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小, 小倌儿？
等从幼儿园回来，兰芝已经做好了饭菜，芸豆也将苑中的打扫工作做完，宝园到苑中就可以同祖母一起吃饭了, 这中忙碌一天之后, 推门就能吃饭的幸福感只有自己才知道。
“辛苦了, 兰芝, 芸豆~”宝园是真心感激。
兰芝和芸豆都福了福身。
“应当的, 宝园公子！”
“不辛苦呢~”
兰芝和芸豆的年纪都不大，看着同宝园差不多，兰芝纤瘦干练，芸豆脸上还挂着些许婴儿肥，十分讨喜，两人都机灵利索，很受沈夫人喜欢, 也将老太太哄得很开心。
等兰芝和芸豆离开后，老太太还在夸两人。
宝园一面听着, 一面露-出笑颜。
听得出来, 祖母身边有兰芝和芸豆作伴, 不像早前她不在的时候，祖母就一个人。
看得出来，祖母很高兴。
宝园给她夹菜。
今日，祖母说了许多, 临末, 祖母又说起陆衍明日就要离开蓝城了, 好像家中有事……
宝园微微愣住，她知晓今日陆衍同祖母见过面, 但她不知道陆衍要离开蓝城了。
如果陆衍要离开蓝城了，那，那书怎么办？别苑怎么办？
宝园指尖微滞，咬了咬筷子。
*
“世子，宝园公子来了。”八喜入内。
陆衍正在外阁间中翻着书册，有些书册和画卷他原本这趟就要取回京中的，眼下大致过目就让七承装箱，一并安排马车。
“有事？”陆衍正碾开一幅画卷。
画卷上有留字和印章，陆衍看得仔细。
宝园缓步上前，见他在忙，也开门见山，“世子，原本这处宅子是您借给我和祖母暂住的，房租是将早前那些书册抄完补上。但我刚才听祖母说起，您明日要离开蓝城，我这两日都在准备幼儿园的事，还没来得及补完，可能赶不上了……”
宝园小心翼翼。
就是因为知道陆衍不会赶她出去，但她答应的事还确实没做完，也耽搁了……
陆衍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不用了。”
嗯？宝园以为听错。
陆衍收起卷轴，轻声道，“就是你抄完了，我也不在，这府中也没有旁人会看，你不必连夜抄书。什么时候抄好，什么时候拿去书斋就是。”
宝园想起了今日听到他同祖母之间的话，祖母提起过她熬夜抄书的事，他竟然记在心上了。
“无功不受禄……”宝园顿了顿，她是觉得她能做事情抵扣的，不想欠旁人人情。
话音未落，陆衍看她，“哦，是吗？”
喻宝园：“……”
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陆衍轻笑，“红豆酥做得不错。”
嗯？
喻宝园有些懵。
他系上卷轴上的系绳，似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做两盒，我路上带着吃。”
宝园：“？！！！”
*
去东市的路上，宝园还在想刚才的事。
所以，陆衍是让她别抄书了，做两盒红豆酥当做房租？
两盒红豆酥=晓枫别苑房租？！！
虽然陆家这种高门邸户，也不会在意这些银子，这些在陆衍眼中也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但两盒红豆酥，总让她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但陆衍这么提了，她再多说都怕对方觉得她矫情。
而且，看陆衍模样，也未必有耐性，愿意听。
祖母说陆衍明日就要启程，那她只能赶在这个时候来东市买红豆。
她做得红豆酥好吃，是因为所有的材料都要仔细挑选，而且，配料很有讲究，还要慢工出细活。不管怎么说，都承了陆衍这么大一个人情，红豆酥是要好好做的，不能马虎了！
等宝园结完账，等伙计给她打包，伙计发现少了一味材料，让她在铺子中稍等一下。
宝园应好。
在铺子里闲逛等候的时候，正好听铺子里有人在闲聊。
“京中那些达官贵人，不少都喜欢小官儿。”
“什么叫小官儿？”
“嗐，就是那些生得好看的男孩子呀。”
“尤其是那些王孙世子，听说还有在家中养小官儿的，知根知底，都是打听清楚底细的，听说那些小官儿，不仅生得好看，而且书画皆通，各个拿出来都是可以谈古论今的，还有的，字也漂亮，平日里还会在书斋侍奉抄书……”
“哟！”
……
听到这里，宝园僵住，正好一侧就是铺子中装饰用的铜镜。
慢慢转头，映入眼帘的，正好是铜镜中一张眉清目秀，机灵好看的脸。
但眼下，喻宝园只觉背后冷汗都渗了出来。
—— 做两盒红豆酥吧，路上吃……
—— 字很好看，哪里学的？
—— 你家里是哪里人？怎么会来蓝城？
—— 老太太，安心住下就是，旁的不用担心。
“宝园小哥，你的东西好了。”伙计上前。
宝园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多，多谢……”
*
东市回别苑的路上，宝园一直都心神不宁。
一方面，觉得陆衍不像旁人口中这种世家子弟；但另一面，确实，陆衍在打探她，不止一次，每次都佯装不经意……
“宝园公子！”门口的侍卫问候时，宝园才回过神来，也朝他笑了笑。
陆府的侍卫大都随和。
她和在祖母在这处，旁人也多帮衬。
从城西搬来的时候，东西虽然不算多，但怎么也住了大半个月，七七八八攒了不少，七承和八喜一起帮忙搬的家。到别苑的时候，门口值守的侍卫也搭手帮忙。
八喜带她和祖母熟悉别苑时，别苑中的侍卫和小厮都礼貌友善，不像有些大户人家，家中的侍卫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有时家门越高，对家中侍卫和家仆的约束反而越为严苛。
她虽然不知道陆家在西秦国中的地位，但从陆家的侍卫和小厮来看，陆衍的家风很正。
不像会做豢养小官儿这种事情的子弟才是……
而且，陆衍明日就要回京了。
蓝城到京城往返，少说也要三两个月去了。
陆衍会忽然回京，肯定是京中有事，那他短时间内再来蓝城一趟的几率不大。
眼下沈夫人还在，等到年关过后，沈夫人生了，祖母的眼睛应当也治好了。
届时，她也不会再留在蓝城。
所以，眼下想得再多，也是杞人忧天。
等祖母的眼睛看得见了，她们还可以离开青石镇暂时避一段时日风头，等再过个三两年，陆衍应当连她这个人都记不得了……
宝园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警醒是应当的，但暂时，还没必要因为这个自乱分寸和杞人忧天。
小厨房揉面的时候，手中的好像力道都足了一些，不似刚才那翻心猿意马。
祖母在屋中休息，她来了厨房做红豆酥。
不管怎么说，眼下她同祖母还住在晓枫别苑这里，晓枫别苑是陆衍的，她之前送了红豆酥，所以陆衍才开口要得，怎么也得做了。
路上吃……
宝园顺手抓起一坨面，仔细看了看。
还挺会吃的！
她的红豆酥可是独家秘方，别处吃不到。
揉面、发面、醒面，每次做红豆酥，前面都会费不少功夫，所以她不常做。
祖母喜欢吃甜食，她的红豆酥大都是做给祖母，还有镇子里的孩童吃的，她平日很少有时间慢慢静下心来做这些。
而眼下，天色一点一点黑下来，宝园一直在小厨房里忙忙碌碌，转来转去。
很快，就见落日西沉，苑中各处陆续开始掌灯，宝园手中一直没有停下过……
小九就坐在对面的屋顶上，远远看着，安安静静，也端端正正。从这里看去，正好能看到厨房窗户前忙碌的喻宝园。
八喜原本已经路过了，又驻足，然后抬头，果然见是小九在。
世子身边的侍卫里，小九最喜欢呆在屋顶。
轮值在屋顶，休息也在屋顶，从府中一处到另一处也是走屋顶。
方才八喜余光瞥到屋顶上有人影，果然是他……
八喜环臂，“小九，你怎么在这儿？”
这儿，是喻宝园和老太太住的地方；他应当在世子跟前当差才是。
小九低头看了看他一眼，认真道，“在看喻宝园做红豆酥。”
八喜好笑，“红豆酥？不是前日才做过吗？”
世子将这处别苑空出来给宝园和庄老太太暂住，宝园为了表示感谢，就做了一碟红豆酥送给世子；府中都知晓世子不喜欢甜食，大抵，喻宝园送去的那一碟红豆酥都进了小九肚子。
小九可是最喜欢吃点心的那个，难怪在这里坐得端端正正，敢情是闻到味儿了！
小九看了看他，目光又重新凝聚在喻宝园那里，口中还是在应八喜，“世子让喻宝园做的，说要带在路上吃，我就在这里等。”
八喜微讶：“……”
世子让做的？
这话要不是从小九口中说出来，他都不会信，活久见，世子还能主动开口要吃的？
还是喻宝园做的红豆酥？
但小九会来，肯定世子开了口的。
八喜打趣，“那看懂怎么做了吗？”
小九想都没想，就摇头，“他一直在揉面，不停地揉面，揉了好久的面了……”
小九的话里有些许“不满”。
做糕点当然要揉面，八喜笑开，“那你继续看，我去忙旁的事情了。”
明日就要启程从蓝城回京，世子身边的事都是他在照看，眼下正是忙里的时候，里里外外都要周全到。
小九点头，目光没从小厨房那里离开过。
八喜离开的时候，小九原本淡淡的表情突然微微顿了顿，然后眼前明显一亮，整个人都更坐直，顺带前倾了几分——喻宝园开始包馅儿，然后给面皮刷油了！
小九的口水都快要留下来了。
第032章 第032章 卖力的小白和馋哭的小九
第032章卖力的小白和馋哭的小九
馅儿包好, 面皮上的油刷好，又在上面简单洒了些黑芝麻，这样出锅才香。
红豆酥要好吃，其实里面还添加了稍许咸蛋黄。
最好是红彤彤的那种。
只要咸蛋黄和红豆沙的比例适当, 咸蛋黄的咸香味儿就会综合掉红豆沙的甜味, 让红豆沙的馅儿吃起来甜而不腻, 又带了一些咸蛋黄的口感。
再加上揉面的力道, 多次折叠, 层层起酥，掌握好油锅的火候，那做出来的红豆酥就与外面吃到的都不一样。不仅口感酥脆，而且甜腻适中……
这一锅捞起，还有些烫。
宝园用筷子稍稍戳了戳，嗯，酥皮和馅儿都到位了。
要尝味道, 就顾不得烫，再夹起一块吹了好几口再送入嘴中, 烫是烫了些, 但甜咸适中, 时候也正好。剩下的就等凉一些就可以装好，放食盒里，送去给陆衍交差了。
陆衍说路上吃，蓝城去京中的路途太长, 就算是深秋, 也多放不了几日。
红豆酥吃多了会腻, 两盒十二枚，应当够了……
宝园数了数, 刚才起锅的正好十枚，她尝了一个，等稍后再做一锅就可以一起放在食盒里。剩下的材料还可以做些给祖母，哦，还有一直帮她忙前忙后的八喜，还有搬家时帮衬的七承，还有在苑中值守的亭子，大东，大西几个侍卫。
难得做一回，材料多备了些，足够多。
眼下油还在锅中，另一坨面也发好了，宝园继续包馅儿，刷油，洒上黑芝麻，正准备转身放到锅中时，忽然见小厨房的窗户上趴了一个软绵绵的家伙。
宝园吓一跳，等回过神来，又有些心有余悸，“小白，你怎么在这里？”
小白原本很小一只，正好踮着脚尖，趴在窗户上，就露了一个头出来，糯米般的声音奶声奶气应道，“二姐姐说她昨晚偷偷来看过宝园，我也想宝园了，刚和婶婶一起吃了饭，我就偷偷跑来看宝园了……”
偷偷跑来的，难怪，宝园环顾四周都没见到刘妈在。
“刘妈会担心的。”宝园已经出了厨房，从外面将小白抱下来。
这里是厨房，可不能疏忽。
喻宝园心里还砰砰跳着。
宝园抱他下来，小白笑呵呵道，“不用担心呀，有侍卫看到我了，他们已经去告诉刘妈了，她一会儿就会来。”
宝园好气好笑。
这台词好像昨日才听到过。
这三个小家伙对将军府中的所有人，无论沈夫人，还是几个管事妈妈，还是侍卫，都有丰富的斗争经验……
宝园温声道，“但厨房这里有油锅，很危险，不能趴在窗户看。”
小白听话点头。
但点头归点头，脸上还是笑着的。
将军府的孩子，应当没有一个是胆小的。
等宝园放下小白，小白便走到了厨房里，目光落在红豆酥上，眼睛都看直了，“宝园宝园，这是什么？”
“红豆酥。”
“红豆酥是什么？”一双水灵的眼睛，好奇看着她，翻译过来就是——好吃吗？
宝园读懂了。
“你要不要尝尝？”
小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之前先出锅的红豆酥应当已经凉了，小白可以吃了。
小白转头看了看四周，宝园没有提醒，他自觉去了一侧的水盆洗手，口中还念念有词，“宝园说的，吃东西前可是要洗手的哦~”
宝园不由笑了。
小孩子最容易忘记的就是洗手。小白虽然年纪最小，但同明月和阿哲比，是最有秩序感和规则感的一个。
“可以擦手了！”等洗完小手，小白又主动要求。
宝园递了手帕给他，还不忘夸赞，“不在幼儿园里都能记得洗手擦手，小白，你是一个很认真，很懂事，也很有规则感的孩子。”
对小孩子来说，夸赞要具体，及时，这样，他们就会对做过的正确的事情印象深刻，且乐于再次去做。
小白眼睛笑弯成了一条缝，然后才伸手去拿红豆酥。
这么小的孩子，平日里都是管事妈妈在喂饭，不说筷子，连勺子基本都不怎么会用，自然是上手。
“小心烫。”宝园提醒。
小白将手缩了回来，是已经有初步的危险意识，但又不具体。
小白问道，“宝园，哪个不烫呀？”
“最左手边那个。”宝园特意说的。
这一批红豆酥都是一道出来，相差不了太多，宝园是想趁这个时候测试下小白。
果然，小白愣了愣，手在红豆酥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依次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稍微有些懵，然后眼巴巴看向，“宝园，哪个是我的左手呀？”
宝园笑了笑，果然如此。
一般来说，刚入幼儿园的孩子大都和小白一样，三岁左右，其实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大都分不清左右和前后。对方位，大小，这样的概念认知都很模糊。
譬如，有的能知晓自己的眼睛鼻子在哪里，有些则是需要经过大人的提醒才能反应过来。
这些原本在入园评估的时候都会通过游戏的方式，细致，全方位得测试，让老师可以全面掌握入园孩子的情况。
也能让宝贝们通过游戏的方式，尽快和幼儿园的老师熟悉，以及亲近起来。
明月，小白和阿哲几人的入园评估没有特意做，但眼下就可以，不用刻意。
宝园伸手，在小白的左手上点了点，“喏，这个是小白的左手。”
小白仔细看了看，神奇得“哦”~了一声。
“那小白的左脚是哪只呢？”宝园顺势问起，小白当即会意，这是做游戏呀！
小白赶紧跺了跺右脚，然后咯咯笑起来，再然后，又拼命摇头，“不对不对！”
最后重新跺了跺另一只脚，“左手和左脚在一边！”
见宝园点头，小白又哈哈哈笑起来。
还有比做游戏更让人开心的事吗？
小白又眼巴巴看向宝园，一双眼睛里写满了跃跃欲试。
好像说，还要玩！还要玩！
喻宝园从善如流。
“宝园也想吃红豆酥了，小白，宝园想要最大的那个，你能帮宝园找找吗？”
小白一只手放进嘴里，一手在一堆红豆酥上游走，最后，挑了其中一个，“这个！”
嗯，明白了。
左右的概念经过提醒，小白还是能勉强分辨的，但大小的概念基本没有，靠蒙。
喻宝园继续，“接下来，我们要用嘴吃红豆酥了，嘴在哪里呀？”
小白果断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笑嘻嘻等待。
喻宝园赞许点头，继续道，“吃红豆酥之前，要用鼻子闻一闻，小白的鼻子在哪里？”
宝园继续游戏，小白又欢喜得指了指自己的小脸蛋。
哦，这里是鼻子的意思！
看来五官里，鼻子是不怎么清晰的。
“要用眼睛看红豆酥，眼睛在哪里呀？”
这次小白绕了绕，最后指向自己的额头。
“红豆酥要吃进肚肚里，肚肚在哪里？”
小白这次听指令指向了自己的肚子，小肚子它是熟悉的。
宝园继续，“我听到小白的耳朵说，我也想听听红豆酥是不是会唱歌，所以，耳朵在哪里？”
小白“咯咯咯”笑着，然后浮夸得伸手指向自己头顶，“这里！这里！”
……
对面屋顶上，小九的眉头都拧巴了，为什么还不吃？
（二更）
小九脸上很少有旁的表情，但这次，整张嘴都嘟起。
眼看着小白一会儿伸手摸肚子，一会儿伸手摸头发，一会儿伸手摸脸，就是不去抓红豆酥；最后，终于伸手去抓红豆酥了，小九眼睛都直了的时候，他爪子都放在红豆酥上，又收了回去，然后开始在厨房里蹦跶！
小九：“？？？”
小九都要馋哭了。
他好想把红豆酥塞进四公子的嘴里，然后也塞进自己嘴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衍的声音忽然从屋檐下传来。
小九这才低头。
陆衍见他嘴角嘟得老高，一幅不怎么高兴的模样。
陆衍很少见小九这样，上次，还是怎么都打不过安连州的时候。
陆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面就是西苑的小厨房……
陆衍忽然懂了。
陆衍知道小九怎么了。
馋了。
还是要馋哭了那种……
思绪间，身后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传来。陆衍转眸，见是苏白身边的刘妈。
刘妈额头满是汗水，应是一路从对面的陆府疾步赶来的。
虽然听侍卫说起四公子就在晓枫别苑这里，知晓四公子不会丢，但若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办呢？
刘妈这还是头一回一整日都没怎么见到四公子，原本心里就记挂着，刚刚在夫人这处一道用了饭，趁着回苑中，她转身去取披风的功夫，一眨眼，四公子整个人都不见了！
人影都没看到一个！
她还不敢立即告诉夫人，余妈交待过夫人有身孕在，府中的事情，尤其是几位公子小姐的事，不要一惊一乍的。
二小姐，三公子和四公子几人原本就贪玩，经常一眨眼就溜得不见，指不定在哪处淘气，所以，动不动就找夫人是不可能的！
眼下黄昏都过了，入夜了，若是抹黑跑到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去，真找不到，再出个什么意外，她怎么同夫人，还有同死去的四夫人交待？
正在刘妈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时，有侍卫来说，看到四公子钻狗洞去晓枫别苑了。
刘妈不知道当头疼还是当庆幸！
就这样，在苑中找了小白两圈之后，刘妈一口气没歇，又气喘吁吁来了陆府这里。
侍卫在前面领路，见到陆衍停下拱手，“世子。”
刘妈也回过神来，朝着眼前福了福身，“见过世子！”
陆衍同将军府走动得勤，也是府中几个孩子的表叔。
这次在蓝城呆了月余，一直同沈夫人还有几个孩子在一处，刘妈，朱妈妈和陶妈妈，这几个府中的管事妈妈，陆衍都认得，也分得清刘妈是苏白身边的管事妈妈。
陆衍见她还喘着大气，应当是苏白在这里。
喻宝园就住在西苑，按照这几日，这几个孩子喜欢同喻宝园的程度，那十有八-九，苏白是来晓枫别苑这里找喻宝园了。
果真，刘妈开口道，“四公子来别苑找宝园公子了，事前没告诉老奴一声，刚才别苑的侍卫来说此事，老奴这才往别苑这处来，惊扰了世子。”
不出奇。
这几日的相处，陆衍对明月，苏哲和小白几人已经有深刻的认识。
“不妨事，去吧，厨房那里先看看。”
陆衍不仅没为难，还指了一条路。
刘妈眸间松了口气，当即明白了，四公子在厨房那里。刘妈连忙跟着侍卫一道，脚步一刻都未停留。
“苏白在喻宝园这里做什么？”陆衍猜到小九在这里看什么了。
小九应当清楚。
“开始是趴在窗台上看喻宝园做红豆酥，然后喻宝园让他吃红豆酥，他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不吃，就开始在喻宝园跟前一直蹦跶，各种祸祸红豆酥，还对着红豆酥跺脚，抠鼻子，挠头发……”
听完描述，陆衍终于知晓小九刚才为什么这幅表情了。
昨日他屋中那碟红豆酥就是小九吃完的。
应当没吃够。
所以看到喻宝园去厨房做红豆酥，有人就跟来了西苑小厨房这里的屋顶守着，远远看着喻宝园做红豆酥……
结果苏白来了，红豆酥的进度耽误了。
有人馋到不高兴了。
陆衍轻声，“那你去找喻宝园拿红豆酥，说不用他送了。”
话音刚落，小九就瞪大了眼睛，“嗖”的一声从屋顶上蹦了下来，“我去了。”
陆衍心中轻叹，也是个孩子。
正好七承上前，低头拱手，“世子。”
陆衍没转身，只轻“嗯”了一声，然后一面往东苑回，一面问起，“事情都办妥了吗？”
七承应道，“办妥了，这是霍安让人送来给世子的信，还捎话说，请世子放心，霍家的事都在他掌控当中。”
陆衍从七承手中接过霍安的信笺，简单扫过一遍，然后淡声道，“继续找人盯着霍家，也捎句口信给霍安，就算我放心他，也不放心他弟弟。霍家累世公卿，别一个不善，悉数败在他弟弟手中，让他自己想好怎么善后。”
七承会意。
等回到苑中，八喜正在苑中指挥着侍卫抬屋中和苑中的箱子。这些大都是要带回京中的古册典籍，还有名家字画。
都是世子的心头好，无价之宝。
没人敢马虎。
陆家早前还有老夫人在，表小姐在，老夫人过世，表小姐远嫁，这些古册典籍和字画留在陆家也一直荒废了，世子这次要挑些带回京中，还有些，要送去表小姐那里。
“世子。”八喜上前。
“怎么样了？”他随意问了声。
八喜一直跟在陆衍身旁，当然知晓这些古册典籍和名家字画的珍贵。
“都让人小心做过保护和遮蔽了，下雨也没事，只要不一直淌水就没有大概。马车都经过再三确认，严丝合缝，不会漏水。明日可以正常上路，世子放心。”
八喜说完，陆衍点了点头，又问起，“给悠悠的呢？”
八喜应道，“表小姐这处的都备好了，五湖和六起会亲自送去。”
那就好，陆衍宽心。
一侧，又有侍卫上前，“世子，好像之前整理的时候，这几本漏了，今日看到在世子床头，是要一并带走的吗？”
陆衍从小厮手中接过，翻开的时候，目光微微顿了顿。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他这些时日都在翻的书册——喻宝园誊抄的书册。
“不……”他是想说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名家典册，只是誊抄，但刚说了开头，又停了下来，目光停留在这些书册上，微微顿了顿，然后改口道，“带上吧，我路上看，不用单独封存了。”
不是名家典册，但赏心悦目，可以路上打发时间……
字如其人，也是日复一日刻苦练出来的。
陆衍想起今日庄老太太同他说起，喻宝园翻墙听夫子讲课，熬夜抄书，还有人生地不熟，就因为镇子里大夫的一句话，就敢带上老太太，祖孙两人来蓝城这处治眼睛的时候。
还有，今日在陆府见喻宝园踮起脚尖站在梯子上，削尖了脑袋够那几个布偶的时候，像极了一只浑身都是心眼儿的刺猬。
陆衍微微皱眉。
刺猬，是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人不大，主意挺正，胆子不小，还有便是这手好字，和，勉强能入口的红豆酥……
浑身都是心眼儿，在他这里也不是贬义。
他甚至还想过，喻宝园同姨母生得像，年纪也同姨母的孩子相仿，如果让他在老爷子跟前扮姨母的儿子，以喻宝园的聪慧，和对明月几人的耐性……
栩城一场地龙，死无对证的事太多，老爷子光是看到他的模样和年纪，就不会探究太多。
喻宝园记不清小时候的事很正常，如果让喻宝园扮老爷子的外孙，喻宝园的聪明，肯定能哄老爷子开心。
但今日见过老师，猜到老爷子十有八.九是装病，而且装得极像，连傅叔都瞒了过去。
就连长命锁的事恐怕都是老爷子设局透露给傅叔的，再做这些事，无疑于画蛇添足。
他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喻宝园就是一张底牌，一张如果到万不得已，可以用的底牌。
陆衍淡淡垂眸。
*
“好吃吗？”
小白终于吃到了红豆酥，宝园在一侧问起。
小白一面嚼着，一面开心点头，“哇，宝园，好好吃！比包子馒头还要好吃！”
宝园懂，在小白眼里，包子馒头的地位是不容挑战的。
小白会这么说，是真的觉得好吃。
理解小孩子行为背后的逻辑，就能理解他们说的话，做的事。
这么高的评价，宝园很开心。
宝园也提醒，“但是就算好吃，也不能多吃，还记得吗？”
小白一面吃，一面点头。
记得记得，宝园和婶婶都说过，觉得好吃的东西不能多吃，多吃就会肚子疼的！
宝园赞许点头，“对，你今日晌午就吃过量了，下午间点都没有胃口。眼下好容易缓和些，又已经在沈夫人处吃过晚饭了，再吃那么多，你的小肚肚真的会不舒服的。”
听到宝园提醒，小白也忽然想起中午吃得很撑的时候。
然后，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伸手轻轻摸了摸，乖巧道，“那宝园，等我吃完这个就不吃了，真的不吃了……”
还是得吃完这个再不吃了。
而且为此还赶紧多啃了两口。
孩童不加掩饰的天真烂漫就是如此，宝园笑了笑，温和道，“不急，慢慢吃，别噎着了。”
也伸手拿了手帕给他擦嘴。
小白咧嘴笑了笑。
红豆酥渣顺着牙齿缝漏了出来。
宝园只能再给他擦嘴。
厨房内就有小凳子，小白没吃完，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一面吃着红豆酥，一面看着宝园在厨房里继续忙碌。
好奇的时候，就起身站在小板凳上，站得高高的，就可以看见宝园在做什么，并且还不会打扰到宝园的工作。
因为幼儿园他们也会工作，所以知道别人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扰。这些行为习惯都在潜移默化得影响着。
但等宝园开始炸红豆酥的时候，小白忍不住了，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道，“宝园宝园，我可以站近些看吗？我保证不捣乱！”
宝园转头看他，粉雕玉琢的脸上一脸期盼，好似她不答应，他眼泪马上就会啪啪落下来一般，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那就不拒绝。
宝园微笑，“你可以作宝园的小助手吗？”
宝园话音未落，小白已经激动得蹦起来，“可以！可以！我就是宝园的小助手！”
……
等刘妈跟着侍卫快步撵到西苑小厨房的时候，心中还七上八下得忐忑着。
四公子还太小，不听话，捣乱，闯祸都是小事，厨房里又是火，又是开水的，如果出意外，伤到自己可怎么办？
四公子看着文静，真要闹腾的时候，二小姐，三公子，那都是要靠边站的，因为年幼，什么道理都可以不用讲，哭就好了！
谁都没辙！
刘妈实在担心，被开水烫了怎么办？被筷子戳了怎么办？被打碎得碗割到了怎么办……
刘妈一路都在焦虑。
但行至小厨房窗外，看到小厨房内的场景，刘妈又整个人都愣住。
这，这……
怎么形容呢？整个画面就是，宝园公子在一侧炸着红豆酥，而四公子，小祖宗，正站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听话得看着！
不对，还不光是看着。
是一边站在小凳子上安安静静看着，不捣蛋，也不闹腾，一面用小小的扇子，稳稳当当得朝着宝园公子刚捞上来，在盘子上晾凉的红豆酥轻轻地扇风。
是想让红豆酥尽快凉下来。
刘妈不由呆住。
活久见，祖宗竟然没添乱，还很听话得，安静得在一旁帮忙给红豆酥扇风……
第033章 第033章 喻宝园有毒
第033章喻宝园有毒
刘妈呆在原处。
小白听到脚步声, 也转头看她，等看到是刘妈，小白脸上的笑意顿时炸开，“刘妈！”
祖宗们虽然平日里淘气了些, 但真的奶声奶气唤你的时候, 那声音当真同蜜糖没甚区别, 直教人心底都甜腻了去。
但孩子的注意力有限, 原本站在小凳子上, 一面看着宝园炸红豆酥，一面象征性得摇摇扇子，已经是注意力的极限，眼下刘妈一来，小白光顾着看刘妈去了，整个人都有些摇晃。
我的祖宗！！
刘妈生怕他一个脚下踩不稳，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四公子！”
刘妈上前抱他，他也让刘妈抱。
“刘妈, 你来啦~”小白还在刘妈怀中笑嘻嘻的。
宝园也招呼, “刘妈。”
小白抱在怀中, 刘妈心中也踏实了，刘妈也问候，“宝园公子。”
虽然刘妈也知晓有宝园公子看着，不会出事, 但就是下意识会担心。
小白也欢喜抱紧刘妈, 他刚才正好扇了好一会儿扇子, 好累呀，站着也累, 刘妈抱着他，他既能看得清楚，还能偷懒。
嘻嘻~
呀！红豆酥在油锅里冒泡泡呢……
“宝园公子，这是？”刘妈一面抱着小白，一面问起。
因为隔了段距离，也不怕油溅到四公子身上，刘妈也好奇宝园在做什么，四公子一直这么乖乖看着，应当很喜欢。
刘妈在，宝园也不用多分心留意小白这里，宝园笑道，“红豆酥，小白可帮了我大忙。”
宝园话音刚落，小白就搂着刘妈的脖子，似糯米般的声音接话道，“表叔明日要走，宝园做给表叔的红豆酥，红豆酥很烫很烫，我在帮忙用扇子扇风，很快就可以装进盒子里了！宝园说我好厉害，我帮了他的大忙~”
小孩子也有成就感和满足感的自我需求，对他们来说，他们在帮助别人，也能在帮助别人中寻求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就和成人一样。
但不同的是，小孩子的认知和判断能力有限，对他们来说揉面，包馅儿，下锅和扇扇子都是同样重要的事情。所适当给予他们鼓励，他们会愿意多去尝试，从力所能及的事做起。
譬如，扇扇子这样的小事。
而随着孩子能力的逐渐拓展，他们就可以慢慢承担更多，以及更有难度的工作。
于刘妈而言，四公子的言辞里都是高兴和满足，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捞鱼，爬树，钻狗洞强！
“宝园，红豆酥是我扇的，我付出了劳动，我可以请刘妈吃一个红豆酥吗？”小白笑眯眯问起。
“当然可以呀~”宝园应道。
小白虽然年纪不大，但能将这么复杂的逻辑说清楚，说明小白的语言能力和逻辑能力在同龄的孩子里尤其出众。
有的孩子在转述的时候，会漏掉绝大多数的内容，或者想要表达的内容在描述中会漏掉很大一部分。
要锻炼孩子的语言和逻辑能力，可以多尝试让他们用自己的话转述给第三人听。
在转述的过程中，我们会发现有的孩子丢句子，有的孩子抓不住重点，有的孩子前后错乱，这些都是孩子的语言系统在不断完善的必经过程，可以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譬如，注意力不容易集中的孩子，可以同他们玩数字位置交换游戏。
你说一个数字，譬如一九，他要马上说九一。
你说二七，他要立即说七二。
类似这样的小游戏，会让孩子意识到要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开小差就不能快速反应过来的，必须要全神贯注。
这是注意力训练最简单的方式之一。
通过游戏的形式，小孩子容易参与进来。
久而久之，在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场合，小孩子下意识就会提醒自己要全神贯注，避免走神。
再回到语言和逻辑能力这条线上，小白应当是经常锻炼，模仿别人的话给刘妈听，或者模仿刘妈的话给别人听，能力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所以小白的表达和转述都很流畅。
而一旁，刘妈受宠若惊。
四公子主动拿东西给她吃东西，这还是头一遭。
但四公子方才说，这是宝园公子做给世子的，好像不太合适。
见刘妈不动弹，小白伸手拿了红豆酥往刘妈跟前送，撒娇道，“刘妈，你吃一个好不好，你吃一个我会很开心的~”
刘妈哪里好拒绝，便伸手接过，“多谢四公子。”
只是等这口红豆酥，嗯？
酥皮层次分明，口感酥脆，但馅儿却甜而不腻，似是甜中有咸，咸中有甜，两种中和，如同味蕾上的一次愉悦旅行……
刘妈感叹，“好吃。”
难怪小白一定要她吃，和平日里府中厨子还有点心铺子做的都不一样！
刘妈心中微暖，四公子肯定是觉得很好吃，所以才一定要她吃的。
这与刘妈而言，比红豆酥本身还要难得。
“是不是好好吃？”小白也馋了，“宝园宝园，我还想吃。”
宝园正好将最后一枚红豆酥捞出，放在盘子上凉着。
听他说完，便蹲下，认真同他道，“小白，我们今晚不能再吃了。记得刚才说的吗？中午的时候你已经吃了不少，午睡之后还没饿，连间点都没用。你是用过晚饭之后再来的这里，刚才已经吃过一个了，如果再吃，你的小肚子会很难受的，今晚也会睡不着觉的。”
啊？
可是小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独子，又抬头看向宝园，“可是宝园，我真的好想吃~”
刘妈知晓祖宗是最馋的一个。
宝园莞尔，但坚持原则，“今日我们有多做的不少红豆酥，等明日带去幼儿园，你再和明月，阿哲，还有阿瑾一起分享，让他们也尝一口好吗？”
小白眼前一亮，“好呀！好呀！”
听到可以和二姐姐，三哥哥，和阿瑾一起，小白忽然就笑了。
虽然是明日，但是好像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嘻嘻~
所以，这确实是不饿，只是嘴馋。
只是嘴馋的话，有替代选择，很容易就接受宝园的提议。
但如果是真饿，却又不能再多吃了。
可不吃又会哭闹的时候，也不用“刀光剑影”，也还有折中的法子——尝试和他们沟通，如果真的很饿，不吃会很难受，那我们可以一起分享，你分享更少的部分，这样，孩子心心念念的也能得到满足。
因人而异，也因场合而异。
譬如眼下，小白接受了提议，刘妈心中舒了口气。
她方才是真怕四公子会哭到回苑也不停。
现在看，宝园公子很懂得怎么同小孩子相处的，不会娇惯，但也不会一味打压，而是心平气和。
这一点，她也未必做得到，尤其是四公子哭闹的时候。
但四公子在宝园这里，仿佛不怎么哭闹。
刘妈心中是向着四公子的。
宝园公子如此，刘妈眼中也欣慰。
见四公子这处也差不多了，刘妈开口，“宝园公子，方才叨扰了，你这处还有事，老奴就先带四公子回去了……”
刘妈话音未落，小白嘟嘴，“我还不想回去~！”
刘妈头疼。
这股劲儿又上来了。
刘妈俯身，“四公子，今日已经很晚了。”
小白眨了眨眼，，“上次二姐姐就说，她在宝园这里玩了好久，为什么她可以很晚，我不可以？”
小白目不转睛向刘妈。
大人最怕小孩子用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来对比。而刘妈也当真不知道昨日二小姐来过，若真是，四公子这处可能会真犟着不肯走。
刘妈询问般看向宝园。
宝园这处却一点也不为难，“让小白多呆一会儿吧，正好书斋里还有事。”
刘妈迟疑，“啊？会不会，太麻烦？”
刘妈太清楚四公子的性子，去，就不是一小会儿的事……
“没事。”宝园说完，又蹲下，朝小白道，“小白，宝园接下来还有工作，你如果想留下来和宝园一起，那稍后宝园邀请你做小助手。”
“好啊！”小白都不是欢喜，是欢呼！
然后，一双眼睛笑得完成了两道月牙，也丝毫不掩饰，“什么是小助手？”
刘妈头疼。
都不知道，还应得这么快。
宝园也不由笑起来，“小助手就像你刚才做事情的时候一样，你在一旁帮助宝园做事情。”
“哦！”小白明白了。
小助手就是扇扇子，小白朗声，“我会！”
刘妈扶额。
宝园笑道，“但这次不是用小扇子扇风，是教室里，大家工作用的教具，宝园还在调整，需要你的帮助。”
“那太好了！”听说是教室里的教具，小白巴不得！
“但宝园今日已经工作了很久，我们在书斋只能呆小半个时辰，宝园也要回去洗漱，陪祖母歇息了。”
提前和宝贝沟通，双方约定时间，这也是帮助孩子建立规则意识的一部分。
小白想都不想就点头，“可以！”
“古人说言出必行，说的就是我们一定要遵守约定，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信赖我们。所以，宝园现在要先去洗手，然后把红豆酥送去世子那里再折回，你先和刘妈去书斋玩一会儿等我可以吗？”
小白咯咯笑起来，“当然可以！”
“去吧。”
等小白牵着刘妈蹦蹦跳跳出了小厨房，宝园也才笑着起身。只是小白和刘妈刚走，就见厨房的大门处，一个人影倒吊下来。
宝园心里咯噔一声，吓一跳。
然后忽然反应过来是小九。
她昨日就见过小九的，不算久……
当时她送红豆酥去陆衍苑中，小九就是这么倒吊下来，冰冷的语气问他，“你是谁？来做什么？”
她当时也像刚才一般吓一跳，手中装红豆酥的盘子险些都没拿稳。
等深吸一口气，缓和过来，她就同小九说，她来给世子送红豆酥。
因为经常和小孩子一处，宝园很善于观察宝贝们的表情。
小九虽然是倒吊着的，也勉强算个孩子。
宝园明显观察到他在听红豆酥三个字后，目光顿了顿，然后问起，“好吃吗？”
嗯？
她没想到是这句。
对方的目光又凝在她手中的红豆酥碟子上，挪不动了。
“应当，好吃的吧……”
听到好吃的，小九忽然道，“哦，那你进去吧，东西放案几上。”
“哦，好。”她懵懵入内。
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世子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东西，也不喜欢旁人在他屋里，你放下就走。”
她连忙点头，也照着小九说的，只将红豆酥放在案几上，没做旁的，有没逗留，只是转身还见他倒吊在那里，稳稳当当，仿佛一直都没动弹过。
她笑脸招呼，“忘了问侍卫小哥怎么称呼？”
小九皱眉看她。
小九是头一次有人唤他侍卫小哥，所以他应了，“小九。”
原来他就是小九。
宝园心头涌起一股熟悉感。
八喜说过他们几个侍卫的名字里都带数字，小九只有数字。
她没想到小九原来年纪这么小，真的是小九。
“小九侍卫，那请你帮忙转告世子一声，多谢他借别苑这处给我和祖母暂住，也没别的能感谢他的，这是我自己做的红豆酥，请他尝尝。”
小九嘟嘴，“你自己做的？”
喻宝园：“……”
喻宝园还是应声，“嗯，是，应该和点心铺子的不一样。”
小九了然了。
“那我先走了，回头，烦请转告世子。”
小九轻“嗯”。
等喻宝园走出去好远，回头的时候，没见小九倒吊在那里了，只是回想起小九说话的声音，语气，神态，是个孩子无疑。
但小九已经是府中的侍卫了。
后来，八喜同她一道做教具时，她说起在世子屋中见到小九的场景。
八喜哈哈笑道，“他呀，就是馋你的红豆酥了！世子不怎么喜欢吃甜食的，那碟红豆酥，多半都进他肚子了。”
……
这是昨日的事。
眼下，再见到小九，宝园虽然愣了愣，但还是很快就适应过来。
一个喜欢倒吊，又嘴馋的熊孩子一个。
这么想，宝园就游刃有余多了。
小九没有拐弯抹角，“世子让我来取红豆酥。”
这么直接……
而且，他怎么知道她做好了？
但小九眼睛落在盘子上的红豆酥上，再次挪不动了。
宝园只好道，“我正想给世子送去，你来了正好。”
喻宝园说完，小九已经伸爪子了。
“等等。”喻宝园一开口，小九又懊恼得把爪子收了回去，不知喻宝园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刘妈和四公子走。
宝园从一侧打开食盒，然后将两个碟子中的十二枚红豆酥依次放进食盒的两层里，然后再将食盒盖上。
等不及的小九已经从屋檐上下来，双手环臂，嘴巴稍微嘟起，稍微有些不满。
喻宝园也是头一次宝园见到正着的小九。
不是倒着的小九。
其实眉清目秀，而且，年龄也更直观了。
虽然穿得都是和八喜一样的侍卫衣裳，盘着发髻，但手中和腰间都没有佩刀。
年纪也不大，最多十二三岁左右。
严格说，这才算宝园正式见小九。
“这是给世子的。”
小九接过，宝园又道，“小九，这是给你的。”
小九诧异。
喻宝园手中的另一个盒子已经递到他手中，“八喜说你喜欢甜食，我正好多做了一些，你也带着路上吃。”
小九眨了眨眼，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除了有些微妙的不好意思，眸间的冷漠和冰霜好似真的缓和了一些。
“你的红豆酥很好吃。”
小九记得世子说过，吃人嘴软，他怎么也该说一声实话的。
宝园笑道，“那请你再帮个小忙。”
宝园说完，继续往他手上放盒子，“这是给八喜和七承的，这是大东、大西、和亭子侍卫的，多谢他们帮我和祖母搬家。”
小九：“……”
小九已经要被食盒和红豆酥湮没。
宝园一口气放完，“世子明日离开，你们肯定都很忙，我就找不到他们，请你帮忙一并给大家，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再给你做香蕉饼吃。”
听到香蕉饼，小九眼睛再次直了，不由点头。
然后这份差事就这么应下了。
“我走了。”小九招呼了声。
“好。”
小九一手拎了一-大摞，还是很轻巧得就翻身上了屋顶，宝园似是想起什么，又唤道，“小九！”
哗，小九又从屋檐上倒吊下来。
但他的功夫可能真的很好，人是倒吊下来了，两只手上拎得东西都还稳稳当当的，而且气息丝毫未乱，“还有事？”
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模仿的陆衍。
宝园提醒道，“红豆酥涨肚，如果吃得不少，稍后就不要倒吊了，胃会不舒服的。”
小九又疑惑地看了看他，然后轻“嗯”一声。
“好了？”依旧是少年淡淡的声音，只是没有早前疏远。
“嗯。”
“那我走了。”小九重新翻身上了屋顶。
这次，宝园听到了屋顶上的脚步声，很轻很快。
宝园笑了笑，小九应该是喜欢在屋顶上走……
*
“世子，红豆酥。”小九入内，将两层适合放在陆衍身前的案几上。
陆衍看了一眼，淡淡“嗯”了声。
见陆衍没有旁的吩咐，小九又翻身上了屋顶。
陆衍在看京中来的书信。
秦朝晖身死之事忽然传来，京中局势瞬息间变得复杂多端，风云诡谲。
他不在京中，老爷子称病，京中的书信一封一封得往他这处来，都与秦朝晖之死，以及天家的动静有关。
他一面看着书信，一面伸手去端茶杯。
但茶杯没碰到，碰到了一侧的食盒。
陆衍想起是方才小九送来的，他让小九去喻宝园那儿取得。
陆衍莫名放下信笺，然后开始伸手开食盒。
食盒打开，第一层是满的，六枚，陆衍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继续打开第二层，也是满的……
陆衍目光稍微停留。
有人刚才馋得都要急了，他让他去取，他“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回来的时候，食盒里的红豆酥却一个都没动过？
陆衍太熟悉小九。
反常必有妖，他伸手拿了一枚。
但一口咬在唇边，还是和昨日一样的酥脆多层，甜而不腻，甜中有咸，但尝不出来加了什么。
他又咬了一口，愈发觉得口感出众，应当是他吃过最特别的红豆酥……
他原本不想吃那么多，只想尝两口的。
但不知不觉间，竟然还是一手拿着信笺，一手将剩下的最后一口红豆酥送到口中。
因为在看信，余光没瞥食盒那处，不自觉地，又伸手从食盒中取了一枚。
他总觉得今日的红豆酥味道同昨日相比，好像哪里说不上不一样……
但确实又像有细微差别。
忽然，陆衍想起小九先前说的。
—— 开始是趴在窗台上看喻宝园做红豆酥，然后喻宝园让他（小白）吃红豆酥，他（小白）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不吃，一直蹦跶，一直各种祸祸红豆酥，还对着红豆酥跺脚，挠头发……
陆衍：“……”
陆衍不由看了手中没有吃完的红豆酥一眼，忽然间，眉头微微皱了皱。
目光再看向食盒里，满满的，一个都没动过。
小九怎么会不动？
除非是……
目睹了全过程的小九都吃不下了。
陆衍放下手中的红豆酥，唤了一声，“小九。”
小九从屋顶上跳下来，“世子。”
陆衍不好直接问，便轻描淡写，“一个都没动？”
他指红豆酥。
小九如实道，“宝园单独给了我一盒，我吃光了。”
陆衍看他，喻宝园给了他一盒？
称呼也从之前的“喻宝园”，变作“宝园”了……
“他对你倒挺好。”陆衍端起茶杯。
小九继续，“八喜，七承，还有大东和大西，亭子都有，宝园说是帮他和老太太搬家的谢礼。”
小九，八喜，七承，大东，大西，亭子，陆衍指尖轻轻捏了捏信笺。
帮他搬了家的，人家没开口，他做了一盒送人。
小九是因为馋，他也做了一盒送小九。
而他，一个借苑子给他住，让他在蓝城“安居乐业”的金主，他总共才做了两盒……
喻宝园，你不是人精吗？脑子怎么坏了？
而一侧，小九忽然从屋顶上下来。
是直接下来，不是倒吊着。
陆衍很轻易看出差别。
小九自然而然，“宝园说，如果一口气吃了很多红豆酥，就不要倒吊了，胃会不舒服。”
陆衍看他：“……”
好得很。
他周围能被喻宝园洗脑的，都被喻宝园洗脑了。
昨日是一口一个，同小孩子相处，要有耐性，要看到他们背后真正需求，而不是哭闹的八喜；
今日是吃多了不能倒吊，会伤胃的小九……
陆衍又想起苏家的那三个混世魔王苏明月，苏哲和苏白几个家伙看到喻宝园恨不得扑上去的场景。
陆衍忽然恼火，喻宝园，有毒吧。
*
“阿嚏！”从小厨房回书斋的路上，都快临近书斋门口了，宝园连打了三个喷嚏。
这种密集程度，肯定不是有谁挂念她……
是念叨，才对。
她为人处世都这么小心低调了，还有谁会念叨她？
第034章 第034章 站这么远怎么道谢
第034章站这么远怎么道谢？
宝园回到书斋苑, 小白蹦蹦跳跳朝她挥手，“宝园，你快来这里！”
宝园笑着上前，“在看什么？”
小白认真道, “小蚂蚁。”
刘妈心中唏嘘。
从到书斋苑中起就一直在看小蚂蚁, 看多久都不嫌累, 也不觉得无趣。
蚂蚁挪, 他也跟着挪。
蚂蚁停下, 他也跟着停下。
那幅认真的模样，比大公子画画的时候还有过之无不及。
刘妈甚至有错觉，要可以，他都能自己上去帮蚂蚁搬东西……
刘妈刚想同宝园一起“批判”，但刚来得及张口，就见宝园公子也跟着蹲下，和四公子一起认认真真看起小蚂蚁来。
刘妈：“……”
刘妈惊呆。
有宝园的加入, 小白兴奋道，“宝园你看, 这只就是蚂蚁的头子！”
头子……
“你知道头子？”宝园好奇。
因为小白指了这群蚂蚁里最大的一只。
小白点头, 形容道, “看皮影戏的时候——山贼头子，别跑！”
宝园笑开。
原来如此。
刘妈脸色尴尬，旁的没学到，尽学些这些没用的……
宝园公子听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但出乎意料的是宝园则从一侧捡起两根细小的树枝, 一根给小白, 另一根握在自己手中。
“宝园, 你是要打小蚂蚁吗？”小白有些不情愿。
“当然不是啦～”喻宝园温声道，“有的蚂蚁是会咬人的, 小白，像你刚才这样用手指去指，是有可能会被蚂蚁咬伤。”
“哎呀！”
刘妈一听，吓一激灵。
刘妈确实疏忽了。
因为四公子经常喜欢蹲下来看蚂蚁，时间长了，刘妈反而就忽视了。
宝园这么一提，刘妈就有些尴尬。
她是知晓的，只是习惯了，可宝园公子不知道这些，就怕此事宝园公子会说与夫人听……
但宝园的注意力仿佛不在她这里，而是同四公子在一处，继续用树枝指着小蚂蚁，然后认真道，“小白你看，观察蚂蚁其实是一项很有意思的工作，但在观察蚂蚁的事后我们注意要保护自己，我们不知道蚂蚁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者正在发生什么，它们会不会攻击我们，但用树枝，可以让我们同蚂蚁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旦有蚂蚁顺着树枝爬上来，我们可以有缓冲的时间丢掉树枝，就像这样。”
喻宝园示范，小白认真看着，然后忙不迭点头。
宝园并没有反对他观察蚂蚁，相反，宝园也说观察蚂蚁是一项很有意思的工作，这让小白很开心。所以当宝园说用树枝保持安全距离的时候，小白愿意听。因为愿意听，所以在宝园演示后会跟着照做。
就这样，小白的好奇心没有被打击，但也让小白知晓了危险，和预防办法。
宝园又道，“小白，我们继续你刚才的问题，这只蚂蚁的个头虽然大，但它不是首领。”
“首领，你就是头子的意思。”宝园切换成小白容易接受的词汇。
“啊？”小白的眼睛里都是惊讶，然后兴趣盎然看她，“它们一直都跟着它呀！我和刘妈看了好久。”
宝园一面用树枝指向蚂蚁队伍的方向，一面笑着朝小白道，“你看，它们要把食物搬进自己的巢穴里，这些蚂蚁都是出来搬运食物的，蚂蚁的首领是蚁后，这只不是蚁后，蚁后在巢穴里，他们是送食物道巢穴中给蚁后。”
“啊！”小白更加震惊。
宝园肯定，“蚁后才是一群蚂蚁的首领。”
“那我可以去看蚁后吗？”小白期待到不行。
宝园摇头，“蚁后大多时间都在巢穴里，蚂蚁族群会保护自己的蚁后，所以，我们很难能看到。”
“啊~”小白虽然觉得遗憾，但又觉得神奇。
刘妈也竖起耳朵听着。
宝园公子好像什么都懂……
而在刚才的对话中，宝园也有了新的观察发现。
之前在小厨房用红豆酥和小白做感官测试的时候，小白是不能区分大小的概念的。但在刚才观察小蚂蚁的时候，小白之所以能推断推断那只蚂蚁是首领，除却其他蚂蚁都跟着它走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那只蚂蚁的体型很大，明显超过其他蚂蚁。
所以，宝园看来，小白其实已经具备了区分大小的能力；但这种由具体物品抽象出来的概念，在小白的意识里还是模糊的。
譬如，他能观察到这只蚂蚁是最大的一只，但是并不能和“大”这个意思连接在一起。所以当她问小白，哪只红豆酥是最大的时候？小白胡乱猜了一个。但区分蚂蚁的时候，小白又能通过体型大小推断出谁是蚂蚁的头领。
孩子先通过感官来认识世界。
而大人要做的，就是在一旁观察孩子的认知，变化，必要的时候给予适当的帮助和引导。
粉红塔的教具，可以提前提上日程了。
宝园莞尔。
因为有了新的认知，小白又继续专注地观察起蚂蚁来，这股认真劲儿实在让刘妈汗颜。
刘妈歉意看向宝园，“也不知怎么的，四公子就喜欢看蚂蚁，百看不厌，喊都喊不动，不让看还会哭，你说这么小的孩子，整天对着蚂蚁做什么？”
宝园也跟着笑起来。
这也不是她第一回听这样的话。
包括早前，很多家长都不理解为什么小孩子会喜欢观察蚂蚁这类东西，甚至觉得孩子不务正业，不花心思在学习上。但这么大的孩子，原本就处于敏-感期。
其中之一，我们称为细微事物敏-感期。
这原本就是孩子身上的特制之一，小孩子天生就会对这些好奇，超过大一些的物体。不让孩子去看这些细小，甚至微的事物，本来就是逆孩子天性的。
譬如一幅画里，大人看到的是巍峨的大山，但是小孩子更感兴趣的是山下的一撮小草。
而恰恰是这些敏-感期，构成了孩子成长与学习最主要的途径。
所以，不用怕小孩子的注意力都在细小的事物上，我们要做的是肯定，帮助，陪伴和欣赏他们。
小白就正处于对细微事物的敏-感期，所以喜欢观察这些细微事物，比如蚂蚁；也包括小白喜欢收集的竹片之类的小东西，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这是他们感知和探索世界的方式，也是他们对这个世界的好奇点。等过了这个年纪，譬如到了阿哲和明月大小，慢慢就会转变了。
“它们回家了！”
宝园又陪小白观察了一阵子，知道大部分蚂蚁都回了洞里，宝园才提议，“走吧，去书斋吧。”
“好！”开开心心看完了小蚂蚁，小白十二万分得听话。
等到书斋，再看到书斋中琳琅满目的东西，小白则是直接进入到兴奋状态，“哇，宝园，你这里有好多教具！”
宝园拿起一侧的火折子多点了两盏灯，顿时，书斋中更亮了些，也不怕小白磕碰到。
宝园放下火折子，轻声应道，“这里都是还没弄好的教具，需要些时间，会慢慢完善的。”
但光眼下这些都让小白应接不暇。
“我可以先工作吗？”小白已经习惯了工作这个词汇。
“可以，但是，只能是书桌这边的，书桌之外的还没打磨好，怕伤手。”宝园提醒，小白点头应好。
刘妈才见这书斋的地上都铺了厚厚的毛毯，四公子是拿了“小玩意儿（在刘妈看来就是小玩意儿）”坐在毛毯上玩。
宝园公子也在靠近四公子的地方坐下。
刘妈吃惊。
“刘妈，你随意看看，不用管小白，他会挑选自己想玩的。”宝园也朝刘妈说起。
“诶，好。”刘妈应声，毛毯上已经有四公子和宝园公子了，刘妈不好上前，就挑了四公子近处呆着。几位管事妈妈都没有一道跟去幼儿园里，这还是刘妈头一次见。
刘妈心里是稍许有些惊讶的，平日里除了看蚂蚁，还没做什么事有这么长性的。
刘妈也没打断。
喻宝园就在一旁，刘妈问起，“宝园公子，你怎么不在桌上弄这些？”
刘妈是见她跪坐在地毯上，有时候因为要弄那些小玩意儿要弓着背或弯着腰。
宝园笑道，“没事，他们在教室里使用这些教具也大多坐在毛毯上，我得坐在毛毯上模拟他们使用这些教具的场景才知道顺不顺手，要不要调整。”
宝园说完，刘妈恍然大悟，她早前倒是没想到。
宝园也继续。
经过今日相处，刘妈同宝园之间亲近了不少。这处说着话，那处，又听见小白隔一会儿就会弄出兵兵乓乓的声音。
刘妈担心，“会不会弄坏？”
宝园笑道，“没事，那些东西伤不到自己，让小白自己去摸索吧。”
刘妈也笑，“会不会把东西弄丢了？”
刘妈是看东西都是一堆一堆，分门别类放着的。她是怕四公子玩了一通，最后混在一处，找不到了。
刘妈刚问完，宝园还没来得及应声，小白自己转身朝刘妈道，“怎么会？我会自己归位的，在幼儿园里，所有的东西使用之后都要归位！”
小白强调得清清楚楚。
“是，小白每次的归位都做得很好。”喻宝园补充。
刘妈更加惊异。
小白又笑嘻嘻看向刘妈，意思是，你看吧~
刘妈好气好笑。
小白证明完自己，又继续去摆弄其他教具去了。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喜欢，或者一段时间喜欢的探索点，眼下小白就在看正方形，原形，长方形和三角形的木板。
今日苏哲就在教室里摆弄过小数棒，关于数数的道具都做好了，已经放在教室里了；但数学区还有一些关于几何形状的道具宝园还在完善，等完善后再拿去教室。
眼下，小白看得就是这些道具。
“宝园，这是什么？”因为是桌子之外的道具，小白要询问过宝园后才能使用，小白一直是幼儿园中规则感最好的那个。
“这是关于形状的道具，但是还没有最后做好，可以先看，但是不可以用哦，怕划伤手。”
宝园说完，小白当即乖乖点头，也不去看它们了，重新回到桌上玩之前的教具。
听到宝园公子方才说怕伤手，刘妈也仔细看了看，然后问道，“是要打磨吗？”
宝园应是，但手上还有旁的事，还没到这处来。
“我来帮忙吧，我做这些快，反正也无事。”刘妈是看出来了，在这里，就是远远看着四公子都无事。
刘妈是真想帮忙，喻宝园不好推脱。
同八喜比，刘妈就要手巧很多，有刘妈在，宝园这处堆积的事情，一条一条，一件一件被处理好。
刘妈也一面做着事情，一面偷偷看着宝园。
宝园一个男孩子，做事情和对待孩子都很细致。刘妈想起他同四公子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四公子的眼睛。无论是在夫人面前，还是不在夫人跟前，人前人后，宝园对待小孩子都一样。
大多时候，宝园的性子都很温和，但也不会一味温和妥协，也有和公子小姐们玩到一处去嘻嘻哈哈的时候，还有和几位公子小姐斗智斗勇、古灵精怪时候。
自己本身就是个大孩子，也难怪，能同小孩子玩到一处去……
刘妈薄唇轻抿。
一侧，宝园正同小白一起使用小动物的教具。小白手中的小动物教具是小青蛙。
认识青蛙，青蛙身体的组成，还有眼下，小白在学得青蛙跳，每一样都让小白觉得超级开心。
而青蛙小白只要一停下来，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什么都问个不停，喻宝园也耐性回答和引导……
就这样，时间过得很快，仿佛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别苑外的打更的声都响起了。
哎哟，刘妈自己都没觉察到这个时辰了。
小白更听不出来。
刘妈提醒，“四公子，这都快到亥时了，我们要回去歇着了。”
“我还想玩……”他是真在兴致上。
刘妈依葫芦画瓢，“之前不是和宝园公子一起定好的时辰嘛！”
这招必杀技刘妈是学会了。
刚才宝园公子就是这么和祖宗沟通的。
刘妈拿过来用。
果真，说起是自己定好的时间，小白好像又忽然释怀了，“哦，对哦，那我下次再来！”
刘妈：(??▽`)??
成功！
宝园也起身去送。
“宝园，明日见！”书斋苑外，小白也远远得朝她挥手。另一只手则牵着刘妈，还不时回头。
宝园心中微暖。
亥时了，明月和阿哲应当也睡了。
*
文竹苑中，朱妈恼火，“哎呀！我的三公子，你在干嘛，还不睡？”
等朱妈上前，才见祖宗竟然在洗手。
而且祖宗理直气壮，“在洗手呀！要洗干净再睡觉！！”
嗯？
朱妈愣住：“……”
什么情况？她有没有听错？
不对，首先是，她有没有看错？
祖宗竟然自己竟然主动洗手，活久见！
朱妈早前确实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一时目瞪口呆，忘了接话。
这回祖宗更得意了，“这你都不知道？朱妈~每次玩耍之后，拉臭臭之后，还有吃了东西之后，还有上床睡觉之前，都要好好洗手！因为手上有看不见的脏东西，如果不洗手，这些脏东西就会顺着手指，衣服，枕头这些进到我的嘴里，然后我就会生病，所以我要洗掉它们！”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在洗掉它们，祖宗更用力了。
朱妈从瞠目结舌，到眉头都拧巴了。
这种搓法，皮都会搓掉几层吧？
但很快，朱妈释怀，不洗手也会到处捣蛋，皮也会掉几层……
朱妈心中唏嘘。
但祖宗自己还在一旁充满了成就感，“我能跳得最高，最远，我以前生病是因为我不洗手，脏东西都被我吃到嘴里去了，还揉眼睛，现在我洗手了……”
朱妈脑海中冒出来的词汇是“刀枪不入”。
虽然祖宗差不多要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但祖宗应该词汇量不够，暂时还表达不出来，只能从表情和语气，和肢体语言上加倍表达出来。比如，擦干净手，然后踮起脚尖，一个劲儿送到朱妈跟前给她看到，“看到没，看到没？以后我都要这么洗手！天天这么洗手！”
朱妈虽然好气好笑，但还是应他，“是是是！”
她巴不得才是。
“我去睡觉了！”洗完手的某人得意得上-床榻去了。
朱妈啼笑皆非。
*
而主苑中，沈夫人看着床榻上躺着苏明月，温和问道，“怎么还不睡？”
沈夫人今日没被他们几个闹腾到，到眼下还心情愉悦，并且还有精神头，所以想起许久没有陪女儿入睡了，就想想陪陪女儿，哄哄女儿睡觉。
谁知听到母亲开口，苏明月‘嗖’得一声坐起来，“那娘亲，我们讲个故事吧。”
换作早前，沈夫人早就恼火了。
但今日的沈夫人情绪很稳定，大抵也是因为一整日都怎么见到他们几个，所以情绪异常稳定：“想听娘亲讲什么故事？”
明月摇头，“不是你讲故事，是我讲故事。”
哦？沈夫人意外看她。
明月指了指沈夫人的肚子，认真道，“我要给弟弟妹妹讲故事。”
哦，这样啊。
沈夫人不知她今日要唱哪出，但确实，沈夫人今日高兴，怎么看自己女儿怎么舒心，就安静听着。
明月继续道，“我今天在幼儿园帮苏白用勺子吃了饭，我还帮苏哲穿了贝壳风铃，宝园说我能干呢！”
哦，原来如此，沈夫人颔首。眼下宝园的每一句话都是金口玉言，说什么都是对的。
明月学着沈夫人的模样，轻轻伸手，抚了抚沈夫人的腹间，轻声道，“娘，我给弟弟妹妹讲咚咚狮，抱抱兔，和咩咩羊，他们自己吃饭的故事吧。”
沈夫人忍不住笑，“好。”
她白日里去看他们的时候，正好听宝园同他们在讲这个故事，只是每讲一句就会被打断一次，甚至是一句被打断好几次。眼下，到底是学会讲这个故事了。
沈夫人欣慰，“行，我们听着。”
沈夫人以舒服的姿势侧躺好，准备听故事了。
沈夫人的配合表现，让明月大受鼓舞，“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咚咚狮，一只抱抱兔，还有一只咩咩羊，他们一起结伴去，去森林幼儿园……”
沈夫人耐性听着苏明月从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讲到自己呵欠连天，一句话丢一半的字，到最后，成功把自己讲睡着了，趴在她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沈夫人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绾过她耳发。
她有身孕这些时日，是忽略明月了。
明月也想和她，还有腹中的孩子亲近，但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宝园来了府中，看似她与明月之间相处的时间减少了；但其实真正相处的时间变多了，尤其是，像刚才那样的相处，她有精力，也有心情。
这些改变都太好，也不迟。
沈夫人又看了女儿很久，直到她睡熟，沈夫人才唤了声，“陶妈。”
陶妈入内，“夫人。”
“睡熟了，抱走吧。”沈夫人说完，陶妈会意上前。等陶妈将人抱出的时候，沈夫人心中生出不舍。
好像懂事了，懂事，也独立，还同她很像……
沈夫人唇畔微牵。
*
等送走刘妈和小白，宝园也回了屋中。
“今晚是苏白过来了，我看刘妈挺担心他的，就同他们在书斋多呆了些时辰，明日就早些了。”宝园扶祖母上-床榻。
老太太问起，“听说世子明日晨间走，你去见过他了吗？”
宝园应道，“正好遇到小九，就让小九把红豆酥给他了。”
老太太皱眉，“这不行，不合礼数啊，我们借住在这里，多少都是人家帮忙的。我看世子人挺好，人家都要走了，我们怎么也应当去道声谢，送一句，不然这事做得不妥。”
宝园知晓拗不过祖母，“那您先歇下，我去一趟。”
老太太点头。
宝园头疼。
*
“世子，宝园来了。”小九的声音在屋檐下响起。
喻宝园？
陆衍出乎意料。他平日里要是没看错，喻宝园应当是有些怕他，见到他就巴不得绕道走的那种。
这个时辰……
应当是老太太让来的。
“让他进来把。”
果真，等喻宝园入内，能离门口站多近，她就离门口站多近。反复如果，万一，真的有什么，门口跑得快……
陆衍抬头看她，然后不由拢了拢眉头。
再远点，就可以直接出外阁间了，不知道脑子里稀奇古怪在想什么，陆衍淡声，“有事？”
喻宝园开门见山，“听说明日世子要离开，祖母说，一定要当面同世子道谢。”
以陆衍的性子，应当会不用了，那她就撒腿离开。
但陆衍却轻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喻宝园满脑袋问号，错愕看他。
他不开口，她好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然后，惊诧中，陆衍转头看她，平静道，“道谢啊，站这么远怎么道？”
喻宝园：？！！
第035章 第035章 这是吃货吧？
第035章这是吃货吧？
宝园嘴角不由抽了抽, 目光好似在说——远，远吗？
陆衍继续看了看她，又平静看了看外阁间的门，然后又看她, 言外之意——不远吗？这和在门外有什么区别吗？
而喻宝园竟然看懂了！
喻宝园：(︶︹︺)
喻宝园只得硬着头皮, 不怎么情愿的, 战战兢兢入内。
陆衍看着她, 心中愈发有些好气好笑。
他是狮子还是老虎？
是会吃人, 还是会不吐骨头？
他迄今为止，除了借苑子给她住，好像没做什么事情……
哦，打探她消息除外。
陆衍又探究看她一眼，看出来了？
那还不算笨。
喻宝园上前，陆衍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然后, 喻宝园不自觉偷偷往后些。
陆衍瞥了她一眼, 淡声道, “你不是要道谢吗？怎么谢？”
宝园头大，“之前，请小九送了两盒红豆酥来……”
意思是，现在是来补口头道谢的。
“哦。”陆衍好像会意了。
宝园就等他说“嗯”。
但对方偏不, 对方好像也不着急, 就是慢悠悠翻过手中的书页, 然后再慢悠悠轻描淡写，“那两盒红豆酥, 不是我自己开口要的吗？”
宝园：“……”？？？
陆衍继续慢条斯理道，“听说小九，八喜，七承，哦，还有大东，大西，和亭子几人，没开口都有一盒，我开了口才两盒，喻宝园，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喻宝园无语，“世子，您是不够吃吗？”
不够吃？
陆衍指尖顿了顿，莫名抬头看她，喻宝园一张忧心忡忡，写着如果你不够吃，我再多做几盒行不行的表情，陆衍险些被她气笑。
喻宝园继续耷拉个嘴，正想说“吃多了会肚子疼”，就听陆衍冷声，“吃不吃是我的事。”
这个傲娇又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喻宝园窝火。
一窝火，脑子里就开始天马行空——喻宝园，我要五百个红豆酥，今晚，现在，立刻！”
五，五百个？
她双手加双脚也做不出来啊！！！
傲娇是特意的！
“喻宝园？”陆衍又唤了一声。
喻宝园突然回神，刚才是脑补。
喻宝园心中忽然唏嘘，她竟然脑补出一幕陆衍恐吓她要五百个红豆酥来！
宝园心虚，‘重新’应道，“世子，我刚才走神了。”
陆衍看了她一眼，再收回目光，没出声，但言外之意——看出来了。
喻宝园觉得自己竟然又看懂了。
而且陆衍还很明显看懂她看懂了。
喻宝园头疼，只能主动找话说，让他没机会说红豆酥的事，“世子明日就要回京了，祖母与我，恭祝世子一路顺风，平安抵京。”
陆衍放下手中书册，淡声道，“喻宝园，你不必谢我。”
喻宝园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五百个红豆酥警告过去！
陆衍又话锋一转，“但你欠我一个人情。”
嗯？
陆衍漫不经心道，“先欠着，等我日后想好再说……”
喻宝园：(￣ ￣；)
傲娇是不是特意的，不知道，但肯定是闲得！
“回去吧，替我谢谢老太太，祝她早日康复。”陆衍的模样，瞎子都能看出来，是半句都不想多和她多说。
喻宝园巴不得转身就走，“世子再见！”
陆衍还没来得及抬头，有人脚下似踩了风一般，一溜烟就出了外阁间中。
这么怕他，真怕他吃了她不成？
他想起她昨日踩在木梯上，踮起脚尖挂布偶的场景，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稍许，又唤了声，“小九。”
小九闻声入内，“世子。”
陆衍悠悠看他，“喜欢吃红豆酥吗？”
小九：“……”
小九点头，“喜欢。”
陆衍意味深长笑道，“想天天吃吗？”
小九：→_→
*
第二天，宝园一早就起来。
之前同沈夫人约定，隔日晨间她就要带祖母去城西叶大夫处诊治眼睛，所以今日申时前她不用去幼儿园，等午歇前后再去。
兰芝和芸豆已经来了苑中，一人在屋中打扫，一人准备早饭。
宝园则服侍祖母洗漱更衣，用过早点，就准备往城东去。
之前都是八喜帮忙驾车的，昨晚她还同八喜道别。
其实陆家的侍卫人都很好，热心的八喜，喜欢倒吊的小九，还包括一对剑眉一看就很凶的七承，其实也只是外表凶，不怎么爱说话而已。
几人都是陆衍的随身侍卫，应当都会同陆衍一道回京，许是大东，大西和亭子几人稍后送她和祖母去城西。
宝园刚扶祖母坐下就听屋外有声音，宝园抬头，就见从屋檐处倒吊下来的小九。
宝园吓一跳。
她还是没怎么习惯，也幸好祖母还看不见，否则肯定也会吓一跳。
“小九？世子还没走吗？”喻宝园扶祖母上前。
小九淡声，“走了。”
“那你……”宝园诧异。
“世子让我看家。”小九的话里没什么语气。
“看家？”宝园目光微滞，又很快会意，是让他守着这处晓枫别苑的意思。
宝园打趣，“怎么？你们家世子还怕这处苑子被人搬走，还是怕家里有贼啊？”
只是刚说完，自己又被自己尴尬到——这里只有她和祖母，这么说不合适。
果真，小九自觉没有开口。
宝园笑笑，粉饰太平换了话题，“吃早饭了吗？”
小九摇头。
但很快，又眨了眨眼，问道，“还有红豆酥吗？”
宝园惊讶，“昨，昨日的吃完了？”
小九点头。
宝园唏嘘，“你已经连吃两日红豆酥了，不腻吗？”
他果断摇头。
宝园想了想，“那你等等，正好还有两个。”
她昨日特意留的。
等这回，庄老太太问起，“怎么了？”
宝园一面用碟子取红豆酥，一面笑道，“是世子身边的侍卫小九，他没同世子回京，想吃红豆酥了。”
老太太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太太只是眼睛看不见，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能这么大早找来，特意要吃红豆酥的，应当不是大人。
老太太笑道，“多大的孩子？”
“十一二岁模样吧。”
老太太轻叹，“这么小就当侍卫了？”
宝园凑近，“听八喜说，小九是他们里面最厉害的一个。”
“哟~”老太太在心中刮目相看，隐约见着宝园端着碟子往外去，老太太出声，“让他进来一起吃吧。”
宝园一面走，一面道，“他好像喜欢呆在屋顶上。”
老太太也笑了笑，没说旁的了。
宝园将碟子递给小九，小九接过，眼睛都直了，“谢谢。”
“不客气。”
小九又看她，“世子让我送你和老太太去城西医馆，你们好了就叫我。”
宝园意外，陆衍让小九送她和祖母？
宝园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杀鸡用牛刀的场景，很快，又摇了摇头，反正，陆衍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就是了。
小九已经翻身上了屋顶，宝园刚转身，小九又从屋檐上翻了下来，“今晚还有红豆酥吗？”
宝园：“……”
*
马车驶向城西，城东和城西有些远，虽然没特意交待，但小九驾车很稳，也不颠簸。
九月入秋，天气严寒。
马车外的风都带着凉意，宝园看了看窗外，便放下帘栊，同祖母一处说着话。也会想起，她今日不在，几个孩子是在陆府中自己玩，还是在教室里工作？
也想起明月，阿哲和小白三人围在她身侧听绘本的场景……
稍许，马车在医馆门口停下。
小九驾车停在对街路口，宝园扶了祖母入医馆内。
今日来得早，医馆中没有旁人，宝园扶祖母坐在，又多看了叶大夫两眼，“叶大夫，您怎么了？好像气色不怎么好。”
叶大夫顿时似焉了气的皮球的一般，怏怏道，“我这几日右眼皮都一直跳，心神不宁的，总担心会有什么事情……”
宝园叹气，“您是大夫。”
不要封建迷信……
叶大夫腻了她一眼，“大夫就不能信这些？大夫也讲究啊。”
叶大夫很快继续焦灼，“宝园啊，我总觉得这眼皮跳得心里发慌似的。”
宝园支招，“那叶大夫，您要不要寻个寺庙拜拜？”
主要是求个心中安稳。
“不去！”叶大夫斩钉截铁，“求人不如求己！”
喻宝园：“……”
好像无法反驳。
见庄老太太入内，叶大夫也恢复了早前模样，“老太太，这两日眼睛怎么样？”
“好得呢！都能隐约看到旁人的背影了。”老太太想起见到陆衍的那道背影，衣襟连诀，翩然如玉。
“那能看到人家背影穿什么颜色衣裳吗？”叶大夫一面聊天，一面同宝园一道扶老太太躺下。
“隐约能看到些，就是不真切。”
“那就是慢慢好起来了，”叶大夫宽慰，“老太太你放松，你这眼睛恢复得很好，继续治疗，按这速度，还有三月，年关前后就能看到了。”
不仅老太太，宝园也跟着心中激动起来。
宝园忍不住朝叶大夫道，“叶大夫，年关前后，祖母就能看到了？”
“照眼下的恢复速度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得按时来，治疗不能中断了。好了老太太，开始吧。”
叶大夫说完这句，就回一侧去取药箱。
今日要施针，又是很长时间。
宝园到屋外去等，不打扰叶大夫施针。
医馆中，正好遇到药童。
“宝园哥哥。”孩子们都喜欢宝园，医馆这处的药童也是。
宝园也从袖间拿出一枚袋子，递到他手中，“来，收好。”
又是一袋糖果，药童笑开，“谢谢宝园哥哥。”
“只能三天吃一颗，吃多了蛀牙。”宝园提醒。
药童点头，“我知道了！”
宝园也笑起来，然后凑近，悄声问起，“对了，叶大夫他没事吧？”
虽然叶大夫一直有些神医的怪脾气在，但没见过哪个神医的怪脾气是怕眼皮跳呀。
宝园是担心叶大夫有旁的事。
来蓝城的这段时日，叶大夫对她们祖孙两人多有照顾，宝园关心。
药童看了看周遭没有旁人，就同宝园说起，“叶大夫右眼皮跳了好些时日了，然后听其他人说右眼皮跳灾，叶大夫起初不信，但好像喝水都塞牙，睡觉床塌了，走平路还摔跟头，叶大夫都心神不宁好久了。但给病人看病的时候，他又全神贯注。”
宝园轻叹，“这么惨啊？”
宝园方才还以为叶大夫有些过了，但听药童这么说，如果接二连三，恐怕真的会寝食难安。
药童点头，又悄声道，“叶大夫可信这些了！终日都在念叨。”
宝园轻声，“那你要不提醒叶大夫去寺庙中拜一拜，求求心安也好？”
药童凑近，伸手“嘘”了一声，然后道，“他去过了。”
——求人不如求己。
喻宝园一幅了然模样。
药童接着道，“去寺庙拜佛的时候，抽到了签文，说他有血光之灾，所以他才这样的。”
血光之灾？
乍一听都让宝园心惊。
药童点头，“叶大夫不让同旁人说起，宝园哥哥，你就当不知道。”
宝园点头，“好。”
“医馆里还有事情，宝园哥哥你先坐，我去忙。”药童又朝宝园笑了笑，“宝园哥哥，谢谢你的糖。”
“不客气，下次给你带旁的。”
药童笑着跑开。
血光之灾……
宝园方才是蹲下同药童说话的，药童跑开，宝园才跟着起身，又想起药童方才的话，换作她是叶大夫，应当也会不安。
*
晚些，施针结束。
药童来苑中唤她，“宝园哥哥，好了。”
宝园撩起帘栊入内，药童已经扶了老太太起身，叶大夫在同老太太交待后续几日的注意事项。
老太太点头，“都记得了。”
药童扶老太太去一侧上药，宝园将食盒递给叶大夫，“我亲手做的红豆酥，叶大夫你尝尝。”
叶大夫看了看食盒，“难怪了！这么会哄人，我师弟非要让我给你祖母医治眼睛。”
宝园恭维道，“那当然，陶大夫说了，您的医术好。”
“这话倒是不错。”叶大夫不拒绝。
宝园笑了笑，凑到他跟前，神秘道，“不准的，叶大夫，别放心上，那些都是迷信。如果还是怕右眼皮跳，就在右眼皮贴上白纸，有白纸压着，就是跳了也白跳的意思。”
叶大夫嘴角抽了抽，僵在原处。
等宝园扶祖母离开，远远还听到叶大夫在唤人，“我的纸呢！白纸给我一张！”
宝园低眉笑开。
*
等出了医馆，宝园才见小九在马车外无聊得坐着。
因为太无聊了，旁边有只猫从他面前跑过去，他都下意识想去追，只是刚撑手从马车上跃过，又忽然想想，不对！这里不是在别苑，他不能去撵猫玩，他要在这里等宝园和老太太出来。然后重新坐了回来，无聊环臂着。
喻宝园和老太太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小九都快要无聊死了，就斜靠着马车柱子，看自己会不会掉下来。
终于，喻宝园扶了祖母从医馆出来。
小九熟练置了脚蹬，喻宝园扶着祖母上了马车，“小九，先不回别苑，去街尾的那间木匠作坊。”
放下帘栊前，宝园同小九说起。
“哦。”小九话不多。
医馆到街尾不远，马车停下，宝园朝老太太道，“祖母，您在马车里等我就好。”
老太太颔首。
小九想跟去，但见木匠作坊就在近处，他一眼就能看到，还是在这里守着老太太好。
“王师傅。”宝园入内。
“宝园小哥来了。”
“我的东西好了吗？”前日来取滑滑梯的时候，宝园就给了王师傅图纸，请王师傅帮忙做了一套立体圆柱体插件教具。
立体圆柱体插件教具，也称带扭圆柱体教具，是经典的蒙氏教具之一。
孩子可以通过探索它，了解和加深大小，高低概念，培养逻辑思维，以及用习惯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指头工作，将正确的圆柱体插入正确的洞穴中，也为日后握笔做准备。
这个教具要打磨精细，所以时间久些。
“做好了，稍等。”王师傅唤了伙计一声。
伙计从后屋取了盒子来，宝园打开盒子，里面摆放了四组教具，宝园逐一拿出，一个个检查。
王师傅在一旁看着，“宝园小哥，这些东西也是给家里的小孩子玩的？”
如果说之前的滑滑梯，王师傅还能理解，这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圆柱体，王师傅就有些看不明白了。
宝园正好检查完，“是给小孩子用的
宝园又从袖袋中拿出另一份图纸给他，“王师傅，还要麻烦您，这是另一份，我还是后日来，您看能做完吗？”
王师傅轻嘶一声，大致看了看图纸，“这个简单，宝园小哥，你后日来取就是。”
“多谢了，王师傅。”宝园付了银子，然后抱着木箱离开了木匠工坊。下次，就可以来取粉红塔了，只是粉红塔的颜色还得再想办法。
小九远远看到她抱了东西出来，上前帮忙。东西不重，是箱子重。
宝园抱着有些沉，也看不到脚下走路；但在小九这里，就似轻飘飘得抓起一件大却不重的物件一般。
宝园上了马车，小九将木箱递给她，“回别苑吗？”
宝园嘴角微牵，“还要去下一个街尾。”
小九也没问，重新开始驾车。
马车上，老太太问起，“又是给几个孩子东西？”
宝园点头，如数家珍，“嗯，是幼儿园里要用的教具。等到年关前后，沈夫人就差不多要临盆了，等沈夫人坐完月子，小孩子三个多月大了才会动身回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几个孩子都会呆在蓝城，幼儿园要用的教具还是要补充起来，每日添置一些，慢慢就多了。沈夫人信任，怎么也要做好才是，而且，之前余妈预支不少银子，说是夫人拨出专门给几个孩子添置东西的，正好用上。”
老太太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神色，但听得出她是真心喜欢现在做的这些事，有真心喜欢同孩子们相处。
“真不知道你哪里学的。”老太太感叹。
宝园顿了顿，支吾道，“书，上啊……在书上看的，还有不是在学堂帮夫子做助教吗？学堂也有不少年纪小的孩子，一来二去就会了。”
老太太果然没有再多问，而是转向了旁的，“你是想，等到沈夫人他们离开了蓝城再走？”
宝园应道，“沈夫人人很好，我想有始有终，只是怕会晚上几月再回青石镇。”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听你的，你在哪里，祖母就在哪里，青石镇，蓝城，都不重要。”
宝园也伸手拥了拥老太太，“等祖母能看见了，去哪里都好。兴许，我们还不回青石镇了，我就带祖母到处去看看！等什么时候看够了，我们再回青石镇去。”
老太太笑开。
来蓝城之前，宝园也同她一道憧憬过。但那时候，老太太心中的忐忑大于希望，原本也不抱什么念头，只是因为宝园积极，她不想宝园失望。但真到了蓝城，才发现早前的决定是对的，若不是宝园坚持，她兴许都不会来这里。想起今日叶大夫说的话，老太太心中忍不住盼着年关到来……
“街尾到了。”小九靠边停下马车。
宝园笑着同老太太说，“买些红豆，还有咸鸭蛋。”
“又做红豆酥？”老太太意外。
宝园叹道，“小九嘴馋，想吃。”
老太太眸间笑意，好似家中又多了一个孩子。
等宝园抱了红豆，面粉，还有咸鸭蛋这些出来的时候，小九眼睛都直了，“是做红豆酥吗？”
“来不及了，晚上做。”宝园放下东西。
小九原本有些失望，但听到晚上的，小九又明显开心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有了盼头的缘故，晨间从别苑去城西医馆的时候，好像坐了很久马车，老太太还靠着宝园睡了会儿；但从城西回城东的时候，这一路仿佛快了很多，说着话就到了别苑门口。
兰芝和芸豆已经将屋子打扫好了，晌午有她在，两人还没来，宝园亲自下厨。
“你在做什么？”厨房外的屋顶，小九也能倒吊。
是闻着味儿了。
“家常菜。”宝园看他。
原来不是点心啊……
“哦”，没兴趣的人翻了上去。
“小九。”宝园唤了声。
“怎么了？”
他又倒吊下来。
“一起吃饭吧。”宝园邀请。
小九看了看菜盘，想起刚才闻到的味道，又皱了皱眉头，“我不吃饭的。”
嗯？宝园诧异。
“我只吃点心，不吃饭。”小九笃定。
宝园微微挑眉，提议道，“要不要，试试看？”
……
等饭桌上，小九一口气，风卷残云，一连吃了三大碗饭，眼前的碗一空，又眼巴巴看向宝园的时候。
宝园都愣住。
老太太却在一旁欣慰笑道，“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好。”
小九跟着点头。
宝园才从惊讶中收回目光来，继续盛饭给他。小九接过，继续风卷残云着，最后就差抱着个碗在啃了。
宝园好像忽然有些反应过来。
——不对啊，陆衍是特意把小九留下的吧……
第036章 第036章 蝙蝠精&佟名佟姓
第036章蝙蝠精&佟名佟姓
等兰芝和芸豆来了苑中, 宝园便出发去陆府。余妈给幼儿园安排了专人清扫，已经节省了很多她和阿瑾的时间。
“今日还顺利吗？”宝园问起。
阿瑾轻声道，“刚开始有些闹腾，后来夫人来了, 几位公子小姐争着给夫人说在幼儿园里要做什么, 等轮流演示完, 差不多就要午饭了。又给夫人演示了自己吃饭, 然后同夫人一道去苑中散步消食, 最后是夫人守着午睡的。等睡着，夫人就回去了。几位公子小姐到眼下还没醒。”
喻宝园心中松了口气。虽然她也知晓不会出太大的篓子，晌午刚到苑中，亭子就同她说，阿瑾姑娘让人捎话来了，说诸事都顺利，让她不用那么早去；但眼下见到教室里一片安静祥和, 喻宝园也放下心来。
有时候，并不是幼儿园多好玩, 而是幼儿园更有规则感和秩序感。这么小的孩子, 也具有一定的社会属性了。在幼儿园这样特定的环境中, 几个孩子表现出来的社会属性就会与平日不同。
眼下，幼儿园中只有与明月他们三人，如果孩子再多些，来自不同的家庭, 地域, 宝贝们的变化会更大……
下午的时间虽然不多, 但也有安排，准备下午的课程之前, 宝园先在柜子中找到检查清单依次看下去，阿瑾晨间都有对照操作。
宝贝们每日习惯坐着和趴着工作的地毯是不是干净？√
上午玩过之后，教具有没有归位？√
窗帘要重新拉开，让阳光照进教室来，也要继续通风。√
喝水的杯子清洗过，没有残垢。√
小凳子，小桌子是干净的，没有毛边会引起刮伤？√
小床是不是结实稳当，会不会发生坍塌？√
洗手的水是否新换过？√
植物是不是都拜访到了位置上，浇水卡是不是准确使用了？√
危险的东西确保没有出现在宝贝们能够到的范围中√
然后是户外，苑子里有没有明显遮挡视野的地方。√
滑滑梯是不是安全，上面有没有尖锐的东西会划伤宝贝？√
洗手的水是不是更换过？√
花草里有没有明显会蹭伤孩子的枝干或者角落里有没有不起眼的零碎却尖锐的物品√
……
这些，阿瑾都已经检查并打钩过了，喻宝园莞尔。
今日剩下的安排整体都会偏轻松些，申时到酉时的一个时辰，宝贝们先有两刻钟时间在教室中用间点或自由工作。申时三刻是团队讨论课程。然后，是今日新增的一项户外活动课。
她昨日同沈夫人说起，希望可以安排府中的侍卫来给明月，阿哲和小白几人上户外活动课。在幼儿园中，户外活动课程同教室里的课程同样重要，甚至还更重要。多接触户外的阳光，空气，多做一些运动对小孩子的身体是非常有益处的。
陆府的侍卫她熟悉的还有几人，但将军府的侍卫她几乎对不上。今日晨间她就同祖母一道去了城东，所以到眼下，他还不知道沈夫人安排来上户外活动课程的人是谁。
宝园转头看了看苑中的日晷，对方应该快了。
思绪间，正好苑外有侍卫入内。
阿瑾认出，唤了声，“宝园公子。”
宝园迎了上去，来的侍卫应当是苑中值守侍卫的头领，他来简单问了声，然后调度和安排，旁的侍卫也开始各司其职。
对方上前，“宝园公子。”
喻宝园目光看向他。
对方身姿挺拔，身上也有军中气度，兴许，早前还是跟随苏将军在军中征战的人。宝园曾在市井听说过，高门邸户的侍卫头领，一般都模样周正，因为是府中的门面。
喻宝园也想起了八喜。
七承看起来就要凶一些。
“我是将军府的侍卫，佟名。夫人说宝园公子这处有事要安排，公子吩咐就是。”佟名不仅声音好听，也不乏军中的魄力和气度。
但宝园的注意力在“佟名”这个名字上，这个名字宝园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而且不止一次……
在佟名看来，喻宝园是在打量他。
忽然，宝园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佟名！
难怪她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那天晚上明月来别苑找她，感叹了一句，原来八喜这么厉害啊！八喜当时忍不住一哆嗦！把自己的手指给夹了。
后来明月离开，八喜告诉她，阖府上下都知道，被二小姐夸厉害绝对不是好事。将军府上一个被二小姐夸好厉害的侍卫，现在连晚上连睡觉都在做噩梦！
—— 二小姐是不是捞鱼掉水里了？二小姐是不是又爬树掏鸟窝掉下来了！二小姐是不是躲猫猫躲太偏僻，被自己把自己藏起来，连自己都找不到了……
当时八喜描述得绘声绘色，说得好像是他自己经历的事情一般。
所以宝园印象深刻。
八喜口中说的侍卫就姓佟，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宝园忍着笑意，佯装不察，“叫我宝园就好。”
昨日佟名不在，喻宝园带他简单在苑中转了转，“苑外这里都是户外活动的地方，当时选这里是它没有视野上的死角，小孩子在户外活动的时候可以很容易被看到，可以尽可能的避免危险的发生。但是这几处，小孩子在跑动的时候容易跌倒，要格外小心……”
喻宝园口中一直是“小孩子”“他们”，而不是几位公子小姐，佟名了然于心。
“这处苑子大小合适，再小些，小孩子怕活动不开，户外活动就要挪到其他地方去，不方便；但是再大些，又太宽阔了，不好照看，而且太空旷的地方容易让小孩子产生奔跑和冲-刺的念头，所以苑子里这处最适合做户外活动的课程场所。”
宝园在滑滑梯一侧的空地前驻足。
佟名也跟着停了下来，目光从滑滑梯上收回。
昨日就听侍卫说，几个祖宗玩滑滑梯去了，既不到处乱跑，也不爬树抓鸟了，他今日有意多看了几眼。
“幼儿园中每日都有户外的自由活动时间，几个孩子可以在苑中玩滑滑梯，做游戏，但是规定的范围就是在这个苑子内，所以这里他们都很熟悉。除此自由活动，每日还会有对应的户外活动课程，之前同夫人说的想请府中侍卫来帮忙的，就是每日的户外活动课程。”
宝园说完，佟名并不惊讶，“需要做什么？”
果然干练，宝园觉得这样的沟通很高效，“带着他们锻炼身体，帮助他们养成良好的运动习惯。比如，有健体操，还有跑步热身，再把一些重复的，譬如攀爬运动，跳跃运动，融入到游戏中，比如驰援边关，救火，钻山洞之类。”
佟名嘴角微挑，“听起来有意思。”
宝园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佟名的模样，好像不太像被折磨得睡不着觉，或是睡觉都在担心受怕的样子……
至少，他听到游戏和活动一点应激反应都没有。
“宝园公子继续吧。”反倒是佟名提醒。
宝园回过神来，“户外活动课程也可以遵循一日简，一日繁，两日兴趣课程安排，还剩一日，留给孩子们自由活动。”
佟名点头，喻宝园的意思他大致明白，但也问起，“一日简，一日繁我知道了，两日兴趣课程安排是？”
宝园笑道，“佟侍卫会蹴鞠吗？”
“蹴鞠？”佟名没想到，也笑出声来，“会。”
佟名又看了他一眼，“宝园公子的意思，是要教府中几位公子小姐蹴鞠？”
宝园点头，“是，蹴鞠也好，别的球类运动也好，对府中的孩子都是有大有裨益的。蹴鞠有跑有停，也会用身体接球，挡球，既要手脑配合，也要手脚配合，还要有团队配合，对小孩子来说，不仅能起到锻炼的作用，还能训练其他能力，所以球类运动是很好的运动。”
佟名笑开，“有道理。”
宝园也笑道，“西秦国中蹴鞠兴盛，所以我想府中的侍卫里肯定有人会。”
佟名又提道，“世子的蹴鞠就踢得好。”
世子，陆衍？
宝园好像在听天方夜谭，总觉得每次见陆衍手中都握着书卷，一幅全天下谁都不能打扰我清读的模样……
“陆家虽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但世子从六七岁起就跟在外祖父，也就是平远王身边，平远王府没人不会蹴鞠。”
宝园惊讶得忘了眨眼！
她惊讶不是平远王府没人不会蹴鞠，而是陆衍，是平远王世子？
她想过陆家的门第很高，高过将军府。
但她没想到是王府……
—— 你欠我一个人情……先欠着，等我-日后想好再说。
宝园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也发现了华点，平远王是陆衍的外祖父？那陆衍是以外孙的身份承袭的王府爵位？
宝园迟疑，“是平远王只有世子一个外孙吗？”
佟名沉声，“不是，平远王府一门忠烈，平远王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外孙，都先后战死沙场了……”
宝园眸间微滞，忽然不说话了。
佟名继续道，“一直以来，平远王府都深受国中百姓爱戴，天家破例让世子承袭爵位。世子这趟来蓝城，是拜祭自己的祖父母的。将军同世子是表亲，所以府中几个公子小姐都唤世子表叔。”
原来如此。
到眼下，宝园才知晓陆衍的真实身份，还有陆家同将军府的这层关系。
佟名也点到为止，“宝园公子，那今日，就先教几位公子小姐简单活动筋骨的健体操。后面几日的安排，我再同宝园公子商议。”
话题回到户外活动课程上，宝园立刻变回干练利索，“好。就是特别要留意，小孩子注意力能集中的时间很有限，估计一刻钟都算多的。今日应该只够学一小段动作的，届时可以搭配一些其他的锻炼，比如跑步，跳高，跳远之类……”
佟名笑道，“那会不会满苑子都不够跑？”
宝园微笑，“这个年龄大小的孩子，想象力的丰富远超过我们想象，我们可以把今天的苑子设定是在山洞里，他们会自己构思在山洞里的经历，我们只要告诉他们山洞里不能乱跑，也不能做爬树这样的危险动作，他们会自己规避。也可以堆放一些石头，帮助他们想象场景。”
言及此处，佟名嘴角微牵，“我明白宝园公子的意思了。”
终于说完正题，宝园尴尬道，“那个，佟侍卫，你还是叫我宝园吧，宝园公子听起来有些别扭。”
佟名又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好。”
*
差不多离申时还有一刻钟，阿瑾去厨房取了间点折回。
听说今日几个崽崽争着在沈夫人面前表现，比赛谁吃得快，谁先收拾得好，谁最快洗完手，所以都没吃多少，所以小厨房备了些小云吞和小水饺做间点。
“宝园，这是后几日小厨房三餐和间点的清单。”阿瑾递给她。
这是宝园昨日管小厨房要，小厨房今日整理出来的。
宝园逐次看下去，午饭每顿都有主食，少量粗粮，蔬菜，肉类，水果，汤也有，而且不重复。将军府这样的人家，只用提需求，不用担心餐食准备，营养也够崽崽们日常所需。
“菜单送去给夫人看过了吗？”
家长总要知悉菜单的。
“看过了。”
阿瑾这句让宝园放心了，夫人看过，府中就不会马虎了。
言辞间，午睡的崽崽们陆续睡醒了。
照旧有的有起床气，有的没有，但见到宝园，都很快眼前一亮。
“宝园，你回来了？”
“宝园，我都想你了！”
“宝园，我们今天在幼儿园有听话哦~”
宝园逐一回应，几个崽崽又追问起，“宝园，你祖母的眼睛能看到了吗？”
都还记得她是带祖母看眼睛去了。
童言无忌，以为看眼睛就像普通的生病治病一样，一两副药就好。
宝园认真回应，“还没好彻底，但是已经在康复中，大夫说情况很好，继续治疗，应当很快就能看见了，借你们吉言。”
小白好奇：“借你们吉言是什么意思？”
开始启动今日第一轮十万个为什么。
宝园耐性，温柔道，“就是首先要感谢大家的关心，然后，希望你们的话能成真，祖母可能很快看见。”
明月继续，“宝园，我昨晚给娘亲，还有弟弟妹妹说睡前故事了。”
“哦？是吗？”宝园眸间惊喜，“说什么睡前故事了？”
她其实知晓，明月给沈夫人说的一定是《我要自己吃饭》绘本，但她知道明月很像自己告诉她。
果然，明月骄傲道，“就是《我要自己吃饭》绘本上的故事呀！我给他们讲睡前故事，他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我也讲着故事睡着了！”
明月很有成就感。
比上树掏鸟窝，下湖捞鱼更有成就感！
而且，她还想把这种成就感继续下去。
苏哲也不落人后，“宝园，我有很认真得洗手哦，把朱妈都吓一-大跳~朱妈她都不敢相信！”
宝园伸手摸-摸他的头，“那就让她相信。”
苏哲呲牙笑开。
清风拂过，门口的贝壳风铃声与身侧银铃般的笑声混在一起，新的一天虽迟不晚，宝园补上，“宝贝们，欢迎大家来幼儿园~”
*
“马上是第一节户外活动课了，赶快准备下，换上户外鞋，带上汗巾和水壶。”间点过后，喻宝园告诉大家。
咦，是户外活动课，不是自由活动！
是有人带着他们一起玩？
“宝园，是你带我们上户外互动课吗？”
不是。
“那是阿瑾吗？”
也不是。
“那是谁？”
一会儿就知道了。
几个孩子忽然就对户外活动课充满了好奇。室外鞋换好，宝园和阿瑾分别给他们带好汗巾，宝贝们各自拿上自己的水壶，放在户外活动指定的位置上，然后发现，是佟名！
竟然是佟名！！
熟人带来的惊喜感让小孩子们忍不住蹦蹦跳跳上前与佟名说话。
佟名也大方应对。
宝园越发觉得佟名看到几个孩子时温和淡定的模样，不怎么像被折腾到魔怔，夜里睡不着觉……
但户外活动课已经在宝贝们的期待中开始了，宝园没上前，只是远远站在一侧。
阿瑾去拿备用的汗巾，每次户外活动几个孩子的运动量都很大，将军府的小孩子没有特别安静的，都喜欢蹦蹦跳跳，几条汗巾都搞不定，事后一定要换清爽干净的衣裳，避免风寒。
对待小孩子不能骄纵，不能溺爱到让他们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会，但也应当尽量在细枝末节处，给他们提供最好的保护，让他们健康成长。
宝园看着三个宝贝在佟名跟前依次站开，双臂展开，确保有足够的活动距离。
虽然所处的时空不一样，但是好像准备活动都是通用的。
喻宝园饶有兴致得观看着，也发现明月几人以前应当跟着苏将军操练过，所以一眼看去虽然年纪小，但压腿，伸手臂，活动脖子和关节都轻车熟路。
但效果参差不齐。
明月模仿能力最好，动作也最到位；阿哲是用力过猛，佟名做十成，他少说能做十五成；小白则是所有的动作都不大协调，但是胜在全程他嘻嘻哈哈最开心……
宝园虽然没有参与，但远远看着佟名纠正大家的动作；然后，继续还是明月做得最好，阿哲继续用力过猛，小白最开心。
喻宝园低头笑开。
准备活动之后，佟名开始带着三个孩子在苑中绕圈跑。经过宝园的时候，明月，苏哲和小白会轮流和宝园打招呼，宝园也同他们打招呼，这好像成了他们的欢乐环节。
苑子不大，三个小家伙被佟名硬生生要求跑了十圈，有些累，但明月几人的体力是能够支持到十圈跑下来的，佟名很清楚。少两圈达不到运动开的效果；多两圈又会体力透支，佟名看着他们的反应选择继续或停下。
等慢跑也结束，今天正式的户外活动课程便开始了。
佟名带着一群祖宗在操练！
出拳，收拳，扎马步。
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三个崽崽也不排斥。
喻宝园越发肯定早前苏将军在家中一定是经常带着三小只操练的。
课程交给佟名了，喻宝园负责提醒大家换汗巾，擦汗，补充水分，趁机也可以中途暂歇，几个孩子不会太累。
训练耐力的时候，就是折返跑。
因为先定的地方是在山洞里，不能撒腿乱跑。
当佟名说起野狼来了的时候，三个崽崽就一起尖叫着往前冲去，然后伸手摸了摸各自前面的大树，又在佟名口中野狼绕到你们身后的提醒中，再次尖叫着折返跑回去。
就这样，往返跑的耐力训练，就在野狼在山洞里追赶的场景里进行下去。
喻宝园简直对佟名刮目相看！
她的意思，佟名不仅清楚，还融会贯通。
很快，山洞野狼追击（折返跑），避开鳄鱼（跳高）这些游戏项目就牢牢抓住了几个崽崽的心。
乐此不疲中，很快就到了户外活动课程结束的时间。
啊！！
这就结束了！！！
三个崽崽还没玩够呢。
还有狼吗？
山洞里再放几只呀！
喻宝园啼笑皆非。
*
晚些，余妈来了苑中接几个孩子，但宝园没见到沈夫人。
“夫人昨晚没怎么睡好，今日来幼儿园多呆了些时候，觉得有些乏，眼下还歇着没起身，让老奴来。”余妈说起。
“大夫看过了吗？”宝园关心。
余妈点头，“看过了，大约是夜里总睡不好，没什么精神，要多调理。”
“那余妈您稍等我一下，我把今日记录整理一下，一刻钟左右，你带回去给夫人。”
余妈应好。
看着宝园快步回了教室中的临时工作室，余妈欣慰，幸亏还有宝园，要不然夫人这处还不知道怎么办……
刚才户外活动课的时候，宝园就在观察记录，所以整理起来也快。纸笺交到余妈手中果真不超过一刻钟。
“我明日带过来。”余妈是知晓的，这几个册子都是要留档给夫人看的。
送走余妈，阿瑾这处已经开始做离园检查，府中也有人来了苑打扫。等同阿瑾确认一起确认完检查项，宝园才往别苑回，又正好在幼儿园门口正好遇到佟名。
佟名正好要府办事，两人一路。
今日一道看着几个孩子户外活动，也算熟络了，宝园才问起，“佟侍卫，你好像不似他们说的，夜里睡不着觉……”
宝园听完，佟名当即会意，也笑出声来，“那是我弟弟，佟兴。”
喻宝园：(○o○)
佟名佟兴（同名同姓）……
还真的是兄弟两人。
那八喜口中说的，应当是佟名的弟弟，佟兴。
喻宝园心中唏嘘，难怪了，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佟兴同明月几人的相处不像听说的那么可怕，原来，不是同一个人。
“你很会照看孩子，也很会同小孩子相处。我长姐家中小孩子也多，但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哭闹。”佟名打趣。
但宝园的职业病却停不下来，“小孩子哭有很多原因，有时候是还会因为太有规则感哭。比如，他认为家中的东西就应该这么放，当家里的物件挪动位置破坏了他心中的规则他也会哭，但只要搬回去，他就立即不哭了。小孩子暂时还不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图，只能在同他们的日常相处中一点点摸索，年龄越小的孩子越是如此……”
佟名认真听她说着，好像真能一点点对上。
喻宝园又道，“另外，家中如果孩子多，也容易哭闹。大人的注意力有限，小孩子都想吸引大人的注意，就成了扯开嗓子在大人面前哭闹，确保自己被听见。”
“那应当怎么做？”佟名其实听进去了。
喻宝园应道，“治标的法子，不是谁闹得大声，就关注谁，相反，谁闹得最欢腾，就最不关注他，小孩子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他们能感觉得到。”
“那治本呢？”佟名好奇。
“治本，就是真的做到去关心没一个小孩子，当他们觉得自己受到足够多的关注，不需要扯开嗓子哭闹就能被满足，并且更好满足的时候，他们会慢慢将注意力调整到其他之上。大人也需要耐性，给他们一些时间。”
这番话若是放在从前，佟名也许会不信。
但世上应当没有比将军府的三个孩子更喜欢闹腾的，都被喻宝园收拾利索了……
佟名嘴角微扬。
*
第一节户外活动课也因为有佟名在，顺利完成。
今日在幼儿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很充实。
幼儿园的第二日算圆满收官。
兰芝和芸豆在陪着祖母，她去了小厨房，晨间答应了小九的事，材料也都买齐了，要开始做红豆酥了。想起小九中午吃东西风卷残云的模样，宝园不由想，五百个红豆酥好像也不是很多，兴许一千个红豆酥都不够……
思绪间，窗外一道人影吊下来。
宝园见怪不怪了，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待看清是小九，又觉得好笑。
“是做红豆酥了吗？”小九的世界其实单纯。
“嗯。”
小九忽然像小孩子一般笑了。
宝园凑近，“那个，能不能不倒吊着，我偶尔抬头会吓倒。”
小九眨了眨眼睛，翻身下来，就在窗外眼巴巴看她。
其实昨日就远远在对面的屋顶看过，但近处看，好像又不一样。
宝园揉了揉面团，忽然灵机一动，抬头看他。小九皱了皱眉头，虽然认识她的时间不长，但怎么又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果真，宝园凑近道，“东西不能白吃，要跟着一起干活。”
小九看他，清冷的声音一听就是跟着陆衍久了，耳濡目染的，“要做什么？”
宝园弯眸，“揉面！”
小九：“……”
果然，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小九牌揉面机，力道大，速度快，持-久且耐用。
很快，两个人配合，第一盘红豆酥就出锅了。
端上来的时候，小九眼睛都直了，直接伸手去拿，手和嘴都烫了一回。
宝园好气好笑，“刚出锅的，当然烫，拿筷子夹起来，要多吹吹。”
小九照做，但两腮鼓起，像只鱼一般，使劲儿对着自己的红豆酥吹。
宝园笑不可抑。
小九有时候像个老沉的大人，有时候更像个孩子。
“吹凉了。”还会同她说。
“那吃吧。”
小九一口咬下去，眼中都是满足！
宝园继续将红豆酥盛上来，也会好奇问起，“小九，你为什么总喜欢走屋顶。”
小九嘴里塞着红豆酥，愉快应道，“快。”
宝园又问，“那为什么喜欢倒吊？”
小九继续愉快，“不用动，下来麻烦。”
宝园转头看他，刮目相看，“你是蝙蝠精变的吧。”
小九：“……”
小九当即表演了生气的时候，一张嘴塞进两个红豆酥，然后重新翻上屋顶，不同她说话了。
小孩子闹情绪，不高兴了。
宝园笑了笑，心中却啧啧叹道，真是陆衍带出来的，说话语气很像，脾气也不小~
但不妨碍他们照吃不误。
思及此处，正好有身影从屋顶上倒吊下来，又伸手将桌上的一叠红豆酥都端走！
宝园：(⊙o⊙)…
*
马车上，陆衍接连喷嚏。
八喜看他。
陆衍漫不经心翻书，“看来我不在京中的时候，念叨我的人也不少。”
八喜：“……”
虽然差不多也听习惯了，就是偶尔也会有不习惯的时候。
倒是陆衍忽然想起早前有件事放在心中，最后却给忘了。喻宝园能同所有的孩子玩到一处，应当也知道所有小孩子的喜好。
他原本想让喻宝园替扶光和青黛挑一份礼物，最后却忘了。
扶光和青黛是家中的龙凤胎，大哥的孩子……
第037章 第037章 关于厌倦期
第037章关于厌倦期
自从陆衍离开, 喻宝园觉得时间仿佛都忽然快了起来。
快，是因为一切都有规律了。
七曜里有三个整日在幼儿园，两个半日在医馆和幼儿园之间两头跑。再剩下的两天休沐里，半日去医馆, 其余的都是自己的时间。
虽然来蓝城已经有段时日了, 但之前抄书的活计一直积压着, 几乎没什么时间带祖母逛过蓝城。
眼下祖母的眼睛一天天好转, 逐渐能够看到些轮廓和光影, 也乐意出去走走看看。
加上还有小九在，去哪里好像都变得简单了。
小九虽然不爱说话，但爱吃。
虽然以前是不吃饭，只是糕点，但好像因为每日都跟着宝园和祖母一道吃饭，渐渐地发生了改变。糕点还是喜欢，但也正常吃饭了, 而且时常在饭桌上风卷残云。每日饭菜都要多备些。
更重要的是，时间一久, 同小九就熟络了。
祖母想去哪里的, 小九都跟着。
能驾马车的时候驾马车, 宝园陪祖母逛街的时候，小九要么在马车外打盹，大多时间都会跟着宝园和祖母一道逛街。
有时候遇到宝园大包小包采购，小九会主动帮着拿东西。
在旁人眼中, 差不多是祖孙三人了！
小九的嘴嘟得老高。
他可是平远王府的侍卫。
带刀那种！！
可眼下, 竟然还要被喻宝园使唤！
可世子教过他,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现在的嘴, 一点都硬不起来……
亭子和大东、大西那几个混-蛋总说他是喻宝园的小跟班，哼！他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而喻宝园这处，除了和祖母，小九逛蓝城，也会抽空抄书。每日晚间，还有空闲的时候都会抄书。不管陆衍怎么说，但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要做到。
原本这些书册就是该她誊抄的。
以前不觉得，和明月，阿哲，小白几人熟悉后，再看原来书册上这些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涂鸦，仿佛都倍感亲切了起来。
但同时，也更理解沈夫人看到之后的焦虑心情……
毕竟，陆衍这个人不说脸上写着生人勿进，至少身上有些说不出的傲娇属性在，即便他不会真说什么，但这些书册被涂成这幅模样，旁人都怕他会心里不舒服。
沈夫人当时大抵是头疼到不行了。
喻宝园忽然想起还在青石镇，温叔第一次让她誊抄这些书册，好像真的过去了很久……
蓝城这处的起居，还有祖母的眼睛医治都慢慢走上正轨，幼儿园里的一切也都在慢慢丰富和完善着。
府中的孩子原本就不多，教室和苑子都够用。除却每日近乎都在补增的新教具之外，苑子里的户外设施也在一天天增加着。
跷跷板呀，攀爬石呀，匍匐网呀，等等等等，这些都慢慢丰裕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是所幼儿园雏形了~
有时候，在教室里同宝贝们一起工作的时候，宝园也会恍然忘了身在何处。
能在这里有条件做自己喜欢的事，擅长的事，宝园其实心怀感激。
因为明月，阿哲和小白三人，也同样带给了她温暖和快乐。
……
就这样，时间一晃到了九月下旬。
今天的冬天好像来得特别早，眼下都似初冬了。整个蓝城的气温仿佛陡降了一翻，宝贝们都换上了更厚实的冬衣，宝园和祖母的冬衣也刚好赶上。
尽管小九不乐意，坚持说不冷，但迫于宝园的“淫威”，冬衣还是穿上了。
小九原本就小，穿侍卫的时候，因为和府中其他侍卫差不多，还不怎么觉得；可冬衣是宝园让人做的，换上冬衣，好像又突然小了好几岁的模样。
大东、大西、亭子几个都会上来摸小九的头，小九很不乐意。也会对喻宝园不满，但还是只能听喻宝园的。
他觉得喻宝园拿当他幼儿园里的那群小孩子对待！
但他也还是会帮喻宝园一道调-教具。
世子是让他看家的，但他怎么就忽然变成了喻宝园的跟班的？
小九懊恼，不高兴！
*
这一段时日里，明月经历了幼儿园厌倦期，小白好像没有厌倦期，阿哲正处于厌倦期中。晨间动辄耍赖不想来幼儿园，能磨蹭就磨蹭，天天和朱妈斗智斗勇。
今天睡不醒，明天是咳嗽（假装），后天是感觉特别不想去幼儿园。
朱妈起初还坚持，后来，好像慢慢也觉得不去没什么不好，也跟着一道糊弄起来，三公子不怎么舒服，过两日兴许就好了……
但朱妈又是人精，怕夫人这处怪罪，便提前去余妈这处点了卯——三公子近来不想去幼儿园，她是追着撵着都不去，实在没办法了，来余妈这里问个主意。
余妈应道，“前几日二小姐也是，宝园同夫人说了，孩子都会有厌倦期，不能因为厌倦期就由着，过了这段就好了。朱妈，夫人这么忙都还不忘约束着二小姐，也不能由着二小姐性子来，你这处照顾三公子，也不没夫人忙吗？多看着些好。”
朱妈当即听懂了弦外之音，夫人都没说什么，你拿什么乔？
朱妈赶紧逢迎，“也是！”
余妈也礼貌笑了笑。
余妈是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自己，可自己不能就这么接着呀！
朱妈算是几个管事妈中最人精的一个，还得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回宝园手上才是。
用完晚饭，天色入夜。
小九在书斋帮宝园打磨粉红塔。
这种颜色实在不多见。
这东西已经在木匠工坊这处做好了很久，因为上色的问题，一直在喻宝园书斋中放着。
喻宝园对粉红塔有执念。
小九见她因为颜色的问题想了诸多方法，赤铁矿粉，胭脂虫，朱砂，茜草等等，最后终于找人不知道用什么混合出的染料，刷成了眼前的颜色。
虽然只刷了一个。
但真的可可爱爱的一个小方墩儿（原谅小九，这是正方体）！
喻宝园和小九两个人从各个角度近距离观察着。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但就是吸引人去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觉得差不多了，小九，你觉得呢？”喻宝园商议。
小九淡声，“别问我，你自己决定。”
世子从来不会问他这样那样，他也只会照着世子说的做，就喻宝园这儿的事儿多！
“那行，明日都刷了！”喻宝园心中其实高兴。
小九嘟嘴。
—— 明日都刷了，但活儿是他的。
小九轻哼。
“宝园公子。”兰芝来了书斋外。
应当是祖母的事。
宝园起身出了书斋同兰芝说话。
兰芝告诉她，老太太方才吃了好几个柿饼，怕晚些不舒服，但架不住老太太喜欢，贪嘴了些。眼下老太太在躺椅上休息了，芸豆在照顾，兰芝是特意来同宝园说一声的。
宝园宽慰了声，祖母就爱吃柿饼，在家中的时候就是，偶尔这么吃一次也无妨，她去看看就好。
兰芝这才宽心。
等宝园看过祖母折回，只见小九在书斋中自己叠粉红塔玩。
粉红塔的大小是有规律的。
可以一层层往上，也可以平铺，怎么摆放，怎么观察，都是小孩子在粉红塔面前要思考的问题，所以，粉红塔一直是幼儿园小孩子感知大小概念很重要的教具。
眼下，小九就在叠着积木玩。
因为认真，都没发现宝园双手环臂，在书斋门口看了他很久。
等他反应过来，喻宝园笑道，“恭喜你啊，小九，你也适合一块去幼儿园~”
小九脸色一耷拉，翻身去了屋顶。
宝园忍俊。
别扭的小少年又置气了。
宝园笑了笑，只是刚转身，就远远见到朱妈领着苏哲前来。
“阿哲？朱妈？”宝园意外。
宝园上前，朱妈一脸笑意。
宝园又不傻，朱妈这么牢牢牵着苏哲，是朱妈要带他来的，不是他自己要来的。
但苏哲看到宝园的时候，还是咧嘴笑了，“宝园！”
他虽然不想去幼儿园，但是还是想见宝园。
宝园蹲下，笑着看他，“还咳嗽吗？”
苏哲顿了顿，脸上露-出说谎之后特有的表情。
宝园没戳穿。
朱妈赶紧粉饰太平，“宝园公子，我都同三公子说了，宝园公子在忙，他非要来，说忙也不行。”
“是吗？”宝园笑了笑。
苏哲戳破，“朱妈问我想不想宝园，我说想，所以就来了。”
朱妈心中微舒，行，也不算穿帮吧。
就是引导一下三公子，三公子也确实喜欢宝园公子嘛。
朱妈尴尬看向喻宝园，然后勉强扯出两丝笑意来。
这几个管事妈妈，性格各不相同，宝园其实也都差不多熟悉了。
宝园温声道，“之前明月和小白都来过宝园的书斋探班，你要不要也来？同朱妈一起？”
苏哲眼前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朱妈更巴不得。
去书斋好，找些事做，她也正好同宝园公子说起幼儿园的事……
小九不在，粉红塔的工作暂停了，放在一侧的角落里。
天色暗了，宝园打开火折子，将灯点燃。
朱妈牵了苏哲入内。
苏哲早前没来过，一眼看去，苏哲和明月、小白一样忍不住“哇”了起来，兴奋上前，“这些都是幼儿园的新教具吗？”
宝园颔首，“是，还在调整，等调整好了就会陆续放到幼儿园了。”
但这些对苏哲来说都是新鲜的啊！
虽然这两日在苑子里，厌倦期，赖着没去幼儿园，但苑子里实在太无聊了，看到这些新的教具，心中对幼儿园的美好记忆被唤起，也越发激起了对新教具的好奇。
“宝园，这是什么？”苏哲上前。书
斋里有毛毯，苏哲在上面不会凉。
苏哲眼前的，是那套立体圆柱体插件教具，也就是带扭圆柱体教具，是一套经典的蒙氏教具。
一套四组，每组又各有不同。
这个教具要打磨精细，这两日小九就在做这个事情，今日刚好。
“想试试吗？”宝园问起。
阿哲点头。
朱妈见状连忙说，“哎哟，别弄坏了。”
她原本是想来同宝园说完话的，可三公子若是同宝园公子一道看什么教具去了，她的话还怎么说呀！那不白来了吗？
朱妈忧心。
苏哲轻叹，“朱妈，这是工作，不会坏的，我会好好归位的。”
听他这一套一套的，朱妈又不好当着宝园的面反驳，但又实在另有目的，只得笑着看向宝园。
宝园朝朱妈道，“朱妈，您先等等，我同阿哲一道先看看这个教具。”
“哦，好……”朱妈心不甘情不愿，但又奈何。
“阿哲，来，坐我左边来。”宝园让出左边的位置。
苏哲比小白大一岁，苏哲是能区别左右的概念的，苏哲在宝园左边落座。
朱妈头疼，也只能跟着，在两人对面稍远些看着。
“这是立体圆柱体插件，我们一起来看一看，先用三根指头握住小圆头，慢慢拿出来……”
宝园一边演示着，苏哲一边听着。
日后学习握笔姿势也是三根指头，所以孩子眼下做这些探索也能锻炼自己手指的力量感和灵活度。
朱妈早前没来过，还是头一次见到教室内的工作相关。平日里，朱妈眼中的三公子都是风风火火的，脱缰野马，眼下却见他能这么安静得看着宝园，跟着宝园学，朱妈刮目相看。
这套教具一共四组。
四组内的圆柱体都有不一样的形状和不一样的规律。宝贝们需要将圆柱体拿出来后，再用对应的圆柱体插-入正确的洞穴中。
孩子可以通过探索它，了解和加深大小，高低概念，培养逻辑思维，只是整个过程不短，宝园耐性，但朱妈有些心累。看着三公子像慢动作一般操作，朱妈就想自己上前动手。
“是不是不一样？”宝园问。
苏哲一直点头。
宝园没有立即要他总结，而是一起来看第二组。
等到第二组，朱妈就彻底放弃了。
这祖宗不是特意的，他就是突然很认真！
朱妈还不好说什么。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毫过去，好容易等到这一组也操作完，苏哲继续道，“我还想要操作下一组。”
朱妈要哭了。
但好在这一组，苏哲不让宝园演示了，宝园就在一侧远远看着。苏哲自己反复观看着，做着对比和探究。
宝园笑了笑。
这道教具，两岁大小一些的孩子就可以自己探索了，苏哲年龄大一些，更好上手。
朱妈见缝插针，正好寻了机会上前说讨喜的话，“要说以前，三公子能自己安安静静得这么玩，老奴肯定是不信的。窜上窜下还可能，安静不可能，还是宝园公子有办法！”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恭维就对了。
宝园笑了笑，如实道，“阿哲可以的，只要给他提供相应的环境。他看到和听到，也就知晓这么做才是对的。所以，幼儿园同家里相比，是一个秩序感更强的地方。”
宝园说完，朱妈正想接话，祖宗转头了，“宝园我渴了，但是我忘了带水杯了。”
“三公子稍等，老奴这就去。”照顾苏哲才是朱妈的第一要务，虽然同宝园这处的话还没说完，但朱妈还是要先去照顾苏哲。
“阿哲，这里就有水壶。”宝园提醒。
哦~
好几天没去幼儿园，苏哲都快忘了。但宝园一提，他又想起，自己的事情尽量自己做。
苏哲点头，“我去我去！”
“那怎么行！”朱妈当即制止，就差说你是主子，怎么能端茶倒水之类了。
苏哲不高兴，“那怎么不行？”
这个万能句式看来在朱妈面前没少用。
“诶，三……”朱妈恼火，但也只得作罢，眼看着三公子从自己跟前抛开。
宝园上前，“一起去看看吧。”
朱妈只能应好。
小厨房就在书斋一侧，朱妈真的见他自己撸袖子，因为冬衣太厚，撸得不算顺利，然后又自己摆好小凳子，俨然一幅熟能生巧模样，自己洗杯子。
朱妈惊讶。
不仅如此，还会用一侧的手帕将杯子外擦了擦，避免滑手，然后才去拿水壶。
“哎呀，不行，烫了！”朱妈惊魂。
小祖宗叹道，“不是，朱妈，我知道，宝园说过，开水是烫的，我用的是这些凉开水。”
宝园有将水烧开，然后又凉的习惯，就在一侧。苏哲精准找到，而且慢慢倒水，力道掌握得还不错。
等自己乖乖接了水，自己喝完，脸上都是笑眯眯的神色。
朱妈方才的紧张感也慢慢消失。
三公子是她带大的，虽然从小锦衣玉食，是不用做什么，但看到三公子自己能处理这些的时候，朱妈又觉得前所未有的欣慰。
宝园蹲下，适时问起，“阿哲，你不想念幼儿园吗？”
苏哲忽然很想。
在幼儿园里，宝园会同他一起工作，带着他一起给植物浇水，自己倒茶水，他还做了小小值日生，就是每天午睡的要记得拉窗帘，饭后要检查桌面和地面是不是清理干净，凳子和教具是不是已经归位那种……
这些美好的记忆，让他忽然很很很很想回幼儿园。
就这样，在坚持三四日厌倦期后，苏哲也顺利回归。
宝园照旧在门口等他，“阿哲，欢迎你来幼儿园！”
苏哲顿了顿，咧嘴笑了起来。
什么都没变，宝园也没变！
他最喜欢幼儿园！
就这样，在苏哲度过厌倦期，愉快得回归了幼儿园后，时间也在流转中，转眼到了九月最后一日。
小九又因为一二三四五六七的缘由和宝园嘟嘴置气。
“宝园公子在吗？”书斋外，是余妈的声音。
宝园从书斋中-出来，“余妈。”
余妈笑道，“夫人让老奴来别苑同宝园公子说声，明日开始，接连十日左右，夫人都要带几位公子小姐外出，不在府中，宝园公子也可以趁这几日多陪陪老太太。”
喻宝园意外，看余妈的表情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才问起，“之前没听沈夫人说起，是有什么事吗？”
余妈应道，“宝园公子有所不知，原本这一趟夫人带几位公子小姐来蓝城，是来李府探望苏老夫人的。苏老夫人是将军的姑母，早前嫁到了李家。将军小时候就同苏老夫人亲，所以后来也一直有走动。夫人这一趟原本是要带公子小姐住在李府的，但李府实在人太多，又吵闹，夫人到了蓝城才发现有了身孕，所以世子才将陆府暂借给夫人住。”
难怪了，早前她也还在想沈夫人有身孕，怎么还会带着孩子这么长途奔波。
陆衍同苏将军是表亲，所以陆衍将蓝城这处的宅子借给沈夫人暂住。这里清净，更适合沈夫人养胎，宝园这才清楚了沈夫人到蓝城的来龙去脉。
余妈又道，“这一趟除了来蓝城探望苏老夫人之外，还有一件要事。将军的祖母姓陆，也就是世子的姑祖母，世子这趟来蓝城原本就是拜祭自己的祖父祖母和其他陆家长辈的。世子临时回京，就只能是夫人代劳。正好苏老夫人这处说也要拜祭苏家的长辈，都葬在不远的地方，也在一处寺庙供奉，夫人就想着一道去，所以时间提前了半月。明日，夫人就要带着三位公子小姐同去，来回怎么都十天半月了。”
虽然宝园知晓不少世家之间都有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就像一张网，牢牢织在一起，但余妈说完，这绕来绕去的亲戚关系还是将喻宝园绕晕了，大抵就是，陆衍和苏将军是亲戚，所以沈夫人一道去拜祭。
宝园应声，“我知道，正好幼儿园这处也有不少新教具要准备，等明月几人回来，就能发现教室里多了很新东西。”
余妈也启颜，宝园这处，似是每日都有精神和活力，也事事都积极，值得期待。
“宝园公子，明日晨间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就会乘马车同李家一道离开蓝城。如果有事，你让人去趟李家，李家会让人送信给夫人。”临末，余妈又交待了声。
“好。”宝园送余妈。
等宝园送了余妈折回，便朝屋顶上说道，“明日开始，幼儿园要休假十日也，我想明日带祖母去逛蓝城，小九，你去吗？”
“不去！”屋顶上，仍旧不满的声音传来。
宝园又笑，“听说有好吃的酥油饼呀~”
屋顶上短暂安静，然后是轻哼一声。
宝园笑开。
*
翌日，宝园同祖母一道出门，祖母问道，“小九真不一起去吗？”
宝园笑道，“他闹脾气呢~今日我们慢慢逛去城西，让他休息一日。”
老太太抿唇，知晓让小九休息一日是真的。
屋顶上，小九看着喻宝园扶着老太太出了别苑，然后走远，他也在屋顶上伸了一会儿脖子，果然见喻宝园没有回来叫他的意思。
小九有些恼。
不去就不去！
他还不稀罕呢！
但等在屋顶上也看不到喻宝园和老太太身影的时候，小九两腮鼓起，气得似一条鱼。
喻宝园，竟然真的不带他去吃酥油饼！
小气！
不去就不去！
第038章 第038章 变故
第038章变故
小九不在, 宝园和庄老太太也没乘马车。
叶大夫叮嘱老太太有时间可以多走动，多看看外面，对眼睛的恢复都有帮助，所以不忙的休沐日, 宝园都会带祖母外出, 不远, 就在城中随意走走。
譬如今日, 走累了就歇会儿, 走走停停，也一路买了不少东西。有给明月，阿哲，小白的小布偶，小玩具；也有带祖母添置的首饰，祖母觉得贵重了，宝园笑道, 多少年没添置了？
祖母担心破费，宝园笑道, 年关不添了。
老太太眉眼间都是笑意, “等看得见了再添。”
也是, 宝园也跟着笑起来。
祖孙两人再次畅想老太太看得见之后的场景，喻宝园笑道，“祖母，你看, 这一条街都是吃食。等你看得见了之后, 我们就从这条街头这里开始, 一条街吃过去，一直吃到街尾去！”
老太太笑不可抑, “眼睛大，肚子小。”
当然，还少不了小九。
小九还生气着呢！
当然要买东西哄哄小孩子。
小九喜欢吃，今日原本是想跟着来吃酥油饼的，自己一个人在家中肯定馋哭了……
“要二十袋酥油饼。”宝园付账。
伙计诧异，“这么多，小哥家中好多人啊！”
宝园笑道，“家里的小孩子能吃。”
伙计笑了笑，利索包好递给她，“您收好！”
宝园接过，又重新伸手挽起祖母胳膊，笑嘻嘻道，“买了这么多酥油饼，这回回去，小九该高兴了。”
祖母叹道，“你总逗人家小九。”
宝园忍俊，“逗他好玩呀，祖母你没看见，他生气的时候，两腮鼓起，像条鲤鱼似的。”
祖母奈何摇头，“你呀！”
喻宝园笑出声来。
正好行至一处客栈前，祖孙两人寻了一处落座，随意要了些菜肴做午饭。
等待的间隙，往来了不少行人。
听邻桌的人说起，“听说了吗？这次好像平远王病重，整个京中的太医都去会诊了。”
“平远王府一门忠烈，平远王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婿，还有一个外孙都战死沙场，可歌可泣。”
“听说如今的平远王世子是老王爷的外孙，外孙的身份能破格承袭的爵位，可见天家的看重，是不想平远王府断了后续。”
“我还听说，平远王府的这位世子出生书香门第，好像就是咱们蓝城陆家的人。听说平远王早些年也将世子往军中送过，最后被天家召了回来。”
“为什么？”
“那还不好猜啊！总不能阖府的人都没了吧！这些连年征战，边关民不聊生，真正愿意去守着边关的封疆大吏又有几个？太平盛世，边关之苦没人看得到；连年征战，苦得还是边关将士和百姓。平远王府在西秦百姓心中的地位可不一般，老王爷病重，如果世子再陨在边关了，恐怕国中上下都得跟着震荡，朝堂也消停不了。”
“哎，可叹了平远王府一门英骨，如今王府里除了平远王，就剩了世子和一对龙凤胎。平远王府都要从卓改姓陆了，哪有什么世家是长久的？”
“来来来，喝酒。”
……
言辞间，小二也将宝园这桌的饭菜盛了上来，“客官，菜齐了，您慢用。”
“多谢了。”宝园收回了听八卦的耳朵，习惯性用开水烫筷子，然后再递给祖母。
“听人家说朝廷的事？”老太太方才没见她出声就知晓她在听。
宝园顿了顿，轻“嗯”一声。
早前她从佟名这里听到过平远王府和陆衍的身世，但佟名只是轻描淡写提了一句，倒是今日听到往来的行人说起平远王府的事，又有全然不同的感受。
原来是外祖父病重，陆衍才着急回京的……
陆衍是陆家的独子，那就是，这些近亲里，陆衍也只剩了一个外祖父了。
难怪走那么急。
虽然她一直觉得陆衍有些傲娇，但听到这些事，也会觉得感慨。
老太太给她夹菜，“不想了，快吃饭，吃完又去哪里？”
话题成功被祖母带离，宝园应道，“这处离医馆不远了，祖母，稍后我们去医馆一趟把。酥油饼，是上次早更给我说的，叶大夫爱吃。”
早更就是医馆药童的名字。
早更同宝园熟络，医馆和叶大夫的不少事都是早更告诉宝园的。
“叶大夫人好，又耐性，祖母你的眼睛能慢慢恢复，多亏了他。只是他人犟，多一个铜板都不收的，只有想着酥油饼这些小玩意儿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下。”
老太太知晓宝园心细。
老太太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宝园又赶紧喝了口汤，“我也吃好了，走吧。”
宝园拎起方才的袋子，扶了祖母出了客栈。
途中，又买了一袋糖果，“给早更的，叶大夫管他管得严，不让他吃糖。但小孩子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越喜欢做什么，还不如和他们约定好规则，他们愿意遵守。”
说到同小孩子一处，就一套一套的，老太太笑了笑。
刚从糖果铺子出来，走在路上，然后间前方几十余骑飞奔而来，沿途不少行人和摊铺都被撞倒或撞飞了去。
“祖母小心。”宝园眼疾手快，拉了祖母在身后避开。
但因为前面的摊铺被碰倒，还是有木板倒下，刮伤了宝园手背。
宝园吃痛，可只轻嘶了一声，就敛声，怕祖母听到担心。
几十余骑的末尾才疾驰而过，周围的人都怨声载道，老太太也心有余悸，“没事吧，宝园？”
宝园藏起手背，平静道，“没事没事，就是刚才吓倒了。”
“都是些什么人，冒冒失失的。”老太太感叹。
周围也有行人摔倒，宝园帮忙搀扶，行人叹道，“太无法无天了！这衙门的人都不管吗？”
“谁知道呢！”
“蓝城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人！”
周围都是议论人，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都说没见到官差或驻军制止。
也有人抱怨，指不定是哪家纨绔子弟！
“祖母，你没事吧？”宝园担心。
“我没事了。”老太太摇头。
宝园扶起她，心有余悸，“医馆不远了，我们早去早回吧。”
老太太点头。
小九不在，宝园觉得还是小心为好。
光天化日之下，蓝城又不是小地方，宝园总感觉哪里不对……
正好行至医馆门口。
换季天，风寒的人不少。
见宝园扶了老夫人入内，早更远远招手，也朝她兴高采烈跑来，“宝园哥哥！老太太，你们怎么来了？”
问诊应当在明日才是。
“正好今日带祖母出来走走，路过医馆，诶，收起来。”宝园将手中的糖袋子悄悄递给他。
早更看了看，嘻嘻笑道，“谢谢宝园哥哥。”
宝园俯身，笑着问道，“还记得吃糖的规则吗？”
早更点头，“记得，三日吃一颗，不能多吃。”
“哇，记得这么清楚，那肯定是遵守了规则的！”宝园‘恍然大悟’。
早更笑开，露出小缺牙。
“对了，叶大夫这两日眼皮还跳吗？”宝园忽然想起。
之前祖母的眼睛隔日就要来医馆这里治疗一次，但随着病情好转，眼下是隔三日才来，其实宝园也有三日没见到叶大夫了。
早更凑近，悄悄道，“还跳着呢~原本好了几日，又开始跳了，眼下还贴着白纸。”
“是吗？”宝园意外。
早更叹道，“焦头烂额的，刚才还骂了我，明明是他自己记错了。”
宝园安慰道，“看这一屋子的人，他肯定忙坏了。”
早更轻叹，“这两日病人真多。”
“换季嘛。”宝园环顾四周，确实人不少，宝园又道，“对了，上次不是说叶大夫喜欢酥油饼吗？想吃，又没有时间去排队，刚才路过，正好买了些，你帮我给叶大夫吧。这里人多，我同祖母就不进去了。”
早更过往都乐意帮忙的，但眼下还是忍不住不轻叹，“宝园哥哥，你还是自己给他送过去吧。今日人太多，我刚才拿错了药，叶大夫才骂过我，我眼下可不敢去，怕又被他骂，他今日好凶。”
宝园知晓叶大夫较真的时候是有些凶的。
而且，叶大夫对早更严苛，宝园不为难，“那我自己去，对了早更，你帮我寻处通风的地方，让祖母坐着等。”
早更点头，“好！”
宝园一面扶着祖母往早更指引的地方去，一面同她说道，“祖母，你先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叶大夫那里说说话就来。”
老太太手中拄着拐杖，慈祥点头。
这处在偏角落的地方，老太太今日不看病，不需要往前靠，所以在角落里倒也还好。
“那我先去了。”宝园起身。
“老太太我给您倒杯温水。”早更一直对宝园和老太太很好。
“好。”老太太却之不恭。
另一侧，宝园正好见到前一个病人出来，要等收拾整理之后，才会让下一个病人入内。
宝园简单说了声，然后先入了屋中，“叶大夫！”
听到她的声音，叶大夫吓一哆嗦。
宝园定睛一看，险些笑出声来，难怪这么一惊一乍的，原来是在对着铜镜往右眼皮上贴白纸。
宝园想起刚才早更说起他这两日右眼皮又一直在跳，整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宁。
叶大夫恼火看她，“怎么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宝园笑着上前，“叶大夫，是你贴得太专注了！”
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叶大夫握拳轻咳良两声，从铜镜前挪开，佯装不耐烦道，“不是明日吗？今日怎么来了？别说我同你熟悉啊，熟悉也不能插队，看外面等着多少人。”
宝园笑道，“今日不是来看病的，是来给你送酥油饼的！”
听到酥油饼三个字，叶大夫伸脖子。
宝园放在他跟前，“童记的酥油饼！不是想吃也排不到队，也没时间去排队吗？正好我们家有个小孩儿爱吃，买的时候，多带了一份。”
叶大夫一面皱眉，口中念叨着“早更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一面伸手拿了过来，哟，还真是童记的酥油饼。
“行了行了，既然你诚心诚意，我就收下了。晚些吃，现在要看病人，没看外面站大排吗？出去出去，别耽误我看病人。”叶大夫碎碎念着，但其实脸上都是笑意。
“那我走了，叶大夫，明日见。”宝园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屋外几声尖叫声，并着屋外的东西被碰撞倒地的声音。
宝园和叶大夫都愣住。
很快，屋外的尖叫声和哭闹声继续传来，宝园和叶大夫都回过神来，快步出了屋中。
第039章 第039章 手拿开
第039章手拿开
祖母还在屋外, 宝园心头一慌。
方才医馆中大堂中的那两声尖叫声和哭闹声，还有柜体碰撞后的倒地声都越发让人害怕！
叶大夫和宝园两人前后脚跑出屋中，眼前的一幕，让两人都骇然。
医馆大堂中和苑子中都是拿着刀剑的人, 各个面容狠戾, 穷凶极恶, 几个人刀尖上淌着血, 地上还有倒地的人, 方才的尖叫声和哭喊声应该就是……
宝园下意识环顾四周，找祖母身影。
祖母还在大堂里！
可方才呆过的角落里，没看到祖母身影。
祖母？
宝园眨了眨眼，心中就似缀了快沉石一般，沉甸甸的，但除了私下环顾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终于，宝园看到祖母同早更在一起。
宝园心中微舒, 安稳就好，安稳就好……
这帮闯入医馆的人还在呵斥着周围的人蹲下或跪下, 整个大堂中都是哭声, 但哭得厉害的也会被呵斥闭嘴。
宝园想去祖母那处, 但隔得有些远，中间就是拿到大刀和兵器的贼匪，也有一侧的人扯她衣袖，让她蹲下来。
宝园远远朝祖母看去, 只能跟着一道蹲下。
叶大夫却上前, “你们做什么？”
宝园想伸手拦他没拦住, 叶大夫已经上前。
几个贼匪模样的人纷纷转头，或好笑, 或玩味，或狠厉看向他。
“叶大夫。”宝园还是上前，拽了拽他衣袖，示意他不要冲动。谁都摸不清这群人是怎么到医馆的，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眼下就有人倒在血泊中，周围都是吓懵的人。
宝园也吓得不轻。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见到，有人倒在血泊中……
宝园不敢看堂中。
宝园虽然拽回了叶大夫，可几人的注意力还是到了叶大夫这处。原本在大堂中有十余人，眼下已经有三人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刀疤盖了一只眼睛，整个人又高大魁梧，让人毛骨悚然，应当是这群人的头目。
“你是这间医馆的大夫？”刀疤脸问起。
“是。”叶大夫不得不重新站出来，“这里是我的医馆，这里的人，都是我的病人。”
宝园抬眸看向叶大夫，忽然觉得平日里胆小如鼠，怕麻烦，又有些小气刻薄的叶大夫此时像换了个人一般。
“哦，就是说，这医馆里的人都听你的？”刀疤脸探究。
叶大夫自己也怕，隐在袖间的指尖攥紧，喉间也轻轻咽了咽，但朗声应是。
“那好，这医馆里的病人，大夫你都认识吧？”刀疤脸忽然这么笑着问，宝园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叶大夫点头，“是。”
“我这人哪，就不喜欢旁人骗我，你看看，他方才说他什么都没看到的，他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看到？”刀疤脸一面说话，一面拎起身侧蹲下的男子。
男子还打着颤，刀疤脸忽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男子瞪大了眼睛，剧痛下，难以置信，但又说不出话来，而后径直到底。
大堂中再度想起尖叫声和哭闹声，刀疤脸身后的人吼道，“都安静些。”
宝园眼中骇然。
叶大夫咬紧牙关，“你们还有王法吗？”
刀疤脸上前，“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身后的贼匪各个跟着笑起来。
刀疤脸又忽然问起，“大夫啊，这医馆里，还有别的什么医女和药童吗？”
宝园心中忽得一紧。
药童？
早更，早更和祖母在一起……
宝园紧张看向对侧，祖母和早更在对侧。
刀疤脸忽然问起这句，大堂中都知道医女和药童会有麻烦，叶大夫也没有吭声。
“大夫？”刀疤脸又问了声。
叶大夫还是没出声。
刀疤脸笑了起来，“没人呀。”
话音刚落，又抓起一侧的人，忽然厉声，“我再问一声，医馆里医女和药童有吗？”
大堂中不少孩子被吓哭，早更也吓倒。
老太太抱紧早更，轻声宽慰道，“没事，别出声。”
早跟打着抖。
“真没有啊？”刀疤脸眼见着就要抡刀子，被他抓起的男子心惊胆颤，“药童，药童！他是药童！他就是药童！”
男子指向角落中的早更。
刀疤脸扔了手中的人，转眸看向早更处，“你就是药童？”
早更当即吓得大哭。
祖母也颤颤抱紧他。
刀疤脸伦了刀子上前，“老太太，让开，我这人不杀女人，也不杀老人，更不杀老妪，但你要挡着我了，我也没办法了是不是？”
“你们要做什么！”叶大夫也追上前。
懵懵中，宝园也跟着上前。
因为祖母同早更一处。
祖母听到她脚步声，也看到她模糊的身影，不敢出声，但握紧她的手。
“来得正好，一个大夫，一个药童都在，看清楚了，别说谎，都在一起，谁说谎，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砍谁的头！”刀疤脸说完，从身后的人手中接过画卷，朝叶大夫和早更打开。
“看到了吗？有没有医治过这个病人？嗯？看仔细些，想清楚了再说。”
叶大夫和早更都看向画卷。
宝园也看向画卷，看到画像上的人时，宝园心底明显愣住。
这个人，这个人她见过……
虽然画像不可能那么像，但这个人长相很明显，颧骨很高，嘴角两颗痣，四方脸。
前些时候，她同祖母来医馆，就是第一次听早更说起叶大夫右眼皮跳的时候，她在苑中问早更，当时这个人从后苑出来，她见到过，的确是医馆的病人……
这群贼匪要找的人，是在医馆里。
“见过吗？”
一旁，刀疤脸再问了叶大夫和早更一次。
叶大夫没说话，早更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刀疤脸很烦哭闹声，当即刀要往早更脖子上架，平日里最胆小的叶大夫上前一步，挡在早更身前，“吓唬小孩子算什么？没见过。”
早更也愣住。
今日叶大夫还凶过他，眼下就挡在他身前。
“哦，是吗？”刀疤脸一把推开叶大夫，直接看向早更，“见过吗？”
凶神恶煞的表情，早更啼哭不止。
早更只有六七岁，哪里见过这种场景。
“都说了不要为难小孩子，我都没见过，他见过什么！”叶大夫恼意。
“哦，那就是见过了，继续搜！”刀疤脸笑起来。
叶大夫咬牙。
刀疤脸先前还没怎么留意，眼下忽然见到喻宝园，眉头微微皱了皱，蹲下，凑到喻宝园近处，“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喻宝园摇头。
“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刀疤脸刀就立在她跟前。
“姓喻，喻宝宁，红石镇人。”宝园尽量冷静。
青石镇就在红石镇附近，口音像，她也清楚镇子里的事。
“红石镇啊，镇里的水井枯了吗？”对方又问。
宝园咬唇，“红石镇，没有水井……”
对方果真嘿嘿笑起来，“去过的地方太多，忘了，是没水井。”
宝园心中微松，这一关是过了，但不知道还有什么。
“我真没见过你？”对方忽然凌声。
宝园下意识摇头。
这个反应是真的，刀疤脸尽收眼底。
很快，之前去医馆后苑搜人的贼匪折回，“没见到人，但搜到了这个，还没来得及烧掉。”
衣裳扔在大堂中，叶大夫脸色都变了。
“人在哪？”刀疤脸失了耐性。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就是个病人。”叶大夫陷入僵持。
刀疤脸也不好糊弄，“就是个病人，浑身都是刀伤，身上还有官府印记的病人，你都敢收？”
叶大夫语塞。
“还有这个。”刚才的人又拿出一个没有折完的蚱蜢。
一看就是做给小孩子的。
医馆中的药童只有早更一个。
顿时，刀疤脸拎起早更，尽量和颜悦色，“告诉叔叔，人呢？”
早更嚎啕大哭。
“啧啧啧，吵死了！”对方一恼火，顺势拿起刀子就朝着早更捅去。
周遭惊呼，宝园下意识伸手抱着早更，死死闭眼。
但没有痛楚传来，睁眼时，见是叶大夫挡在她和早更身前，鲜血溅在地板和衣衫上，宝园惊住，“叶大夫……”
宝园抱紧早更，眼底微红，身上颤-抖着不让早更看到。
“一屋子的病人，你一个做大夫的找什么死？”刀疤脸收刀，一手将叶大夫拔开，宝园攥紧掌心。
“来，来个人告诉我，人去哪儿了，要是没人知道，就一炷香杀一个。”刀疤脸让人点香。
大堂中皆尽惶恐。
刀疤脸继续道，“不用再等官府和驻军了，我就是官府，赶快！一炷香马上就到了，到手老子一刀砍一个！”
大堂中都是压低的哭声。
刀疤脸蹲下，重新看向抱紧早更的喻宝园，“你也认识这个吵死人的家伙？你们红石镇的人都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宝园没说话。
祖母和早更都在，这个人心态是扭曲的，越刺-激，越容易做疯狂的事。
刀疤脸看向早更，“小孩儿，叔叔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叔叔把你切成两段。”
“我不知道，呜呜，我不知道……”早更大哭。
小孩子越吓会越哭。
“没关系，不知道不要紧，刀架你脖子上就知道了。”刀疤脸不是吓唬人，早更吓得往宝园怀中钻，宝园抱着他，锋利的刀锋就架在她脖子上。
“宝园！”老太太吓倒。
“原来不叫宝宁啊，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刀疤脸抬手，用刀迫使她下巴抬起来，“嚯，长得还挺俊俏的！杀了倒是可惜了。”
宝园攥紧袖间，祖母还在，她不敢乱动。
就在对方的刀锋贴到脖子上，脖子上微微作疼的时候，刀疤脸身后的声音响起，“把你的脏手拿开。”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小九？
刀疤脸转身，缓缓看向身后。
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冷冰冰看他，“说你呢！”
第040章 第040章 争分夺秒
第040 章争分夺秒
刀疤脸起初还有些谨慎, 连声音都没听见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而且，苑中还有好几个他的人在，能悄无声息做到这般的人, 总共也没几个。
刀疤脸有一瞬间觉得棘手。
但这种棘手, 在看到身后就小九一人, 且手上连武器都没有的时候, 这种棘手又忽然间没有由来得降到了最低。
“我以为多大个人呢？结果是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刀疤脸刚说完, 方才脸色戒备的贼匪也都跟着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周围都是哄笑声，但小九好像没听见似的。
一直盯着他的手。
就是那只手，方才握着刀，架在喻宝园脖子上。
小九觉得碍眼。
刀疤脸起初还在嘲讽，但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这小鬼一直盯着他那只手看，让他莫名慎得慌, 恼意吼道，“你-他-妈一直盯着我手干什么？”
小九还是没说话, 也没移开目光。
宝园脑海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念头——小九可能是真想把他的手砍下来……
宝园愣住。
刀疤脸也终于被小九看得心里发慌, 使了使眼色, 小九背后的贼匪就会意，忽然抡刀上前。
“小九！”宝园惊呼。
小九连身都没转，还是死死盯着刀疤脸的那只手。
只是当身后的人影靠近小九时，小九忽然伸手摸向腰间, 从腰带处带出一把软剑来。
手起剑落, 快得就就一瞬的功夫, 旁人连眼都还未来得及眨，就见身后的人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然后在众人眼中的惊讶和难以置信里, 对方轰然倒地。
早前还跟着刀疤脸一起哄笑的众人顿时笑不出来了。
捏死老三就似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眼前这个小孩子太快了，而且下手很准！
道上行走，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看到用软剑的家伙，大都会绕道走。
软剑不似旁的刀剑，刚柔并济，极难使用。
一个人的随身武器大都是保命利器。
保命利器能用一把极难使用软剑的，一定不是善茬。
顿时，所有人手中的武器都握紧了。
老三牛高马大，魁梧彪悍，眼前的小孩子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忽然意识到这点，医馆中的贼匪都开始紧张起来，不敢马虎，甚至，有些焦灼。
“喻宝园，去门口。”小九言简意赅。
宝园会意，但，他们中间隔了一个刀疤脸，从这里到门口间还隔了好几个贼匪，怎，怎么过去？
“去啊！”小九又唤了一声。
宝园赶紧起身，一手扶起祖母，一手抱起早更，一点点往门口方向去。
原本见宝园起身，刀疤脸还皱了皱眉头，但碍于小九还在这里，双方僵持中，都没出声。
但见到早更搂紧喻宝园脖子，被喻宝园抱着往门口去的时候，刀疤脸还是咬牙，“一个都他.妈别地走！”
刀疤脸说完，周围几个人硬着头皮一起向小九围过去。
刀疤脸伸手去抓早更，小九挥剑，将刀疤脸逼退。
小九个头小，但极其灵活，灵活的身手再配上软剑，刀疤脸很吃亏。
“抓孩子！”刀疤脸大喊一声。
门口处的贼匪都围了过来。
小九又要护着宝园和老太太，又要应付刀疤脸这处，腹背受敌，渐渐陷入被动。
宝园眼看着就要到门口，刀疤脸一刀子扔过来，是冲着取她性命去的。
“喻宝园低头！”小九-大喊一声，扔了手中的软剑，软剑似钢绳一般缠上那把刀子，刀子咣当一声坠地，喻宝园幸免于难，但胳膊被刀锋刮伤，鲜血流了出来。
小九失了武器，和几个贼匪打抖在一起。
就在刀疤脸见缝插针上前，眼看着要抓住早更的时候，苑中的声音响起，“你不是找我吗？我在这里，不要为难一个孩子！”
“终于出来了！”刀疤脸一脸兴奋。
宝园认出就是画像上的那个人，也是早前在医馆中见到的那个人。
“带孩子先走。”那个人挡在她和刀疤脸中间，“为虎作伥，多行不义，还记得你自己是军中的人吗？”
这人说完，刀疤脸明显一愣，继而暴怒，也根本不再管宝园和其他人，就上前和此人纠缠。
“喻宝园，走！”小九出声。
宝园反应过来，“祖母，快！”
宝园怀中抱着早更，还牵着眼睛近乎看不见的祖母，脚下都是软的。
原本以为只有医馆中闯入了劫匪，出了医馆唤人救人就好，但等真正出了医馆才知道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整个医馆外的大街上已经乱成一片。
穿着不同衣裳的驻军，匪患，还有不知哪处的佣兵厮杀在一处，到处都是刀光和血腥。
喻宝园头皮发麻。
她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场场景，而小九只是叫她去门口，但她不知道到了门口还能往哪里去……
到处都是箭矢，尸体，还有燃烧的熊熊火焰，喻宝园早前哪里见过这般景象？
“宝园？”祖母唤她，她深吸一口，在想怎么宽慰，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唤她，“宝园公子！”
喻宝园顺势看去，只见医馆对面，停了一辆马车。
大东？
是大东！
难怪小九会让她去门口！
宝园如劫后余生一般。
虽然大东也同周围的人厮杀在一处，但身后明显好过周围的流寇，也朝一侧的大西和亭子道，“准备走。”
大西应声。
大东和亭子穿过街道，从宝园手中抱起早更，亭子护着祖母，宝园跟在中间，从医馆这处到了马车边上。
大东将早更放上马车，然后快速，“老太太，宝园公子，上马车！”
宝园扶着祖母上马车。
大西驾车，亭子同大西共乘，大东换了弓箭也呆在马车中，“走！”
近乎同一时间，马车飞驰而去。
“抓紧了！”大东提醒，“尽量低身。”
宝园和老太太都不由扶稳马车上的扶手，能压低身子便压低身子。
“小九！小九还在！”宝园想起小九还落在医馆这处，他们走了小九怎么办？
大东来不及细说，“低头！”
大东一手按下老夫人，一手按下宝园，“嗖嗖”两声 ，箭矢近乎是擦着头儿过去的，宝园吓得手脚冰冷，不敢动弹。
“别动！”大东说完又起身，拔出弓箭，对着马车后放出两箭。
瞬间，听到坠楼的声音。
宝园大气都不敢出！
大东这才有时间环顾马车外的两侧，一面警戒，一面道，“不用担心小九，他能跟上，他走屋顶比我们安全！”
宝园这才想起小九一惯都是在屋顶活动。
大东也问起，“小九怎么没出来？”
宝园一时也不知道，但忽然想起小九方才盯着刀疤脸右手的场景，难道是真的要……
大东又道，“他是不是同什么人扛上了？”
宝园点头。
“趴下！”大东又唤了声，宝园护着祖母和早更，“啪啪”几声，又箭矢在马车外落下，也有插上马车的，但陆府的马车极其结实，对方的箭还没有力道大到射穿马车的地步。
大东也拔箭，又干掉屋顶上的两个人。
马车前方，亭子的声音响起，“没事吧？”
马车前应当也在厮杀。
大东应声，“没事，走！”
宝园听得出大东也焦头烂额，对方在制高点，马车要过怎么都会受制。
“大东小心！”忽然间，大西的声音响起。
早前都是亭子提醒，这次直接是大西出声。
大东想都没想，大喊一声，“趴下！”
顿时护在宝园几人身前，叮叮哐哐如同下雨的声音一般，无数多的箭矢疯狂打在马车上。
宝园也听到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大东？
而突然间，如箭雨一般的声音消失，然后是两侧楼顶上纷纷坠楼的声音。
大东闷哼一声，伸手拔出了刚才射入身后的箭矢，马车前，亭子也如劫后余生般，“是小九跟上来了。”
小九是走屋顶的，方才的箭雨都是屋顶的布防，都被小九端了。
大东撩起车窗上的帘栊，短暂向窗外看去，宝园也刚好能看到对面屋顶上，小九极快得速度在各个屋顶上或奔跑，或跳跃，始终保持着跟着马车一道，或是在马车前后。
小九在屋顶行动便捷，而且还能侦查到周围的情况。
自从小九赶到，再没有遇到过箭雨。
马车疾驰着，遇到的追兵和前方的阻拦都被亭子，大东和小九解决了。
虽然马车外还是厮杀声，但也渐渐安全下来。
早更也一直听话的没有哭，在宝园怀中靠着。
“大东，你没事吧？”宝园见他背后流血。
“小伤，没事。”大东还是保持警醒。
老太太也叹道，“怎么，城中这么多贼匪？”
大东应道，“老太太，恐怕不是贼匪，是扮作贼匪模样的人。”
宝园愣住，也问起，“那，城中的驻军呢？”
大东摇头，“蓝城应当被攻陷了，对方扮作贼匪的模样潜入了进来，这么训练有素，布防到位，是贼匪和流寇的可能很小。扮作贼匪肯定有原因，但眼下是探究不到了，先回别苑再说。”
“别苑？”宝园意外。
如果蓝城都被攻陷了，别苑能固若金汤？
大东低声道，“别苑里有密道出城。”
宝园恍然大悟，这里是陆家的祖宅，不可能一点屏障都没有，而且陆衍早前还在，以陆衍的性子不可能毫无准备。
陆府太明显了，密道开在对面别苑里，反而不引人注目。
宝园看到了一线生机。
“祖母……”宝园握住祖母的手，祖母轻声道，“我没事。”
“大东，你们怎么会过来医馆的？”宝园问起。
大东应道，“城中忽然生乱，小九说你们去城东了，就让我和亭子，大西一起往城西来，留了三两个人在别苑守着……”
宝园心中唏嘘，幸亏小九今日及时，但叶大夫……
想起叶大夫，宝园心头感叹。
“先出蓝城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等出了蓝城才知道。”大东言罢，马车在别苑后门停下。
“快！”亭子撩起帘栊。
大西和大东一人在前开路，一人断后，小九跃身上了屋顶中。
“有人来了，快走！”屋顶上，小九提醒。
大东最后一个入内，阖上后苑大门。转眼间，一群流匪模样的人从方才的位置跑过，就贴着大东身后的大门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