的事情吸引,最后也莫名其妙的开始陪她一块儿喝起了酒。

     她扭了扭手腕。

     石岩驾着马车,脑袋里满是方才储璎在马成家里说的那些话。

     只有陆聿衡,这个特别会装的家伙。

     “为什么偏偏要为了这些人呢?”储璎为他斟满酒。

     “不必谢,我今日本来也是给马安澜过生辰的。”储璎反抓住刘氏的手,亲昵道,“实际上,我之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夫君他执拗又高傲,什么事也不乐意告诉我,但是机缘巧合,我跟马安澜有缘,我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从而知道这件事,其实,夫君他也不忍心。”

     “我的付出,全都化为乌有,最后背上了骂名,牺牲了儿子媳妇儿,孙子也被人唾弃……”

     因为陆聿衡垂下头,忽然就这样冷不丁的凑近了她的唇。

     “白日酗酒?”

     “啊。”储璎可惜道,“那你随意吧叔。”

     她喝的太快,元宝和石岩拦都来不及。

     你看,马成,她一看就懂。

     “我不太能喝。”马成推辞道。

     “你不是小孩子是什么呀,小孩哥。”储璎上前逗他,顺便让元宝和石岩把自己买的那些礼物全部堆在了他的床榻上。

     储璎没管那么多,陪马安澜玩了一会儿风筝之后,刘氏端出菜来,储璎推着马安澜上桌吃饭,顺便亲手给马成和刘氏倒了酒。

     储璎有些厌烦他这什么都憋在心里的样子。

     “是不是很稀奇?”储璎浅浅一笑,“哎呀,大家都有困难的时候,你别看我年纪轻轻,世面可见过不少。”

     马成从自己担任水利通判开始说起,一路说到自己被众人敌视排挤,工程悬而不进,他一人双拳难敌四手,重重困难之下也未放弃努力,探测水文时掉下河里无人搭救差点命丧云沧河……

     “而你的名字。”储璎用筷子点了点一旁虚弱,眼眸却晶亮的马安澜。

     马安澜立刻缩回了脑袋,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说不惊愕是假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刘氏抹眼泪,“那老东西的脾气倔,钻了牛角尖了。”

     什么啊……

     马安澜,她一看就懂。

     储璎听了眼眸红红的,举杯敬他,“真不容易,叔,不过,正是有你这样的人,乌合之众才能得到庇护,获得幸福安宁的日子。”

     储璎笑了笑,鼻子忽然有点酸。

     他的伪装似乎已经黏在了他的脸上,成为了他的保护层,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究竟想要什么,一不小心就触及他的雷区。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上头了。”

     储璎离开马家的时候,马成已被她彻底喝晕过去,不能来相送,只有刘氏一路送她到马车边,她似乎想要抓住储璎的手,可见到她的手细嫩漂亮,又有些瑟缩的收了回去,不自在的在身上抹了抹,眼眶通红说,“姑娘,谢谢您。”

     真是奇怪的人。

     “你,你别把我当小孩子。”马安澜磕磕巴巴地说。

     “殿下,我来帮你揉揉……”元宝赶紧钻进马车,独留石岩一人在外头驾车,并听着储璎在里头发出的动静。

     “不,是我的儿……”

     储璎没注意到,这时候石岩和元宝都悄悄的溜出去了,还顺道关上了门。

     储璎“噗”一声,嘴里的醒酒茶喷出来一半,当然,大半都喷在了陆聿衡的身上。

     “太幼稚了!我早就不玩这些了。”马安澜红着脸说。

     她一愣,抬头一看,却见陆聿衡正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却比平日里涵盖了更多的意涵。

     “你在骂我?那一会儿你别玩了,我自己玩。”

     很奇怪,若她真是那位太子妃,马成却找不到理由去讨厌她。

     储璎未读过书,却有此等觉悟,那若是她没有流落民间,好好在国公府长大……石岩觉得,若真是那样,根本没有其他贵女们什么事儿了,她绝对是京城独树一帜,最有才情最漂亮性格也最好的姑娘。

     刘氏也是微微一愣,忽然有些窘迫,“也,也没准备什么,你看,家里的菜不多……”

     马成和刘氏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复杂,储璎一来,冷冰冰的家里似乎都热闹起来,她似乎并没有如之前那位太子一样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更不会跟他们家这种家徒四壁的环境格格不入。

     马安澜的父亲,也着实是可惜了。

     “哎呀难得喝一次。”储璎的声音带着些撒娇,“平日里哪有这种机会。”

     “没喝多少。”储璎想要掰手指数,却发现自己手被他捉住了,就开始抠他的手指,“一,二,三……”

     “村里?”马成依旧被她震惊,脑子里的信息一直消化不过来。

     其他人,包括那些上门来买猪肉的,谁比较挑剔,谁比较较真,谁比较大方给钱多,她也一看就懂。

     她一面数着,一面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这高粱酒后劲这么足吗,难怪老马直接喝倒了。”

     她就像是村里常见的热情小姑娘,成天笑眯眯的讨生活,没有任何优越感可言。

     马成听到这里,手中的杯子居然有些拿不稳。

     马成猛地灌下一杯酒,苦涩道,“那你说,为了这些人这么做,值吗?”

     “马安澜。”储璎意味深长看着马成,“虽然我不识字,却知道‘安澜’是什么意思。”

     一杯酒下肚,事情就开始不一样了。

     “你干什么啊……”她以为自己此时的态度很不好,可是她现在正是酒气上头的时候,说话带着几分慵懒和鼻音,这么一开口,便像是撒娇一般。

     “你,你干嘛?吓死我了。”储璎一面说着,一面抽出帕子给他擦,“这可不能怪我,你忽然出现,实在是……”

     马成震惊的看着她。

     储璎快步来到马家,迎面便见着马成的妻子刘氏,她立刻笑着说,“婶婶好,我是储璎,今日来给你们添麻烦啦。”

     马成手指颤抖,等反应过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随后给自己倒了一大碗。

     她笑着朝马安澜也挥挥手。

     “你今日喝太多了。”

     “人活着不过几万天,云沧河却流了千年。”储璎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嘴巴里一面嚼嚼嚼,一面轻描淡写道,“千年后,大家不会记得那些乌合之众的任何一人,却永远知道,一手成就这水利工程,为宜东府千万百姓带来安宁的水利通判,名叫马成。”

     他的鼻尖便这样凑近了她,两个人呼吸几乎交错在一处,混乱的纠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储璎一愣,忽然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她本就不容易醉,此时脸上却漫上了点点红晕,顺道染红了她的鼻尖和耳垂。

     他……他干什么?

     第 46 章   靠近

     储璎浑身僵住,一动也动不了,只能任凭陆聿衡靠近。

     她耳边能听到他深重的呼吸声,鼻尖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灼热的皮肤,仅仅隔着一丝的距离,他的温度蒸腾着她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呼吸,二者纠缠在一起,像是某种古怪的反应,引得储璎浑身都开始不对劲起来。

     储璎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轻轻眨了眨眼,睫毛几乎刮到了他的脸颊。

     他的鼻尖轻缓嗅了嗅她唇边的味道,浓浓的酒气,淡淡的香味。

     “你……喝了太多。”

     随即,他缓缓拉开距离,似乎正要开口说什么,储璎却猛地抬头解释,“我还不是为了……”

     也许是听到储璎的声音,也许是想要低头看她说什么,正在陆聿衡低头的时候,储璎也同时抬起了头。

     两人的唇就这样冷不丁撞在了一起。

     一瞬的触及,储璎却觉得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他的唇似乎没有他其他地方的温度那么灼热,有些温凉柔软,像是柔软的点心皮。

     她后退两步,有些无措的看着他,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很古怪,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海,四处都是探索不到的尽头,轻轻踩进去试探深浅,波浪便会卷上她的脚踝,将她整个人扯入深渊之中。

     陆聿衡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极少见到储璎慌乱,即便是之前拿剑架上她的脖子,她也梗着脖子与他谈条件,即便怕得要死,也没见几分慌张。

     如今,她却似乎有些发慌。

     也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别的,她脸颊淡粉中透着红晕,她的脸一红,鼻尖也有些红,顺带着耳垂也氤氲着色泽,仿佛要滴血。

     “太子殿下,宜东知府求见。”

     等到门彻底关上,储璎猛地掀开被子,脸已是憋得通红。

     试试有什么用?她已经试过这么多次了,每次都没法入睡,即便是小睡了一下,也容易被忽然惊醒,惊醒之后就更难睡了。

     怎么回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行的,殿下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叫酒后乱性。”元宝严肃道。

     也真是莫名其妙,明明自己很讨厌陆聿衡的性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张脸还有身子……她确实经常是拒绝不了这种诱惑。

     储璎隔着被子听到他一声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像是等待某种刑罚一般,身子僵的不行,像是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你……”

     储璎躺下之后,陆聿衡也随之躺下,这一瞬间,相近的二人呼吸彼此交错,陆聿衡呼吸发沉,今日冷水洗过的身子仿佛被什么瞬间点燃了一般,在她的发丝香气中逐渐野火燎原。

     睡不着?这种话,骗骗一般人就罢了,若不是他见过储璎秒睡的功夫,他恐怕真的会被她这绝佳的演技欺骗。

     “是。”

     只是之前在给马安澜买礼物的时候,她悄悄给自己买了几本画本,剩下的时间她就留在客栈的屋子里看书。

     可当他走近一看,便发现,这是给小孩子看的画本,字极少,基本靠动作和一丁点极容易读懂的文字来辅佐阅读。

     陆聿衡沉默半晌,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与我提,日后的事情,若你不反感,我也会……尽量与你多说一些。”

     枫亭有点想不通。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要上去休息吗?”一旁的枫亭悄悄观察陆聿衡的视线,终于忍不住问。

     房间里安静一片。

     他终于缓缓开口。

     储璎把被子揪得紧紧的。

     “我睡不着。”储璎干脆坐起身,一脸痛苦,“我怎么也睡不着。”

     陆聿衡公务在身,带着枫亭和流泉离开了客栈,不久后,元宝重新弄了一碗醒酒汤给储璎,见储璎脸红彤彤的,有些不解。

     她翻来覆去很久,不是被外头的脚步声吵醒,就是被地板的吱呀声吵醒,就像她当年一个人住的时候,外头看门的狗喘口大气,都能把她从梦中惊醒。

     元宝便细细给她讲。

     不对啊,他们本来就是夫妻。

     “我确实睡眠不好,一有动静就醒,之前跟你说过呀。”储璎痛苦的捂住脸,“怎么办,今晚又要睡不好了,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酒啊?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喝酒乱性。”

     储璎没说话。

     储璎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陆聿衡看着她一身脏污就直接上了榻,眉头皱了皱,可责备她的话却莫名有些说不出口。

     寝被之中,两人靠得极近。

     元宝有些担忧的看着储璎道,“太子殿下还未回来,您要不要先睡?””

     我……

     该怎么解释?

     如他所料罢了,这些人,从来不能给他任何惊喜。

     听到“喝酒乱性”四个字,陆聿衡动作一僵,瞬间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

     唉……储璎无奈抹了把脸。

     他当场看了好几遍,什么也没说,只是直接赶回客栈见她。

     特别是他的腰,劲瘦有力,弹力十足,她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眼睛它有自己的想法,会自己找东西欣赏。

     陆聿衡终于转身离开了房间。

     但是不对啊?他们的相处也不是按夫妻来的啊!

     储璎依旧闭着眼睛装死。

     储璎则一下子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像是某种缩头乌龟。

     石岩凑上去仔细看了看书的内容,居然是宫中妃子的斗争,剧情一般是这个把那个孩子打了,那个把这个香料里添麝香之类。

     她一面读,还时不时问问一旁的元宝这个字什么意思。

     一直到深夜,储璎洗沐后爬上床,陆聿衡也没回来。

     陆聿衡睫毛微颤,在黑暗中盯着她,像是蛰伏已久的兽类。

     “记得喝醒酒汤。”陆聿衡盯着被子里的人形鼓包,缓缓道,“等你酒醒了,记得把被子换了。”

     他沉默半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扭头专心去铺床。

     “嗯?还有这种说法?我酒量很好的,也不行吗?”储璎好奇问。

     可好巧不巧,陆聿衡话音刚落,两人便同时听到门外传来枫亭的声音。

     储璎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半晌又缓缓睁开。

     黑夜的街道上已没什么人影,马车上,陆聿衡从车帘的缝隙中抬眸,看到一处房间的烛火漏出微光,暖光点点,像极了一处柔软的光点。

     “……”储璎不说话。

     陆聿衡将那几张纸还给流泉,缓缓道,“留着,不急着用,那刺客带回京。”

     储璎喝了酒,也有些懒散,时间已经不早,她便没有再出门。

     不就是亲了一下吗!有什么的!

     那木板经年已久已经有些开裂了,裂痕中应该有灰尘才对,但是里头空空如也,还有近日人为擦拭过的痕迹。

     没事的,她就是一时被美色迷了眼,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乱性?那也不至于吧。

     还有她的唇。

     更深露重,蜡烛熄灭。

     还是说,她专程在等他?

     他沉默着,情绪交织着挣扎着纠缠着,脚步却已经不受控制地缓缓靠近榻边。

     屋内的气氛仿佛瞬间发生了些许的改变,原本在那时没做完的一切,似乎又被重新拉回了档。

     “哎,试试吧。”储璎无奈的倒下,闭上了眼睛。

     储璎觉得自己一定是喝了酒的关系,血流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了很多,脸很容易就红了,身上也发烫,像是生病了一样。

     陆聿衡借用月光看了看内容,眼眸眯起,面容却透出一丝了然。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太子妃殿下居然开始看书了!

     “……”元宝也拿她被办法。

     储璎想到刚刚的场景。

     殿下这幅样子,虽然旁人看不出来,但是据枫亭对太子殿下的了解,如今的他明明很想上去。

     “你要不躺下试试。”陆聿衡声音有些微哑。

     经过一瞬间尴尬僵持又古怪的气氛之后,两个人同时动了。

     客栈一大半的烛火和灯光都熄了,陆聿衡终于下了车。

     这客栈的床不比东宫寝殿,并排睡下两人之后已没什么空隙,陆聿衡只要一伸手,便能触及她的腰。

     屋里一片漆黑,只他鼻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和散不开的酒气。

     陆聿衡手一滞,松开了被子。

     储璎后退两步,飞快的离开他的身侧,而陆聿衡正好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只错过了一瞬间。

     “今日,要谢谢你。”

     一想到那个画面,储璎便打了个哆嗦。

     陆聿衡抬眸,看了一眼客栈的那间房间,烛火似乎暗了一些,却仍旧在燃烧。

     “……”

     她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只觉得方才碰到陆聿衡嘴唇的地方现在还是烫烫的,有点麻。

     “殿下,马成主动找到了我们的人,表示愿意配合。”外头,流泉的声音忽然响起,陆聿衡“嗯”了一声,没有做更多回应。

     脚步转眼间已经靠近身侧,储璎紧张地抓紧了被子,下一瞬,她感觉被子边缘产生了些许拉扯感,似乎是陆聿衡想要扯开她的被子。

     我怎么?我就不小心怎么了!

     她真不是故意要亲他的,真是不小心。

     可是太子殿下却似乎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越是如此,越是有些折磨自己不想过去的意思。

     “……”

     外头时不时传来旁人说话的声音,客栈的木地板吱呀乱响,虽然他们所在的房间是客栈最好的,可是外头的守卫众多,来回走动时发出的声音“嘎吱”声便这样透过木门直接传入房中。

     而且越往后,事情越是超出他的控制。

     “这么严重吗?”储璎啧了一声,“这酒还有这种功效?”

     “是啊。”元宝点头,“酒后人往往会放下提防之心,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储璎想了想,也还好,今日她也不算冲动。

     可是温暖又柔软的触感,却仿佛篆刻一般牢固留在了他的身上。

     “奇怪,刚才还没这么红的啊。”

     陆聿衡轻轻冷笑一声,没有应声。

     “这酒后劲大。”储璎支支吾吾灌下了醒酒汤。

     “殿下还有何吩咐。”流泉问。

     “我没等他啊。”储璎疑惑看着她,“我书还没看完。”

     这下尴尬了,亲上了,怎么办?他不会误会自己对他的意思吧?

     “马成的事,按计划行事。”陆聿衡缓缓道,“那刺客如何了。”

     元宝看着她又拿书上床,犹豫道,“太子殿下会不会嫌这个书脏啊。”

     “全说了。”流泉递上几份口供。

     近日储璎说过的话,暗卫已经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递到了他的手中。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片死寂。

     储璎一愣,看了一眼书,朝她抬眸一笑,“没事我悄悄的!”

     虽然只有一瞬间。

     “……”

     她要真冲动,恐怕要去啃陆聿衡了。

     时间不早,储璎觉得有些困,她随手放下书,躺了下来,看着床榻顶的木板。

     “太子妃殿下,下次别喝那么多酒了,喝酒对女子来说很危险的。”元宝担忧道。

     “不急。”陆聿衡平淡道。

     “你还没睡?”陆聿衡有些无语,那他在楼下待着有什么意义?

     陆聿衡脱掉外衫,坐在床榻上,正要躺下,可是借着外头的月色,他刚一侧身,视线便对上了一双晶晶亮的眼睛。

     可是一见到满身酒气的储璎,他想说的话,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我,我喝醉了,头晕……要睡一会儿。”

     冲动的事情……

     他洗沐后回到客栈房间门口,打开了门。

     太可怕了。

     怎么回事,就两天时间,感觉他怎么错过了很多事情?

     “没有。”陆聿衡淡淡说。

     储璎听着他沉沉地声音,认命的闭紧了眼。

     她却异常安静,没有再整什么幺蛾子,似乎正在认真睡觉。

     只除了一件事……

     可陆聿衡却气息不稳。

     不要啊……太尴尬了!

     流泉疑惑的看了一眼枫亭,见枫亭一脸了然的模样,他更加迷茫了。

     元宝只好替她盖好被子离开。

     然后她继续捡起那本画本子,随便乱翻起来。

     “你快去睡吧,我一会儿也睡了。”储璎赶她出门,“不用陪着我。”

     石岩推门进去给房间床榻换被褥的时候,看见储璎在看书,脚下一崴差点没摔着自己。

     陆聿衡伸出的手僵在空中,随即他缓缓缩紧了手指,将手如往常一般背在身后,手背青筋浮现,被宽大的衣袍遮挡住了所有的情绪。

     再说了他靠得也太近了吧?哪有人闻酒气闻到别人嘴上的?

     啊?

     储璎依旧没说话。

     陆聿衡侧眸,看着储璎。

     只见储璎平躺,眼眸紧闭,呼吸平缓,似乎已经在梦中。 

     陆聿衡径直坐起身,冷着脸,直接用手捏住她的下巴。

     她嘴唇微张,呼吸绵长,已经开始打起了小呼噜。

     第 47 章   情书

     陆聿衡捏着储璎的下巴许久,看她的嘴唇被捏成一个圆,嘴里溢出几声小呼噜声,像极了一个睡得正香的小猪。

     “睡眠浅,嗯?”陆聿衡轻笑了一声,松开了手,储璎呼吸依旧平缓,甚至舒服地偏过头,眉头舒展,睡得更沉了。

     陆聿衡垂眸静静盯着她半晌,最后缓缓闭上眼,无奈躺下。

     她的呼吸声轻缓又舒适,心无旁骛的进入了一场沉沉的睡眠。

     陆聿衡缓缓躺下,闭上了眼,半晌,他眼眸忽然睁开。

     黑暗中,储璎依旧还是原来的姿势,睡得正是香甜。

     “储璎。”他声音低沉,宛如试探。

     储璎呼吸绵长,不予回应。

     这一次,储璎没有如之前那般倚在他的怀里了,她今日似乎足够暖和,用不着取暖。

     陆聿衡深深看了她一眼,手上微微动了动,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储璎微微蹙眉,发出“唔”一声,居然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的脸。

     陆聿衡冷笑一声,像是被点燃了什么胜负欲一般,忽然伸长了手,将她捞进了怀里。

     他的胸膛就这样紧贴着她的后背,暖意逐渐在二人之间跃升翻滚,储璎似乎不太舒服,扭了扭,却因为被陆聿衡桎梏着身子,有些动不了。

     她很快就放弃了挣扎,浑身瘫软了下去。

     陆聿衡轻轻的,尝试着,将鼻尖埋在她的后颈发间。

     “你是小孩子吗?”

     “简单。”枫亭挑眉看着他,“兄弟,做好分内事啊。”

     她揉了揉眼睛,见她本来放在一旁的那本话本,不知何时被人放在了桌上,褶皱的部分甚至已经被压得十分齐整。

     储璎眼眸一亮。

     储璎咬牙看着他。

     哎呀,完蛋了。

     “那个……”

     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晚霞当空,火红的一片云笼罩在脑袋上。

     陆聿衡故意把手往上伸,躲开她的手指。

     储璎又看向一旁不语的陆聿衡。

     “他的话啰嗦。”陆聿衡面不改色,“我帮他简化了。”

     陆聿衡心中微微一颤。

     储璎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看,吓了一跳。

     储璎便跪在马车的座椅上,努力伸手去够他的手腕。

     陆聿衡淡淡笑了一声,却在下一瞬,用储璎完全够不上的速度,转眼便又将信从她手中一下抽了出来。

     不过如此。

     “她还教我养猪啊!”

     看着她脸上的失落之色,陆聿衡垂眸道,“宜东府后续事宜比较复杂,当年贪腐案的证据已被销毁太多,几日的功夫无法解决,等过阵子应该还会再来。”

     “就不!”

     弄这么脏,他肯定又要生气。

     只见外头好多人聚集在大道上,似乎在拦路。

     清晨,储璎睡醒的时候,陆聿衡已经不知去向。

     储璎一愣。

     他明明是个太监啊!

     几日下来,马安澜已经成了孩子王,而储璎也成了这周围人家眼中的女神仙,长得又漂亮性格又好,已经被好几户人家问过亲事了。

     她这么一笑,马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说。

     储璎兴奋的站了起来,马上就要掀开车帘下车。

     “想!”储璎立刻清脆应声。

     “哦。”

     收了一堆礼物,跟众人道别之后,储璎才重新回到马车附近,她看到陆聿衡也下了车,有些惊讶。

     储璎抬眸期待的看着他。

     陆聿衡蹙眉,“我说过不让你去了?”

     “殿下,属下去看看。”

     “回去洗干净。”他立刻道。

     正在他感慨时,忽然,车帘被掀开,储璎伸出手,将一封信递到枫亭的面前。

     储璎一愣,欣喜看向马安澜。

     陆聿衡缓缓勾起唇角,不再言语。

     “你……”

     陆聿衡闷哼一声。

     将自己的欲望弃之不顾,才是他生活的常态。

     储璎是真的不能得罪啊,她如今可真成了太子殿下的心头肉,若是有人敢惹她,太子殿下肯定不会放过的。

     “……你,小心一些。”陆聿衡道。

     庄稼收成如何?平日里吃什么菜?猪养的肥不肥啊,然后跟他们聊些养猪秘籍,要想猪长得胖,需得如何如何喂养,她一开口,一帮人便围上来听她说。

     储璎有些意外,“可以吗?这是马安澜给我的信,我有点看不懂,你帮我念念。”

     枫亭一怔。

     上车之后,储璎从怀里拿出那封信,开始看。

     “是么。”陆聿衡反而故意将那封信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再次塞回她手里。

     陆聿衡见她煞有介事的看着书信,眉头一挑。

     “你最近不对劲。”石岩上下打量他,“我怎么感觉太子殿下越发重用你了。”

     “……”陆聿衡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的袖子里乱动,手指拂过他的皮肤,留下灼热的痕迹。

     “她还给我家孩子扎过风筝。”

     他们手中拎着东西,期盼的看着马车队,却不敢妄自上前,只敢聚集在一处观察马车的动向。

     “回去说。”陆聿衡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车上看信,容易晕。”

     陆聿衡自虐般的搂住她,缓缓闭上眼。

     储璎一听,顿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我不晕。”储璎气得直接凑上去,伸手揪着他的衣袖,手指伸进他的袖子里想要把信拿回来。

     “这是我家种的红薯,今年收获特别好,给您带了一些。”

     储璎举着风筝在前边跑,一群孩子大大小小踉踉跄跄的在后头追,元宝在旁边笑,石岩已经麻木了,嘴角也莫名带笑,站在一旁看这群傻孩子像是小鸭子似的追着储璎跑。

     “你还想来吗?”他问。

     陆聿衡接过那封信,上下看了一眼,目光在最后一排微微一滞。

     “原来她是太子妃啊,天呐,她之前跟我一起挖红薯啊。”

     远处,不知何时,陆聿衡早已下了马车,看到人群中的储璎,神色有些复杂。

     “站住。”陆聿衡冷冷的声音在储璎的耳边响起。

     “怎么办,会不会拿太多了?”

     储璎的话刚出,枫亭便仔细看向那些人……果不其然,居然真是当时储璎接触过的那些村子里的百姓。

     “嗯。”陆聿衡淡淡回应。

     “啊?”储璎怔怔看着他,“不对吧,那封信明明很长的,怎么就这么点?”

     起先是大人,后来也聚集了一堆孩子,那些孩子们有大有小,大多都因为太穷上不了学堂,一个个看起来都不大聪明的样子,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储璎。

     枫亭一踉跄,被他抓下来,一转头就看到石岩那狐疑的神情。

     “我这身上……”

     储璎一动,那群人一看到她的身影,便从人群内部爆发出一片激动的声音。

     储璎满身泥污,脸上也沾了灰,头发也散了,可她脸上笑得极灿烂,两眼都是光亮,忽然,她脚下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抱着手中的风筝微微一侧身,眼神便顺着陆聿衡的视线而来,径直与他远远对视。

     储璎没什么文化,说起农家那些事倒是手到擒来,一说到成语书籍之类,就有些尴尬,正在她场子镇不住的时候,马安澜忽然在一旁开了口。

     马安澜耳根有些微红,不太自然的与他们解释什么是四书五经,要想做官,又需得读哪些书,做哪些事。

     危险的欲念在他的身体里升腾流转,盘旋挣扎,最后被他的熟练地束缚在某处。

     她好奇地掀开车帘往外看。

     “殿下,外头有人拦路,似乎是普通百姓,手上并没有武器,不知道目的。”

     今日本不该那般冲动的,可是当他嗅到她身上的酒气,莫名的,情绪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忽然,一个小孩子跌倒了,石岩立刻上前,笑着把那孩子一把拽起来。

     “嘿。”枫亭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我办事深得殿下心意。”

     “叔。”储璎笑着看他,“你也来啦。”

     “知道了!”储璎朝他绽出一个大大的笑,然后迅速跳下了马车。

     元宝跟她说过,那本书名叫《深宫之爱如火燃烧》,封面上是一男一女深情相拥,如今这么大喇喇的放在桌面上,看起来挺奇怪的。

     说完,枫亭便神神秘秘的上了马车,不再理他。

     “上车吧。”

     枫亭朝车里禀明情况。

     储璎也不怯场,没事就跟那些看热闹的叔叔婶婶闲聊。

     “谁跟你兄弟!”石岩不敢大声说,只敢用嘴型骂他,顺便瞪了他一眼,转头赶紧去帮元宝拿行李。

     储璎一愣。

     这几日陆聿衡似乎很忙,储璎也没闲着,天天去找马安澜,与他一块儿做了个风筝,在这快要入冬的时节放风筝,惹得周围许多人来看。

     “他说,会努力成为爹爹和爷爷那般的大人。”

     她不认字啊,给她送信,就像是给兔子喂牛肉一样,无福消受。

     储璎问元宝。

     第四日傍晚,陆聿衡提前忙完了公务,来到马家的小院附近。

     “等下。”

     “随你。”陆聿衡像是猜到她想问什么,直接应道。

     “还给我还给我!”

     “……”大家七嘴八舌一拥而上,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看她身穿华服,一身金银玉饰,脸上却仍旧是往日那般灿烂的笑意。

     “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真的生气了!”储璎怒火中烧,一撸袖子,不管不顾的朝他扑了上去。

     车外,枫亭听着里头的动静,满头是汗。

     “安静。”

     密密麻麻的文字,储璎除了最基本的,经常在画本上见到的字之外,什么也看不懂。

     陆聿衡看了一眼枫亭,转身上了马车。

     “别挤别挤,这是我家的地瓜……”

     枫亭松了口气,嘴角露出笑来,正准备上车,却忽然被石岩抓住腰带。

     储璎动作一滞,缓缓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家伙在。

     “明日回京了。”陆聿衡道。

     储璎感觉气氛有些僵硬,小心问,“太子殿下这几日很忙吗?”

     说完,陆聿衡把信折好,收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等等。”储璎忽然开口,“这些人……我认识。”

     储璎实在是拿不下了,后头拥挤上来的人她只能一一拒绝,直到最后,马成抱着马安澜来到储璎面前。

     “我怎么?”

     他算是涨了见识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陆聿衡说话还能活着,储璎这女人,可真是了不得的神仙,比陆聿衡还神仙。

     马车上,陆聿衡却只看着人群中的那一个。

     可是这种时候,她也不好给马安澜泼冷水,于是笑眯眯接下,盘算着一会儿让石岩给她念念。

     陆聿衡依旧冷淡,储璎撇了撇嘴,把东西安顿好,重新上了马车。

     “今日是忙完了?”储璎又问。

     枫亭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来。

     “嗐,这家伙非要来。”

     “你不会……不让我去吧。”储璎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我还没跟他们告别呢。”

     “……”

     一旁的枫亭立刻道,“太子妃殿下不必顾虑,我们还空了一整辆马车,您要再收多少都能放,这些也是那些百姓的一点心意,您带回去,他们也会高兴的。”

     “我不用你简化。”储璎有些生气,“信呢,还给我,我换个人念。”

     枫亭却觉得陆聿衡似乎心情不错。

     “你怎么……”

     陆聿衡没有回话。

     储璎见他一下子把帘子放下来,忽然一愣,自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我故意的!”储璎“恶狠狠”道,然后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手中的信抢了回来。

     远远地,她蓦然朝他挥了挥手,口中似乎在说,“夫君。”

     原先那张方脸上严肃又认真,现在怎么看起来像个父亲似的,满脸都是慈爱。

     “我是说。”

     “罢了,这回让你。”

     陆聿衡嘴角微微上扬几分,另一只手却猛地松开马车的帘子,遮住了他的脸。

     马安澜脸有些红,他咬牙递给储璎一样东西,缓缓道,“给你的信。”

     “你怎么做到的?”石岩一想到自己一直要跟着储璎就有些头疼,“最近活儿难干啊,帮帮我。”

     第五日,太子一行人便要启程回京,回去时的东西比来时多了不少,大多数都是各家送给储璎的农家吃食和干货,大大小小的堆了半个马车。

     远处,枫亭看着石岩,觉得这小子最近似乎连气质都变了。

     车队刚出发没多久,刚到郊外,储璎便听到外头传来喧哗声。

     枫亭看准了时机,在旁边说,“太子妃殿下真是人见人爱,平易近人,整个村里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一把捉住了她的腰,声音低沉,“你压着我了。”

     “太子妃殿下,我们来送送你。”

     “……”陆聿衡被她猛地扑了个满怀,随后,她的膝盖直接压在他的大腿上,竟是借着他的身体作为跳板去抢那封信。

     孩子们纷纷将崇拜的眼神转向马安澜,几乎将他视作神一般的存在。

     果不其然,上马车的时候,陆聿衡已是冷脸的模样,储璎小心翼翼的缩在一旁,生怕弄脏了马车,陆聿衡也不跟她说话。

     “那你……”储璎忽然一怔,抬眸看着他。

     “嗯。”陆聿衡应道。

     陆聿衡顿了顿,缓缓道,“让石岩和流泉跟着你。”

     储璎也没太在意,照常出去玩。

     元宝艰难的说,“当时没觉得多啊,可能一家给一点,积累起来就吓人了。”

     好快啊……

     “需要我帮忙吗?”

     “枫亭,你识字的对吧。”储璎看着他,“帮我念念。”

     “是,殿下。”枫亭此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下意识便接过那封信,正准备念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这封信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努力成长为真正的男人,我想娶你,储璎姐姐,我喜欢你,你要等我。

     ——马安澜。

     枫亭脑门上开始冒汗。

     第 48 章   忘形

     枫亭拿着信,说不后悔是假的,他如今只想跟后头那辆车的石岩换个位置,把面前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交给他。

     他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车内,陆聿衡的面容半明半暗,看不清晰,随着马车的晃动,光线摇曳,他的神色也令人捉摸不透。

     枫亭背后汗冒的更多了。

     “快点啊,你也不认字吗?”储璎问他。

     他倒是宁愿自己不认字。

     枫亭咽了口唾沫,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读那封信。

     其实信件十分简单,前面一小段说了对于她救命之恩的感谢,然后诉说了这阵子村民对她有多么喜欢,谁家的猪胃口好了,谁家的鸡多下了两个蛋,大家都对她十分欢喜,准备了许多礼物,希望她不嫌弃。

     储璎托着腮帮子听,眼眸弯弯的,满眼都是笑意。

     后边还写了大家主动要求给她送行的经过,希望储璎不要介意他们这自发的举动,最后,他说会好好念书。

     枫亭念至倒数第二句,戛然而止。

     最后一句,实在不应该是他念的,他也不敢念。

     枫亭不敢再读,只停顿着。

     “没了?”储璎抬起头问?

     枫亭不敢撒谎,只把信交给储璎道,“属下得驾车了殿下,马上是一段山崖边的路,十分险峻。”

     “哦。”储璎接过那封信,也学着陆聿衡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然后重新钻进马车,看着陆聿衡得意道,“你看,你不给我念,有旁人给我念。”

     “我为何要教你。”陆聿衡淡淡回应。

     储璎看呆了,她抓过那鲁班锁,上下研究了半晌,方才的生气已经无影无踪,反而略带惊叹的仰头看着他,“原来你这么聪明的吗?”

     陆聿衡微微挑眉,手指捏住那些部件,三两下又装了回去。

     “那你能开心吗?”

     储璎觉得没劲,便也消停了,一路上,二人都没怎么说话,储璎摇摇晃晃要睡着,又没地儿靠,最后从行李里头掏出一个木质的小巧鲁班锁,便开始把玩起来。

     太子殿下最厌恶蠢笨之人,若是自己人,他会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人踢出自己身侧的序列,绝对不会让旁人拖他的后腿。

     “嚯,可别把牛耕坏了。”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好好好太子殿下最聪明太子殿下最棒!”储璎一下子打断他,有些羞恼,“我小时候从来没有这些东西玩,只会去田里抓黄鳝玩泥巴,不会这些也很正常嘛,殿下小时候住在宫里,肯定有很多可以玩的吧?”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骂你干柴。”

     “你什么意思?”

     连她自己都快玩忘了……明日就是第七日,要回门的。

     一路上马车的排场惊动了不少百姓,百姓们向来爱看热闹,一见那马车是从宫中出来,马车上又是东宫的纹样,立马兴奋起来。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储璎轻轻瞪了他一眼。

     储璎觉得气氛有些怪,总觉得陆聿衡方才平静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深重的情绪,可是他又不开口了,储璎根本没办法猜他的眼神。

     可还未等枫亭开始紧张,他便隔着车帘听到储璎声音甜甜的说。

     按照他这反应,那应该是……不开心吧。

     没有人不喜欢玩的,更何况是孩子?

     “……”陆聿衡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难道你还要跟他们对峙?”

     枫亭打了个哆嗦,太子妃殿下……这分寸,可真是,拿捏得正好。

     “嗯。”陆聿衡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什么说法?”

     下一瞬,修长的手指拈起那鲁班锁,两只手在一块儿,三两下,鲁班锁开了。

     陆聿衡却用眼眸的余光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几分,手中也重新装好了,递到她的面前。

     “笨。”

     储璎听了个清清楚楚。

     陆聿衡早已穿戴整齐,站在阳光下 ,正在与流泉说什么。

     “诶诶诶快看快看那是太子妃!”

     储璎却不知道此事,听到他的声音,免不了咬着牙瞪了他一眼。

     枫亭在马车外一直精神紧张,如今才稍稍放松一些,听到储璎对陆聿衡这么说话,一颗心又马上提了起来。

     “你看吧,我就说我能行。”储璎把东西放在他膝盖上。

     陆聿衡平静不语。

     储璎猛地掀开车帘,朝着外头看去。

     她接着问道。

     流泉面色严肃听着。

     储璎重新拿起那鲁班锁,研究了半晌。

     外头的人正注意着车里的动向,如今见车帘忽然掀开,忽然兴奋起来。

     第二日,储璎一大早就被叫醒,换上了崭新的织金凤纹锦缎衣裙,发饰没有佩戴太多,挑得却都是最漂亮的款式。

     “而且,你如此执着,我也不好拦着。”陆聿衡见她生气,倒是眼中显现出笑意,“你若是能自己解开,我帮忙岂不是多余。”

     储璎咬着唇,咬牙使劲。

     一切都按部就班,马车队浩浩荡荡往国公府去。

     苍天啊,他们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这样过?不了解太子殿下的人,恐怕不能得知这一个字的含金量。

     “那你瞧好了。”

     “帮你解开。”陆聿衡眯眼,“你不是因为这个恼火吗?”

     “那你明明会解,就这样看着我解了一个时辰?”储璎有种被当猴耍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终于,储璎可算是找到了那关键的部位,把这玩意儿拆开了。

     “看书。”陆聿衡语气淡淡,“习字,背书,下棋。”

     当储璎走近时却隐隐听到,陆聿衡似乎提到什么“贿赂”的事情。

     姑奶奶啊,谁敢这么跟太子殿下说话?

     “……”陆聿衡平静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再来一遍我看看,快点快点。”储璎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收好,再去库房中挑一些好点的干货,明日送去国公府。”陆聿衡道。

     她抱着鲁班锁玩了一个时辰都没解开,最后终于气鼓鼓地把鲁班锁扔在了座位上。

     见储璎已准备好,陆聿衡便不再与流泉多说。

     “行。”陆聿衡气定神闲看着,“马车到京城还有两个时辰,你有的是时间。”

     “扯吧你就。”

     “听说太子殿下非常厌恶这太子妃,出远门忙到今日才回,自然只能第七日才回门了。”

     她满以为是宜东府马成那桩事,没怎么在意。

     “那你教我吧,好不好?”

     流泉比陆聿衡矮了一个头,陆聿衡站的笔直,如同松竹扎根于山岩,气质卓然,衣裳服帖平直,发冠端正,一头乌黑的发整齐柔滑,整个人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

     “据说太子妃美貌惊人,身娇体软,太子殿下禁欲多年,连个通房小妾都没有,如今早已成了干柴,这成婚之后食髓知味,便将太子妃锁在东宫,一连宠幸了六日。”

     车外的枫亭听到这一声,浑身的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路都是,他如今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你……你那是巧合,你再装回去。”储璎把零散的鲁班锁又扔给他。

     “我试试!”储璎开始自己折腾,“你刚刚先拆的哪块来着?”

     “会了吗?”

     “嗯?”储璎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储璎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落在了他的腰上。

     “我也只是试试。”

     “……”陆聿衡面容微微一滞,不置可否,“我幼时,从不玩乐。”

     “别吵,你影响到我了。”储璎红着脸背过身去,自己低头研究。

     她看向陆聿衡,却见陆聿衡面色平静,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储璎认真看着他的动作,眼眸晶晶亮,风吹过车帘,吹动她耳侧的发丝。

     储璎打了个哆嗦。

     她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万一太子殿下发怒,他们怎么办?

     “因为你聪明啊。”储璎把鲁班锁放在他的手边。

     “……”

     “不然?”陆聿衡反问。

     确实是个人物。

     陆聿衡声音略带几分笑意,声音轻缓又平静,半点嫌弃也没有。

     马车抵达东宫之后,里头的宫女太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他们的行李被人用最快的速度搬了进去,一开始还好,众人开始搬那些特产干货的时候,面容都有些僵硬和不知所措,其中一个领头的太监小心翼翼问了石岩,石岩也是面容一僵,赶紧去陆聿衡面前请示。

     “殿下,他们造谣,我才不身娇体软,我有的是力气。”

     一走出门,储璎便发现院子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如蚂蚁搬家一般忙个不停,他们不停从库房里头往外头的马车上搬东西,一箱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看起来相当沉。

     真好看啊这腰,怎么练的,练这么好,穿这么紧实真没意思。

     “怎么七日才回门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若是敌方的人,他会用尽一切手段利用他,最后这种人,免不了成为最惨的炮灰。

     储璎这是正好下车,听到这一句,有些意外……难得陆聿衡还记得这桩事,他可真是滴水不漏。

     “不玩乐是……什么意思?那殿下小时候,怎么解闷?”

     “你给我点时间。”

     储璎一愣,抬眸看向陆聿衡,又气又羞。

     “你是准备把木头掰断?”陆聿衡勾唇问她。

     “殿下,这些食材……如何处置?”

     “我这么教,若是不会,你就当真是……”

     陆聿衡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在储璎以为陆聿衡会不乐意的时候,他忽然抓起那鲁班锁,用缓慢的速度给她演示了一遍。

     “厌恶?我怎么听到是另一种说法。”

     “好美的一张脸……”

     储璎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 ,想要找到刚才那个大放厥词的家伙,却感觉一股力道从身后传来,陆聿衡一把将她扯了回来,随即用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他的手掌平日看起来不显,如今放在储璎脸上,却是扎扎实实的捂住了她整个下半张脸。

     “你是不是得意忘形了,储璎。”陆聿衡的声音在她耳边沉沉炸响,他干燥的手掌死死捂住她的唇,灼烫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桎梏着她的腰,将她瞬间控制在他的身形掌控之中。

     “看来这几日,孤对你太客气了。” 

     第 49 章   回门

     储璎被冷不丁捂住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半坐在陆聿衡的腿上,宛如被藤蔓裹住的动物,徒劳挣扎却毫无挣脱之力。

     陆聿衡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沉沉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储璎“呜呜”两声,挣扎着扭动想让他放手,但是她却发现,自己原本不算太弱的力气,在陆聿衡的面前似乎也是毛毛雨,根本无从抵抗。

     储璎认怂了,她倒是想说话,可是陆聿衡的手掌依旧将她捂得严严实实,几乎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唔!”储璎无力的发声,陆聿衡却似乎以为她还坚持去做,反而将她捂得更严实。

     储璎累了。

     她发出无奈的声音,仿佛在说,“你先放手行不行。”

     可是陆聿衡仍旧不放。

     储璎想咬他,可是她的嘴被捂得严实,很难张开嘴,储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努力的伸出舌头,舔了他的手掌心一下。

     果然,陆聿衡顿时像是被什么灼到一般,飞快的松开了手。

     储璎顿时弹出去很远,坐在了距离他最远的位置上。

     “你你你……”储璎磕磕巴巴的说,“君子动手……”

     说到一半她觉得不对,顿时卡壳。

     “我动不动手另说,你倒是很会动口。”陆聿衡抽出一张干净得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心,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盯着她。

     这句话倒是一语双关,暗示储璎不仅会舔人,还差点就掀开车帘瞎嚷嚷了。

     陆聿衡睫毛缓缓一颤,反握了回去。

     半晌,还是储昭瑜先支支吾吾开口。

     “让你去干什么你都去?你如今是太子妃,难道要亲自去跟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对峙子虚乌有的谣传?”陆聿衡擦完了手,将帕子折成方块收好,又抬眸看了储璎一眼,语气淡淡。

     储昭瑜欲哭无泪。

     “把这个收好,你到时候自会知道怎么用。”

     储璎开口。

     “你如此辛苦,都是因为陆聿衡要求太高?”

     储璎一愣。

     他的手足够长,可以触碰到储璎,储璎却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很快,马车便到了国公府的门前,储璎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门前早已站满了国公府里的人,爹娘站在最前面,甚至哥哥也回来了,正一脸期盼的看着马车。

     “此前不确定,有备无患,没想到真能用上。”

     “你……”

     见他如此说,储怀谦不免心怀感激,又客气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随后,储璎感觉到自己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样东西。

     “……”储璎下意识反向捏紧了陆聿衡的手指。

     “知道了。”

     “来我身侧。”陆聿衡道。

     “昭瑜!”国公爷呵斥道,“你怎么能这么为难妹妹,这事是她能插手的吗?”

     “也就是说……” 储璎看着储昭瑜脸上的黑眼圈。

     储昭瑜面露痛苦之色。

     “不。”储璎摇头,脑袋上的步摇被她晃得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聿衡重新坐回原位,面容淡淡,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储璎伸出手,“您先请,殿下。”

     储璎心疼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行人在门前行过礼,寒暄后,立刻被迎进了国公府大门,储璎感觉几日不见爹娘,仿佛已经过了好几年一般,国公府仍旧是之前的样子,储璎却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之前与你说的事情,做的如何了?他态度如何,能和离吗?”

     “你看看,他如此的严苛,把你哥都整成这样,你看看你,好好,你衣裳都穿齐整了,这是被他折腾成什么样了。”

     储璎的脑子里迅速翻过这段时间的事情,发现自己对陆聿衡的印象,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改观。

     众人开始有礼寒暄,储怀谦对陆聿衡,面上带着十二分的客气,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的瞄向储璎,像是十分关切她的情况。

     储璎原本想说的感激的话瞬间凝滞在嘴边,她舔了舔嘴唇,发出一声,“哦。”

     她也不是不理解哥哥,只有跟陆聿衡相处过,才知道他对于事情的完成要求相当高,对出错的容忍度相当低,他身边的人,都是极为精干,万里挑一的人。

     话音还未落,储璎就听到陆聿衡用极轻的声音叹了口气,随即,他竟是主动站起身,直接坐在了储璎的身侧。

     储璎怔怔看着他。

     “太子殿下不愿意树大招风,便隐瞒了此事,坐镇后方,我们也是因为这几次太子爷外出宜东府,才知道此事的真相。”

     过了一会儿,储怀谦便忍不住单独把储璎拉到一边,悄悄问她。

     好好好。

     储璎心中微微一动,强压下心中那点旖旎,小声在他耳边道,“有必要吗?”

     他究竟是准备了多少?

     马车停稳,储璎已经等不及要下去,却冷不丁想起陆聿衡方才说的话。

     却被陆聿衡直接打断。

     他仍旧未停,依旧细细的替她整理发饰上的金制流苏,随后往下,是纠缠在一处的长耳坠,然后是方才弄乱的领口,衣襟,腰带。

     “其实……其实还行吧……”

     “不必紧张,听我的。”

     到这个时候,储璎才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嫁了人。

     “有。”陆聿衡没有看她,只压低了声音,“看到你父亲身后的人了吗?那是宫中人。”

     她知道陆聿衡准备的充分,却没想到他准备的如此充分,那些仆从拍成了长队,一个个从她眼前走过,连绵不绝,来回往复,许久都没有搬完东西。

     在陆聿衡数到三之前,储璎认怂,慢吞吞的挪过去一些。

     毕竟如今外界流言蜚语众多,今日回门也算是一桩大事。

     他忽然这是……做什么啊?

     她看向陆聿衡,陆聿衡也正在看她。

     陆聿衡蹙眉看着她,伸出手。

     储璎正要低头看,却被陆聿衡一碰 ,“别看,放袖子里。”

     不过……

     陆聿衡的手僵持在半空。

     虽说与陆聿衡能不能算是真夫妻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如今看来,从前的生活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储璎缓缓坐好,不再跟他说话。

     按照陆聿衡的要求,他应该是希望此次回门能够尽善尽美。

     “嗯。”储昭瑜图穷匕见,终于说出真实意图,“好妹妹,你如今跟太子殿下关系如何?若是能吹吹枕边风,让他给我们几天松快松快……”

     储璎无奈,只得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已被他弄得极为整齐,根本看不出方才她挣扎扭动过的痕迹。

     陆聿衡淡淡扫了她一眼,迅速下了车,储璎掀开车帘,正要跳下车,却看到陆聿衡回身,朝她伸出了手。

     他那儿这么富裕吗?

     两位脸色都有些惊恐,却赶紧挂上一副笑脸应付陆聿衡。

     “一……”

     储璎也是委屈,“不是你说对峙吗?”

     去宜东府上上下下马车那么多次,也从没见过他这样。

     “其实,宫中许多事务,都是由太子一并处理的,原本翰林院大学士忽然生了重病,大学士不放心其他人接管事务,便委托太子处理。”

     “啊?”储璎惊愕地抬头,“怎么又跟他有关?”

     “那位……正是太子殿下。”他痛苦的捂住额头。

     储昭瑜露出绝望地眼神,“早知是他,打死我也不能让你嫁了。”

     然后他一只手的手指扶住储璎的侧脸,另一只手抽出了她的簪子,重新帮她簪好。

     即便是做这般琐碎的事,陆聿衡的动作也极为流畅雅致,他的目光专注,顺着储璎身上的“纰漏之处”一路往下,一直到脚尖。

     “妹妹,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过,来了一位特别严苛的大学士监管我们吗?”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装了。

     “怎么这么神秘?”

     储璎不禁咋舌。

     “二位公公,今日得闲,竟能在国公府偶遇。”

     储璎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方才被他触碰到的地方似乎都在微微发热。

     见储璎不动,陆聿衡抬眸看着她,与她四目相对,眼眸中的警告之色鲜明。

     嘴里小声问,“干什么啊?”

     “二……”

     他们的身后,似乎还有几个宫中的太监,正微笑着站在他们的身后。

     “过来。”

     汪氏听到这些,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泪眼盈盈看着储璎,心疼得将她搂紧。

     那两位太监正要跟上储怀谦,却冷不丁听到太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声音明明带着淡淡的笑意,却让人有些笑不出来。

     另一边,储璎终于与爹娘哥哥团圆,储怀谦和汪氏本有许多事可以说,可如今聚在一处,众人却是一时半会儿不知从哪说起。

     “对不起妹妹,我忘了,你是要与这个人过日子的……”储昭瑜打了个哆嗦,“天呐,妹妹……”

     他这一走,前厅竟是冷冷清清,陆聿衡缓缓起身,看向不远处那两位宫中来的太监。

     储璎咬了咬嘴唇,忍不住问,“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不能直接说吗?为什么一定要动……”

     储璎见他面容平静,看不出是不是生气,咬牙又挪过去一些。

     “回门时,也要注意礼节。”

     应该是这次出去宜东府玩的很开心所致。

     陆聿衡见他如此,淡笑道,“国公爷思女心切,不如先与储璎聊聊,小婿今日主要是陪同,您不必拘礼。”

     一股支撑力袭来,储璎从未下车如此平稳过,他的手掌滚烫,将她的手紧紧地裹在手心。

     随后,储璎便看着身后的仆从一个个的从远处走过,手中都端着沉甸甸的东西,里头都是陆聿衡准备的回门礼。

     “嗯嗯。”储璎连连点头,她当然记得,就是因为那位大学士,哥哥才经常不能回家,日日都在宫中忙碌不得闲。

     储璎看了爹爹一眼,嘿嘿一笑。

     “成功了?”储怀谦下意识问。

     储璎的语气相当的心虚。

     “我好像……把这事忘了。”  

     第 50 章   贿赂

     储璎去宜东府玩得太开心,跟陆聿衡相处的也还算正常,虽然经常觉得他生气生得十分莫名其妙,但是他又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完满备至,弥补了这一块的欠缺。

     所以,储璎把这事完全忘在了脑后。

     毕竟,谁愿意出远门的时候跟同行之人闹不痛快呢?

     而且,储璎发现陆聿衡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虽然大部分时间他确实不太讲道理。

     不过,最起码,他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陆聿衡一时半会儿还需要她,对她也并不是那么坏。

     “其实我也有做的。”储璎给自己找补,“因为我不用努力,就可以让他看我不爽了。”

     储怀谦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确实,他们都想复杂了,储璎哪里需要刻意去讨陆聿衡厌烦,按照陆聿衡的性子来看,储璎只要随性发挥,往那儿一站,就会让陆聿衡厌烦才对。

     可是话又说回来,既然他厌烦,为何又要事事都最高规格,明明可以省事一些。

     储怀谦看了一眼还在搬东西的侍从,叹了口气,“不过,这位太子礼数上的周到之处,着实是无可挑剔,爹爹去看了,上次的聘礼,这次的回门礼,几乎没有滥竽充数的,基本都按照最高的标准,布料文玩,金银玉石,山珍无数,都是最顶级的。”

     储怀谦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储璎。

     “他……对你好不好?”

     储璎仔细想了想,犹豫道,“好像也还行。”

     “怎么个还行法?”储怀谦想听细致的。

     陆聿衡与她视线触碰,一瞬间,储璎感觉陆聿衡什么都知道,一个眼神,似乎是让她安心。

     但是她马上想到宜东府那些事……那些事,算朝堂上的事情吗?这么说来,她好像已经扯进去了。

     日头高悬,储国公府热闹非凡,储怀谦从库房出来后便去邀请那宫中的两位公公留在府中用饭,那二位公公赶紧推拒,说是回宫还有事。

     冷不丁的被他喊一声好好,储璎一身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储璎和陆聿衡坐主位,其余人都是胡乱坐。

     储昭瑜用眼神暗示储璎,储璎半晌才反应过来,主动用自己的筷子帮陆聿衡夹了一筷子自己最爱吃的红烧猪蹄。

     陆聿衡淡淡一笑,看向汪氏,“小婿,自然会护着好好。”

     待储怀谦离开库房转身时,储璎终于得空,把陆聿衡刚刚悄悄塞进她衣袖里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

     储怀谦和储昭瑜都有些紧张,汪氏看了一眼陆聿衡,又看了一眼储璎,上前拉着她的手,“好好,快去吧,去宫中莫要失了礼数,若是有什么事情被为难,太子殿下聪慧明理,

     他把这个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吃啊!”储璎终于说出来这句话,随后,众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的落在陆聿衡的身上。

     储璎看着面前的葛粉大肉丸,咽了口唾沫。

     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越是这样,储璎越是想给他夹菜,由于过度热衷于干这件事,导致储璎基本没吃几口。

     岂料,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声音。

     皇上要求立刻就去,储璎饭也没扒拉两口,便直接上了宫中来的那辆车。

     国公府的菜,虽说不是满汉全席,却都是储怀谦从天南地北搜罗来的好厨子,口味一绝。

     二位公公跑得更快了。

     “多谢。”陆聿衡语气不咸不淡。

     陆聿衡吃了居然是这个反应,着实是让储璎震惊。

     不知道为什么,陆聿衡这后半句说出来,明明语气温和儒雅,听着就是让他觉得心底里凉飕飕的。

     “太子,给你……擦头发?”

     他手上微微一僵,淡笑道,“不错。”

     储璎一愣,下意识捏紧了袖子里那封信,看向陆聿衡。

     不多时,众人齐聚一桌用饭,饭桌不大,仅仅是张八仙桌,储怀谦、汪氏和储昭瑜加上陆聿衡和储璎一共五人,储璎和陆聿衡坐在同一边,另外三边各有一人。

     汪氏这话一说,储璎顿时看向陆聿衡。

     便只见陆聿衡缓缓的抬手,优雅的捉住筷子,轻轻的挑起猪蹄一侧略瘦的部分,尝了一口。

     一桌子菜,自己想吃什么夹什么。

     说完,他就不再开口,摆明了秉公办事,与他无干。

     储怀谦脸色复杂,脑子里有种被奇怪的信息冲击的奇特反应。

     罢了,以后大小事还是跟娘亲聊吧。

     莫名的,他居然并不反感这样的场景,这里仿佛真正的……像一个家。

     储怀谦还有些莫名其妙,“真是,这二位公公我也并不熟悉,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来了,来了府上就赖着不走,还以为他们要在这儿留着吃饭呢。”

     储昭瑜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干笋烧肉,咽了口唾沫。

     此次来接人的公公比之前那两位比起来,相当的客气,对陆聿衡也是极为尊敬,“太子殿下,皇上大怒,需要立刻带着太子妃殿下赶往宫中,并且皇上吩咐您不可同行,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

     无人布菜,无人试毒,无人撤盘。

     陆聿衡不动筷子,所有人都不敢动筷子。

     “我不是已经嫁了吗?”储璎反问。

     自然会帮你的。”

     她有这个本事吗?

     说完,便携着储璎往宫中去。

     这么神神秘秘,真的会用上吗?

     “宫中又来人了,要太子妃殿下立刻去宫中面见皇上,看态度,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储怀谦搞不清究竟怎么回事,还在喊,“公公,慢点走!”

     储怀谦时不时的瞄一眼三鲜锅,装作毫不在意。

     储怀谦忽然就觉得有点打哆嗦。

     陆聿衡闻言,缓缓一笑,“那二位公公慢走,莫要耽误了要事。”

     储璎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陆聿衡的笑容过于深邃,还是因为说出的话过于意味深长,两位公公的面色都有些仓惶,仿佛逃窜一般快速离开了国公府。

     他也是希望自己能开心,才绞尽脑汁的给她想主意……就是主意似乎没什么用。

     “瞎说,爹爹是那种人吗?”储怀谦红着脸呵斥,然后捉着她的手,“来来,爹爹还是带你去看看库房……”

     储怀谦一愣。

     “听闻,你在宜东府,收受贿赂?”

     “殿下,快尝尝这个猪蹄,入口即化!”

     走入勤政殿的时候,储璎才发现自己这是第三次见到皇上了,皇上坐在案前,手中拿着案卷,眼眸冷漠,周围是跪了一地的太监,还有那两位熟悉的,今日去到国公府的小太监。

     可是她安什么心?她现在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储璎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反问皇帝,“皇上,什么样的东西,算是贿赂呢?”

     这种状态,让人根本分不清他究竟是爱吃还是不爱吃。

     陆聿衡嘴角微勾。

     “他不会是在利用咱们销赃吧?”储璎下意识道。

     陆聿衡?

     不是别的,居然是她之前随手放在寝宫中的那封马安澜写给她的书信。

     “儿臣不知。”储璎一脸莫名,“皇上能不能点拨一下。”

     “爹爹,你不会是被他送的那些礼……”

     “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储怀谦蹙眉看着外头来通传的下人,“好好说话。”

     储璎憋着笑,跟爹爹去了库房,虽说之前她对陆聿衡的出手阔绰有所了解,可是当真正看到面前成山一般的东西,她也直接愣住了。

     储璎赶紧点点头。

     陆聿衡淡笑一声,缓缓道,“岳父大人热情好客,是他们不长眼色。”

     “爹,这些东西不会是他贪来的吧?”储璎画本看得多,这种剧情也看过,女婿通过老丈人销赃这种事情也是很常见。

     “嗯……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我觉得他给我擦头发很舒服。”储璎看向爹爹,问到,“我不会是画本里那种,恋爱脑吧?”

     “总之,只要他能护着你,护好你,问题也不大。”储怀谦干咳两声。

     听到她这不知所谓的语气,皇上眯眼冷冷的盯着她。

     陆聿衡的笑意逐渐僵硬,面前的碗里巨大的猪蹄扎眼,蹄子上似乎还有一点猪毛没有摘完。

     皇上扫了她一眼,见她行礼的动作还算规矩,缓缓道,“你可知罪?”

     但陆聿衡觉得她能应付。

     储璎气不打一处来。

     只有汪氏面容和缓带笑,正襟危坐知书达理,仿佛带着三个孩子的唯一一个成年人。

     陆聿衡看了一眼座位安排,眉头微微一挑,能看出来这家人努力讲究了,但没有完全讲究。

     储璎来到皇上面前,行了个标准的礼。

     亲手……给储璎擦头发?

     “他带我去宜东府玩诶。”储璎眨巴眼睛说,“他还给我擦头发。”

     储璎坐在狭窄的马车里,听到方才那声“皇上大怒”,便有些迷茫,自己做什么了?皇上就大怒了?

     她也明白,爹爹若是知道这些,不可能真的眼馋这些宝贝,肯定是要坚持让她和离的。

     储璎也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见机行事。

     不过,储璎跟爹爹聊到最后,还是省去了自己遇到刺客的那些事。

     由于陆聿衡不沾酒,所以今日也无酒,只有茶,众人以茶代酒说了些客套话以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些事,说多了也没用,她不想让爹娘平白担心。

     储璎想到东宫吃的那些饭菜,如今甚至怀疑陆聿衡真的没有味觉。

     “瞎说什么呢。”储怀谦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脑子里一天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堂堂太子爷,这点家底还是有的,只是出手大方与否的问题。”

     父女俩都沉默了,半晌,俩人都没说话,只是面面相觑。

     看他们坐下的熟练程度,应当是平日里都是看心情,刚好四个人,一边一个,专心用饭为主,礼仪次序长幼随缘。

     她下意识询问那位太监究竟发生了何事,那太监只是淡淡一笑,缓缓道,“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殿下去了宫中便知。”

     “国公爷!殿下,不好了。”

     “还有储昭瑜那蠢货,你莫要搭理他,即便太子殿下对你再好,你也不要与太子扯到朝堂的事情上去。”

     储璎不信邪,不停的给他夹菜,一桌子菜被她夹了个遍,他都仿佛固定了一个反应一般,没有讨厌,没有喜欢,只是淡淡说,“不错。”

     “那……”储怀谦话锋一转,看了看储璎,“那既然如此,要不你嫁了得了。”

     “你还好意思问朕?”皇上蹙眉冷冷盯着她,“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你不怕朕摘了你的脑袋?这才嫁入皇家几日,参你的折子已被送到朕的案前!”

     储璎抬起头,水灵灵的眼睛就这么直视着皇帝,“儿臣确实收过东西。”

     皇上蹙眉,砰一声,手掌砸在案上,“你真是,大胆!”

     “三袋红薯干、一袋干米粉,周大娘家今年春天挖的笋做成的笋干一袋,还有干玉米粒儿……”储璎努力的数着手指头,回忆自己收过的那些土产。

     皇帝僵在当场,横眉竖眼盯着她,身形有点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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