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成成就：白色暴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弥赛亚凝视着布鲁斯的脸， 凝视着那双含着温柔与恳求之色的蓝眼睛，脑中浮现出的是三年前的布鲁斯。
那时候他还没有统治世界，布鲁斯还是哥谭人见人爱的布鲁西宝贝， 有着宛如在蜜糖里浇灌而出的俊美面容， 蓝眼睛比最璀璨的海蓝石还要美丽。
但现在，布鲁斯被迫隐入地下多年， 只是三年便拥有了鬓角斑驳的白发，面容疲惫又憔悴， 蓝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再也看不出布鲁西宝贝的模样。
现在的布鲁斯，看起来比从前夜巡受伤被迫在家养伤时还要痛苦、还要虚弱。就好像他遭受了什么无法愈合的伤害，愈合不了的伤口经年累月地折磨着他， 让他变成了如今疲惫不堪的模样。
弥赛亚长久地凝视着布鲁斯，他知道布鲁斯无法愈合的伤口是什么。
——是他。
是他让布鲁斯感到痛苦， 让布鲁斯每日都饱受折磨。
……为什么， 我明明只是想要守护，为什么反而伤害了守护的对象？
“弥赛亚， 到我身边来， 好吗？”
布鲁斯轻声呼唤着弥赛亚的名字：“我们一起回家，杰森和达米安都很久没有再见过阿福了。”
他没有提及更多的事情。
如果反抗军夺回地球成功，弥赛亚作为统治地球这么多年的「白色暴君」，绝对会有很多人要求审判弥赛亚或者关押弥赛亚。
到了那时候， 布鲁斯会以性命为弥赛亚担保， 让他的孩子留在他的身边， 保护他的孩子。
弥赛亚没有回话。
夜幕一点一点降临， 弥赛亚却依旧还是沉默着。
弥赛亚想了很多东西， 关于他为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 关于他拯救的人，关于他伤害的人，关于那些永不止歇的反对和咒骂。
他知道，布鲁斯的话很有道理，他把人类当成了宠物，剥夺了人类的自由和尊严，一己之力操控着人类的未来，扼制了人类自身发展和向上的能力。
在那些弥赛亚聆听到的反对声和咒骂声中，他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弥赛亚从不觉得他是错误的。
这是为了守护所有人，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带来的必要牺牲。
但他忘记了他的初心。
弥赛亚的初心是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想要让所有人都幸福快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结局却是他重要的人与他决裂，站在他的对立面组建了反抗军，他还是失去了他们。
而他想要让所有人都幸福快乐，后来却逐渐发展成了牺牲一部分人的幸福、换取大多数人的幸福，现在又演变成了不必考虑人类的心情、只要他们还“幸福”生活就好。
弥赛亚缓缓抬眼，目光扫过围住他的反抗军们的脸，那一张张各不相同的脸上带着对他的仇恨、愤怒和恐惧。
……他是想为他们带来幸福的。
可现在给他们带来的，好像只有痛苦。
弥赛亚看着那一张张写满了仇恨和恐惧的脸，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变成了他最讨厌的样子，变成了另一个最高元首。
现在我该怎么做？是将错就错下去，继续统治世界、抹除所有人的负面情绪，用另一种方式达成想要让所有人都幸福的目标吗？还是就此放弃收手，将这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归还给人类？
反抗军中传来的嘈杂声响越来越大，终于，有人挤开了反抗军的队伍，成功冲进了弥赛亚和布鲁斯的对视现场。
“弥赛亚！”
装修工人挣扎着甩开钳制住他的反抗军的手：“不要离开我们，求你了！”
“蝙蝠侠，求你不要伤害弥赛亚！他是个好人，是我们的救世主！”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救了我们所有人，给我们带来的希望和未来！”
“就算他残酷、傲慢、不近人情，你们都说他是白色暴君，可他是我们的弥赛亚，是我们的救世主，他拯救了我们所有人！”
勇气促使着他们冲进了反抗军的包围圈，在可能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的前提下，反抗军的枪械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
布鲁斯瞬间神色大变，弥赛亚突然愣住了。
弥赛亚缓缓扭头，看向了冲进来的支持者们，他们狼狈地被反抗军往外拖拽着，拖拽他们的反抗军也是同样的狼狈。
反抗军对比这些只是普通人的支持者，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可他们看着这些支持者的眼神却写满了恐惧，好像是在看一群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怪物。
目睹蝙蝠侠与弥赛亚对峙场景，反抗军本来已经看到了弥赛亚放弃的希望，他们都看出了弥赛亚的沉默和恍惚，可在这些支持者赶来以后就都不一样了。
之前的弥赛亚意识到了对这个世界的伤害，所以很有可能会主动放弃统治世界。但在这些支持者请求弥赛亚留下以后，弥赛亚会不会放弃动摇、继续统治世界？
反抗军们恐惧着，支持者们呐喊着。
弥赛亚注视着立场截然相反、模样却是截然相同的狼狈与恐惧的两方人，脑中闪过了很多东西。
这是我给他们带来的伤害与恐惧，也是我给他们带来的拯救与希望。
“对不起。”弥赛亚轻声道。
而后，他缓缓闭上眼，再睁眼时，眼中是决然的坚定。
弥赛亚深深地看了一眼布鲁斯，又在迪克的脸上短暂停留几秒，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杰森的面容，而后又投向了被守护者拦在了伊甸园里的达米安、以及在韦恩庄园沉默地准备晚饭的阿福。
“对不起。”弥赛亚轻声道，“我不会回家了。”
再最后望了一眼木然无神的杰森以后，弥赛亚毫不犹豫飞上了漆黑的天空。
布鲁斯的呼喊和人类的呐喊都被弥赛亚远远丢在了身后，他的眼中只有天空中亮着荧光的法典和耳边永不停歇的风声。
弥赛亚又一次站在了法典之上。
他望着地球上伤痕累累的人类，望着一座座墓碑，望着哥谭和大都会。
你只拥有毁灭的力量，没有拯救的力量？
错了，你可以毁灭，可以守护，自然也可以拯救。只是你以为自己不会，你的意志影响了你的力量，也影响了你的行事方式。
于是你用毁灭的方式去拯救，也用毁灭的方式去守护，在毁掉一个本可以拯救的世界以后，又将一个世界变得伤痕累累。
弥赛亚想，他审判过这么多罪人，却从来没有意识到世界上最大的罪人就是他自己。
那些罪犯犯下过再多的罪名，又有哪个能比得上毁灭过一整个世界、还强行统治过地球的你？
弥赛亚闭上了眼。
金色的能量从弥赛亚的身体中涌出，它们冲向被染成金色的天空，没入笼罩住地球的金色薄膜中，也没入了悬挂在每一座城市上方的法典中。
笼罩地球的金色薄膜不停延展，最后也覆上了哥谭和大都会的天空，最后它的边界在哥谭与大都会的交界处相连，变成了一个完整罩住地球的金色圆球。
一条条金线从天空中降下，没入了所有人的太阳穴中，就连布鲁斯和杰森也不是例外。
弥赛亚轻轻呼出一口气。
金光骤亮，法典亮起了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它们按照弥赛亚的意志开始运转。
在全世界各地，神情机械温和的守护者突然露出了痛苦之色，他们捂住额头嘶吼着，而后眼睛中的光芒一个又一个亮起。
“我这是在哪里？！”
“holy shit！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谁把老子铐在了车上？”
弥赛亚将意志归还给了守护者。
笼罩地球的金色薄膜泛起了波澜，雨水从薄膜中涌出，地球上空下起了一场金雨。
金色的水滴落在了伊甸园，也落在了被伊甸园强行改造成一模一样雪白的高楼大厦上，它们落在了每一处被伊甸园所改变的地方，却避开了那些被伊甸园改造的贫穷之人的房屋。
伊甸园在金雨下融化，变回了原本的监狱：福利院在不停缩小，孩子们的周身突然泛起波纹，重新回到了他们的父母身边：被改造的房屋也在金雨的冲刷下一点一点露出了曾经的模样。
弥赛亚将他改变的一切归还给了这个世界，只留下了他为绝望之人带来的改造。
布鲁斯看着迅速褪色、变回阿卡姆疯人院模样的伊甸园，突然睁大了眼。
他瞬间意识到了弥赛亚要做什么。
“不！弥赛亚！回来！”布鲁斯狼狈地仰起头，金雨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对着天空呐喊道，“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弥赛亚耳边只有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他还在全力输出着他的力量。
金雨也亮起了柔和的金光，宛如熔金一般明亮璀璨的雨水降落在了反抗军伤痕累累的身体上、降落在了残疾者残缺的肢体上、也降落在了人们抑郁寡欢的面容上。
金雨打湿了布鲁斯的白发，打湿了他遍布伤疤的身体，也打湿了他憔悴的面容。
杰森呆呆地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停留在天空中的那道小小的身影上，金雨浇灌着他的身体，顺着衣领流进了他残留着尸检疤痕的胸膛。
金雨滴在了杰森的眼球上，杰森突然眨下眼，好似是受到了金雨的刺激，无神的蓝眼睛突然流下了眼泪。
“小、弥……弥赛亚。弟弟。”
温暖圣洁的力量顺着金雨流淌进了人们的身体，它治愈了反抗军的伤口、让残疾者恢复了肢体、抚平了人们心中的负面情绪。
布鲁斯变回了璀璨明亮的布鲁西宝贝。
杰森突然踉跄了一下，捂住额头痛苦地跪倒在地，金雨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温暖圣洁的力量像一只温柔的大手安抚着他。
金雨好像格外偏爱杰森，落在杰森身上的雨水好像都更明亮几分，但杰森的痛苦却没有丝毫减弱。
因为他的痛苦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于内心。
在死亡一年、失去神智两年后，杰森终于回归了这个世界，但他却要在回归的同时面对另一场离别。
“弥赛亚……为什么？”
杰森捂住头痛欲裂地额头，猛地抬头看向天空，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你个蠢货，死小鸟就我一个就够了，这里可没什么死小鸟联盟来让你加入！”
“主动求死算什么？！你这家伙给我回来！”
弥赛亚好像没有听到杰森的愤怒嘶吼，他操控着金雨一点一点抚平他给这个世界创造的伤口，而后又收拢掌心。
没入所有人太阳穴的金线终于开始发力。
迪克神色大变：“弥赛亚！”
家人的一声声呼唤没有进入弥赛亚的耳中，此刻的他不再是拥有家人的弥赛亚，而是拯救注定要毁灭世界的「弥赛亚」。
金雨冲刷着地球，冲刷着最后一丝残留在地球周围的黑暗气息。
金线以强行压过人类的意志，一点一点抹去了他们记忆中弥赛亚和伊甸园的存在。
而蝙蝠家族也不例外。
布鲁斯试图用意志力来夺回他的掌控权，但金线坚定又不可阻挡地抹掉了有关他的孩子的记忆。
杰森试图扯下太阳穴的金线，但那些彩色的回忆还是一点一点流逝，他灵魂的另一半、除了死亡无法把他们分开的血脉兄弟就这样剥离了。
弥赛亚低声道：“我很抱歉。”
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有出现，没有与他们培养羁绊，那他们就不会被伤害了。
金线将那些记忆都传回法典，而后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大雨还在下。
弥赛亚一点一点抚平他对地球造成的创伤，终于在天光乍亮的那一刻彻底结束。
金雨停歇，法典消散，天光乍亮，哥谭在雨水冲刷后迎来了久违的蓝天。
哥谭迎来了普通的一天。
布鲁斯睡眼惺忪被达米安从床上喊醒，小大人似的板着脸的达米安向他传达了阿福的最后通牒。
“他说，如果父亲您再不起床，托德会接管您接下来一周的早饭。”
楼下的餐厅里，杰森邪恶大笑着往布鲁斯的早餐上狂凃辣酱，旁边的迪克露出了牙疼的表情，正在喝咖啡的提姆不动声色拉远了椅子。
布鲁斯垂头丧气从楼梯上走下来，身后是昂头挺胸的达米安。
韦恩庄园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韦恩家的全家福。
布鲁斯在路过全家福时，目光短暂在杰森身侧的空白处停留一会，他的眼中浮现一丝困惑，但很快就又被孩子们的尖叫声吸引过去。
“我的咖啡！！谁往里面挤了芥末！”
“嘎嘎嘎，肯定是恶魔崽子。”
“去死吧，托德，是你栽赃陷害！”
“呜哇，别动我的麦片！”
布鲁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阿尔弗雷德满怀笑意的目光中，迈步走向了他的孩子们。
「在我看来，这是全世界最美丽、最悲伤的景色。它和前一页的景色相同，……，这是小王子在地球上出现又消失的地方。」①小王子的故事来到了结局，他抛弃了无法带走的躯壳，回到了他的星球。
哥谭的天空上，弥赛亚收回了他投向韦恩庄园的视线，不再注视已经与他无关的家人。
【是否结束游戏？
结束后，本周目不可回档。】
——[是]
韦恩庄园的画面一点一点化成碎片，但在弥赛亚没有注意到的一角里，一本棕褐色的笔记本正安静地躺在提姆卧室书架的一角，等待它的主人某天翻阅后迎来惊喜或惊吓。
虚空中，某个存在头痛地捂住了额头。
养孩子怎么这么难……祂再也不偷懒找人帮他养孩子了。
弥赛亚周围风景突然变化，韦恩庄园的笑闹声彻底消失，他又回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中。
一道光屏自动弹出：
【二周目结束，黑暗多元宇宙·狂笑之蝠已封存，CG已自动收录】【达成成就：白色暴君】【是否查看本周目CG？】弥赛亚盯着屏幕看了一会，而后缓缓点下了【是】。
一张拼接而成的全家福出现在他面前，左边是被杰森搂住微笑着的弥赛亚，右边是有着空白一角的全家福。
全家福上的蝙蝠们微笑着，空白的一角永远留在了韦恩庄园。
【『永不消逝的白色』CG已收录】
弥赛亚安静地注视着全家福，直到‘游戏系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拯救了一个注定要毁灭的世界，为什么不开心？”
弥赛亚听着‘游戏系统’的询问，他没有回答‘游戏系统’的问题，反而反问道：“这其实不是游戏，对吧？”
‘游戏系统’并不意外弥赛亚的敏锐，但却依旧选择了沉默。
祂没有回答弥赛亚的问题，而是道：“只要继续下去，你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弥赛亚沉默了一会，目光又放回『永不消逝的白色』CG的全家福上。
他并没有跟一周目结束时一样迅速开始第二次游戏，依旧在专注地注视着全家福。
“我需要平复一下情绪。”弥赛亚平静道，“但我会继续的。”
因为他还没有赎罪。
他需要为他毁灭的世界和杀死的人类赎罪。
‘游戏系统’头痛地看着弥赛亚，意识到祂养孩子的方向好像出了错误。
祂从前的那些孩子都太过傲慢，现在的孩子又太过柔软，为什么不能中和一下呢？
早知道就不骗弥赛亚了。
‘游戏系统’无声地叹了口气，收回了投注在弥赛亚身上的目光，将空间留给了弥赛亚自己。
弥赛亚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仰起脑袋静静望着光屏上的全家福，望着他二周目世界的家人们的笑容。
再见。
第八十二章
◎废墟之上的地球◎
弥赛亚最后看了一眼全家福， 他闭眼收敛起内心涌动着的情绪，将上个世界的记忆全都压在了记忆深处，神情渐渐归于平静。
他抬手关掉『永不消逝的白色』CG， 光屏自动进入下一页。
【是否开启三周目世界？】
弥赛亚毫不犹豫点下【是】， 他身上所背负的生命重量促使他尽快开始游戏。
他要拯救这些主动毁灭的世界，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赎罪， 成为真正符合「弥赛亚」这个名号的救世主。
「弥赛亚」是圣经中的救世主，祂是上帝赐予人类的圣子， 传说中祂会为人类带来救赎， 引导人类走向光明。
弥赛亚希望他能和「弥赛亚」一样，为这些注定毁灭的世界带来救赎。
【请选择出生点 or 随机出生点
可选城市：哥谭、大都会、中心城……】——[随机出生点]
弥赛亚无所谓下个世界会出生在哪里，他的目的是拯救注定会毁灭的世界， 无论出生在哪里都不会影响他的目标。
【请选择您的身份 or 随机身份
可选身份：富商、科学家、警察……】——[没有亲人的孤儿]
弥赛亚刻意选定了没有亲人的孤儿身份，没有羁绊， 那他拯救世界的目标就不会受到影响。
在进入二周目世界时， 弥赛亚的目标是为二周目世界带来“解脱”，但却因二周目亲人的存在而搁置， 最后转变为了情绪化地统治世界， 却也因亲人的存在而放弃。
情感会让他变得软弱，只有无牵无挂才能专注于拯救世界。
【正在生成角色……】
【玩家身份：弥赛亚·阿克，14岁，父母双亡的孤儿， 独居中出生点：中心城】弥赛亚缓缓眨了眨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中心城是闪电侠所在的城市， 他在这个世界会最先接触到闪电侠？
一周目世界中， 他出生点是在大都会， 最先接触到的超级英雄是超人，最后是超人带着世界走向下坠。
二周目世界中，他出生点是在哥谭，最先接触到的超级英雄是蝙蝠侠，而「狂笑之蝠」这个名称也证明了带着世界走向下坠的人是蝙蝠侠。
所以，三周目世界会是闪电侠带着世界走向下坠？
闪电侠在会议上用神速力悄咪咪鼓起腮帮子偷吃零食的模样浮现在弥赛亚的脑海中，弥赛亚竟然想象不出他黑化的样子。
弥赛亚挥散脑中闪电侠小仓鼠的形象，光屏也随之切换到下一页。
【是否开始游戏】
——[是]
白光骤然亮起，弥赛亚没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他穿过一层柔软的薄膜，看到了笼罩在地球上空的蝙蝠虚影。
蝙蝠虚影散发着令弥赛亚感到厌恶的黑暗气息，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其上注视着弥赛亚，让弥赛亚不自觉冷下了脸。
这股黑暗气息，与弥赛亚在上个世界的猫头鹰法庭嗅到的气息如出一辙。
弥赛亚与蝙蝠虚影短暂对视一会，蝙蝠虚影后的那双无形之眼好似遇到了天敌一般，很快就败退。
笼罩在地球上空的蝙蝠虚影缓缓消散，弥赛亚成功降临到了地球。
黑白色的。
这是弥赛亚在看到这个世界的中心城的第一印象。
这里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黑色与白色，仿佛是在缅怀着什么存在一般。
闪电侠的旗帜悬挂在这座城市的建筑之上，一朵朵白玫瑰堆叠在道路的两边，行人大都身穿黑衣、胸口佩戴着白百合，就连路边的小摊也缠上了白布。
整个中心城都弥漫着沉郁的氛围。
弥赛亚沉默地抬头，望着他降临之地的闪电侠雕像，雕像下堆满了白色的鲜花。
一名抽泣着的孩子牵着母亲的手走近雕像，弯腰在闪电侠雕像前放下一束洁白的百合花。
“再见，闪电侠。”孩子泪眼朦胧道。
弥赛亚站在闪电侠雕像前，目睹了老人颤巍巍放下一枝白玫瑰，目睹了警察沉重地献上花圈，也目睹了学生哭泣着放下一大袋零食。
「闪电侠死了。」
这是弥赛亚从这座黑白色的中心城得到的信息。
金色光点浮现在弥赛亚的掌心之上，缓缓聚合成一朵洁白的花朵，被弥赛亚轻轻放在了闪电侠雕塑前的花海里。
弥赛亚望了一眼闪电侠雕塑微笑的面容，而后转身走向了城市，他要获取这个世界的情报。
闪电侠为什么会死？
弥赛亚在悬挂着大屏的商场前驻足，一张弥赛亚熟悉极了的面容正神色哀痛地向世界宣告。
屏幕上，超人正在发表着他的演说。
「我在此沉重地宣布闪电侠的死亡，巴里·艾伦永远离开了我们。」
「闪电侠是政权的重要成员，他曾经是正义联盟的创始人之一，也是中心城的守护者，更是我们的同伴，却在吸血鬼王国的阴谋之下失去了生命。」
「潜伏在政权的吸血鬼绿灯侠杀死了巴里！鬼王将绿灯侠变成了残忍至极的存在，他利用了绿灯侠与巴里之间的友谊，让绿灯侠杀死了毫无防备的巴里。
「这是鬼王的阴谋，更是吸血鬼王国对政权的挑衅！」
「我，卡尔·艾尔，政权的最高元首，在此宣布——政权将与吸血鬼王国全面开战！」
「如果你有意加入政权，可以前往政权征兵处报名，为从吸血鬼手中夺回世界、为我们的同伴闪电侠复仇付出一份力量！」
「杀死鬼王夜翼，夺回另一半地球！」
弥赛亚呆呆地望着屏幕上的画面，最高元首、蝙蝠侠、沙赞、钢骨与鹰女侠并肩站在一起，严肃地齐声向世人宣誓他们会带领政权与吸血鬼王国战斗。
最高元首的政权、吸血鬼王国、鬼王夜翼、杀死闪电侠的吸血鬼绿灯侠……以及，加入政权的蝙蝠侠？
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存在冲击着弥赛亚。
只从最高元首演说的寥寥几语中，弥赛亚就感受到了吸血鬼的残忍。
如果这个世界的最高元首跟一周目[黑暗多元宇宙·不义联盟]的最高元首相同……再加上残忍的吸血鬼王国……
弥赛亚震惊又错愕，这到底是怎样的宇宙，怎么会混乱到这种程度？
屏幕上的演说影像重新开始播放，最高元首悲痛的面容又一次出现在屏幕上面。
弥赛亚放开听力和视力，根据周围中心城居民的讨论，他得知闪电侠之死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最高元首的演说在中心城重复播放了一个月，带走了中心城近乎一半的青壮年。
那些青壮年接受了政权的征兵，加入了莱克斯·卢瑟创造的超能军队，前往吸血鬼王国与政权的中心战场大都会。
“……”
弥赛亚注视着中心城的白色，低声呢喃道：“原来这片白色，不仅仅是为了闪电侠。”
——也是为了他们在政权与吸血鬼王国的战争中死去的亲人。
迪克……不，这个世界的夜翼为什么会成为鬼王？
一直在反对独裁统治的蝙蝠侠，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加入政权？
有了第一个世界的经历，弥赛亚已经足够熟悉政权，便最先把注意力放在了吸血鬼王国上。
……或许，也有一点被上个世界残留的感情影响的因素吧。
弥赛亚放开听力与视力，将注意力投注在了整个地球，开始探究「吸血鬼王国」与「鬼王夜翼」。
“布鲁德海文……和哥谭？”
一条条情报回传给了弥赛亚，让弥赛亚得知了吸血鬼王国最重要的两个城市。
【吸血鬼王国统治了地球一半的陆地，布鲁德海文是吸血鬼的人类牧场，吸血鬼在此饲养他们的口粮——人类。
哥谭则是吸血鬼王国的王都，鬼王夜翼和他转化为吸血鬼的超英们正驻扎于此。】弥赛亚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人类……牧场？”
吸血鬼……竟然将人类作为牲畜饲养？
弥赛亚从最高元首的演说中了解到了几分吸血鬼的残忍，却没想到已经残忍到了这种程度。
“迪克怎么会变成这样……”
弥赛亚想象不出迪克变得如此残忍的模样，他是初代罗宾……是所有人心中的神奇小子……
鬼王夜翼的情报迅速被弥赛亚总结出来，他很快就找到了鬼王的起源，这份起源是来自于蝙蝠侠的口述以及鬼王的默认。
[在大都会毁灭以后，蝙蝠侠杀死了小丑，而小丑之死为哥谭带来了很多影响，蝙蝠侠便一直忙碌于处理后续影响，减少了与蝙蝠家族的会面。
等他终于处理完小丑之死的影响后，便召集了蝙蝠家族，想要商讨该如何对待超人和正义联盟所建立的政权。
但在蝙蝠家族集结的会议上，夜翼表现出了很奇怪的状态……
蝙蝠们察觉到了不对，夜翼突然暴起杀死了在场所有蝙蝠，从杰森到达米安，再到阿福和芭芭拉，蝙蝠家族的成员无一幸免。
只有死里逃生的蝙蝠侠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为正义联盟带来了夜翼变身吸血鬼的情报——夜翼失去了所有感情和记忆。
而后，变身吸血鬼的夜翼成为了吸血鬼王，他将绿灯侠、火星猎人、鹰侠、渡鸦等超英转化为了吸血鬼，建立了吸血鬼王国。
为了对抗鬼王夜翼、为他死去的家人复仇，蝙蝠侠主动加入了超人的政权。]
弥赛亚沉默地阅读着大脑收集的情报，原来这就是吸血鬼王国和加入政权的蝙蝠侠的由来。
他无法相信迪克会变成如此残忍的模样，但最高元首也曾经是温柔悲悯的超人。弥赛亚如此想到，夜翼不过是成为了另一个更残忍的最高元首而已。
“这就是注定要毁灭的世界吗……”弥赛亚呢喃道，“这个世界，比曾经所有世界都要无可救药。”
吸血鬼王国与政权对立，他们各自占领了地球一半的陆地，而这甚至只是这个世界混乱的一部分。
从弥赛亚收集到的情报中来看，亚马逊人和亚特兰蒂斯人也爆发了战争，他们占领了沿海的陆地与海洋，在神奇女侠和海王的统领下互相厮杀。
[神奇女侠和海王曾经是政权的成员，但在一场蝙蝠侠主导的政权会议上，天堂岛女王希波吕忒与海后湄拉意外发生了争吵，争吵演变成了战斗，最后两人同归于尽。
失去了母亲的神奇女侠和失去了妻子的海王互相仇恨着对方，他们纷纷退出了政权，回到了天堂岛和亚特兰蒂斯。
神奇女侠成为了天堂岛的新女王，带领亚马逊人与亚特兰蒂斯宣战，誓要为死去的母亲复仇。
而海王也带领七海之国与天堂岛宣战，誓要为死去的妻子复仇。]
天堂岛成为了政权的盟友，亚特兰蒂斯则成为了吸血鬼的盟友，地球被彻底分裂成了两部分。
——如今，整个地球都陷入了政权与吸血鬼王国、天堂岛与亚特兰蒂斯的战争之中。
【大都会的废墟是政权与吸血鬼王国的战场中心，而天堂岛和亚特兰蒂斯则在海岸线对战。】弥赛亚总觉得吸血鬼王国和天堂岛、亚特兰蒂斯的情报中存在着某些违和感，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纵着它们一样。
但那些触目惊心的景象让弥撒亚来不及更深思考。
鬼王夜翼统治的城市上空中乌云密布，它们成了吸血鬼王国的人类牧场，吸血鬼们肆无忌惮地享用和转化城市里的人类。
沿海的城市被划分给了天堂岛和亚特兰蒂斯，到处都是肆无忌惮战斗的亚马逊人和亚特兰蒂斯人，他们无所顾忌地在战斗的同时摧毁着城市。
大都会的废墟上遍布吸血鬼化成的灰烬与人类的尸体，海洋上漂浮着亚马逊人和亚特兰蒂斯人的尸体。
被政权所统治的城市……竟然是地球上最和平的地方，残暴的最高元首在蝙蝠侠的辅助下成了人类的希望。
弥赛亚失神地望着满目疮痍的地球和面目全非的人们，曾经的同伴互相厮杀着，无辜的人类在哀嚎和悲鸣着。
这就是注定要毁灭的世界吗……
我该如何拯救你，地球？
我该如何拯救你们，人类？
第八十三章
◎吸血鬼王国◎
黑白的中心城之上， 弥赛亚眺望着伤痕累累的地球，第一次感受到了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人类在转变为吸血鬼以后，会失去从前的情感， 性格和思维也会随之扭曲。
他可以将吸血鬼们变回人类， 可以恢复鬼王夜翼的感情和记忆，拯救被吸血鬼当成牲畜饲养和猎杀的人类， 将被吸血鬼王国所统治的一半陆地还给人类。
但这也无法抹去吸血鬼对人类的伤害。
被吸血鬼杀死的人不会回来，被当成牲畜饲养的人类内心残留的痛苦和恐惧也不会消失， 变回人类的吸血鬼也无法接受他们对人类和地球造成的伤害。
而政权、天堂岛和亚特兰蒂斯也是一样， 活着的人会痛苦，死去的人永远不会被拯救。
弥赛亚沉默地与呜咽的老婆婆擦肩而过，老婆婆在战争中失去了她的独子， 又与胸口簪着白花大步走向政权征兵处的高中生擦肩而过，高中生在战争中失去了他的父母， 便也要为了给父母复仇而加入政权的超能部队。
闪电侠的塑像微笑着， 逝去的极速之人看不到他的城市正在一步一步下坠，怀念着极速之人的中心城也在一点一点死亡。
弥赛亚注视着黑白的中心城与生活在悲伤痛苦中的人类。
他想， 不管是为了什么， 他都必须找到能够拯救地球与人类的完美方法，阻止混乱的战争，拯救这个注定毁灭的世界。
白色披风自动裹上弥赛亚的身体，弥赛亚戴上兜帽， 径直走进了人群之中。
淡金色的光点漂浮在弥赛亚的周身， 随着他的前行而溢散， 没入路边行人的身体。行人们好似被一阵温柔的暖风拂过披风， 某种温暖圣洁的存在驱散了他们内心的阴影， 让他们压抑的心情莫名平静起来。
弥赛亚所行过的地方， 哭泣的人类都莫名止住了眼泪。
一道空间裂缝无声无息打开，弥赛亚的身影消失在道路上，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一步，弥赛亚便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从阳光灿烂的中心城来到了黑云压顶的哥谭。
哥谭，吸血鬼王国所谓的“王都”，也是鬼王夜翼所在之所。
弥赛亚觉得只有实际接触过，他才能知道该如何拯救人类，于是便主动来到了人类境遇最悲惨的吸血鬼王国。
在吸血鬼王国，人类被吸血鬼当成牲畜饲养着，他们全都是吸血鬼的食物，唯一的区别是有的“牲畜”是牧场集中养殖，有的“牲畜”是散养，还有一些散养的“牲畜”拥有脱离牲畜身份、进化成“人”的希望。
如果要拯救，吸血鬼王国必须是第一顺位。
弥赛亚望着陌生又熟悉的哥谭街景，无意识抿住了唇。
哥谭的天空上压抑着漆黑的黑云，阳光被遮天蔽日的黑云完全遮挡，明明是白天，却跟黑夜毫无差别。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路边随处可见血液喷溅又干涸的暗红色污渍，小巷中还横躺着几具被吸光了鲜血的人类干尸。
街道上没有行人的踪迹，但弥赛亚敏锐地察觉到了视线，他抬眼看去，公寓的窗户上都紧紧拉着窗帘，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到一双双在紧张地观察他的眼睛。
那是居住在哥谭的普通人，他们没有被吸血鬼集中饲养的原因是鬼王夜翼喜欢亲自捕猎人类，不喜欢吃被饲养的“家禽”。
弥赛亚的视线穿透窗帘，藏在窗帘后的人们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惊慌。
……他们以为他是出来猎杀人类的吸血鬼。
弥赛亚在看到这些人的第一眼便意识到了这件事，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别怕。”弥赛亚的声音不大，但却穿透距离精准地进入每个正在看他的人耳中，他平静又温和道，“我不是吸血鬼，是人类。”
“我是来救你们的。”
没有人吭声，那些隐藏在窗帘后的视线在得知弥赛亚是人类以后，变得更加紧张了。
“……快跑。”
突然，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响起，那道声音的主人也不确定她能不能被弥赛亚听到，但能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你赢不了吸血鬼的。”
少女眼中含着泪光，曾经也有超级英雄想要来吸血鬼王国救援他们，结果却是……
“就连超级小子都被他们随随便便就杀死了，你赢不了的。”
超级小子死了？
弥赛亚怔忪一瞬，氪星人算得上是地球上最强大的存在，就连超级小子都能被吸血鬼轻松杀死，那政权和吸血鬼王国不应该这么势均力敌才对。
要知道，政权的最高战力也是氪星人，最高元首的实力虽然强于超级小子，但也没有到碾压的地步。
直觉告诉弥赛亚，他好像找到了政权和吸血鬼王国开战的原因，这个原因绝不是像最高元首宣称地那样高尚。
弥赛亚需要知道超级小子死亡的过程，按照之前的习惯，他已经直接入侵少女的大脑来搜寻相关的记忆了，但二周目的经历告诉弥赛亚，这种不顾他人意愿、不尊重他人想法的行为是错误的。
他犹豫一瞬，轻声询问道：“我可以查看你的记忆吗？我想知道超级小子的死因。”
少女愣了一下，但还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都被吸血鬼当成毫无人格的动物来饲养了，被查看记忆也无所谓了。
不过，为什么她以前没有在新闻上看到过白兜帽少年，他真的是她以为的超英吗……？
弥赛亚的力量温柔地进入少女的大脑，迅速找到了超级小子康纳相关的记忆。
【超级小子笑容灿烂地跟被他护在身后的人类挥了挥手，语气轻松道：“放心吧，我会救你们出去的。”
他用热视线轻松射穿吸血鬼的头颅，动作看似轻松，但苍白的面容却透露出了他的真实情况。
少女混在人群中紧张地为超级小子祈祷着。
黑云密布的天空下，超级小子快速与吸血鬼们战斗着，直到曾经也是正义联盟成员的超英们赶到。
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血色。
超级小子……超级小子，他——被吸血鬼们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鬼王夜翼面无表情走近，轻轻舔舐超级小子溅出的鲜血，轻蔑道：“氪星人？不过如此。”】超级小子拒绝加入最高元首的政权，但他依旧在保护着民众，因此他回应了被吸血鬼所捕猎的人的呼救，进入了吸血鬼王国。
弥赛亚一点一点抬头，天空中是与少女记忆中一样的黑云，被吸血鬼王国所统治的那一半陆地的天空上，也都是一模一样的黑云。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弥赛亚找到了吸血鬼王国和政权开战的真正原因。
吸血鬼厌恶阳光，因此他们遮蔽了领地上空的太阳，而氪星人的力量来自于黄太阳光，需要太阳常年照耀他的领地。
渴望遮蔽地球所有阳光的鬼王VS希望每时每刻都能被黄太阳光照的最高元首，天生对立的两方人自然会不死不休。
弥赛亚望着黑云密布的天空，想要让吸血鬼王国和政权停战，那就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谢谢。”弥赛亚轻声道。
而后，他便毫不犹豫走进了哥谭深处。
但在离开之前，弥赛亚动了动手指，一层无形的薄膜覆上了周围生活着人类的建筑，消除了他们的存在感。
只要他们不主动去挑衅吸血鬼，弥赛亚附加在他们身上的力量会让吸血鬼忽略他们的存在。
虽然这样不能彻底拯救他们，但最起码不会再让他们在他想出办法之前死去了。
哥谭最中心处，韦恩塔高高在上俯视着整座城市，这座曾经属于布鲁斯·韦恩的建筑已经成了吸血鬼之王的居所。
也是弥赛亚此行的目的地。
弥赛亚毫不遮掩自身的模样吸引了正在路边寻找猎物的吸血鬼的注意力，吸血鬼嗅了嗅鼻子，格外具有诱惑力的香甜气味让他眼前一亮。
白袍少年平静地行走在道路上，好似没有注意到眼中亮起了猩红之色的吸血鬼。
下一秒，吸血鬼狞笑着扑向毫无危机感的白袍少年。
泛着波澜的金色薄膜自动亮起，隔绝了白袍少年与露出獠牙的吸血鬼，吸血鬼错愕地被蔓延上身体的薄膜固定在半空中，被迫对白袍少年敞开了身体。
弥赛亚缓缓抬头，凝视着被他固定住的吸血鬼的身体构造，那双灿金色眼眸停留在吸血鬼的大脑处。
一股浅淡的黑色烟雾萦绕在吸血鬼的大脑上。
很熟悉，非常熟悉。
弥赛亚看着吸血鬼大脑中的黑色烟雾，瞬间就辨认出了这是那个笼罩地球的蝙蝠虚影身上散发的物质。
除此以外……
吸血鬼的长相也很熟悉。
弥赛亚看着吸血鬼熟悉的面容，这是哥谭一家冰激凌店的店主，他在上个世界经常和迪克、杰森一起光顾那家店，店主总是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而后给他们打上比小山还要高的超大份冰激凌。
「这是给守护哥谭的小英雄的礼物。」店主如此说道。
吸血鬼表情狰狞地挣扎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弥赛亚：“我会吸干你的血液，然后再一点一点撕裂你！”
“不，我会把你关起来折磨！你怎么敢伤害高贵的吸血鬼！”
吸血鬼狰狞的面容上完全看不出曾经的和善，他的思维已经在变成吸血鬼的那一刻就完全扭曲了。
弥赛亚凝视着吸血鬼脑中的黑色烟雾，是它。
是它扭曲了吸血鬼的思维，所以吸血鬼才会变得如此残暴无情。
第八十四章
◎鬼王夜翼◎
金色薄膜内流淌着的力量蠢蠢欲动， 它跃跃欲试地想要净化散发着黑暗气息的吸血鬼，却被弥赛亚硬生生压下。
弥赛亚望着不停嘶吼挣扎的吸血鬼，短暂的怔忪之后， 手心亮起了一团金光。
他要试验一下， 抹除吸血鬼大脑中的黑色烟雾以后，吸血鬼的思维能不能恢复正常。
如果不能……他只有杀死吸血鬼或洗脑吸血鬼的选择了。
弥赛亚不想这样做， 他不想再夺取更多生命或洗脑别人了，上个世界的经历已经验证了这种方法的错误， 它无法救赎他人， 只能造成更大的扭曲。
这些吸血鬼曾经也是人类，他们是在思维被扭曲以后才做出了那些行为，也是弥赛亚想要拯救的对象。
吸血鬼不应该成为被放弃的那部分牺牲品， 为了一部分人放弃另一部分人同样也是错误的。
上个世界的结局深深刻印在弥赛亚的脑海中，提醒着弥赛亚不要再走上错误的道路。
“别动。”弥赛亚注视着吸血鬼猩红的眼睛， 他缓缓抬手， 金光渐渐逼近吸血鬼的大脑，“我在救你。”
弥赛亚的神情温柔又悲悯， 金光浸入吸血鬼的大脑， 弥漫在吸血鬼大脑中的黑色烟雾瞬间消失。
吸血鬼发出了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
控制住吸血鬼的金色薄膜消失，吸血鬼踉跄着跪倒在地，捂住头颅撕心裂肺地嚎叫着。
弥赛亚驱散吸血鬼脑中黑雾的力道很轻柔，丝毫没有伤到吸血鬼的大脑， 但吸血鬼却发出了弥赛亚意料之外的惨叫声。
“很痛吗？”弥赛亚微微蹙眉， 蹲下身观察跪地惨叫的吸血鬼的模样， 毫不在意垂落地面染上污渍的纯白披风， “你……”
弥赛亚的话突然卡住了。
吸血鬼正在嚎哭， 泪水和鼻涕在他脸上糊成了一团， 痛苦、悔恨、死意扭曲了他的面容，他撕心裂肺地哭嚎着惨叫着。
弥赛亚望着吸血鬼哭嚎惨叫的模样，脸上也浮现了一层浅淡的悲意。
“别哭。”弥赛亚温柔又悲悯地注视着吸血鬼，注视着这如此可悲的一幕，“我会拯救所有人，不要再悲伤了。”
他抬起手，温暖圣洁的力量涌入吸血鬼的体内，随着弥赛亚的意志将吸血鬼的身体扭转回人类的构造。
吸血鬼眼中的猩红渐渐淡去，恸哭的胖乎乎店主以头抢地。
弥赛亚叹息收手，他无法驱散店主内心的负面情绪，因为它们在源源不断产生。
“我、我……”
店主看向弥赛亚，看向那个把他从残暴无情的吸血鬼状态中唤醒的白袍少年，颤抖道：“你、不，您……我感恩您，祈求您……”
他努力攥住弥赛亚垂落在地的袍角，试图亲吻它，却被弥赛亚轻轻挡住。
“我知道。”弥赛亚轻声道，“我会拯救你们的。”
弥赛亚周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在店主眼中已经与神明无异。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弥赛亚的气质太过悲悯，店主无法把弥赛亚当成超级英雄。
比起超级英雄……他看起来更像是教堂里的塑像。
店主虔诚地望着弥赛亚：“我可以有幸得知您的名号吗？”
人在痛苦的时候会追求宗教信仰，而此刻的店主也是这样。如果不将精神寄托于对弥赛亚信仰上，相信弥赛亚能如他所说那样拯救所有人，店主恐怕已经崩溃自杀了。
弥赛亚察觉到了店主近乎仰望神明的虔诚态度，他不喜欢被人用这种眼神注视，就好像他们是不同的物种一样。
但……
弥赛亚看着店主变得没有那么痛苦的神情，默认了店主的做法。
“弥赛亚。”弥赛亚缓缓起身，平静地握住身后猛地掏向他心脏的一只手，“我的名字是弥赛亚。”
店主的表情变得惊恐，他踉跄着往后怕，恐惧地看着被弥赛亚握住手的那个存在。
“鬼王！”
黑发红眼青年低声笑着，猩红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攥住他手腕的弥赛亚，没有分出一丝视线给店主。
“弥赛亚？”鬼王苍白的面容上是毫不遮掩的兴味，“救世主？圣子弥赛亚？”
“有意思。”
弥赛亚迅速往惊恐的店主丢了一层会减弱存在感的暗示，在店主身后撕开空间裂缝：“跑！”
店主对上弥赛亚的眼，惶恐的神情转为坚定，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可能会被鬼王威胁的人类消失了，弥赛亚终于松开了鬼王的手腕，缓缓转身直面鬼王。
黑发红眼青年身穿漆黑高领大衣，胸口是血红色的展翅红鸟，肌肤苍白，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存在，眼神中的欲望毫不遮掩。
——他想食用弥赛亚。
弥赛亚注视着鬼王熟悉又陌生的模样，目光在鬼王胸口的展翅红鸟上短暂停留一秒，低声道：“……理查德·格雷森。”
现在的吸血鬼之王，曾经的大蓝鸟夜翼。
鬼王舔了舔下唇，目光紧紧盯着弥赛亚裸露在外的脖颈，咧起嘴角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不介意你喊我迪克。”
他的笑容很温柔，几乎与从前的夜翼一模一样，但趁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猩红的眼睛，便显得格外诡异。
“你好香啊，弥赛亚。”鬼王轻嗅着空气中的香甜气味，那股香甜气味中蕴含着某种格外吸引他的存在，让鬼王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獠牙，“我可以叫你小弥吗？”
弥赛亚眼神复杂地注视着鬼王，熟悉的昵称让他压制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又涌了上来，上个世界迪克笑嘻嘻喊“小弥”的模样与此刻的鬼王重叠，也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了鬼王和迪克的不同。
他们喊的都是同一个名字，但弥赛亚只在鬼王身上看到了残忍和傲慢。
弥赛亚在鬼王的大脑中看到了浓重的黑雾，黑雾源源不断地从外界涌向鬼王，又一点一点没入鬼王的大脑，几乎将鬼王的大脑都染成了黑色。
“你杀死了你的家人、强行将曾经的超英转化为吸血鬼、将人类当成牲畜饲养、肆无忌惮地摧毁这个世界。”
弥赛亚一点一点念出了鬼王的罪行。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鬼王的模样，他真的无法相信迪克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弥赛亚在观察整个地球的时候，看到过人类牧场里的场景。
衣不蔽体的人类像是牲畜一样被关在牧场的栏舍里，地上摆着长条的食槽和水槽，只能趴在地上喝水或者用手进食，吃住和排泄都在这个小小的栏舍里。
如此残忍地对待人类，鬼王和吸血鬼都已经完全失去了人性。
鬼王舔了舔獠牙，无所谓道：“或许吧？一些已经发生的无趣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能够被高贵的血族食用是人类的荣幸。”鬼王优雅地拢起耳边的鬓发，“不管是‘家人’还是人类，都应该为能愉悦到我而感到荣幸才对。”
弥赛亚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小弥、弥赛亚……圣子。”鬼王亲密地喊着弥赛亚的名字，就好像他们认识已久一样，“既然你要拯救所有人，不如也救救我怎么样。”
鬼王露出了残忍至极的冰冷笑容：“我现在很饿，不如你救救我，喂饱我吧？”
下一秒，鬼王的身体化成了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弥赛亚身后，獠牙狠狠逼向弥赛亚的脖颈，却落了个空。
弥赛亚周身的金色薄膜为他挡住了鬼王的攻击，让他能够在此刻还能安静地观察着鬼王的模样。
鬼王的脸上只有残忍冷血的暴戾，看不到一丝悔意和人性的存在，源源不断涌入鬼王大脑的黑色烟雾已经完全改变了鬼王。
鬼王只是鬼王，不是夜翼，也不是理查德·格雷森。
弥赛亚为鬼王的所作所为而愤怒，也为鬼王的所作所为而悲哀。
“多么可悲啊……”弥赛亚注视着鬼王的眼神中含着冷意，但也涌动着强烈的悲悯，“变成了这副模样。”
心中涌动着的怒火让弥赛亚想要惩戒鬼王，但想要拯救所有人的想法更加强烈。
弥赛亚看着还在跃跃欲试想要攻击他的鬼王，心中浮现一丝犹豫。
或许，彻底杀死鬼王，才是对理查德·格雷森的救赎。
一旦鬼王恢复人性和理智，意识到他亲手杀死了所有弟弟和家人，撕碎了曾经是亲密友人的超级小子，将信任他的绿灯侠和渡鸦他们转化成残忍的吸血鬼，让吸血鬼绿灯侠利用信任去杀死闪电侠，把人类当成猎物来玩弄和捕猎，建立饲养人类作为食物的人类牧场和血液工厂，害死了那么多人……
理查德·格雷森会被彻底摧毁，从精神到内心都会完全崩坏，只剩一具为赎罪而活的行尸走肉的身体，每天都痛苦悔恨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每天都会为了能够继续赎罪而麻木地存活下去。
弥赛亚了解迪克，虽然世界之间有着差异，但迪克的本性不会改变。
鬼王无所谓弥赛亚的悲悯，甚至觉得很可笑。
“如果你想要救我，为什么不填饱我呢？”鬼王舔了舔嘴唇，“「弥赛亚」可以化身羔羊为人类赎罪，释伽牟尼可以割肉喂鹰。”
“小圣子，你也救救我吧。”
第八十五章
◎喂食◎
弥赛亚的回答出乎鬼王的意料。
“如果我回应你的请求， 用血液喂养你，你会放弃奴役人类吗？”弥赛亚注视着鬼王猩红的眼睛，“释迦牟尼割肉喂鹰， 鹰被其慈悲所动。「弥赛亚」化身羔羊为人类赎罪， 人类远离罪恶洗净心灵。”
“那你呢？”
弥赛亚神情是极致的平静，他用金光凝成的刀刃划开了手腕，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一点一点淌下，染红了弥赛亚洁白的白袍， 也染红了鬼王的眼睛。
鬼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弥赛亚伸到他面前的手腕， 控制不住地扑了上去，却被弥赛亚的金光禁锢住。
弥赛亚毫不在意手腕上不停流出的鲜血，平静地望着被他禁锢的鬼王：“吸血鬼之王， 你会为你的罪孽而赎罪，会放弃奴役人类蹂躏世界吗？”
当然不会。
鬼王轻蔑地想， 与吸血鬼相比， 人类只是低劣的种族，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人类——即使这个人类自称会拯救世界——而放弃让吸血鬼统治世界的理想。
但鬼王的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柔和。
他用猩红的眼睛注视着弥赛亚， 注视着弥赛亚手腕流淌的鲜血和脖颈跳动的脉搏：“说不定呢。”
“让我喝一口你的血怎么样？喝了之后， 我再回答你的问题。”鬼王隐藏在柔和语气下的是极致的傲慢，“如果味道够好——”
鬼王没有说完后半句话，傲慢让他不屑于去欺骗弥赛亚，只是闭上嘴笑盈盈望着弥赛亚。
他看起来又像理查德·格雷森了。
弥赛亚面无表情看着鬼王的表演， 突然松开了禁锢住鬼王的力量。
竟然真的信了？
鬼王的轻蔑隐藏在眼睛深处， 他笑着靠近弥赛亚， 靠近引颈受戮的羔羊， 在心内轻慢地评价弥赛亚。
如此天真， 如此愚蠢。
然而一只手突然狠狠扼住了鬼王的喉咙。
突然暴起的弥赛亚攥住鬼王喉咙的手微微用力， 他高高在上望着鬼王，杀意与悲悯在他脸上交织，凝成了一张眼神温柔表情却冰冷的面容。
鬼王的笑容消失了，尖锐地指甲猛地攻向弥赛亚的心口，身体灵活地缠上弥赛亚的后背，用力想要放倒弥赛亚的同时，獠牙也逼向了弥赛亚裸露在外的脖颈。
他的动作灵巧又舒张，像是一只振翅的小鸟，属于夜翼的一面终于显露在鬼王身上。
——如果不看鬼王掏向弥赛亚心口的利爪，以及猩红的眼睛和獠牙的话。
然而鬼王的攻击又一次没有起效，覆在弥赛亚周身的淡淡金光再次抵挡了鬼王的攻击。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亲密又诡异的状态，鬼王从身侧搂住弥赛亚，但手掌和獠牙却逼向弥赛亚的致命处，而弥赛亚毫无抵抗地接受了鬼王的“亲近”，右手却一直牢牢扼在鬼王的喉咙上。
弥赛亚平静地注视着掌下的鬼王，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有在看到鬼王用出熟悉的关节技时才怔忪了一瞬，但这份怔忪丝毫都没能撼动弥赛亚的手。
在上个世界，迪克曾经不止一次在对练体术时用出这个关节技，这也又一次提醒了弥赛亚——关于鬼王曾经是理查德·格雷森的事实。
吸血鬼之王，理查德·格雷森，曾经的迪克和夜翼。
弥赛亚轻而易举把鬼王从身上撕了下来，他注视着鬼王染上戾气的俊美面容，手上一点点用力。
如果就此杀死鬼王，也是对理查德·格雷森的救赎。
弥赛亚攥住鬼王喉咙的那只手手心已经溢出了金光，只需要一瞬，他就可以把鬼王整个吸血鬼都净化掉，将被黑雾扭曲了大脑的理查德·格雷森从永无止境的下坠中解脱出来。
理查德·格雷森不必从黑暗中醒来，不必面对会让他痛不欲生的现实。
只需要一瞬。
吸血鬼之王的喉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在无法抵挡的绝对实力面前，他的所有攻击都成了无谓的反抗。
在这种危急时刻，鬼王却意外地冷静了下来，那些常年萦绕在他脑中的暴戾和残忍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绝对的理性。
“你认识我。”鬼王注视着弥赛亚的眼睛，那双灿金色眼睛中的悲悯压过了杀意，他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你认识理查德·格雷森……或者说，夜翼？”
弥赛亚手中溢出的金光已经蔓延上了鬼王的身体，用毫无情绪地声音回道：“你不是理查德·格雷森，也不是夜翼。”
“你谁都不是，只是吸血鬼之王。”
鬼王眼睛停在弥赛亚的面容上，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熟悉的痕迹，他努力回想着变成吸血鬼之前的记忆，但除了一片黑暗和绿光之中的尖利笑声以外，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弥赛亚凝视着鬼王的熟悉又陌生的脸，却突然在即将杀死鬼王前松开了手。
……他无法杀死鬼王，就算鬼王不是迪克，但也无法夺取鬼王的生命。
如果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还活着，那就还有能等到他找出救赎所有人的办法的那一天。
弥赛亚不是软弱被动的性格，或许是傲慢，也或许是出于内心的恻隐之心，他还是像放过吸血鬼店主一样，放过了吸血鬼之王。
鬼王狼狈地踉跄了一下，靠意志力维持住了最后的优雅，他本应该看向突然放过了他的弥赛亚，但注意力却都被脑中浮现的记忆碎片吸引。
绿光之中的尖利笑声？
鬼王突然感到头痛欲裂，“HAHAHAHA”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没入他的大脑。
那道尖利笑声的主人嘲笑道：“你谁也不是，迪克，你只是一个又一次迟到的无能家伙。”
“……迪克，杀了我！不要让我一错再错下去，趁我还清醒，杀了我！”
“瞧瞧、瞧瞧，你的兄弟死在了你面前，他们中的一个甚至死前还想对我拔枪，但你现在却连对我开枪的勇气都没有。”
“迪克，动手！不能再让他的意识上浮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阿福、迪克，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你们是我视为父亲和孩子……”
“……的存在？HAHAHAHA，你们不会以为我还有被拯救的希望吧？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看我，爸爸的小鸟？我只是跟你和阿福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HAHAHAHA！！一个小小的、致命的玩笑！”
“闭嘴！”鬼王捂住脑袋想要驱散那道环绕在他脑中的尖利狂笑，神情暴戾又阴冷，失去了他在濒临死亡那一刻也维持的优雅，“我让你闭嘴！”
“再笑下去我就杀了你！！”
弥赛亚伸向鬼王的手突然顿住了，他原本准备拔下鬼王的獠牙，让鬼王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伤人，但听到鬼王嘶吼出来的话，他缓缓重复了一遍：“不许笑？”
一直在弥赛亚脑中徘徊着的违和感好像找到了源头，他半蹲下身，平视着鬼王扭曲痛苦的面容，对着鬼王伸出了手。
金光小心翼翼避开鬼王脑中的黑雾，安抚着鬼王痛不欲生的情绪和大脑。
鬼王撕裂的精神渐渐舒缓下来，他半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刚刚突然涌上的记忆碎片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那份记忆中，除了满目鲜血和绿光以外，就只剩永不停歇的狂笑。
弥赛亚停止向鬼王继续输出力量，再输出下去，金光就会自动净化鬼王的大脑了。
在想出拯救所有人、挽回一切的方法之前，他不会再继续净化他人了。
而且……弥赛亚注视着鬼王紧皱眉头的痛苦神情，如果能找到让吸血鬼重新拥有人性、改变自身作为的方法，让吸血鬼们继续以吸血鬼的身份生活下去，也是一件好事。
吸血鬼们不会再犯下更多罪孽，也会主动为他们曾经的行为赎罪，但却不会像变回人类那样痛不欲生。
“你想到了什么？”弥赛亚专注地观察鬼王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一丝可能找到线索的痕迹，“是你失去的记忆吗？有人在笑？”
鬼王狼狈地喘息几口，强撑着笑脸看向弥赛亚，目光若有所指地停在弥赛亚的手腕上，满怀笑意道：“如果心疼我的话，我不介意你给我喝一口你的血。”
弥赛亚顿了一下，低头看向手腕，这才意识到他的手腕竟然还在流淌着鲜血。
刚刚与鬼王的对峙和内心的挣扎吸引了弥赛亚全部的心神，让本就不怎么在意痛觉的弥赛亚忘记了伤口的存在。
金光一闪，就要愈合弥赛亚手腕的伤口，但在弥赛亚对上鬼王写满了渴求和欲望的猩红眼睛后，他对着鬼王伸出了手。
“喝吧。”弥赛亚神情沉静地注视着欣喜若狂扑上来的鬼王，用鲜血喂养着曾经的兄弟的同位体，“这是最后一次。”
鬼王专注地舔舐弥赛亚手腕淌下的血液，只以为弥赛亚的最后一次指的是最后一次给他喂血。
随着咕咚一口又一口的血液咽下，鬼王眯起了眼睛，感受到了某种温暖圣洁的力量随着鲜血涌入他的身体，这份本应与黑暗截然相反的力量却意外地没有伤害到他，反而还为他虚弱的身体注入了力量。
想要更多……
鬼王渴求着弥赛亚血液中的力量，但下一秒，伴随着金光一闪，鬼王伸出的獠牙咬了个空。
弥赛亚甩甩愈合的手腕，平视着鬼王意犹未尽的脸：“告诉我你想起了什么。”
贪婪让鬼王索取更多，鬼王回味着血液甘甜的味道，眼睛完全停留在弥赛亚的脸上，对着弥赛亚舔了舔嘴唇：“再来一点，我就——”
一只手却突然扼住了鬼王的嘴，弥赛亚动了动手指，金线伸进鬼王被迫张开的嘴里，硬生生拔下了鬼王的两颗獠牙。
弥赛亚对鬼王很失望，为他的贪婪，也为他即使如此也无法恢复的人性。
“我说过，是最后一次。”弥赛亚轻柔地收手，垂眸望着鬼王错愕的脸，温和道。
“现在，告诉我你想起了什么，我不想不经过你同意就入侵你的大脑。”
“——吸血鬼之王。”
第八十六章
◎弥赛亚很失望◎
鬼王先是呆愣， 而后瞬间暴怒。
象征着血族高贵身份的獠牙，这个人类怎么敢动他的獠牙！
鬼王猩红的眼睛冷冷怒视弥赛亚，但在触及弥赛亚带着压迫感的眼睛， 他重新垂下眼， 好脾气地笑了笑。
“我再也不能自主进食了。”鬼王向弥赛亚显露了他温顺的一面，用写满了无辜的狗狗眼看着弥赛亚， “我会饿死的，小弥。”
“你不是要拯救所有人吗？还是说， 你以后要主动喂养我呢？”
“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吸血鬼之王。”弥赛亚平静的语气下好像隐藏着惊涛骇浪，“告诉我你想起了什么。”
弥赛亚攥住鬼王跃跃欲试想要偷袭他的那只手的手腕，指尖停在了鬼王尖锐的利爪之上：“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不想在拔掉你的獠牙之后， 还要剪除你的利爪。”
鬼王的笑容消失一瞬， 他用仿佛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面无表情看着弥赛亚，但下一秒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可以啊， 我可以告诉你。”鬼王漫不经心道， “我想起了一片绿光，和绿光之中狂笑的男人。”
“但至于那个男人是谁，我不知道。”
鬼王掀起眼皮，猩红双眼中是无所谓的冷漠：“可能是他杀了我的兄弟？也可能是在我杀了兄弟以后， 他也想让我杀了他？全都被黑雾挡住了。”
“真相是什么其实也无所谓吧， 不过是随便就能死掉的人类而已。”鬼王的语气中带着轻蔑， 他舔了舔嘴唇， 眼神再次停在弥赛亚的动脉上， “现在真相我都告诉你了——”
“小弥， 我好饿啊，可以再奖励我一下吗？”
鬼王以下位者的姿态一点一点靠近弥赛亚，弥赛亚神情沉静地看着又一次伪装了起来的鬼王，鬼王的计谋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弥赛亚一只手抵住鬼王靠近的额头，在脑中思索着鬼王的话语。
绿光和狂笑……
死去的小鸟。
独自存活的蝙蝠侠。
失忆的鬼王。
从他在吸血鬼王国探查到的情报来看，所有吸血鬼都没有失去人类时的记忆，只有鬼王一个人失忆了。
弥赛亚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但也最可能的真相。
……
“不，不可能。”弥赛亚下意识否认这种可能，“布鲁斯不可能会这样做。”
怎么可能会是布鲁斯做出的这一切，蝙蝠侠怎么可能会杀死他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变成另一个小丑。
但在上个世界杀死小丑时飘出的绿色气体又浮现在弥赛亚的脑海中，【黑暗多元宇宙·狂笑之蝠】。
狂笑之蝠，除了是蝙蝠侠，还有什么可能？
弥赛亚猛地从地上起身，半跪在地面上的鬼王仰头看着弥赛亚，微微眯起了眼睛。
3、2、1——
就是现在。
鬼王毫不犹豫道：“动手！”
绿光照亮了黑夜，一只绿色大手从背后袭向弥赛亚，将毫无防备的弥赛亚狠狠攥在了手心。
吸血鬼绿灯侠从空中落地，他瞥了一眼被绿灯造物控制住的弥赛亚，恭敬地对鬼王低下了头颅。
“主人，需要我为你杀死这个未进化的低等生物吗？”吸血鬼绿灯侠抬起右手，象征着意志力的绿灯戒在他苍白的手指上闪闪发亮，“他冒犯了主人。”
攥住弥赛亚的绿色大手收紧，只需鬼王一声令下，吸血鬼绿灯侠就可以就此碾碎弥赛亚。
——就像他遵从鬼王的命令，亲手杀死巴里·艾伦时一样。
弥赛亚一直在沉默，即使生命掌控在了鬼王和吸血鬼绿灯侠的手中，他也没有动作，只是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就好像他的目光穿透距离看到了什么一样。
他确实看到了。
政权的总控室里，蝙蝠侠沉默地敲击超级电脑的键盘，向战争前线的超能部队下达一条条指令，隔空调度着超能部队与吸血鬼对抗。
蝙蝠侠的脸上不见一丝喜意，他眉头紧皱、神情沉重，眼底是青黑的黑眼圈，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了。
“bat，你应该去休息了。”钢骨走进了总控室，严肃地对蝙蝠侠摇摇头，“我知道你很想推翻吸血鬼的统治，但你只是个血肉之躯的普通人。”
钢骨拍拍蝙蝠侠的肩，沉重道：“我知道你想为提姆他们复仇，但如果提姆和潘尼沃斯先生还活着，他们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蝙蝠侠声音嘶哑：“……不。”
“放任迪克变成现在的吸血鬼之王是我的错误，我必须结束这一切。”蝙蝠侠沉重地望着超级电脑上显示的吸血鬼摧毁城市的影响，“我了解我的身体，等两个小时后就会去休息。”
弥赛亚目光透过蝙蝠面罩看到了蝙蝠侠脸上的表情，是与言语一致的沉重疲惫。
蝙蝠侠看起来很悲伤、也很自责，这些情绪好像发自内心，弥赛亚看不到丝毫伪装的痕迹。
只从蝙蝠侠的表现来看，他的推断好像是错误的。
弥赛亚不在政权，他没办法亲眼观察蝙蝠侠的大脑，只有当面看过蝙蝠侠的大脑是否发生了改变，他才能确定蝙蝠侠是不是存在问题。
他希望蝙蝠侠没有问题，希望他的推断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弥赛亚缓缓移开了视线。
在弥赛亚移开视线的那一瞬间，蝙蝠侠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钢蓝色眼睛瞬间染上了浑浊的绿意，抿住的唇角诡异地抽搐一下，像是想要大笑的样子。
弥赛亚垂眸看着下方正在无所顾忌地商讨着他的去处的鬼王和吸血鬼绿灯侠，神情无波无澜。
在前往政权确认蝙蝠侠的状况之前，他必须要先解放吸血鬼王国，拯救生活在最煎熬处境的人类。
“不，当然不。”鬼王舔了舔曾经沾染过弥赛亚血液的手指，回味起弥赛亚给他喂食血液时的感觉，“我会转化他，让他成为我们的同伴。”
“他的血液很有用，能为吸血鬼带来力量。”
鬼王的视线投向被绿灯戒控制住的弥赛亚，嘴角缓缓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希望他能被转化成吸血鬼，不然星火恐怕又要多一位同伴了。”
——星火，前少年泰坦·现法外者成员之一，由于塔马兰星人的体质无法被转化为吸血鬼，但她的血液拥有能让吸血鬼抵挡阳光、圣水等弱点的作用，便被鬼王囚禁起来作为供血工具。
吸血鬼绿灯侠耸了耸肩，操控着绿灯戒缓缓将弥赛亚献给鬼王：“如你所愿，主人。”
弥赛亚平静地注视着缓缓走近的鬼王，鬼王的瞳孔亮起光圈。
“乖，不要动，不要反抗。”鬼王压低语调，注视着弥赛亚灿金色的眼睛发动催眠能力，声音中带着蛊惑的意味，“我是你的同伴，你渴望成为吸血鬼，渴望为我献出生命。”
在变成吸血鬼以后，理查德·格雷森好像就失去了从前作为蝙蝠时的谨慎，明明见证过弥赛亚使用力量的模样，却又傲慢地觉得他能够掌控弥赛亚。
弥赛亚很失望，特别特别失望。
他用一种鬼王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鬼王，也看着站在鬼王身后无所谓地目睹这一幕的吸血鬼绿灯侠。
鬼王漫不经心拢起弥赛亚垂在颈侧的长发，吸血鬼强大的自愈能力让他的獠牙又重新长了出来，他俯下身，獠牙逼近弥赛亚的侧颈。
但伴随着咔吧一声，鬼王并没有如愿以偿咬到弥赛亚的脖子，反而还被自动浮现的金光震碎了獠牙。
又一次。
鬼王迅速收身，一个呼吸之间就已经远离弥赛亚，和吸血鬼绿灯侠站在了一起，他警惕又恼恨地看着又一次毁掉了他的獠牙的弥赛亚。
不需要鬼王命令，吸血鬼绿灯侠瞬间动手，攥紧弥赛亚的绿色大手瞬间收紧，延伸而出的尖刺狠狠扎向弥赛亚，就要把他攥成肉泥。
弥赛亚面无表情动了动手，由吸血鬼绿灯侠意志力凝成的绿色大手一寸一寸碎裂。
“被吸血鬼本性改变了意志的人，竟然还能使用由意志力驱动的绿灯戒。”弥赛亚平静道，“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你不会为闪电侠的死而内疚吗？借助信任杀死自己的友人，你的内心还有一丝人性残留吗？”
“……那是巴里的命运，我已经想办法拯救他了，但这没有办法！你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我和巴里的事不需要你来评判！”
吸血鬼绿灯侠猩红的眼睛染上了愤怒，绿光化成成千上万的卷刃狠狠冲向弥赛亚：“——你怎么敢质疑我的意志力！我要把你一寸一寸碾碎，榨成血泥！”
月光被黑云遮挡的天空上，一群蝙蝠铺天盖地冲向弥赛亚，一名又一名吸血鬼受到鬼王的召唤而来，在落地的瞬间纷纷转换成人型。
鬼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弥赛亚，向召唤的吸血鬼们发出了命令：“抓住他！尽量留活口，他的血液能为我们提供力量！”
吸血鬼鹰侠握紧战锤，俯冲向弥赛亚；吸血鬼渡鸦张开双臂，黑暗魔力从她体内涌出；吸血鬼火星猎人闭上了眼，精神力延伸向弥赛亚的大脑；吸血鬼扎塔娜张开红唇，吐出一串反语魔法……
弥赛亚眼中倒映着冲向他的吸血鬼们，灿金色眼睛仿佛染上了星光。
他注视着吸血鬼，注视着拯救人类与地球的超英，好像幻听到了他们内心的恸哭声。
“多么可悲啊……”弥赛亚低声道。
弥赛亚也抬起了右手，金光骤然爆发，点亮了不见星月的漆黑夜晚。
“——让我来为你们结束这一切吧。”
第八十七章
◎眼泪◎
弥赛亚旋转手掌， 平静地迎着攻击走向吸血鬼们，毫不在意一道道直奔他而来的能量与魔法。
一道金色屏障突然升起，所有直冲弥赛亚的能量与魔法都被金光吞噬， 在金光化身的屏障上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但也只是涟漪而已。
鬼王不知不觉间止住了笑， 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变成警惕，但这份警惕来得太晚了。
骤然爆发的金光点亮了黑夜， 也短暂驱散了头顶笼罩的黑云，在弥赛亚的操纵下， 金光迅速冲向还维持着进攻姿态的吸血鬼们。
目睹攻击被挡下一幕的吸血鬼们来不及错愕， 就被突然蔓延开的金光定住了身体。
弥赛亚动了动手指，金光瞬间化成绳索缠绕住在场所有吸血鬼，在吸血鬼的手腕和脚腕上固定成枷锁。
吸血鬼绿灯侠皱眉动了动胳膊， 绿灯能量化身成一把大剪刀，试图剪断绳索挣开金光的封锁， 绿灯剪刀剪向绳索， 却反过来震裂了自己。
弥赛亚终于走到了吸血鬼身前，他平静的目光一一掠过挣扎着想要脱离金光枷锁束缚的吸血鬼们， 最后停在了鬼王身上。
鬼王心中升上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不动声色掩住眼中的忌惮，嘴角再次带上笑意，含笑回望弥赛亚：“你赢了，小弥。”
这句话鬼王说得轻描淡写， 就好像他召集吸血鬼、想要囚禁弥赛亚的行为只是玩笑， 他只是想让吸血鬼们和弥赛亚切磋一下而已。
在与弥赛亚的说笑的同时， 鬼王藏在袖中的刀刃暗暗发力， 在确定无法逃脱金光的禁锢以后， 他已经做好了变身蝙蝠的准备。
催眠对弥赛亚不起作用， 而在场的吸血鬼基本上是吸血鬼王国的最高战力了，只能暂时先战术性撤退了。
弥赛亚的靴子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咚声，他正在一点一点走近鬼王。
鬼王想要直接变成变形成吸血蝙蝠的状态，蝙蝠的体型够小，可以脱离金光枷锁的禁锢，却错愕地发现他体内属于吸血鬼的力量消失了，他没办法变成蝙蝠。
弥赛亚掐着鬼王的下巴，迎上了鬼王写满错愕的眼睛。
与吸血鬼绿灯侠禁锢住弥赛亚时的情况相比，两人的处境彻底逆转。
鬼王不动声色绷紧身体，做好了被弥赛亚质问和攻击的准备，但在迎上弥赛亚眼睛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瞬间转为错愕。
弥赛亚的眼中没有攻击性，那双灿金色眼睛里写满了悲哀与怜悯，就好像……
就好像他是什么患上了不治之症的病人一样！
但他是高贵的血族，是统治世界的吸血鬼之王，弥赛亚为什么要怜悯他？
千疮百孔的地球上遍布人类的哀嚎与恸哭声，黑雾不停地从伤痕累累的人们身上溢出，也不停地没入正在作恶的超英们的大脑。
鬼王的大脑短暂清醒一瞬，但黑雾一直源源不断涌入他的大脑，很快就驱散了他短暂的清明。
弥赛亚垂眸目睹了这一幕，他对着鬼王的额头伸出手掌，却又停顿在了半空中。
如果不让黑雾继续涌入鬼王的大脑，以鬼王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偶尔会有思维清明的一刻，就好像是理查德·格雷森的意识上浮打败了鬼王一样。
以理查德的敏锐程度，很快就能靠自己驱散脑中的黑雾，恢复被黑雾抹去的人性和感情。
在鬼王警惕的目光中，弥赛亚手掌合拢，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亮着一点金光。
弥赛亚眼中亮起一圈金色光圈，手指轻点鬼王的额头，在鬼王耳边呢喃道：“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能以吸血鬼的身份作恶，再也不能继续奴役人类。”
他的声音一点一点扩大，飘入了在场所有吸血鬼耳中。
“你们会变回人类，这个世界上不再有吸血鬼了。”
鬼王瞬间神色大变，但无论他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金光的禁锢。
圣洁的能量顺着弥赛亚的指尖没入鬼王的身体，吸血鬼的血液在沸腾，就好像遇到了圣水一样。
圣水！圣水！
鬼王扭曲了面容，他不明白为什么弥赛亚的力量会像是加强版的圣水，明明他吸食弥赛亚的血液都没事。
弥赛亚专注地注视着鬼王的面容，看着鬼王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熟悉的蓝眼睛回到了理查德·格雷森的面容上。
但那双蓝眼睛并不温柔，反而写满了混沌的恶意。
弥赛亚只把鬼王变回了人类，但没有驱散笼罩鬼王大脑的黑雾。
“你——！”
「鬼王夜翼」眼含戾气看着弥赛亚，在弥赛亚的手伸向他的脸庞时下意识想要躲避，但却没有迎来他想象中的伤害。
弥赛亚抚上「鬼王夜翼」的脸，眼神温柔又悲悯：“我很抱歉，理查德。我已经在尽力救你了，但我们都需要再等待。”
在将鬼王变回人类后，弥赛亚的神情就不再是接近漠然的面无表情，而是温柔的悲悯。
「鬼王夜翼」皱眉看着弥赛亚：“我不需要你——”
但在弥赛亚撤回手时，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恍惚地看着弥赛亚手上的水珠。
弥赛亚……在给他擦眼泪？
我哭了？
「鬼王夜翼」后知后觉感受到脸上湿漉漉的触感，他明明是在为弥赛亚的行为而愤怒，厌恶自己现在低等生物的身份，为什么要流泪？
那双蓝眼睛里满是戾气与冷意，但眼泪却一刻不停地涌出。
就好像有另一个人在他的身体里哭泣一样。
「鬼王夜翼」不理解这种行为，只以为是人类身体的软弱本能，他厌烦地皱起了眉，这才勉强控制住眼中的泪水。
“……”
弥赛亚注视着「鬼王夜翼」的小动作，心中充满了悲哀，为被黑雾强行改变意志犯下了罪孽的夜翼而悲伤。
“我会拯救你的。”弥赛亚近乎笃定道。
禁锢住「鬼王夜翼」的枷锁亮起了光芒，在「鬼王夜翼」的手腕和脚腕上化身成了几圈金色纹身。
“它会禁锢住你们的身体，让你们不会以人类的身份继续伤害他人。”弥赛亚缓缓起身，回头看向眼中也都褪去了猩红的前吸血鬼们。
鬼王身上发生的改变在这些吸血鬼身上也复刻了一次。
「绿灯侠」皱眉甩了甩一直在颤抖的手腕，手指上的绿灯戒明暗交集，绿灯服饰一会消失、一会又重新出现。
他不明白绿灯戒会突然失控，就好像他的意志力不足以再操纵绿灯戒一样。
还有……他的手为什么在抖？
现在的「绿灯侠」不明白，操纵着绿灯能量亲手掐断闪电侠脖子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无论是对闪电侠，还是对绿灯侠哈尔·乔丹来说。
弥赛亚微微垂眸，不再去看变回人类的吸血鬼们怔忪的反应。
被扭曲思维做出不符合自身意志的行为……如此悲伤的事情，只是把他们变回了人类，身体的本能就让他们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感到了痛苦。
果然，不驱散他们脑中黑雾的决定是正确的。
弥赛亚在为吸血鬼们感到悲哀的同时，心中燃起了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愤怒。
如果没有黑雾的存在，即使超英们变成了吸血鬼，英雄的意志力也不会让他们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黑雾让他们伤害了世界，也伤害了他们自己。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遇到的蝙蝠阴影浮现在弥赛亚的脑海中，不需要过多的推理，他就可以笃定罪魁祸首就是蝙蝠阴影背后的存在。
弥赛亚闭了闭眼，现在想来，第一个世界最高元首背后应该也有罪魁祸首的影子，只是当时他还没有完全掌握能力，无法窥视到最高元首大脑中的黑雾。
在结束地球上可悲的一切以后，他必须要找到那个存在，然后——阻止它。
弥赛亚抬头眺望遍布黑云的天空，被金光驱散的黑云在金光散去以后又重新遮蔽了天空。
他抬起手掌，对着天空伸出了手，金光一点一点覆上黑云。
在吸血鬼所统治的一半陆地上，吸血鬼们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仰望突然被染成金色的天空。
被吸血鬼追逐捕猎的人类狼狈地摔倒在地，他勉强支撑胳膊抬起身子，在污泥中仰头眺望金色的天空。
“妈妈，天空不是黑黑的了……”孩子攥住妈妈的衣袖，“你看，是金色的诶。”
极具穿透力的金光照耀了吸血鬼王国的角角落落，它钻进钢板的缝隙里、钻进建筑物的墙壁里、钻进窗帘后的阴影里。
从天而降的金光穿进缝隙，照亮了人类牧场栏舍里一张张惨白的脸，有人下意识伸手想要接住这束明亮温暖的光线。
“好明亮、好温暖……”接住光的人喃喃道。
这是人类久未见过的光芒。
在吸血鬼统治了他们以后，不管是灯光还是阳光，全都消失在了人类的世界里。
弥赛亚轻轻叹气，他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鬼王夜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弥赛亚，他意识到了弥赛亚即将做什么，却无法理解。
“弥赛亚？救世主？”「鬼王夜翼」专注地望着弥赛亚的脸，那张属于少年的面容尚且带着稚气，但温柔悲悯的神情却模糊了他的年龄感，“救世主……”
「鬼王夜翼」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却根本移不开眼，刚刚停止的眼泪不知为何又滚落。
弥赛亚飞上了天空。
黑云之下，弥赛亚注视着被黑暗笼罩的大地，坚定又温柔的声音传递到吸血鬼王国的角角落落。
“我是弥赛亚，我在此发誓，我会拯救所有人。”
“吸血鬼王国会被解放，你们会迎来自由和救赎。”
第八十八章
◎他们看到了太阳◎
“解放吸血鬼王国？”有吸血鬼不屑地甩了甩手， 好像要甩掉照在皮肤上的金色光线一样，“一群没有进化的劣等生物，开什么玩笑。”
“上次宣称要拯救吸血鬼王国的家伙已经被主人撕成了碎片， 不知道这次的这家伙会怎么死。”
吸血鬼满怀恶意的低语在吸血鬼王国的四面八方响起， 他们窃笑着，嘲讽弥赛亚说出‘解放吸血鬼王国’这种话的天真。
失去了人性的吸血鬼们变得傲慢， 即使弥赛亚表现出了让整个吸血鬼王国都被金光笼罩的力量，吸血鬼们也依旧态度轻慢。
生活在吸血鬼王国的人类听到弥赛亚的声音， 眼中亮起了一丝希冀。
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能做到呢？
如果吸血鬼王国真的能被解放， 他们就不用继续过这种随时都可能被路过的吸血鬼吸干血液而死的生活了，不用继续恐惧不知何时会降临到他们身上的死亡。
人类牧场的栏舍里，蓬头垢面的人们眼中溢出了眼泪， 他们小心翼翼望着钻进人类牧场的金光，在脑中幻想着被解救后的生活。
哥谭的一座公寓里， 拉紧窗帘的少女听到天空中传来的熟悉声音， 手一抖不小心打碎了水杯。
少女屏住呼吸，看着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的一丝金光， 竟然鬼使神差般拉开了窗帘， 金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卧室。
她眺望着天空，哥谭的天空依旧黑云密布，但在密布的黑云之下，是一层温暖明亮的金光。
“！”
少女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眼睁睁看着温暖明亮的金光突然变成更加深沉的熔金色。
弥赛亚张开了手。
照耀大地的金光覆上了一层熔金色， 原本温暖无害的光线瞬间染上了肃杀之意。
弥赛亚垂眸注视着大地之上的吸血鬼， 神情却是与染上肃杀的力量截然相反的温柔。
下一秒， 吸血鬼们发出了惨叫声。
照在吸血鬼身上的金光突然开始燃烧， 吸血鬼们惨烈地嚎叫着， 再也维持不住优雅傲慢的模样。
吸血鬼们一个又一个被金焰裹住，他们全身上下都燃烧着火焰，但身体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伤害，就连紧贴金焰的皮肤上都没有出现烧伤的痕迹。
被金焰燃烧时不会产生痛意，但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在吸血鬼们的灵魂深处挥之不去，让他们发出了惨叫声。
原本正在被吸血鬼捕猎的人类，看到吸血鬼哀嚎惨叫的模样，发出了极其痛快的大笑声。
“爸爸、妈妈、姐姐，你们看到了吗。”狼狈跌倒在地的红发女人眼中燃着恨意，“这些吸血鬼要被烧死了，他们再也不能杀人了！”
红发女人大笑着欣赏吸血鬼被燃烧的模样，笑着笑着，她的笑声就变成了哭泣。
在吸血鬼王国的很多地方都发生了相同的场景。
有人在互相拥抱，有人欣喜若狂，有人悲痛欲绝，有人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哭喊，有人在幻想如果这份救赎早点到来……
弥赛亚温柔的神情渐渐转为悲伤，他微微垂眸，半阖上眼睛，掩住了眼中的颤动。
很抱歉……
弥赛亚想，吸血鬼不会死的，我不会如你们所想的那样杀死吸血鬼为死去的人复仇。
晚风吹拂弥赛亚的脸庞，弥赛亚额角和鬓角散落的头发被风吹起，毫无遮掩的脸庞被金光照亮。
此时的弥赛亚看起来就像是教堂里的塑像一般圣洁，宛如温柔又残忍地平等爱着所有人的神明。
“或许对你们来说，是很残忍的消息吧。”弥赛亚轻声道，“他们也需要被拯救。”
曾经的错误告诉弥赛亚，牺牲一部分人去拯救大多数人，只会招致更多的悲剧。
如果他像曾经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而牺牲罪犯时那样，为了人类而牺牲吸血鬼，那就是上个世界的悲剧复刻了。现在他可以为了人类牺牲吸血鬼，下一步可能就是为了普通人牺牲超能力者。
拯救他人不应该分三六九等，更何况吸血鬼曾经也是人类，他们是被扭曲思维后才犯下罪孽。
吸血鬼也是受害者。
弥赛亚源源不断地向外输出着力量，如果这是一个向他人诉说的故事的话，那一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火星猎人」突然停止了挣扎，他原本一直在尝试入侵弥赛亚的大脑，阻止弥赛亚解放吸血鬼王国，但心灵感应让他感知到了周围幸存人类的情绪。
“我……”「火星猎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怎么会？”
「火星猎人」攥紧了手，明明之前他也能读到人类的思维，为什么现在突然就会因为人类的思维而产生波动了？
……难道在变成低等生物人类以后，他的心也变得软弱了？
被燃烧的吸血鬼们对着虚空伸出手掌，好像要抓住什么流逝的东西。
随着金焰的火势逐渐减小，吸血鬼们苍白的皮肤开始出现血色，獠牙渐渐缩小，狰狞的利爪逐渐褪去，眼中的猩红开始消散。
吸血鬼王国的人类看着与他们想象中不同的场景，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吸、吸血鬼在变回人类？
终于，金焰褪去，心跳和呼吸归还给了曾经的吸血鬼们。
变回人类的吸血鬼们喘息着跪倒在地，恍惚地感受着久违了的体温。
看着变回人类的吸血鬼，红发女人急促地喘息两下，拿起地上的砖块一步一步走向「吸血鬼」。
无法原谅，无法释怀，无法接受他们在做出这一切后还活着。
高高举起的砖块就要砸到吸血鬼的头上，但就在这时，跪倒在地的「吸血鬼」突然抬起了头。
红发女人手中的砖块掉落在地。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涕泗横流的脸。
“我、我……我。”「吸血鬼」——不，黑发男人嚎啕大哭着，“我都做了什么！！”
嚎哭声取代了惨叫声，这些曾经的吸血鬼们在清醒以后，发出了史无前例的惨烈恸哭。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弥赛亚垂眸望着吸血鬼王国上发生的一切，轻声道，“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弥赛亚没有像对待曾经的超英一样对待所有的吸血鬼，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虽然让吸血鬼们都保持扭曲思维是最佳选择，但这会伤害到看着吸血鬼毫发无伤的人类们。
被吸血鬼统治过的人类或多或少都失去了家人，也遭受了吸血鬼的残害，如果让他们看到吸血鬼毫发无伤变回了人类，甚至还依旧残忍无情，他们会承受不了的。
弥赛亚曾经因为不懂人心而对人类造成过巨大伤害，所以他现在会在行事时考虑人类的心。
「凭什么吸血鬼能在作恶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凭什么他们就要失去一切，难道要怪他们运气不好吗？」
弥赛亚想，如果不让他们看到吸血鬼们变回人类后的忏悔和痛苦的话，一定会有人这样想吧？
说不定……还会有人产生死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曾经的吸血鬼们嚎啕大哭着，“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吸干了妹妹的血，我杀死了我的亲妹妹！”
“我竟然把信任我的朋友变成了吸血鬼，把他送上了政权和吸血鬼王国的战争前线……”
“啊！！！”
就算是最仇恨吸血鬼的人类，在看到跪地恸哭忏悔的吸血鬼，也不免产生了一丝动摇。
创造吸血鬼王国、造成了这一切的「鬼王夜翼」无所谓地把玩着恢复血色的手指，跃跃欲试想要咬一口自己的血管，尝尝作为人类的自己的味道。
「鬼王夜翼」任由眼睛继续流泪，他已经不在意这些源源不断的泪水了，可能这就是人类这个种族的缺陷吧。
弥赛亚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幕幕悲剧，垂眸无声叹息。
天空中的金光不知何时褪去了肃杀之意，变成了温暖到仿佛能融化一切悲伤痛苦的暖金色。
暖金色的光芒洒落在吸血鬼王国的角角落落，人类牧场的栏舍被融化、燃烧成灰烬的植物冒出了新芽、贫血虚弱的人类身体一点一点恢复了力气。
弥赛亚操纵着能量洗涤吸血鬼王国的大地，他没有像曾经一样直接让天空下起金雨，而是花费更多力气让它们维持在光的状态。
金雨和光的效果一样，但对于被黑云笼罩久不见太阳的吸血鬼王国，光或许会让这些饱经伤痛的人类更好一点。
即使只有一点，也值得他这样做。
此刻，弥赛亚的神情格外温柔，眉梢眼角流露出的都是柔和之色。
衣衫褴褛的人类互相搀扶着走出了人类牧场，金光治愈了他们身上的所有伤口，其中自带的抚慰人心的暖意短暂驱散了他们内心的阴霾。
在他们身后，人类牧场在暖金色光芒中融化了，那些融化的栏舍变成了一片青草绿地。
跪地恸哭的前吸血鬼泪眼朦胧抬头，看到了绽放的花海。
白玫瑰在这片埋葬了很多尸骨的人类牧场上盛放。
人类抬头望向天空。
在成功解放吸血鬼王国、治愈了所有人的伤口以后，天空中的金光还是没有消散。
弥赛亚抬起手掌，对着上空的黑云伸出了手。
金光大亮，璀璨到夺目的金光一点一点驱散了笼罩在吸血鬼王国天空中的黑云。
黑漆漆的烟云消散，湛蓝的天空回归了。
天空一碧如洗，洁白的云朵点缀在天空之中，更重要的是……
他们看到了太阳。
金光缓缓消散，人类伸出手，试图攥紧流逝的金光，却攥住了另一束同样明亮光芒。
温暖灿烂的阳光洒在了大地上，吸血鬼王国的人类终于久违地见到了太阳。
第八十九章
◎我感恩您◎
弥赛亚轻柔地收回了手。
他降落在地面上， 与神色复杂地伸手接住阳光的「鬼王夜翼」对上了眼。
「鬼王夜翼」深深地看着弥赛亚，而后便仿佛被太阳灼伤了一般猛地缩回握住阳光的手，后退一步隐入阴影之中， 也移开了投向弥赛亚的视线。
弥赛亚无声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鬼王已经变回了人类， 也或许是在「鬼王夜翼」的脸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即使「鬼王夜翼」还保留着吸血鬼的扭曲思维， 弥赛亚的态度也比之前温和了很多。
一块手帕出现在弥赛亚的掌心，被弥赛亚递给了「鬼王夜翼」。
「鬼王夜翼」诧异地低头看向弥赛亚， 弥赛亚微微垂眸， 雪白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大半神情，只能看到他脸上平静温和的模样。
“不要再哭了。”弥赛亚轻声道，“很快就会结束了。”
「鬼王夜翼」皱起了眉， 冷冷道：“我没有。”
不是他在哭，是这副属于低等生物的孱弱身体在哭。
弥赛亚没有做出「鬼王夜翼」想象中的回应， 他以为弥赛亚还会再说点什么， 毕竟弥赛亚疑似是他失忆前的朋友。
但弥赛亚只是用不可抗拒的力道把手帕塞进了他的怀里，而后转身走进了阳光里。
弥赛亚抬头眺望着哥谭蔚蓝的天空， 在黑云被驱散以后， 常年阴云笼罩的哥谭也迎来了阳光灿烂的晴天。
距离弥赛亚进入三周目世界的时间：1天。
距离弥赛亚进入吸血鬼王国的时间：1夜。
仅仅用时一晚，弥赛亚就解放了地球上人类处境最恶劣的吸血鬼王国，但他望向天空的眼神中却依旧带着郁意。
不够，远远不够。
弥赛亚想， 他必须尽快完成拯救地球的目标， 用尽最大的力气。
这里的人类都生活在战乱和痛苦之中， 能够早一秒结束这一切， 人类就能早一秒从痛苦中脱离， 死去的人也能随之减少。
……如果他有复活他人的能力就好了。弥赛亚脑中无法抑制地浮现了这个念头， 就像曾经死而复生的杰森一样，让所有在战争中死去的人都复生。
如果所有人都能复活，就算曾经伤害人类的超英恢复了意志，他们的痛苦也能减少几分吧。
弥赛亚抬起右手，定定地看了一会自己的手掌，但想起第一个世界想要复活死去小猫、却把小猫的尸骨炸成了齑粉的经历，右手又缓缓落回原处。
我做不到。
弥赛亚冷静地承认了他的胆怯和无能。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已经被解放的吸血鬼王国。
在吸血鬼王国的大街小巷中，劫后余生的人们涌了出来，站在灿烂盛大的阳光里欢笑哭泣，而被变回人类的吸血鬼们则跪倒在阳光里嘶吼嚎哭。
有人迟疑地看着倒地恸哭的吸血鬼，有人的仇恨依旧不减。
弥赛亚迅速接受着吸血鬼王国内发生的一切，冷静地想，他必须要把吸血鬼们和幸存的人类隔绝，否则绝对会有人类向曾经的吸血鬼复仇。
这是弥赛亚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们其实都是受害者，只不过其中一部分被迫成为了加害者，不应该让悲剧继续发生下去。
弥赛亚的目光在吸血鬼王国内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布鲁德海文。
吸血鬼曾经特意清空了布鲁德海文这座城市，在布鲁德海文建立了人类牧场，现在人类牧场已经被解放，即将成为空城的布鲁德海文刚好适合安置变回人类的吸血鬼们。
还有，在把吸血鬼分隔之后，吸血鬼王国的灾后重建也要提上来，这些城市的……
弥赛亚的思绪突然断了。
“不……？”
“不。”
弥赛亚的神情很快转为坚定，挥散了脑内关于如何主持灾后重建的构思。
“人类属于他们自己，你没有代替人类做决定的权力。”弥赛亚低声道，“只有人类自己才有重建城市的权利。”
把权力还给人类，不能再像上个世界那样重蹈覆辙了。
弥赛亚轻轻呼出一口气。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吸血鬼王国的天空中响起。
「我在此宣布吸血鬼王国的解放，吸血鬼王国就此消失，这片陆地重新归还于人类。」
吸血鬼王国……不，地球的一半陆地上，人们纷纷抬起了头。
“是弥赛亚！我记得他的声音！”
“是他解放了吸血鬼王国，他救了我们！”
“他的名字是弥赛亚！是救世主，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的圣子！”
“仁慈的圣子啊，感谢天父将你赐予人类，感谢你慷慨无私给予人类救赎……”
“或许我们应该为圣子建一座教堂，他可是「弥赛亚」。”
“我感恩您！弥赛亚，您拯救了我们所有人！”
“弥赛亚，我向您献上无尽的信仰与崇敬，您是我们的救世主。”
“弥赛亚……弥赛亚！”
“弥赛亚聆听到了我们的苦难，感恩天父，感恩圣子。”
被弥赛亚拯救的人类狂热地相信弥赛亚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有了「弥赛亚」这个名字的加持，甚至有人觉得弥赛亚是被上帝派来拯救他们的。
弥赛亚的声音顿了顿，他感受到一股狂热的信仰在这些城市中升起，眼中不由浮现一丝迟疑。
他有点抗拒「圣子」这个称呼。
但最后，弥赛亚选择了妥协。
如果信仰能让这些经历过苦难的人从痛苦中解脱，那被他们当成「圣子」信仰也无所谓。
短暂的停顿以后，弥赛亚继续说了下去。
「在你们重建城市和秩序的过程中，我会一直守护你们，你们可以呼唤我的名字向我寻求帮助。」
「我会无条件帮助你们重建家园。」
一道道呼唤着“弥赛亚”的祈祷和感激声传入弥赛亚耳中，没有在弥赛亚神情平静温和的脸上引起丝毫波动。
「除此以外，布鲁德海文将会短暂与人类城市隔绝，我会将变回人类的吸血鬼暂时安置在布鲁德海文。」
原本在欢呼的人群中出现了骚乱和质疑，即使目睹了前吸血鬼们跪地忏悔恸哭的一幕，也有很多人无法接受他们能在做出这一切后还安然无恙活下去。
「或许你们会无法理解，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们，这些曾经的吸血鬼们也是受害者。」
“怎么可能？”
“他们杀了那么多人，把我们当成畜生养殖，现在竟然说他们也是受害者？那死去的那些人算什么！”
“疯了吧。”
弥赛亚没有受到一丝这些质疑的影响，就像那些没能影响到他的祈祷和感激声一样。
爱不会影响到现在的弥赛亚，恨也是。
「有某种能量控制了他们的大脑，彻底扭曲了他们的思维和感情，操纵着他们做下了伤害人类的事情。」
「他们之中，有的人被操纵着杀死了他们的亲人，有的人被迫上了战场又死去，有的人做下了违心之事。
如果你们去看那些变回人类后恢复了正常思维的吸血鬼们，你们会看到他们的痛苦和绝望。」
那些纷纷扬扬的声音突然少了一半。
一道道视线停在了跪地痛哭的吸血鬼们身上，而后那些视线的主人纷纷闭上了嘴。
好像也被吸血鬼们的痛苦情绪所感染一样，有人想起了他失去的家人，也哽咽着落下了眼泪。
眼泪一点点增多，人群中的泣音接二连三响起。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模样，这些城市却好像下起了一场连绵的阴雨。
「我不是请求你们原谅他们，只是想要让你们知道真相，你们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在将他们安置到布鲁德海文以后，我会努力抹去他们对你们和地球造成的伤害，代替他们向你们赎罪。」
「我会拯救所有人。」
弥赛亚说完了。
这就是他想跟幸存者们说的所有话。
“不，不！”有跪地恸哭的前吸血鬼突然抬头，慌乱地看着虚空，“这是我的罪孽，我可以自杀赎罪，您不需要为我们赎罪！”
“仁慈的、无私的弥赛亚，您没有任何错误，应该赎罪的人是我们！”
“弥赛亚！弥赛亚！”
幸存的人类也发出了惊呼。
“不，您是世界上唯一的无罪之人，不需要为吸血鬼赎罪，吸血鬼不是您的错误，我们也不是您的责任！”
“这就是圣子吗……怜悯世人，公正无私，就连吸血鬼的罪孽都要承担在自己身上……天呐。”
“救世主。”
弥赛亚只从这些纷纷扬扬的声音中听到了有曾经的吸血鬼想要自杀。
他突然消失在哥谭，出现在了一名想要自杀的前吸血鬼身前。
周围的人类突然停下了声音，握住碎玻璃往脖子上捅的前吸血鬼呆呆地抬头仰视突然出现的白金发少年，手中的碎玻璃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是弥赛亚。
所有人在看到白金发少年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除了弥赛亚，不可能会有人用这种眼神看曾经的吸血鬼。
白金发少年神情沉静，垂眸看向跪倒在地的前吸血鬼的眼中是悲天悯人的温柔。
“不要自杀。”
弥赛亚对着狼狈的前吸血鬼伸出了手：“如果你觉得自己有罪，只有活着才能赎罪。”
前吸血鬼恍惚地望着向他伸出了手的弥赛亚，弥赛亚温柔怜悯地注视着他。
这一刻，他好像在弥赛亚的身后看到了圣光。
“我感恩您，弥赛亚！”
前吸血鬼不敢触碰弥赛亚伸出的手，他小心翼翼亲吻弥赛亚的手背，维持着跪地的状态对着弥赛亚双手合十，虔诚道：“我将永远信仰您，圣子。”
弥赛亚垂眸望着狂热的前吸血鬼，沉默地收回了手。
第九十章
◎我宽恕你◎
大都会遗址的战场上， 政权的超能士兵诧异地看着突然从空中坠落在地的吸血鬼们。
原本正用利爪撕扯超能士兵的吸血鬼突然跪倒在地，惨叫着褪去了吸血鬼的特征，变回了人类。
所有吸血鬼都是相同的情况， 他们全都跪倒在地， 变成了毫无抵抗之力的人类。
“这……”
几名士兵面面相觑一会，看着变回人类的吸血鬼涕泗横流的模样， 心中浮现一丝犹豫。
“我们还要继续吗？他们已经没有战斗欲望了。”一名士兵用枪柄戳了戳身前跪地痛哭的吸血鬼，对方任由枪柄把他戳得踉跄一下， 看起来毫无反抗的欲望。
“当然要继续。”
另一名士兵眼中闪着恨意：“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同伴， 不趁他病要他命，难道还要我放过他们吗？”
“我的弟弟死在了吸血鬼手里，他们还杀死了闪电侠！我绝不可能跟他们和解！”
这样的情景在大都会的废墟之上比比皆是。
超能士兵抬起枪柄， 咬牙瞄准跪地吸血鬼的额头，吸血鬼不仅没有反抗， 反而还主动闭上了眼， 似乎是想要借助超能士兵的手一死了之。
然而就在子弹出膛那一刻，超能士兵和吸血鬼都错愕地睁大了眼。
一层金色薄膜浮现在吸血鬼身前， 为吸血鬼挡住了袭向他的攻击， 而后席卷着吸血鬼瞬间消失在原地。
整个大都会战场的吸血鬼都被突然出现的金光带走了，战场上只剩下隶属于政权的超能军队。
超能士兵们看着只剩他们自己人的战场，面面相觑一会后，果断把消息传回了政权总部。
“吸血鬼全都消失了？”
最高元首皱眉看着前线传回的影像， 断壁残垣的废墟之上， 吸血鬼们惨叫着褪去了吸血鬼的特征， 而后一道突然炸开的夺目金光覆盖了镜头。
等摄像机视野正常恢复， 镜头内就只剩下了政权的超能士兵， 那些吸血鬼全都消失了。
最高元首目光在吸血鬼们红润的肌肤上短暂停留， 神色不明地眯了眯眼。
他扭头看向蝙蝠侠，想要询问蝙蝠侠的看法是否与他一致。
“布鲁斯，他们是变回人类……”
最高元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他困惑地看着蝙蝠侠莫名掀起嘴角，好像抑制不住要大笑出声的模样，几乎以为是他的错觉。
Bat会在这种时刻笑吗？
最高元首看着蝙蝠侠嘴角的弧度，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这份熟悉中掺杂着几分厌恶，就好像他曾经在某个极其厌恶的存在身上看到过类似的笑容一样。
然而还没等最高元首抓住这丝熟悉感，蝙蝠侠的嘴角就回归到平直的状态，神情凝重地看着光屏上的大都会战场传回的影像。
“？”注意到最高元首投来的奇异视线，蝙蝠侠皱眉看向最高元首，好像在无声质问着他在干什么。
“没什么。”最高元首摇了摇头，莫名提起的心又重新落下，视线也放回到了光屏，“是我看错了。”
在镀了薄薄铅层的蝙蝠面罩之后，蝙蝠侠眼中闪过一丝绿意，混沌扭曲的笑意浮现。
弥赛亚？救世主？
有意思。
但与含笑的双眼不同，蝙蝠侠说话时的语气是截然相反的严肃。
“他们变回了人类。”蝙蝠侠吐出几个字，低沉嘶哑的嗓音中蕴含着变声器也无法掩盖的凝重，“呼吸、心跳都恢复了，影像收音到了几名吸血鬼的忏悔，疑似恢复人类情感。”
“有某种吸血鬼事先不知情的外力介入，在把吸血鬼变回人类后保护了他们。”
“外力介入。”最高元首目光停留在保护吸血鬼的金色薄膜上，面色阴沉道，“如果他袒护吸血鬼，那他就是我们的敌人。”
蝙蝠侠沉吟一声，并没有否认最高元首的说法，就好像他没有意识到变回人类的吸血鬼失去了威胁、那个不知名存在的介入有利于政权一样。
最高元首想起蝙蝠侠所说的吸血鬼恢复了呼吸和心跳，他没有去问蝙蝠侠是怎么只从一个视频就判断出来的，直接放开听力搜索吸血鬼王国。
下一秒，最高元首的表情变得奇异起来，他下意识看向蝙蝠侠，眼神中情绪混杂，像是同情，又像是在看好戏。
“迪克变回了人类。”最高元首用微妙的语气说道，“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在布鲁德海文。”
蝙蝠侠面无表情的模样崩裂一瞬，最高元首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痛苦、悔恨、怜惜和几分微不可察的恨意，他看起来几乎要破碎了。
但这份脆弱只在蝙蝠侠身上停留了一瞬，他很快就又变回了那块凝固的坚冰，但这也足够取悦最高元首了。
看看，看看，蝙蝠也会为失去一切而痛苦。最高元首承认他为此感到愉悦，失去一切的人不止他一个，曾经反对他建立政权的蝙蝠侠也在失去一切后认同了他的想法，他怎能不产生快意？
“真可惜，迪克的恢复来得太迟。”最高元首担忧地拍拍蝙蝠侠的肩，看起来是一副关切的模样，就好像他还是曾经那个超人一样，但说出口的话却暴露了他的真实，“如果那家伙早点出现就好了，那阿福和达米安他们就不会死了。真是可惜啊。”
蝙蝠侠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光屏的画面，就好像他只是个无情绪的木偶一样。
最高元首又一次被取悦到了。
他降尊屈贵选择暂时放过蝙蝠侠，重新提起了正事。
在刚刚放开听力去搜索吸血鬼王国的心跳声时，他发现吸血鬼王国竟然被解放了，所有吸血鬼都变回了人类，而在这其中，还有一个名字被多次提起。
“弥赛亚。”最高元首说道，“将吸血鬼变回人类，解放吸血鬼王国的存在。”
“钢骨，检索‘弥赛亚’的情报，我需要知道他的立场。”
蝙蝠侠对走进会议室的钢骨点点头，沉默赞同了最高元首的决策，就好像他只是最高元首的辅助者一样。
只看蝙蝠侠的表现，谁能想到是他引导了最高元首发现弥赛亚，也是他引诱最高元首对弥赛亚产生了敌意。
弥赛亚站在布鲁德海文的城市广场前，抬眼看向含笑走近的「鬼王夜翼」。
“早上好，小弥。”「鬼王夜翼」亲密地揽住弥赛亚的肩，一脸爽朗地说出了轻蔑的话语，“你又熬夜给这些废物们做心理疏导了？真搞不懂你，不过是一群废物，他们想死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鬼王夜翼」眼神轻飘飘略过跪在弥赛亚身前告解的前吸血鬼，前吸血鬼猛地抬头向「鬼王夜翼」投来仇视的眼神，「鬼王夜翼」却笑得更爽朗了。
“不要喊我小弥。”弥赛亚用不可抗拒的力道移开「鬼王夜翼」放在他肩上的手，温柔的眼神在转向「鬼王夜翼」时变得冷漠起来，只听他语气平静道，“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你对废物们这么耐心，却对我这么无情。”「鬼王夜翼」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太冷酷了，小弥。”
弥赛亚移开了停留在「鬼王夜翼」身上的视线。
……迪克在装可怜时也是这副表情。
「鬼王夜翼」察觉到弥赛亚的动摇，笑嘻嘻眨了眨眼，然而在他想要进一步得寸进尺之前，一圈金光裹住了他。
弥赛亚毫不留情将「鬼王夜翼」打包传送回了分配给他的公寓。
“好了，我们继续。”
弥赛亚看了一眼开始褪去夜色的天空，垂眸看向维持着跪坐姿态的前吸血鬼，以及在他身后排队的几名前吸血鬼，语气柔和道：“天亮之后我就会离开，还有几座城市需要我协助重建，我们加快一下进度吧。”
跪地告解的前吸血鬼连忙点了点头，闭上眼重新开始向弥赛亚诉说他的痛苦。
“我在变成吸血鬼以后，吸干了想要来帮助我的父母的血，我……”
一名又一名前吸血鬼们依次告解，弥赛亚垂眸聆听着他们的痛苦，悲悯地安抚他们。
在吸血鬼变回人类以后，恢复人类情感的前吸血鬼们陷入了极其痛苦的状态，甚至有很多人产生了自毁欲望。
弥赛亚没办法在人类对前吸血鬼有仇恨的情况下，让身为人类的心理治疗师来治疗他们，这是对同样拥有创伤的心理治疗师的伤害，于是便每天抽出时间前往布鲁德海文为他们告解。
“我以天父之名宽恕你，赐予你内心的平和安宁，赦免你的罪过。”①弥赛亚伸手覆上跪地告解的前吸血鬼的额头，手中亮起淡金色的光芒，温柔又怜悯地垂眸注视着对方，轻声念出了他的名字道：“我宽恕你，安德森。”
温暖圣洁的力量顺着弥赛亚的手掌涌入前吸血鬼的额头，抚慰着他内心的伤痛与悔恨。
前吸血鬼的神情渐渐平和下来，他虔诚地亲吻弥赛亚的衣角，近乎膜拜神明：“感恩您的慈悲，弥赛亚。”
弥赛亚沉默地抽回了手，又一次拒绝了前吸血鬼们修建教堂的提议。
他该离开了。
弥赛亚微微仰头，看向天边的一点红色缩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