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青通过陈睫推送的联系人名片里,添加上了谢斯风。
聊天中得知,对方航班稍微推迟了一点,这周三才从特罗姆瑟出发的。
没有直达北京的航班,此刻正待在机场等待接下来的中转。抵达北京,预计是10多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酒店已经提前预定好,休息一天倒倒时差。转天,就到了周赴渝为他攒的接风洗尘宴。
赵文青前一天晚上休息的时候,同蒋延庆聊起过这件事,结果对方听是在认真听,但压根没听进去。
自打谢斯风一声招呼不打就去国外后,他同对方的联系频次减少许多。
几十年过去,也就周赴渝还同对方保持着密切联系。
蒋延庆长手一伸,将她手中的手机抽走。低着头,滑动着两人的聊天记录。末了,冷淡点评一句,“周赴渝攒的局,他自己去操心就好了。至于谢斯风具体什么时候回北京,我不关心。”
扫了一眼聊天消息,将手机搁在床头柜。顷身,熄掉了桌面上的小夜灯。
像从前很多个夜晚一般,动作自然地将赵文青揽进自己的怀中。
天冷的时候,赵文青很喜欢这种彼此拥着身体入睡的感觉。她喜欢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喜欢嗅他衣服上淡淡的草木香。
可现在天气渐渐炎热。尽管暂时还到不了要开空调的地步。
房间的百叶窗打开的时候,风从密密的树林吹来,人躺在房间里,体感舒适。
因此,蒋延庆的体温,在这一刻显得过于炙热了。
这个姿势维持不到两秒。赵文青动了动身体,调整姿势,将自己和蒋延庆的距离拉开。
谁料,刚挣了一下,两人的距离还没拉开,就又被人重新圈了回来。
“分开睡。”她嘟囔,“太热了。”
蒋延庆睁眼看她,漆黑沉敛的视线扫过,夜色下那张素净的脸。
松了手,支起身体从一旁的立体柜上,取出之前搁置的遥控器。
紧接着,“滴——”的一声,室内的空调开始吹出稍冷的风。
赵文青还不明所以。
下一刻,原本只是松松搭着的被子,被人提到下巴下,那句“做什么?”还没说出口,身侧之人躺下,将她重新带到怀里。
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这下可以了吗?”
“……”
赵文青很是无奈,“嗯。”-
周五中午,太阳高挂树梢,光线却是较为温和的。
修复室外的小树正在随着微风“沙沙”摆动,投落到地面不规则的绿荫,也在轻扭腰身。
现在是午休时间,赵文青将躺椅展开,放在树荫底下。
人躺上去,点开微信后,才发现周赴渝不知道什么时候建了个群,将他们这些除了谢斯风本人,其余的老朋友都拉进了群里。
最新消息:
周赴渝:【地址我发群里头了,今天晚上大家记得都来哈。大老板们再怎么忙碌,也要给自己适当的时间歇息歇息。】
程宿茗:【行了,你就别油嘴滑舌了。】
【阿雅今天身体不舒服,就不能跟着过来了。晚一点我下了班,直接过来。】
周赴渝:【行。】
程宿茗:【老谢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不清楚,但应该是这样。晚上你过来的时候,直接问他本人。这小子,我一肚子话憋着难受,非得搞个清楚。】
周赴渝发了一大串,发现赵文青同蒋延庆一个字都没回复。
有心想缓和蒋延庆同谢斯风的关系,但又拿不准对方此刻是不是在忙,压根没时间看消息。
于是打了个曲折线路,【@赵文青今天和老蒋可别忘记局儿了。咱几个也已经很久没一起聚聚了,正好聊聊。】
【知道了。】
赵文青躺在绿荫下,【我先午休,下午还要继续工作,等我下班再详聊。】
周赴渝:【好。】
赵文青退出聊天框,给蒋延庆发了条消息,谁料对方消息倒是回得挺迅速。
那么大概群里的消息也都看见了,就是单纯懒得回复。
她问:【刚才群里消息,你都看见了吧?】
【嗯。】
【我今天没开车过来,到时候下班要先回家里换套衣服。你今天公司忙不忙,要是比较忙,我到时候弄完过去找你。】
【不忙。】蒋延庆靠坐在办公椅,视线盯着消息,唇边衔着极淡的弧度,【我去接你下班。】
可惜赵文青看完那句‘不忙’后,就将手机锁屏了。
她不大爱长时间看电子产品,除非工作需要,一般时候,手机于她而言都是回复简讯的工具。
从事这门行当,用眼频繁。时间看屏幕久了,容易不大舒服。
午休过后,继续工作。这阵子的任务,是修复一座
乾隆时期的铜镀金大型钟。
它原本一直都是在库房里放置,最近展览需要,就从里头搬了出来。
工作时间,赵文青全神贯注,几乎不会被外界事物干扰。就这样,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
醒神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了。
赵文青忙完手上的事,将东西收拾好。转而将自己的防晒外套套上,同周津道别后,出了门。
工作时间,她向来穿得随意。
一件纯黑色的修身长袖,外面套一件杏色的防晒衣。从自己的通勤包里将遮阳帽翻出来,戴在脑袋上,站在修复室外的水龙头下冲手。
因为传统的钟表修复讲究的是用煤油清洗机械构件,双手必须长年累月地浸泡在煤油里。有时候光是洗手,就得花上一个小时。
鼻子、手,哪样都受不了。
她用洗洁精简单搓了下手掌,再用清水浸泡一下。收拾好后,打卡下班。
从故宫走出来,还没发现蒋延庆的车已经停了进来。被对方“滴”了一声,转头看去,发现熟悉的车牌号。
非常意外。
走上前,拉开车门坐进去。将遮阳帽取下来,往前随手一放,“你怎么过来了?”
“没看我消息的后半截?”蒋延庆单手打着方向盘,将车驶离停车位,“接蒋太太下班呢。”
“是吗?”
赵文青笑说,“周赴渝他们催你没?我刚看了下群消息,他们好像都已经出发了。”
“不用管他们。”
蒋延庆眯了眯眼睛,将车驶入主干道,看了眼时间,“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等着吧。”
赵文青其实也本不想弄得太麻烦的,不过身上似乎有股淡淡的煤油味。也可能是她的错觉。
但还是有点忍耐不了,让蒋延庆给大家说一声可能会晚点到,去了淋浴间冲了个澡。
换上了一件黑色圆领正肩短衫,下面是一条浅杏色高腰长裙。头发盘了个低马尾,耳边缀着两粒珍珠耳饰。
收拾完,出了房间。发现蒋延庆就靠在屋外的墙壁上,身上原本的正装换掉了,现在这身夹克看起来休闲、年轻许多。
他低着头正在看手机。大概是周赴渝组的群聊里发出的消息。
“等很久了?”
“没。”
蒋延庆听见声,收起手机。笑着走上前,揽过她的腰肢,“出门吧。”-
两人按照周赴渝发的位置进行导航,过去的时候,除了谢斯风,其余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
见到他俩,原本还算沉静的包间,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平常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因素,大家聚在一块儿的时间很少。
只不过老友相见,哪怕很长时间没怎么联系过,这一刻也没多生疏。
从前那些个爱逗赵文青的,哪怕过了几十年,哪怕她现在已经成为蒋延庆的妻子,也仍逃不脱。
大家会开玩笑,却又都很默契地避讳掉了两人曾是兄妹的这段过往。
“够了啊。”
蒋延庆抽出一旁的椅子,让赵文青先坐下,自己则坐在她的身旁。
大家闲散地聊着天。不多时,今天的主人公才姗姗来迟。
一进屋,忍不住感叹,“这十几年没怎么回来,北京真是大变样。一到周末,就堵得厉害。就你刚发来的地址,我兜兜转转大半天,才找到。”
“行了,你这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多堵堵,你就习惯了。”程宿茗拍拍身侧的座位,“快过来坐。”
“你小子,在挪威那边过得如何?”他问,“这么多年,干出你想要的事业了吗?”
“好汉不提当年勇。”谢斯风笑说,“已经落魄了。这不就回国了,还指望着兄弟们提携提携我呢。”
“去你的。”-
天色暗淡,院中的地灯皆已点亮,溪边的水在淙淙地流淌。
迎客松正对弯月,树下水面轻漾,吹皱了月影。
这是一家茶室雅间。
室内垂下房梁的三角灯,折出暖黄的光。
从前年少轻狂的时候,偶尔会偷摸着烟酒不忌,试图寻求神经上的刺激。
现在年岁上涨,心态成熟,办公间常年备着的也都是从各处搜罗而来的好茶。
蒋延庆抬手,从一旁的茶壶中滗出茶水,递给身侧的赵文青。而后抬眼,不冷不淡地看向周赴渝,“你组的局。说吧,什么想法?”
“那还不是谢斯风回来了,”周赴渝朗声笑,手臂一展,搭在对方的肩上,轻撞一下,“这人去国外几十年,也真是耐得住。狠心肠得很,也不舍得回来看我们一眼。”
“呵呵。”
“上次在挪威,难得碰上,原本想着大家一起坐下叙叙旧的。”谢斯风见蒋延庆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也没恼。
目光移去赵文青脸上,话是对着她说的,“不过工作缘故,等闲下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回国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嗯?”
蒋延庆手搭在椅背,姿态闲散靠着,唇边衔着笑,“所以,这次回国,不走了?”
“瞧你这话说的。”程宿茗不赞同的语气,“留下来多好,咱们都在这儿。有空一起聚聚,否则一个人在外,多孤苦伶仃。”
说完,八卦地撞了撞他的胳膊肘,“况且我听说。你小子,现在还单身着呢?”
“暂时没遇上合适的。”
“你说你当年追在陈斐俞身后,还跟着人家跑出国了。结果,现在我听说人家小孩现在都上中学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兄弟,要不要这么扎心?”谢斯风揉了揉胸膛,装作一副被刺到的模样,转瞬又插科打诨,“人到中年,什么都有了。对于感情的事,慢慢的也就不着急了。”
“这事现在讲究的,只有缘分二字。况且,我一个当事人都不着急,你在激动什么?”
……-
程宿茗的妻子—舒雅,今天没有来。
赵文青偶尔听听他们的谈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和陈睫俩人坐在一旁,交流着最近生活中发生的有趣事。
谈到一半的时候,放在包包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
她同陈睫致歉后,捞过手机一看,发现是女儿的班主任打过来的。
其实原本想着今天给蒋珈禾请假,今天不上晚自习,带她一块儿过来玩的。
只是昨晚沟通后,对方表示抗拒。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一大早,就跑去上学了。想来最近的学习积极性很高涨,这是一件好事。
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会班主任的电话就打到手机上了。
“我先出去接个电话,待会再聊。”赵文青给陈睫打了个招呼,便起了身。
拉开扇门,站在空旷的庭院里。耳边是溪流虫鸣,她身子半靠在墙上接了电话。
“秦老师你好,”赵文青开门见山,语气轻柔,“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珈禾在学校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秦雨知道对方误会了,赶忙否认,“不是不是。”
“很抱歉这个时间点打扰你们,不过有些话我作为班主任还是不得不告知于你们。”
她站在教室门外,看着教室里心事沉沉的蒋珈禾,斟酌再三,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孩子们精神多少有点紧绷。但是也有不少孩子过于放纵自己了。青春期,处于对异性朦胧的探求期,不少孩子背地里在谈朋友。”
“作为过来人,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高考在即。”
说到这,秦雨语气一顿。
似乎才想起来对面之人,就在不久给学校捐了一栋教学楼。这种大手笔,岂非是寻常人家。
高考是通往成功的一条路径,但不是必选项。
在这样的家庭中,或许早为子女谋划好了未来的出路。相比学习成绩,也许对方更加关注的是子女的身心健康。
不过,这种想法转瞬即逝,“珈禾最近的进步有目共睹。物理成绩提升了不少,
学习劲头相比从前也更足了些。”
“只不过,最近她上课似乎有点走神。”秦雨舔了舔唇瓣,忽然觉得有点口干,“好些次,我喊她时,她都没太大反应。常常盯着一个地方发怔,时而苦恼。”
“秦老师,您直说吧。”赵文青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
秦雨坦明来意:“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能否来学校一趟。”
赵文青回来的时候,心事重重。蒋延庆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抽空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问了一嘴,“怎么了?”
“刚才是谁的电话?”
“珈禾的班主任。”赵文青说,“她让我们去学校一趟。”
“她闯祸了?”
“不是。”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程宿茗眼尖注意到这一幕,“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说说,从你俩结婚到现在,要不要还这么腻歪?”
“不是,”赵文青语气无奈,“今天有点事,可能要先失陪了。”
周赴渝询问:“怎么了?”
“学校里有点事?”
“是珈禾吗?”谢斯风捕捉到关键词,表示理解,“你们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和宿茗他们在这儿,改天有机会,我们几个再重新续上。”
第22章 22“你哥哥有女朋友吗?”
同大家告别,赵文青拿起包挎在自己肩膀,同蒋延庆一道出了包间的门。
在室内的时候,体感温度还算舒适,此刻站在屋外,有点儿冷。
她迎着晚灯走着,夜风忽至,柔顺的头发飘起。
大概是心中心事过重,出了门,压根就忘记了身后的蒋延庆。
对方迈开长腿,跟在她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赵文青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的人,“蒋延庆。”
“嗯?”
“最近女儿在家,有发生什么事吗?”她在心中复盘着,“刚才秦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女儿最近在学校上课时有点走神了,好些时候,老师叫她都没反应。”
“所以呢?”蒋延庆走她身后。两人身影叠在一块,融进婆娑的树影中。
只不过,他的影子比她的高出那么一截,“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没闯祸,说明是一大进步了。”他笑说,“谁上课都会有走神的时候。青春期,少男少女们都会有一点自己难言的心事。如果她不愿意告诉我们,那说明这是属于她的秘密。”
“你倒是看得开。”
“别担心。”蒋延庆知道妻子也是担心,平常虽然没说点什么,但是对于女儿的事,都是异常上心的,“最近小禾的进步,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前几天,物理老师不是还夸过她吗?”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与其在这儿杞人忧天,不如等到了学校,看看老师怎么说。针对问题提出可操作的措施,这叫‘对症下药’。”
“嗯。”
赵文青心下渐渐松懈许多。
其实在秦雨的那番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心中渐感惭愧。
如果女儿在学校的状态是真的,那么大概不是一天两天的,应该产生了好一阵子了。
而她在家中,竟然一点都没发现。是她疏忽了。
“怎么了?”
“如果要是觉得被请到学校,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蒋延庆见她低着眼睫,唇边衔着笑调侃,“要不要我给你传授点经验?”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蒋珈禾被请家长,早前那都是粗茶淡饭般的存在。不过这事,先前都是家里头的阿姨去到学校的。
因为女儿在学校里留存的号码,没有一个是他们两个的。
后来,从阿姨口中得知这件事后,赵文青要来了秦雨的联系方式。
给对方阐明了情况,此后蒋珈禾的大多数消息,都是直接和她沟通的。
某些事虽然严重,但蒋延庆处理起来也不拖泥带水。往往赵文青人还在外地,事情便已经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在他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
这还是头一遭,夫妻俩人一同出席。
蒋延庆慢悠悠地道,“也确实,和我比起来,你以家长这个身份同老师打交道的经验是少之甚少的。”
“怎么,这难道还挺光荣吗?”赵文青抿过他话中的意思,也想到从前发生的事,“这么久了,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不是我想记得清楚,”他将手臂搭在她的肩头,两人身体渐渐靠拢,无奈地叹声气,“实在是频次太多了。”
这还是赵文青中学时候发生的事,一打眼二十年多年就过去了。
那时候,蒋延庆即将大学毕业。
原本打算申请前往国外留学,进行为期三年的研究生生活。只不过,沈诵兰同蒋平国对于国外没什么好印象。
他们始终坚信,国外的月亮并非就一定比国内圆。
因此择校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保研到本校。当然也不全是父母的原因,沉思过后,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
学校离家近。
放假的时候,同大学时期并未有多少的改变。没课的时候,就会回来陪赵文青,照顾她的生活。
那时候爸妈工作繁忙,妹妹刚转入新的学校,还没完全适应。或者说,对于上一个学校留存的阴影仍心有余悸。
进入新的学校,因为性格原因,没少被请家长。她不想让爸妈知道这件事,于是不得不拜托蒋延庆出席班级里的绝大多数的会议。
在赵文青的成长过程中,大多数时候,蒋延庆并非仅仅只是充当哥哥这一个角色。
年轻、身量高且长相好看的男生,在一群中年人里瞬间脱颖而出。
在这个青春期躁动的年纪里,赵文青也没少因为蒋延庆,而被班里头的一些女生旁敲侧击地询问。
她们会围在自己的身边,“赵文青,今天还是你哥哥来学校参加家长会吗?”
“你哥哥多大了?”
“你哥哥有女朋友了吗?”
“你哥哥今天几点来学校?”
“嗯?”赵文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多数时候,她都不太想回应这些问题,摆了摆头,“我也不知道。”
“好吧。”
“那下次,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
这件事,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从来也没告诉过蒋延庆。
如今旧事重提,赵文青原本因女儿的事而忧心的情绪冲淡许多。
她笑着搡了搡蒋延庆的胳膊,“怎么,让你来给我开家长会和被老师谈话,你现在不乐意了?”
“哪有。”
蒋延庆眼尾上扬,“我很高兴,你那时候肯告诉我这些。”-
秦雨挂断电话,内心多少还是有点懊悔与忐忑。
觉得自己这事儿是不是自己有点多管闲事、杞人忧天了,毕竟这事没有确凿的证据。
作为新手教师兼班主任,该如何同家长进行有效沟通,将学校在校情况同家长阐明,做到良性的家校共育。
至今为止,她还在摸索时期。
不过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事是真的,在学业的关键阶段,对于孩子多少会产生影响。
如果不能做到正确的引导,也会影响孩子成长过程中三观的正确养成。
如此一想,发现自己无法做到坐视不管。
今天这通电话拨得较晚,也的确是事出突然。
秦雨听说平常蒋珈禾在学校里出现的问题,大多都是家里的其他人过来处理的。
唯有上次,是她父亲出面的。
这次给赵文青拨打的电话,想了许多种情况,没想到这次过来的是夫妻俩人。
一时间,略显局促。想起上次发生的那些事,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晚自习,无需坐班的老师已经下班了。其余老师,要么去上晚自习了,要么去楼底下查班了。
秦雨因为早前拨过的那通电话,一直待在教室里改前天晚自习做的测验卷。
见到来人,稳住情绪后,让对方入座一旁的沙发。
“秦老师,珈禾在最近在学校具体什么
情况?“蒋延庆声线平稳,“麻烦细说一下。”
赵文青坐在沙发上,静静听着两人的沟通。
起初是担忧的,但那份低落的情绪,因着蒋延庆,现在已经散去许多。
难得在女儿的教育问题上,没有搭腔。
赵文青沉默,难得再蒋珈禾教育上,没有搭腔。反观蒋延庆,打从听见这个消息的那刻,似乎看起来也并没有太激动。
起初她还没能找到合适的形容词。那么当下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秦雨在谈话中逐渐进入状态,同赵文青和蒋延庆俩人分析着。
毕竟,既然拨出了这通电话,除了课堂上的表现外,其余方面自然也是有迹可循。
“孩子现在在青春期,如果产生这种想法也属实正常。”她对赵文青道,“只是,我们做家长的,还是要引导孩子走向正确的道路。”
赵文青认真地听着。末了,她将自己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是少钦那孩子吗?”
“不是不是。”秦雨摆了摆手,连忙否认,“我想你们是误会我的意思了。珈禾这孩子,目前没有谈恋爱。只是随着高考的临近,压力过大的同时,许多同学有点放纵自我沉溺的意味。只是据我观察,她可能有这个苗头和趋向。”
“对于这个时期的孩子,早恋并非是可取的。作为家长,在这方面有时候还是需要多多关注一下。”
赵文青点点头,“我明白了。”
蒋延庆指尖点在桌面,眼神分明是看着的,神情却漫不经心,像是压根就没在听。
发现赵文青正盯着自己看,于是收了手上的动作,同秦雨道,“我知道了。”
“感谢您对珈禾的关注。”
“这些天,我们作为家长的会好好关注孩子的情感需求。”他起身,陈述自己的请求,“但今天这件事,还请不要告诉她。”-
沈朝盈因为学委发数学作业的时候,少发了一份自己的。
于是晚自习写完作业的时候,她来到老师的办公位找自己的作业。
找了一会,在角落找到了。
本打算拿了作业,就回教室的。
没想到刚从桌子底下钻出个脑袋,就看见蒋延庆同赵文青走了进来。
因为上次那件事,她认识他们两个。
也许是有愧,她也不知道当下那刻究竟是为什么,又重新缩了回去,就这样捱到两人离开。
索性,时间只过去了二十分钟不到。
见两人一出门,沈朝盈立刻从办公位爬出来,抓起自己的作业就往外去。
秦雨被吓一跳,“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刚来,”沈朝盈撒了谎,“我的数学作业学委忘发了,所以来办公室找找。”
“嗯。”
秦雨看见她手上的作业本,“赶快回教室吧,马上就要下晚自习了。”
闻言,沈朝盈没再说话,径直跑了出去。
原以为他们两个都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并未走远,就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吓了一跳,立马落荒而逃。
“我们两个有这么吓人吗?”赵文青和人四目相对,被突然冒出来的女生吓到了,见她急急忙忙离开的模样,“不过,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去的办公室?”
“不知道。”
上次的事情,赵文青没来学校处理,蒋延庆回去之后,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并没同赵文青聊起过。这会,谁都没认出来-
沈朝盈回了班里,刚好打了下课铃,她原本打算直接回到自己的座位的。
想了想,临时改变了方向,来到了蒋珈禾的位置旁。
目不斜视,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你爸妈来学校了,我刚在办公室找作业的时候碰到他们了。”
说完,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迅速离开。
“她刚才说什么?”蒋珈禾还没回过神,指了指沈朝盈离开的背影,问身旁正在写数学大题的宗少钦,“你听清没?”
“嗯?”宗少钦停了笔,正眼看她,“你最近是不是犯事了?”
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他挑了下眉,陈述了一遍对方话里的意思,“刚她说,在办公室看见你爸妈了。”
“什么?”蒋珈禾皱眉,有点不信,“真的假的?我怎么都不知道?我也没干什么吧,最近可是传说中的五好青年,学习成绩还进步了。叫我爸妈干嘛,还特地把他们叫学校。”
“难不成是要当面表扬我?”
“不行,我得去看看。”
“回来。”宗少钦拽住她的胳臂,将人摁回了座位,“马上都要上课了。你最近不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有什么事,你回家再问。距离放学,也就不到三小时。”
“我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他说,“因为你最近确实没犯事。”
“……”
蒋珈禾想想也是,于是坐回了座位。
不过目光下意识往沈朝盈那瞥了一眼,不得不说最近这人奇怪的很。她刚把目光望过去,对方迅速别开了眼。
自从家里发生那些事后,她在学校低调了许多。有些时候,会让人怀疑班里头真的有这么一号人吗。
“沈朝盈他们家最近还好吗?”
“我和她又不熟,能知道什么?”宗少钦接过前桌递来的试卷,给蒋珈禾留了一份后,继续往后传,“不过我听我爸妈闲聊时说过,自从他们家里出了那事之后,好像就一直没太平过。”
“哦。”
闻言,蒋珈禾没再说什么。
不过,她原本以为赵文青他们如果真的来到学校的话,应该会在离开的时候,把自己也一起带回去的。
没想到等到下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也没看见熟悉的人出现。
下了晚自习回家,家里头静悄悄的。父母两人都不在一层楼的客厅。
在书房写作业,阿姨送上水果和夜宵上来的时候,蒋珈禾问了一嘴赵文青和蒋延庆的事情。
对方说今天两人都是晚上快八点多才回来的,并不是从前的时间点。
简直奇了怪了。
她知道两人今天有聚会,原本是要带自己出门的,不过被她以学习为由拒绝了。
如果沈朝盈没有骗自己,那赵文青和蒋延庆便是在聚会中途被老师的电话叫过来的。
在这个时段,肯定是有事要说,估计也不是什么当面表扬的好事。
可如果是坏事,她也想不到自己最近在学校闯了什么祸。
自从那趟出行回来,自己在学校里头都老实本分多了,每天晚自习也都留了下来。
而且,如果是不好的事。在她放学到家前,两人应该都坐在了客厅,亦或者在她学习的书房等着,摆出一副要谈心的架势。
然而今天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总不会这个时候过来,是谈捐的那栋楼的动土事宜,以及后续的具体安排吧?
以至于去到老师办公室,大概只是顺带过问一下自己最近的学业问题。
一谈到这儿,蒋珈禾感觉有点头疼了。
虽然最近进步不小,可当父母太过优秀时,作为子女的如若追赶不上对方的步伐,只会觉得好似一座无形的大山时时刻刻都悬在头上。
第23章 23蚊子叮的。
关于蒋珈禾早恋一事,赵文青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
女儿每天在家的现状,感觉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可那句话,多少还是让她多留了个心眼。
这几天,她偶尔会借着上楼端水果的机会,看看女儿在做什么。
也因为这事,没少被蒋延庆调侃。不过也没大在意,这几天还是老样子。
也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原本正打算放弃观察,任其自由生长的时候。
赵文青还真发现了点不同
之处,每到假期的时候,女儿查看手机的频次相对往日,变高了许多。
不是用手机看视频,也不是用它打游戏。
屏幕明明灭灭,更像是在等待谁的消息。
某天夜里,赵文青来到二楼的卧室。
本打算同蒋珈禾商量一下,这周末她和蒋延庆一同带她去周边转转的。
没想到推门进去的时候,女儿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手机是不是“滴滴”响起。听起来是q.q这个聊天软件有消息进入时,自动发出的提示音。
她没有进去,站在门外观察了一会-
蒋延庆在书房处理完工作,阖上电脑,正准备回房间抱着赵文青睡觉的。
结果进了卧室,里面空空如也,原本正在里头做护肤保养工作的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他走进一旁的浴室,推开门,里面也没看见她的身影。
直到给赵文青发了一条消息,对方消息回复得很快,【我在女儿的房间。你工作处理完了吗?要是没有其他事情,你快下来!】
【知道了。】
蒋延庆回复完消息,锁屏将手机放进裤子口袋。走楼梯下来,拐进二楼的长廊最里处。
房间的门是敞开的。他走了进去,也就在那看见了刚才消失的人。
她没有进到房间里,只是站在女儿的卧房外,一副做贼的模样。
他抬腿,朝妻子靠近,“怎么到这儿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
“那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蒋延庆上下扫了赵文青一样,笑着点评,“你这副样子,感觉和做贼一样。”
“怎么说话的呢。”赵文青不乐意了,单手叉着腰,想说个究竟。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行为,瞬间歇菜了,长长叹一口气,“唉……”
“那还不是秦老师说,珈禾可能早恋了吗?”
“你很担心?”蒋延庆从她话里抿出点意思,若有所思道,“所以这几天,才会看起来如此反常。”
“真的吗?”
赵文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表示怀疑,“这么明显的吗?”
“嗯。”蒋延庆问她,“观察这么多天,有结果了吗?”
“暂时没有。”
赵文青其实内心还是比较好奇的,“不过我还是蛮好奇的,珈禾喜欢的男生是怎么样的。从前只当年纪小,心中也一直没什么感觉,没想到一晃就成年了,到了躁动的青春期。”
“她似乎也没和我们谈起这件事。我也一直不知道,她心中的择偶标准是怎么样的。”
“嗯?”
蒋延庆问她,“现在不担心了?”
“不,我还是很担心的。”赵文青眯着眼睛,透过门缝望向里头的场景,“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喜欢的人。倘若珈禾真的有心仪的男生的,我还是很期待她选择告诉我的那一天的。”
“不过,我怕就怕在,她喜欢的男生,是不是网络上的。”她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现在互联网发展得这么快,那些短视频直播里头的男主播各个都是年轻的小孩。长得好看,嘴巴也甜,很轻易地就让人沉溺其中……”
“你的意思是,嫌弃我老了?”蒋延庆鼻子哼出一声,不爽快的语气,“比不上现在年轻的孩子们了。”
“蒋先生,”赵文青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请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就是担心,现在网络太发达,陷阱也多。”她陈述自己的担忧,“就怕遇上杀猪盘的。”
人心尚且隔肚皮。隔着一条透明的网线,谁也不清楚对方是怎样的人。
真的好,假的也罢,谁也保证不了,自己会不会是受骗的那个。
蒋珈禾还年轻,倘若真有喜欢的人,在她看来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像是网恋这种事情,作为母亲,她无法不去担忧。
“世风日下,人心险恶。你这个当爸的,就能做到全然放心?”
蒋延庆闻言,将视线转去透光的门缝。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房间里极微淡的一抹光。
到这个时候,他想着的居然是,女儿多少还是记得他从前说过的话,夜里不摸黑玩手机。
要开灯,否则对眼睛不好。
不过,这样的事从前很少发生在蒋珈禾身上。
“担心也没用。”他的声音沉稳,抚平了赵文青心中的不安,“是不是网恋这件事,都只是我们心中的推测,不能就这样仓促地下了结论。这件事,我不太好出面询问,等过两天,我们再试探试探她心中的想法。”
“嗯。”
赵文青点了点头,拉过蒋延庆的手,将他带离蒋珈禾的房门前。
她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推着他的脊背,将人往屋外赶,“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两人往楼上走着,今天月亮罢了工,窗外斜斜飘着针尖般的雨丝。
打在窗户上,灯光模糊成圆点,空间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赵文青后知后觉地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今天晚上的行为,要是被珈禾发现,估计要觉得她爸妈是个变态了。”
拖鞋踩在木台阶上,发出一声一声沉闷的声响,蒋延庆低眉,轻“啧”,“这时候又记起来了?”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蒋延庆短促地笑了下,“那今晚要不要做?这样,你就不会还有时间在这儿想东想西了。”
“上次让你买的玩具,你买了吗?”
“不要。”
赵文青每每想到这事,就觉得心口像是悬着东西。
当初,就不该因为好奇而下单,晚上拆快递的时候,蒋延庆刚好进门。
而她因为羞耻,随手将它塞在衣柜底下,准备找天时间当作垃圾扔出去的。
没想到,蒋延庆洗澡找内裤的时候,被他翻找出来。
犹记得,他当时诧异的神情。当天晚上,便被人摁在床上,反复操了个遍。
偏偏他对这事儿不依不饶的,就喜欢见她因为羞耻而被迫面红耳赤的模样。
现在想起,赵文青仍觉脸热得厉害,“再说吧。”-
转天早,蒋珈禾因为昨夜失眠睡得晚,早上一觉醒来,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急匆匆地洗漱完,下楼的时候发现爸妈都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厅里了。
原本准备上来叫自己起床的阿姨,看见自己已经下来了,又折回去忙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了。
虽然昨天下过雨,但最近天气一天天的炎热起来。今天的早饭,饮食比较清淡。
薏仁粥,搭配一些较为日常的糕点。
“早。”
蒋珈禾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蒋延庆看她一眼,“今天什么时候放学?”
“三点半。”
“爸,你脖子上怎么有一块红印?”蒋珈禾同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瞥到了。
“咳、咳咳。”赵文青被呛到了,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对上女儿奇怪的视线,她还没说点什么,蒋延庆已经开口了,“最近天热,有蚊子。”
“哦。”
蒋珈禾一想,好像也是,“不过,还是让阿姨们清理一下吧。不然很影响睡眠。”
见女儿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赵文青心中一松。下一次,她要控制住自己,再也不咬在他露肤的位置了。
“对了,我今天和宗少钦约好了,放学一块儿去街上转转。”蒋珈禾同他们说着自己今天的打算,“晚上会晚一点回来。我在外面吃一点,阿姨们晚上可以不用做我的那份了。”
话落,又打了个补丁,“不会超过十点。”
“嗯。”
赵文青应了声,没再多说点什么。
现在这个场合,也不太适合多说点什么。自打从挪威回来,蒋珈禾在学习这一块干劲十足。
平常也不迟到早退了。
这会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低头看腕间的表盘。
眼看时间快来
不及了,吃了几口粥后,从一旁的面包架上取了一块椰蓉包。
咬在嘴里,抄起书包就出了门-
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家似乎都变得躁动许多。
蒋珈禾最近已经发现班里好几对偷摸着在一起的,或者是正处在暧昧期的。
只是碍于在同一个屋檐下,心中多少又比较惧怕父母的威严,这种事只敢偷摸地进行。
明明春天已经过去了,动物的发情期也快结束了。可人类的躁动期,似乎还比较漫长。
处在这个环境中,蒋珈禾感觉自己似乎也被氛围给传染、带偏了。开始有了点后知后觉的思春感。
后桌的女生,成绩上游。除开学习,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说。
最爱的小说出版后,会抢特签之类的收藏,再购买普本进行二次阅读。
有时候,会非常好心地询问蒋珈禾,要不要看最近大火的言情小说。
“谢谢你,”蒋珈禾摇摇头,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但我最近疲惫期,看不进去。”
“好吧。”
其实如果是从前,蒋珈禾觉得自己肯定会和对方一起追这本书。但最近状态不对,看什么都感觉缺了那种感觉。
于是,最近发呆走神的时间有点多了。
最近班级里不少女生都收到了情书。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但多少还是有点郁闷。
明明自己长得也不算差,怎么会一封都没有呢?
难不成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太低了?
宗少钦与她性别相反,成了最好的询问对象,“宗少钦。”
“怎么了?”
“你收到过情书吗?”
“?”对此,宗少钦挑了挑眉,对她的话来了兴趣,“怎么,你要给我写情书啊?”
“什么样的?”他朝她伸出手,“给我看看,或者我教你写?”
“现在天还没黑,请不要做梦。”蒋珈禾觉得自己问了也是白搭,“我才不会给你写情书,梦里写去吧。”
“好吧。”宗少钦一副受伤的语气,“那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像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没收到情书,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那是他们没眼光。再说了,你不是说要好好学习,自己制定的计划又要做不到了?”
“我就知道,”他深以为然,“这几天开小差的频次变高,是不是偷偷思春去了?”
“闭嘴吧,”蒋珈禾脑袋里的那点胡思乱想被丢弃,朝宗少钦比了个中指,继而将作业塞书包里,“你快收拾你的书包吧,待会放学铃敲响,咱俩就迅速出去。”
“我可是给我爸妈他们说了,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她冲对方眨眨眼睛,“所以今天,你要管我的晚饭。”
“哦——”
这阵子,宗少钦的父母给他请了名师一对一辅导。
这种事情,原本只发生在周末的,但随着高考的临近,父母抓学业也开始变紧起来。
宗家只有宗少钦这么一个独苗。在蒋珈禾看来,宗少钦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总不太着边,但很多时候都挺靠谱的。
两人闯祸,有他顶着,那么自己这边就不会塌。
“你之前不是说你爸妈想让你出国留学。”晚上吃饭时,宗少钦提了这么一嘴,“你呢?想好了要申请哪个学校了吗?”
“我才不想去。”
蒋珈禾拎起一旁的玻璃壶,给自己快要喝完的橙汁加满。看宗少钦桌上的几乎没怎么动,问了一嘴,“你怎么都不喝?”
“忘记了。”宗少钦其实不太喜欢甜饮。见状,还是端起玻璃杯,仰着头喝了大半。继而不客气地将杯子放在她的面前,努了努下巴,示意对方。
蒋珈禾给他续满。继而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后放下。
其实她内心挺烦躁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长长叹了口气。
“按照我爸妈的想法,我非常有可能被丢去国外。不过说实话,我不想出国,也没觉得国外的教育一定比国内优秀到哪儿去。当然,这仅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
也许,现在谈及这些还很遥远,但这全部都是她的真心话。
一方面,她的内心是抵触的,另一方面又好似有某个人的因素存在。
不过这些,蒋珈禾没告诉宗少钦,“更何况,我是一个非常怕孤独的人。我才不想一个人在那边呢。就算你和我一起,也不行。那只有我们两个人漂泊异乡的,未免太显命苦。”
宗少钦认真地倾听,“好吧。”
“不提这些了。”
第24章 24丈母娘相看女婿。
俩人原定计划是吃完饭去k歌。谁知道吃饭时聊着聊着,时间也不太早了。于是改变计划,就在商场的电玩城玩一会。
此刻,宗少钦正在前台兑换自己刚才在网上下单的虚拟币。
蒋珈禾站他旁边看他操作,谁料这时候,蒋延庆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看着来电显示,她有点意外。偏过头,对身旁的宗少钦道,“你先去兑换,我接个电话。”
“我爸打来的。”
“好。”
宗少钦点点头,“我就在这儿,你待会打完电话在这儿找我。别走太远。”
今天周五,电玩城人数骤增。
大多数都是家长带小孩子来玩,也有像他们一般大的出来。
在里面待了一会,感觉呼吸都有点不太通畅了。
蒋珈禾退出来,走到外边的休息区,将断掉的电话回拨了回去。
“喂爸爸,怎么了?”她接电话时,还不忘买了两杯单丛花魁,“我现在在商场,和宗少钦在一块儿呢。早上出门前,我给你和妈妈说过了。”
“不过,你们当时不会是没听见吧?”
“听见了。”蒋延庆坐在书房,正拖动鼠标,翻开助理发过来的文件,“晚上早一点回来,十点还是晚了一点。”
“哎呀,你和妈妈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都多大的人了。”她想了想,“要是你们实在不放心,我到时候给王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都是可以的。”
“你王叔叔不休息的?”蒋延庆笑一声,“行了,回来的时候给我或者你妈妈发条消息就行。”
“玩得开心。”
“ok。”蒋珈禾心情愉快,“那我挂了,拜拜。”
“嗯。”
电话挂断,蒋珈禾原地等了一会。等奶茶制作完成,拎着折返回去寻找宗少钦。
电玩城外边都是娃娃机,或者零食机。往里走,才是娱乐的机器。
不过里面人多,越往里走,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侵袭鼻腔。
“算了吧,我们还是就在外边抓娃娃吧。”蒋珈禾停下脚步,拉住宗少钦的袖子,“感觉有点恶心。”
“行。”
宗少钦观察了一下她的状况,“要是实在受不了,我们就出去算了。改天人少的时候,再来吧。不然,继续待着不仅没感觉到高兴,反而影响心情。”
“我没事。”
蒋珈禾摆摆手。拖着宗少钦的胳膊,将人带到了最外边的娃娃机那儿。好在这处空气流通,人舒服不少。
俩人先是在娃娃机附近转了一圈,有看中的娃娃时,才开始刷币抓取。
“这个好看,”蒋珈禾看中了一个满是Loopy的娃娃机,瞬间来了精神,“咱俩一起抓,一人一把。”
宗少钦扭头问她,“你喜欢这个?”
“抓就行了。”
蒋珈禾家中有不少娃娃玩偶,为此蒋延庆还特地命人给她设计了一家娃娃房。
里面放置着许多不同款式的玩偶。里面大多数都已经绝版了,市面上很难购买到了。这些娃娃,有一部分是朋友和长辈们赠送的。
尽管如此,她最喜欢的,还是看见操控钓娃娃机,机器的钩子将娃娃抓住。移动到窗口,松开爪子掉落的那一刻。
不管是自己钓,还是朋友钓。她都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小学时,蒋延庆曾买了座抓娃娃机,放置在她的侧卧里。
为了不让她失望,机器的参数已经在出厂的时候,人为调整过了。
十拿十稳,轻轻松松就能抓上来。
只是,蒋珈禾玩了没几次,就觉得没新鲜感了。
有句话说得好:家花不如野花香。
后来结交宗少钦这个朋友后,两人时常约着出门玩,大多数出门必有抓娃娃这一娱乐项目。
令她惊喜的是,他的抓娃娃技术还真挺不赖的。
此刻,蒋珈禾
刷了卡,操纵操作杆抓了几次,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而今天,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娃娃。
于是退到一旁,“宗少钦,靠你了。”
宗少钦目光注视着她心仪的那个娃娃,“行。”
“不知道怎么哄女朋友,正好今天过来了,你就跟着这群小屁孩们学学。”身后一阵脚步声,有道男声传来,“我和裴青寂去打会电竞,你就在这儿好好学学你的抓娃娃技术。免得小雪每次和你出门,都抱怨你技术太差。”
蒋珈禾出于对当事人的好奇,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没想到看到意料之外的那个人,“裴青寂?”
“这是?”
蒋珈禾的那声,被三人中最边上的那个人听见了。
视线上下扫了她一眼,继而看向一旁的裴青寂,“你们认识?”
“嗯。”裴青寂挑了下眉,稍显意外,似乎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蒋珈禾。对上好友的询问,介绍道,“这就是赵老师家的孩子。”
“哦——”众人恍然大悟。裴青寂做家教这件事,他们都是知情的,这会再对上蒋珈禾的视线,不免揶揄几分,“原来你就是那个让我们裴青寂头疼不已,每晚熬夜复习高中物理、提炼知识点的小妹妹啊。”
“啊?”蒋珈禾视线转到裴青寂身上,郁闷道,“原来他在你们面前,是这样想我的吗?”
“不是不是,”眼见人情绪低落,方才开玩笑的那人赶忙滑跪道歉,“他从来没这样说。”
实际上,裴青寂很少提及这个话题。都是他们观察,通过他的行为而自行推测的。
这下子,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们说话就是这样,不着边际的,你别放在心上。”裴青寂看她,“你一个人出来的?”
蒋珈禾盯着他,对方态度看不出熟稔,但也没到陌生人的地步。
对比补习的时候,显得冷淡了许多,只是话里也能听出关心的意味。
“不是。”她摇摇头,“和朋友一起。”-
宗少钦正在全神贯注钓娃娃。这台娃娃机在他们过来前,已经被人钓上来了一个娃娃。
因此,他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将蒋珈禾喜欢的哪一个钓上来了。
当他相同她分享这份喜悦的时候,才发现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怪不得,刚才都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他弯身,从取物口将小海狸取出。
离开娃娃机器,目光在周围梭巡一圈,才在入门口的那台机子边,发现蒋珈禾的踪迹。
她正同一群年岁相仿的陌生人畅聊。
哦,不对。
也不能称之为完全的陌生人,在那三个人中,他发现了那张略微眼熟的脸。
所以,是因为他吗?
宗少钦低头,看了看手中粉色的Loopy。两秒后,迈腿走了过去。
他站在蒋珈禾身侧,将手中捏着的小海狸抬起,递到她的眼前。故此,打断了对话,“喏,刚抓起来的,你喜欢的那一个。结果一转眼,就没见到你人了。”
“他们是?”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这位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家教老师。”蒋珈禾大大方方介绍着,“这几位是他的同学。”
“这位是我朋友。”
“嗯嗯。”高泽提议,“你们待会去哪儿玩,要不要一起?”
“我们玩玩就算了,你别带坏小孩子了。”裴青寂不咸不淡地开口,“现在已经很晚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宗少钦深深地看他一眼,眼中情绪不明。
“嗯嗯。”蒋珈禾点点头,“我爸爸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能太晚回去。我和我朋友在这儿在玩一会,就要回去了。你们玩吧。”
“好吧。”
对方惋惜。
蒋珈禾单独和裴青寂匆匆聊了几句后,就回到了宗少钦的身边。
见对方一副沉默的状态,情绪看上去很是不佳,于是拿起手中的Loopy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要知道,你抓娃娃的技术可是一流的。”
“没什么。”宗少钦手搭在蒋珈禾的肩膀,“你别那么多废话了,不是要抓娃娃,卡片里面还有很多币,去抓吧。”
他带着人又回到了娃娃机前。将卡片从口袋抽出,塞进她的手中,推着她过去,“看看还喜欢哪一个。”
“等你抓不上来的时候,我帮你。”-
今晚战绩斐然。
晚上回家的途中,蒋珈禾将那些玩偶在后座排排放好。
从口袋抽出手机,给蒋延庆发了消息,【王叔过来接我了,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很快,一条言简意赅的【嗯】弹进对话框。
回到家,蒋珈禾捧着一大包的毛绒玩具,没法开锁,于是摁了可视门铃。
门打开后,她已经快要拎不动这些玩偶了。于是把它们放在玄关,准备待会带到自己的玩偶房里。
她换好拖鞋,准备上楼洗漱。
没想到赵文青同蒋延庆都没有上楼休息,两人坐在沙发上,互不打扰地处理着自己的工作。
听见脚步声,视线对上后,双双停下手头的工作,将笔记本搁在一旁。
蒋延庆看她:“今天和小宗出去,都做什么了?”
“喏,”蒋珈禾立马来了精神,将自己刚放在玄关的玩偶,又拖了过来,将战绩摆在他们的面前,“我们就逛了逛街,然后一块儿吃了个饭。再然后,爸爸就打电话过来,那个时候我们正在抓娃娃。”
这话说得颇有点得意,“这些,就是今晚的成就。”
“今天的计划,昨天都告诉你们了。”她老实巴交,对上蒋延庆古井无波的眼,犯了怵、语气难免结巴几分,“怎……怎么了吗?”
“还是说,你们在这儿等我,其实是有话想和我说?”说到这儿,她顺带将压在自己心头好久的困惑,一并问了出来,“上次你们是不是来学校了?我们班有同学,说在办公室里碰见你们了。”
“你们那天不是老友聚会的吗?怎么会突然到我的学校来?”
“一点小事。”
蒋延庆抬眼,神色温和,“都解决完了。”
“哦。”蒋珈禾知道这是他不想答复时的套话,识趣地没再追问,“不过这么晚,你们都不睡觉的吗?有什么话,不能等明天再说吗?”
“不着急。”赵文青下巴朝自己身旁的单人沙发微点了下下巴,“坐下吧,妈妈有点话想和你谈谈。”
蒋延庆起身,将自己的笔电阖上,顺带将赵文青的平板也一起带走。这副做派,显然不打算参与接下来的话茬。
蒋珈禾一脸困惑,“?”
不过她没吭声。见蒋延庆离开,视线落回到赵文青身上,静静等待接下来的问话。
赵文青见女儿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心底发软。
其实她没太想好,该怎么和女儿谈及早恋这个话题。
寂静中,在心中默默整理措辞。
在这个开放的时代,尽管有时候同单位的一些小年轻交流时,能跟上一些互联网用语。
冲浪速度在同年段看来,也是较为前沿的。
只是俗话说三年一代沟。她同女儿之间,尽管再怎么努力跟上时代的发展的步伐。可思想之间,终究是有所差异的。
她在心中思量了一会,“珈禾,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
蒋珈禾矢口否认,脸颊因为激动泛起红润的光泽,“妈,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你先冷静一下。”赵文青有点无奈,“这些只是妈妈的猜测。”
“现在互联网发达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网络上的人是好是坏的,很难分清。网上交友,要慎重。
你现在正在学业的关键阶段,虽说不需要你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但也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蒋珈禾看她,“你是觉得,我网恋了吗?”
赵文青:“这几天,家里的阿姨发现你好多次频繁盯手机。有消息来,你就会变得高兴。如果没等到信息,就会有点儿焦虑。”
“好像那个人,会时刻牵制着你的心情。”
“真的吗?”蒋珈禾有点儿懵,但是对上赵文青的神情。她伸出手,作出发誓的动作,“妈妈你放心,我绝对没有网恋。”
……
“怎么样?”
蒋延庆靠在床头,关灯眯了一会。不过睡眠很浅,听见脚步声,睁开眼、探身将夜灯锨亮。
见赵文青一副愁容的模样,“珈禾没听进去你说的话?”
“不是。”
他说:“特地让我离开,现在能和我说说,刚刚都同珈禾说了点什么吗?”
赵文青掀开被子躺下,侧身将被子一卷,往蒋延庆怀中靠近。
温热的呼吸,喷在蒋延庆的喉结,带点痒意,“女儿说她没网恋。”
“是我们多想了。”
蒋延庆没忍住笑出声,“合着你特地让我离开,就问了这个?”
“不然还问什么?”
“没事。”
“既然没网恋,那就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那你刚才为什么皱着眉头,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蒋延庆抬手,用指腹抹了抹赵文青的眉毛,“装的?”
“当然。”
赵文青心情晴朗几分,开始有心思说笑了,“怎么样,我的演技好吧?”
蒋延庆鼻腔溢出不明的笑,没吱声。
“不过,也不知道珈禾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赵文青看着眼前摇曳的光,“目前见到的同龄孩子很少。感觉像小宗或者小裴那样的,应该都挺不错的。”
“这俩小孩心眼好。”
他听着她开始不着调的话,觉得有点好笑,“这都八字没一撇的事,就开始丈母娘相看女婿了?”
“哪有。”赵文青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未来珈禾的另一半是这种类型的,应该挺不错的。不过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看她自己。”
“只要人不出差错,她喜欢就好。”
“蒋延庆。”
“怎么了?”赵文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知道蒋延庆的想法是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女儿真的早恋了怎么办?”
“早恋了该怎么办?”
蒋延庆捏了捏赵文青的脸,“都说了是早恋,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拆散了就好。”
“她还太小了,根本无法辨认什么是好感、什么是又是感情。”
“就和你从前一样。”
第25章 25早恋这件事。
赵文青从小性格敏感,早恋情绪来得早。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因为同桌对她好,认真负责,平常不会写的题目也都会耐心细致帮忙讲解。
起初,她将这种感觉归结为依赖、有好感。
后来,这件事不知道被班中的哪个同学知道了,暗戳戳起哄。
哪怕她矢口否认,可仍不可避免地被当作谈资。
那个阶段的赵文青寄人篱下,性格敏感内向。
见反驳无用,在那一堆起哄声中,渐渐的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心。
是不是自己展现出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而她,是否也是真的喜欢别人。
这件事,起初只是班级的小打小闹,后面不知道怎么越传越烈,舞上了讲台。
有时上课,老师点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回答问题时,底下总有刺耳的起哄声。
顷刻,两人无措极了。
臊红脸颊,无地自容。
这件事,很快就被班主任知晓了。
具体的原因。有好事的人,跑到同桌林卓清的父母面前,说了这件事。
而他的父亲酗酒,对妻子动辄打骂,平日里虽然不关心儿子的死活,但是对对方的学习成绩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早恋,耽搁儿子的前程。
在不分青红皂白把林卓清打了一顿后。对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短时间压根没法见人。
因为养病,他不得不同学校请了几天假。
赵文青没有见到她的同桌。她不知道对方家中的情况,以为是自己的好感对他造成困扰了。
他本是好心帮助自己,却被别人误会,趟进这趟浑水里。
为此,她一整天都处在自责中。
下午放学时,因为心不在焉也没怎么注意路况。
结果在路上,被人堵在校门口,毫无征兆地扇了一巴掌过来。
力道大的,她一瞬跌倒在地。
整个人还处在发懵状态,就这样被人从头到脚辱骂了一遍。
力道悬殊,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还是司机叔叔等了好久,见自己还没过去,才找来学校的。
那天回去,半张脸都是肿的。
好在,她将头发披散下来遮挡。家中除了司机知晓,再也没有第三人知道了。
她拜托对方,一定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给沈诵兰他们。
对方叹了好几声气,眼含心疼,最终还是答应了。并表示,再没有下次。
只是这件事,尽管怎么隐藏,还是被老师知晓了。
那天校园门口有几个同班同学,他们在不远处看见了,当时吓一跳。
第二天一早上学,便将这件事告诉给了班主任。
老师在当地很有威望,眼中又是容不得沙子的人。
当即拨打电话,将同桌的父亲叫到了学校,并将赵文青叫到了办公室。
拿起座机,预备给沈诵兰拨打电话时,被赵文青摁住了手。
在这个较为保守的年代,校园早恋,哪怕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免不得被人指指点点。
她已经没有父母了,也不想让沈诵兰失望,惶恐极了,祈求老师不要打这通电话。
老师心软了,“赵文青,这件事老师可以不给你父母打电话。只是,你家里必须要有一人到学校。这件事,不能不处理。”
“林同学父亲的做法,太过恶劣。这件事,你是受害者。”老师放轻了语气,柔声安慰,“不要害怕,晚上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让他过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下去的。明天,他们就会知道了。
赵文青犹豫再三,最终选择将这件事告诉蒋延庆,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你的意思是,老师让请家长,是因为你早恋了?”蒋延庆起初觉得听来有点好笑。见赵文青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眉头瞬间皱得仿佛能夹死苍蝇,“就一小屁孩,还搞起了早恋?”
“没有没有。”
赵文青吓死,说话都有点结巴。好几次没把话头捋抻头。蒋延庆没说话,难得肃了眼神,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赵文青很害怕。
她没敢将被欺负的这件事告诉蒋延庆。换种说法,她自己已经将起因归咎在自己的身上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产生了这种想法,对方也不会被自己牵扯进来。
所以,她挨那巴掌都是应该的。
赵文青将这件事隐瞒后,其余事情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良久,蒋延庆紧绷的眉头也没见几分松懈,“我问你,你分得清好感和喜欢吗?”
“还有,我蒋延庆的妹妹要什么没有,就凭对方日常对你的那点小恩小惠,你就感激涕零了?”
把他气得够呛,“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赵文青僵在原地,没想到平日里好说话的哥哥,在这个时候这么严厉。
锐利的视线锋芒毕露,只叫她头皮发硬,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没有。”
蒋延庆:“大点声,我没听清。”
“知道了。”-
那时候,赵文青以为蒋延庆不会去。明天,也就是老师给定的期限,她站在办公室正琢磨着该如何给老师解释为好。
也就是这时,哥哥过来了。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进门时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落到主任脸上时,多了分敬重。
“沈老师您好,我是赵文青的哥哥。”蒋延庆顿了下,“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听妹妹讲了。早恋这件事其实就是一个乌龙,只不过多少还是产生了点影响。”
“爸妈工作忙,平日里没什么时间照看。我呢,又因为上学的缘故,平常回来得也少。照顾妹妹的,都是家里头的阿姨,有些地方难免照顾不周到。”
“她这个年纪,可能分不太清喜欢和好感。只是对于那些对她好的人,心里上也许会存在一定的依赖性。”
“我想这次,原因大概如此。”
“早恋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事,”蒋延庆的随性敛起,“还请老师帮忙查出,到底是谁在乱传。这严重损害了我妹妹的声誉,如果让我父母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将这事轻拿轻放了。”
“哥。”
赵文青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脸上神情焦急,并不想让让这件事闹大,也不想让沈诵兰他们担忧。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外来人。
“算了吧。”
班主任没说话,视线在赵文青同学身上一扫而过。见对方回避自己的视线,心中也明了几分。
她点了点下巴,“赵同学,你先去外面待一会,我和你哥哥聊聊。”
“门不用关,带上就好。”
赵文青的脑袋垂得更低了,知道事情兜不住了。心中想着,待会该说点什么,才能让他不要告诉爸妈这件事。
他们工作繁忙,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焦灼中等待,时间的分秒流逝,都显得格外漫长。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原本松阖上的门,被人从里推开-
蒋延庆从办公室出来,脸阴沉沉的。想到刚才老师说的那番话,就气得牙痒。
“赵文青,你长能耐了啊。”他视线在赵文青脸庞一刮,冷嗤一声,“这么大的事情,都敢不告诉我和爸妈了?”
她吓一跳,手指下意识抚上被他紧盯着的脸庞。好在肿已经消退了,再没有那种火辣辣的痛感了。
她以为他还会再说点什么。
不过,那天蒋延庆什么都没再说。那周结束后,沈诵兰没再听自己的意见留在这所普通的学校里,而是办了转学手续,去了哥哥曾就读的附小。
某次,碰上熟悉的朋友。
闲聊时听对方说,在她转学后的第二天,林卓清家里来了一个有‘精神问题’的壮汉,毫无征兆地冲进他家,对着因为酗酒睡着的向峰,“啪啪啪”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将人扇得一脸懵,脸颊发红、肿得跟猪一样。不仅如此,原本少得可怜的牙齿还掉了好几颗,疼得他在家嗷嗷叫嚷。
扣群478015966
歇停了好几日-
赵文青转入附小的第二年,升入这所学校的初中部。
青春期躁动,班里有不少同学和其他年级暧昧,只是谁也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
沈诵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茬事,除了上学期间的正常社交,平日休息的时间,便给赵文青安排了几样她感兴趣的兴趣班。
一到时间,就前往机构学习。
因为担心出行安全问题,除了配备了专门的司机车接车送外。
蒋延庆一到放假,没课的时间段,就被蒋平国下命令,回来陪赵文青玩耍,或者带她去机构上课。
整个青春期里,她接触时间最长的异性,便是蒋延庆。
对于他。赵文青除了崇拜,更多的是一种依赖。
有时候,蒋延庆也会故意逗她,问班级里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如果她说有。
他就会笑着说,“你现在就是一小屁孩,能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算了,”继而又用非常嫌弃的语气道,“我和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谈这些干什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要是敢谈恋爱,我第一个给你拆散。”
“行了,快去练琴吧。”
赵文青的钢琴课,每周六下午有两个半小时。有时候,蒋延庆会抽空陪兄弟出去鬼混一下,然后在她快要下课的时间段赶回来。
确保她出教室的门时,能够及时看见自己。
不过大多数时候,蒋延庆都是老老实实待在一楼的休息区等待。有时困了,就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太过无聊的时候,就会从身后的书架抽出一本钢琴谱看看。
一楼的招待厅,正中央摆着一架黑色的钢琴。不过和沈诵兰特地给赵文青买下的那台斯坦威相比,音质与音色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对钢琴不太感兴趣,不过早前也学过乐理知识。听赵文青弹琴,是一种视听级别的享受。
此刻有点闲的没事,挪动位置,坐到钢琴前。凭着记忆,弹了一首肖邦的夜曲。只不过弹到一半,妹妹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已经走了出来。
蒋延庆停下手,起身朝赵文青走过去,接过她身上的小包,“今天学得怎么样?”
“刚才哥哥弹的那首,你听到了吗?”他笑着问,“和妹妹比起来,应该没差太多吧?”
“嗯。”
“不过我觉得和你比起来,应该还是差远了。”他往前走,“因为你今天又进步了一点。”
“走吧,好好犒劳一下咱们未来的钢琴家。”
“那我今天想吃烤肉。”
赵文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那天,夕阳下山得格外早,天色昏沉一片,温和的余晖洒在大理石面上,像是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她细数着自己的诸多要求。
蒋延庆回身看她,“行,一百个要求我也给你慢慢满足。只要你还吃得下。”
“哈哈!”
赵文青大笑出声,“这可是你答应的,不许反悔。”
每次补习放学,看见的永远是蒋延庆那张温和带笑的脸,带她去吃想吃的。好像在他眼中,自己的一点小进步都是大进步。
他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己的进步。尽管三两句之后,又会绕到他自己身上,不忘夸赞夸赞他自己的功劳。
如果说小学那段“早恋”是子虚乌有、捏造的事,那么在躁动的青春期,便是情感的滋生。
可人得到太多,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赵文青看着眼前人,蒋延庆这话现在听起来,还有点酸溜溜的。
“是。”她轻轻翻身,笑着回应他,“你说得有道理。”
可事实上,早在很久以前,她便清楚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或许那时的自己分不清喜欢与好感,但她知道,她只想长久地待在蒋延庆的身边。
现在回想,自己人生中真正的早恋,其实是一场对他的单相思。
第26章 2620周年纪念日。
隔天,一个灿烂的艳阳天。
平常这个时候,如果是假期时间,蒋珈禾一定吵嚷着要和朋友们去走街串巷。
兴致来了的时候,连补课也得往后稍稍挪挪时间。
今日却一反常态。
赵文青发现今天一上午的时候,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怎么下楼。
只有快到午饭时间,才会“啪嗒啪嗒”地踩着楼梯,从书房下来。
“今天天气还不错,中午吃完饭,要不要一块儿出门转转?”她问,“把你爸也一块儿叫上。”
“不去。”
蒋珈禾摇摇头。
昨天妈妈的那番话,害得她失眠了大半宿。
难道自己的表现,真的有这么明显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早恋吗?
应该不会吧。
她怎么会呢。
脑子越想越糊涂,对上赵文青探究的视线,她补充了自己的理由,“我感觉还没睡醒,待会吃完饭,躺床上补一会儿觉。难得你和我爸周末都有时间,你们两个一起去吧。”
“行吧。”
赵文青其实也没想好要去哪儿转。毕竟年轻的时候,蒋延庆带着自己,几乎把整座北京晃悠了个遍 。
几十年过去,纵使如今幢幢高楼,商业红火,可同早年间,本质上也没太大的区别。
在女儿上学的时间里,她有时下班,也会同蒋延庆在四周转转。
今天提及这个话题,本质上也是想着一家人过过亲子活动。只是此刻活动的主人公不想出门,这个提议也只好作罢-
一打眼又到了工作日。去单位上班的时候,周津明显发现赵文青这两天心情不错。
两人戴着眼镜,正在细致查看钟表内部细碎的零部件。
继而用软刷,轻扫表面积攒的灰尘。
“今天来工作,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啊。”周津笑说,“最近家里的闺女不调皮捣蛋了?”
赵文青笑了,“不了。”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说,“最近她的转变很大,老师夸她相比从前进步了许多。”
“那是好事,”周津点点头,“你也可以少操点心了。等下个月高考完,就解放了。”
“嗯。”
“下个周,领导派你去杭州出公差,为期一个周。”他同赵文青闲聊道,“时间宽裕的情况下,想要麻烦你帮我看看那家糕点店开不开门。上次带了一次回去,我太太就一直惦念着。不过平日也不怎么去到那儿,这次你帮我顺带看看。”
“没问题。”
“我到时候把那个包装发你看看,”周津不好意思,“当时随手买的,也没仔细看店名,只能翻翻外包装了。”
赵文青笑笑。
今天有事需要到青铜修复科室,找徐有文师傅。走到半道,蒋延庆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没事。”
蒋延庆抬眼,看了看自己办公桌上的台历。这个月,有一天被他用红笔圈起来,做了记号。上面的日期,就是今天。
他收回视线,“我今天下午过来接你。”
说完,不等赵文青反应,通话就被蒋延庆迅速挂断。留下她看着界面,一头雾水的样。
赵文青收起手机,想起自己这趟出行的目的,于是一路七拐八拐的来到了青铜修复科室。
不过在院门口透过窗往内探,没看见徐有林的身影。
她问正在做旧调色的周晚棠,“小周,徐师傅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我现在找他有点事。”
“他去木器组那儿了。”
前几天下了雨,天阴沉沉的。今天难得放了晴,出了太阳。自然光线清晰。
周晚棠正拿着复制品,对着工作台上摆放着的那尊真迹,在自然光下,从各个方位,一点点比对着调试色彩。
此刻,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对尚站在院中的人补充道,“刚出去一会。”
“行。”
赵文青点点头,转身离开-
时间一晃,太阳下山,温和的日光一点点消散。
赵文青在单位打卡下班,因为蒋延庆在外边等着自己,所以她拜托同事送自己一段路。
李秋仪的小电驴停在车棚。此刻,两人一块儿往车棚走去。对方笑着说,“文青,怎么不学着骑电动车呢?”
“多方便呐。”
赵文青:“学过,但不会。”
“哈哈,你还年轻。”李秋仪朗声笑,“学一下,上下班也方便一点。否则开车多麻烦,路上天天堵来堵去的,堵得人心发慌。”
这话说得没错。一到工作日上班点,路上就开始堵了。
而故宫除了周一闭馆,正常情况下其余时间都开放,每天络绎不绝的游客,车也多了许多。
好几次赶上高峰期,赵文青被堵得水泄不通。
幸而,她没有怒路症,只是难免心燥。
赵文青:“学了自行车,暂时可以缓解一下。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学学。”
其实她刚上班没多久的时候,就有这个打算的。
为此,还特地买了辆电动车,在家门口的空地学了好几天。
只是哪怕有蒋延庆的协助,也于事无补。
小电驴的刹车和加速手把,有时候没掌握牢固,就是车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
又或者是,人刚坐上车,脚还没踏上踏板,车子已经开始往一边倾斜了。
实在太可怕了。
于是只好就此作罢,改迂回战术——骑自行车。
太久没骑车,现在又不得不捡起来,也是一件困难事。
女儿那时还小,在书房写完作业后,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看动画片。自己则拉着蒋延庆,跑到家门外练习骑车。
刚开始那阵,蒋延庆一定得在她身后给她稳住自行车的后座。
要是被发现松了手,不仅注意力无法集中了,还会恐慌得哇哇大叫。
后来好点后,不需要人扶。在羊肠小道上,极其龟速地前行着。
可任何时候扭头回看,蒋延庆就站在身后。那个瞬间,感到无比的安心。
可惜刚才溜号了,车轮碰上石头。
失去平衡后,开始东倒西歪,赵文青感觉下一秒就要摔倒了。
还好他眼疾手快,替自己稳住方向。
“好难啊,”赵文青仰天长叹,“所以说,我当年是怎么学会的?”
“你不要着急,慢慢来。”蒋延庆身姿颀长,那双多情会说话的眼,在晚灯下,瞳孔只看得见她一人,“我就在你身后,不要怕。”
只记得那时也是夏天的夜,树上蝉噪,树下蚊子嗡嗡嗡。尽管喷了花露水,可还是被叮了好几个包。
赵文青抱臂搓了搓胳膊,“学不会,太难了。”
“实在不行,我们搬家吧。”她开玩笑道,“离单位再近一点,最好每天步行就好。”
当时只是说笑的语气,谁知道蒋延庆执行力惊人。隔天,房产证就下来了。看见证件的那一刻,把她吓了一跳。
毕竟前几年买房就限购了。
好在仔细一看,发现那套房子很久前就买下来了,户主写的居然是她的名字。而那时候,北京还没有开始限制购买房产。
不过,当下的这套房子,承载了太多回忆。住一家三口绰绰有余,而且离单位算不上不太远。把自行车重新学会就好。
于是那个夏天,赵文青开始苦哈哈地狂练车技。
在盛夏的树林中,她同蒋延庆两人,将蚊子喂了个饱-
前几天下过雨,前几天下过雨,咸福宫那儿的枣树,枝条被风雨折断不少。
尚未深绿的叶片,就这样连着枝干,在窄巷上散了不少。
往年每到秋天,树上就开始挂果。成熟后,科室里的一群人,秉持着浪费,还不如吃进肚子里的原则,拿着盖文物的纸张,就站在树底下接枣儿。
她那时候,可没少参与这事。
此刻车行一路,红墙生风,空气中弥散淡淡的木质香。
到了午门,刚过右阙门,赵文青看见了蒋延庆的车。于是下了李秋仪的小电驴,同对方道别后,走到蒋延庆的车前。
车门没落锁,一拉就开,“工作狂什么时候下班这么早了?”
“待会去做什么?”她眯着眼睛,凑近蒋延庆,“大早上的,给我打电话。”
“没事,”蒋延庆没忍住笑,手指点了点方向盘,“待会你去了就知道了。”
“行吧,”赵文青重新坐回副驾驶,“蒋先生,请带路吧。”-
蒋延庆驱车前往目的地。
那是一家法式餐厅。餐厅在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以俯瞰半个市区的景观。
餐桌上,烛火微亮。在暗调的灯光掩映下,一股别样的风情。男男女女,偶有交谈声,交织在一曲舒缓的小提琴声中。
“行了,”赵文青双手撑着下巴,“刚才问你什么,你都说保密。那现在过来了,总该可以说了吧?”
“为什么今天突然想出来了,这感觉很不对劲啊,”她笑着看向面前人,“蒋延庆,你很不对劲呢。”
“有吗?”
蒋延庆装作听不懂赵文青的话,视线紧紧凝视着她,“猜猜。”
“猜对有奖。”
“猜?”赵文青眉梢稍扬,“你居然用上了这个词。”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点亮屏幕,上面显示着今天是5月26号。
神情忽地一怔。
“看来是完全不记得了。”蒋延庆知道她其实是想起来了,却微微叹气,佯装失望的语气,“今天是我们结婚20周年纪念日,也是你的生日。”
“阿青,你都忘记了吗?”
第27章 27名为“谴责”的礼物。
如果不是蒋延庆的提醒,赵文青想她恐怕是真的要记不得了。有时候太忙了,有时候心里想着事情,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茬事。
她一般都是过农历生日。这事蒋延庆是知道的,可每年纪念日的时候,还是会将生日一同先过了一遍。
每年因为太过忙碌而忘记,虽然时候也有补回去,可总会有所惭愧。于是不得不心甘情愿,被当事人“谴责”一番。
兴许,对比礼物,他更热衷于这份名为“谴责”的礼物。
那时候,她总免不得控诉一番:哪有人每年都过纪念日的,像那种特定周年才有重大的纪念意义。
蒋延庆:谁说没有人的,我们难道不是吗?
如今时间一晃,再过5年,她同蒋延庆就是银婚了-
一旁早就候着的侍应生,此刻推着小推车过来,停放在两人餐桌边,更靠近赵文青的位置。
那上面放着的是一盒巨大的莫兰迪色调鲜花。主要由绣球、鸢尾、芍药、蓝星花等等花材搭配而成。
花束中央,安放着一组珠宝展览台。
是vca仲夏夜之梦高珠系列。
戒指镶满钻,中央是一朵蓝色的花。耳坠同戒指、项链色系相同。项链质地比较硬,长度类似于锁骨链。造型类似于小绒球穿插颜色更深的蓝星花。
灯光照射下,美轮美奂。
“没想到你居然会送我这一套。”赵文青微张嘴,着实没想到蒋延庆偶尔的直男审美,这次居然还踩到她心里去了。不过,她又有点丧气,“只是,戒指我平日里都没什么机会戴。”
工作的缘故,赵文青连两人结婚的婚戒都没怎么戴过。只不过,和她相反,蒋延庆则是常年戴在自己的手里。
她总觉得这样不大好,又怕自己长时间不带,会给弄丢。于是从前都是串在当天要戴的项链中。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协调,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没关系,不上班的时候可以搭配服装试试。”蒋延庆笑话她,“反正就在这儿,它只属于你。”
“可是,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呢。”
“我也没,这只是你的生日礼物。”蒋延庆将项链从盒子中取出,走到赵文青身边,动作温柔地给她戴上去,“赵小姐,生日快乐。”-
颐和园的玉兰谢了,代替的是一串串紫藤。花开如瀑,在花架上搭起遮荫纳凉的好去处。同时段,校园里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一次次大考小考。
蒋珈禾临考前的最后一阵,没有选择继续待在学校。蒋延庆为她准备了私教,每天上门进行一对一的专业辅导。
物理这一块,裴青寂有时候时间上有冲突。他原本打算再找一个新的物理老师,在对方行程冲突时,替他顶替上的。
这个提议,晚上休息时,他同赵文青也聊起过。不过她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充分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于是,裴青寂从三点一线,转变为四点一线。除了正常的学业,每天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图书馆。晚一点的时候,还得腾出时间,给蒋珈禾准备学习资料。
有时候时间晚了,赵文青怕对方赶不上学校的门禁,于是特地在家附近的地段,给他租了一间房子。
起初,裴青寂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赵文青给他做了思想工作,才勉强应了下来。
不过,他就没去过那儿。
蒋珈禾往常的授课时间,按理说一般都是在上午十点后,晚上六点前进行的。
不过因为现在全天都在家,在物理这一门学科上,根据裴青寂的行程,做了灵活调整,时间相比从前更为弹性-
周二晚上,赵文青要出差前往杭州,蒋延庆则是外出谈合作。当天夫妻两人搭乘的虽然不是同一航班,却是一块儿出的门。
赵文青落地萧山机场,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到酒店洗漱后,同蒋延打了会视频电话。挂断通话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沾床就着。
如此一来,家里头只有女儿一个人了。好在这两天,佣人们说她这几天表现不错,学习干劲十足,对于有疑惑的地方,已经准备了八百个问题要来询问老师。
不过这会,蒋珈禾明显不是在探讨正事。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蒋珈禾一边做题,一边分出精气神询问,“我听我妈妈说,你马上就要研究生毕业,最近在忙毕业答辩的事。如果不来教我物理的话,你会轻松很多?”
“还好。”
裴青寂利用蒋珈禾做题的空档,正在阅览前阵子大家合伙做的实验数据,检查有没有哪个步骤在进行时,出现了纰漏。
对于蒋珈禾问的这些话,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去表述,干脆言简意赅、沉默以对。
很多东西很早前便确定了下来。忙过那阵子后,再回看时,其实也就那样了。以一作的身份发表了期刊。在学术研究上,也有了一定的成果。
看着未来,好像也挺可期的。
“你找好工作单位了吗?”蒋珈禾仿佛有许多问题,“还是说,你接下来打算继续攻克学业,再读一个博士?”
“不了。”
裴青寂眼睛扫着屏幕,说话随性却并不敷衍,“读博压力会很大,我也没有时间耗下去了。”
“所以呢蒋珈禾,你得好好学习。”他的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语气难得幽默,“别像是查户口的警察,一天到晚有十万个为什么。再问下去,我怕是家底都要被你知道了。”
“集中注意做题。”
“好吧。”
蒋珈禾物理题现在做得得心应手,比起从前做题时间已经有了大大缩减,而他却还是按照以往的时间布置任务量。
做完这些题,距离裴青寂规定的时间,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样子。她停了笔,也没急着出声。
就这样一手握笔、一手托腮的,视线纯澈地盯向一旁专注学业的人。
“写完了?”
裴青寂将思绪短暂抽开后,并未没有听见笔尖在纸上“刷拉”的声响,于是抬起眼,目光朝蒋珈禾转去,正好撞见她发呆的模样。
视线落到桌面的试卷,布置的那些题目,早已完工。他立刻将手中的笔记本挪开,“怎么不吱声了?”
裴青寂拿起试卷,用红笔圈改,“做得还不错,满打满算有个80分了。”
“也不看看我是谁。”得到夸赞,蒋珈禾眨眨眼回过神,语气有点小傲娇,“只要我认真学起来,就没有跨不过的山。”
“当然,还是你教得好。”
“不敢当。”裴青寂收起试卷,看了眼时间,“今天就到这儿了,明天我再过来。”
“这么快就结束了吗?”蒋珈禾瞄了眼墙上的挂钟,出声叫住他,“你现在忙吗?”
“?”
“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会有点突兀,”她语气稍顿,“可我又不得不说。”
“我爸妈他们都出差去外地了,家里头只有佣人和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都快发霉了。”
裴青寂看她一眼,“然后呢?”
“我想去外面吃,但是一个人太显孤单冷清了。”她眨眨眼睛,祈求模样,“你要是不忙,就行行好,带我去外面吃一顿吧。”
“?”
“蒋珈禾,”裴青寂挑眉,对于她的动机表示
怀疑,“我记得你家里阿姨做的饭菜,味道应该很不错的吧。怎么突然想到去外边了?”
“额……”
这话,还是蒋珈禾当初说出口的。那时,她为了将裴青寂留下来吃晚饭,将家中阿姨的厨艺夸得天上地下的,仿佛人间仅此一家。
可惜的是,他还是没留下。
没想到,回旋镖这么快就扎回自己的身上了。
“偶尔尝尝鲜,这不是很正常吗?”蒋珈禾直白道。
“可不可以?”
“倒是没什么问题,”裴青寂将东西收拾好,突然为自己答应得太快而感到头疼,“不过只能去外面吃个饭,然后送你回来。”-
裴青寂很少在外边吃饭,平日都是能省则省,偶尔和朋友一块儿出来,才会在外面吃。今天陪蒋珈禾出来,其实也没想太多,迁就对方的口味。
出门前,蒋珈禾还特地跑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出来的时候,心情都好了几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还不忘催促几声,“快走快走,我感觉我快要饿死了。再不吃饭,上称都要掉两斤的程度。”
裴青寂:“……”
选择权最终交由蒋珈禾,她这次终于吃上了念叨了许久的火锅。商场冷气开得足,可一进去,难免还是被“咕噜咕噜”冒着泡的锅底驱散几分。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两人找了位置坐下。
刚一坐下,蒋珈禾掏出手机扫码点单。过了会儿,屁股还没坐热,又走来了另一位面生的服务生,“你好,现在我们店里正在做活动,只要参与活动即可享受八八折优惠,还有机会抽取消费免单哦。”
蒋珈禾问了一嘴,“什么活动?”
“情侣活动。”
“咳、咳咳,”她被呛得不清,“那个……我不是……”裴青寂看她一眼,很冷淡地瞥了眼服务员,“不好意思,我们是兄妹。”
“抱歉抱歉。”
服务员一脸尴尬,连忙道歉。临走前,又好奇地扭头,看了两人一眼。
这两人居然是兄妹?天哪,太社死了。要不是今天没什么情侣主动参加活动,上面又有要求,也不至于每桌都跑去问问。
刚才大概真是眼拙了。
虽然两人的长相乍一看不太相似。但如果仔细辨一辨,又好像有那么一丁点的相像。不过,不论像不像,那么有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
都是颜值天菜。
“你刚刚为什么那样说?”蒋珈禾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在辣锅涮了片肉片,被呛着了,还没完全回过神。脸蛋红扑扑的,重新下了几粒虾滑,状似不经意的语气,“我们明明不是兄妹。”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给的。”裴青寂眼也没抬,似乎没将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而是尽心尽责的通过事件教她社会法则,“我比你大这么多,出门在外,好歹也算是半个哥哥吧?况且你看,刚才我这么一说,对方是不是立马走开,不再纠缠了?”
“说得有道理。”
蒋珈禾被他说服了,点点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服务员刚才说的那番话,内心怎么也平静不起来了,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小型海啸。
而此刻,又脸热得厉害。
“你怎么了?”裴青寂盯着她的脸,眼见着越来越红,“是不是对什么过敏了?”
“啊?”
听到他的声音,蒋珈禾下意识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面颊。果真,温度烫得惊人。
用手机前置照了照。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如果拿开水壶打比较,那么她现在就该冒热气了。
简直没脸见人了,她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像只仓鼠般进食,“没。”
“只是有点热。”
“别说了,吃饭吧。”
这顿火锅并没有吃太长时间。期间,裴青寂接了通导师打过来的电话。蒋珈禾知道对方可能要忙碌起来了,于是摆摆手,表示自己可以回去。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采取。
饭后,裴青寂去前台买单,蒋珈禾去了趟洗手间。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她站在走廊上,拿出手机。
低下脑袋,想起今晚发生的事,还是很开心地给赵文青发了条消息:
【妈妈,今天晚上我没在家吃饭,和裴青寂一块儿在外面吃的。晚上一共消费了五百多,还得劳烦您帮我转给他。】
第28章 28树下吻。
蒋延庆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宜,隔天傍晚乘高铁前往杭州。这会时间,赵文青已经结束工作,夫妻两人吃完饭,出了酒店。
酒店在西湖区,距离西湖并不太远,车行不过十多分钟。傍晚华灯初上,前两天小雨过后,空气中的暑热消减几分,夜风吹拂,温度舒适。
因为工作缘故,赵文青这几日较为忙碌,回到酒店也几乎是沾床就着。缓了几天,好转许多,不过一人出行,也不大想去周围转转。
“我看天气预报,前几天下了雨,一直一个人闷在酒店,没发芽吗?”蒋延庆看出她心中的犹疑,“一起出门转转?”
“公司里面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这几天,我都在这儿。”他说,“难得就我们两个在外边,就在附近转转打发时间,那多可惜?”
“嗯。”
赵文青从口袋取出手机,点开高德地图,“我看看我们去哪儿转比较好。嗯……西湖离这儿挺近的,去那儿看看吧。”
“行。”
五月上旬,杭州雨水暂歇,荷塘中许多荷叶已经从淤泥中钻出。远远看去,碧绿一片,在轻柔的晚风中摇曳着。
两人打了车,在附近停车点下车。夜晚的人流量不算大,断桥上行人三两。湖岸的长椅上,也坐了不少小年轻们。赵文青同蒋延庆一边闲聊着最近工作上的事,一边朝前走着。
两人走过断桥,不知不觉间,已经往里走了许多。蒋延庆拉住赵文青的衣袖,“今天就到这儿。现在时间不早了,再往里走,回去就很晚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居然都快九点了。”
“那坐一会吧。”
眼前便是一座亭子。亭两侧,深山含笑树冠膨开,白匾黑字的‘風雨亭’,就在树梢的骚动中,隐现于人前。
亭中人不多,两人坐下后,赵文青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有消息进入。
她点开微信,女儿的消息跃入眼前。蒋延庆没看联系人,不过从她的反应中,大概也能猜到了,“珈禾发过来的消息?”
“嗯。”
夜风从空旷的湖面涌过,赵文青读完消息,一脸新奇的目光看向他,“猜猜她说了什么。”
蒋延庆:“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个当爸的,怎么能这样想自己的女儿呢?”赵文青不赞同的语气,可却是笑着说的,“要是让她知道了,估计就要和你呛声了,严明自己坚决不是那样的人。”
“天遥路远的,这儿就我们两个人。”蒋延庆也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条消息不出意外,大概和小裴有关。”
“嗯?”
赵文青讶然,“你怎么知道?”
蒋延庆想起出门前发生的事,同她解释道,“就在我们出门前,小裴给我发了消息,说今天晚上带珈禾一块儿出门吃饭。只不过我们两个人不在家,所以就给我事先发了消息。”
“原来如此。”
赵文青笑,晚灯柔和的光浮在她素美的脸庞,像是一帧油彩画。她将手机递给蒋延庆,示意他看消息,“你女儿让我给小裴转钱,说今天晚上这顿饭,是对方请客的。”
“这个月,你没给她打零花钱?”开玩笑的语气,“吃饭都快吃不起了。”
“她心里头那点小心思,你还能不知道?”蒋延庆轻嗤一声,“每个月大几万的零花钱。这个月,才过了几天,就吃不起饭了?”
闻言,赵文青说笑的语气收敛。诚心发问,“你觉得小裴那孩子怎么样?”
“能力不错,以后进了社会,也是一个人才。”蒋延庆手揽着赵文青,让她慢慢靠在自己肩膀。两人额头相触,视线里,皎洁的月光铺满起伏的湖面,波光粼粼,“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前几天,不是还头疼女儿早恋的事?”
“早恋还好,我担心的是她跑去网恋了。”赵文青说,“现在网络风气不好得很,和你聊天愉快的
网友,背后说不定是什么人呢。”
“珈禾还小。”
“不过还好她没有这样干。缓过最初的震惊,也就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她仰头看向身侧人,“如果真犯了什么错,在不违背法律的情况下。大不了,我们两个替她兜底。”
蒋延庆听她这一番措辞,“现在都已经想到遥远、还未发生的事了?”
“以前我总把她当作孩子,现在是时候更正一下自己落后的想法了。”
蒋延庆笑话她,“要是她在这儿,指不定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她已经成年了,也是时候该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了。等她体验完高中生活,也是时候该准备准备,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了。”
“学校我已经物色好了。”
“嗯?”赵文青从他的怀中退开,“我看珈禾好像并不是很想出国留学。而且,爸妈那边的意思也是希望她未来就留在这边。”
蒋延庆沉默,良久没说话。
对上赵文青期待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再说吧。”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便打道回府。返程路上,人流比来时又少了许多。不过湖边的座椅上,零星着还有几对小年轻。
赵文青视线蜻蜓点水般掠过,见到这一幕,终是没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
“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蒋延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对青年男女,大概是男女朋友关系,彼此靠在一块儿说笑着。他收回视线,“还年轻着呢,就开始感叹了?”
“女儿都成年了。”
晚风将赵文青别在耳朵的发丝撩开,蒋延庆侧目时,恰好发觉这一幕,抬手、动作自然地替她挽上去。
恰好听见这句,“时间飞逝,想不感叹都难。”
“是吗?”
“嗯?”
赵文青刚转头看,便被人轻轻抬起下巴。下一秒,温热的唇落了下来。
蒋延庆轻轻含住了她的唇肉,在“沙沙”的树叶声中,他们炙热的呼吸声交织在一块儿,缠绕在渐渐远去的谈话声里头。
忽地,又消散开。
“还有人呢。”
月光稀薄的凉影中,赵文青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竟还有几分少女的羞涩。
蒋延庆抬颈,两人的距离短暂拉开。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喉咙滚出的笑,却连胸腔都震颤着,“没人。”
赵文青听见他毫不遮掩的笑,情绪受到感染,莫名也跟着笑出了声。
今晚他穿的一身蓝色短衬衫,衬衫下摆扎进黑色长裤中,自己则一袭白色连衣裙。
柔黄的晚灯下,模糊了光阴的流逝,像是回到了她的学生时代。
不过那时,是她在前面扎着辫子,在前面‘跳房子’似的蹦跳着。蒋延庆站她身后,替她拎着书包,踩在她被月光拉长的影中-
赵文青同蒋延庆返京前,给周津带糕点的同时,也不忘去将蒋珈禾心心念念许久的那家糕点带回来。起因是刷手机安利短视频时,误将该视频发在了家庭群聊中。
“珈禾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
赵文青特地选了条蒋珈禾最爱的青绿色的真丝绸,作为装饰礼盒的绸带。
一周过去,也不知道她在家里过得怎样。有没有及时‘浇水’,防止‘生霉’。
“你呢?”蒋延庆在收拾行李,将箱子拉起后,他问,“现在还有时间,东西都收拾好后,我们去周围的商铺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没有特别想要的。不过你既然提了,那待会陪我一起去买两罐雨花茶吧。”她说,“王师傅上次给我一罐,我感觉泡过之后,茶水品起来口感还不错。”
“行。”
回到北京,还没错过落日。山映斜阳,云层被金边勾勒。一楼客厅没有蒋珈禾的身影,只有接到消息的佣人们在忙着备菜。
“珈禾不在家吗?”
赵文青通勤包递给蒋延庆,自己往客厅走,问一旁正在擦拭玻璃的佣人。
“没有。”张菁如停下手中的动作,想起蒋珈禾最近的表现,一五一十地汇报着,“小姐只在周五的时候,和小裴那孩子一起出去吃了晚饭。其余两天都窝在二楼的书房,拼命学习。”
她打了个补丁,“除了吃饭的时候会下来,其余时间都在书房中。”
这听起来是一件还不错的事,不过时间上安排得并不合理。因此,赵文青在听见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
蒋延庆刚好走过来,听见这话,“去叫她下来,就说到晚餐时间了。”
“好的。”
赵文青问丈夫,“她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距离高考,只有几天时间了。前段时间,每天都在不停的考试,不停的做试卷考试卷。这个年代的孩子,比起他们那时候,用当下的流行词来描述,就是‘太卷了’。
之所以这段时间,把孩子接回家进行一对一的补习,也是怕那种高压的环境下,会让女儿无形中产生焦虑与恐慌。
哪怕,她和蒋延庆并未给她施加过任何压力。可她看来,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影响到了。
“张姨,今天是不是吃饭吃得有点早?我爸妈他们,好像要回来,我们不等他们吗?”蒋珈禾打了个呵欠,“虽然他们也没说具体什么时间。”
这两天长时间学习,眼球没能得到放松,明显能感觉到用眼过度。尽管滴了眼药水,酸胀感也并没有得到有效缓解。
她揉了揉眼睛,被榨干了精气神,完全没注意到楼下,正注视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两人。
“我感觉我现在还不怎么饿,要不晚一点再吃吧?”
张菁如笑道:“先生和太太都回来了。”
“啊?”
蒋珈禾睁开眼皮,目光越过楼梯,笔直地落到客厅之人的身上。步履匆匆,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下了楼,飞奔到赵文青的面前,“你们两个不是说,还需要一会的吗?”
“很幸运,一路上没怎么堵车。”蒋延庆将特地打包回来的糕点递到她的面前,“你妈妈特地给你买的。”
赵文青看着蒋珈禾眼睛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最近学习辛苦了。”
“还好啦。”蒋珈禾嘴硬,接过糕点盒后,眼里绽放光彩,“什么嘛,这不是我手误分享到群里的那家糕点吗?”
“嗯。”
蒋延庆淡淡应了声,“好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晚餐做好后,被佣人们端了上来。蒋珈禾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心事重重,低着头咬着银勺。在心中左思右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文青起身,替她舀了一碗汤,“怎么不说话了?”
“我听阿姨说,这几天你都在书房,都没怎么下楼?”她将自己内心想法说了出来,“是担心因为学习上的事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蒋珈禾面前正面讨论这件事,“如果不想去国外,只想留在国内的话,我和你爸爸也都尊重你的选择。”
“毕竟,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呢。”
那天从西湖折返回酒店,难得失了眠。哪怕身体因昨夜的夫妻生活而感到疲惫,可心里想着事,还是有点清明。
两人事后温存时,对于如何养育女儿这件事,彼此进行了探讨,交换意见。
早一阵,蒋延庆也开始向身边人取经了。知道女儿不太想出国留学,甚至渐有抵触心理。原本谋划好的规划,也不得不就此作罢了
“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蒋延庆在妻子的眼神示意下,开了口,“你已经很优秀了。”
“虽然我知道老师最近总在你们面前夸奖我,但我自己的真实水平如何,我还是清楚的。”蒋珈禾抿了口汤,“和你们比起来,我
还是太菜了。”
“但菜,就要多练。”
“不过请放心,我暂时还没那么脆弱。”
蒋珈禾决定,还是将自己心里真正的那点话憋住。毕竟上次子虚乌有的网恋风波,好像都让妈妈担心不已。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现在好像有点喜欢裴青寂了,那么她大概只会更担忧吧。她不想这样。
尽管自己心中也很迷茫。
但这件事,还是等高考完再说吧。
眼下,还是关注关注几天后的高考吧。爸妈都已经那么优秀了,那她这个做孩子的更是不能拖后腿了。
第29章 29老古板。
话虽如此,高考时间一天天逼近。这个周过完,下个周三就正式开考了。仔细算下来,连一周的时间都不到了。
这阵子,发生了许多事。譬如前几天还在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学习抓的比较严。
而现在则松懈许多,晚自习的时候,还会播放点《新闻周刊》调剂一下心情。
素日拥有灭绝师太称号的年级主任,这几日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蒋珈禾不止一次撞见过,对方和风细雨地同伙伴们聊天的场景。
校园的玉兰叶片变得肥硕,校园的香樟栖着少量蟪蛄,发出“哧——哧——”的鸣叫。
昨天早晨,整个高三年级还一同拍摄了毕业合照。
高考前三天,也是在校园里待的最后一天时,那本承载青春的相册发到了大家伙的手中。
从此,高中生活正式告一段落了-
看考场的那天,蒋珈禾同宗少钦一块儿去了。两人被分到了同一校区,只不过不在一个考场而已。
看完后,俩人在ktv唱歌。
才刚过完十八岁的少男少女,在昏暗的包厢中,抱着话筒唱着同年段不符合的伤感抒情歌。
明明是舒缓的曲调,却愣是唱哑了喉咙。
“你今天怎么了?”宗少钦拧开绿茶喝了一口,准备停下来歇口气。
就见蒋珈禾都快要跪在地上,麦拉得老远,一副即将癫狂的状态。
原本空灵的听起发声,此刻听起来喉部似乎隐有发炎趋势,“省点力吧。否则明天醒来,你甭想要你的嗓子了。”
“啊啊啊啊啊啊,”蒋珈禾使劲晃了晃脑袋,还是听话地将麦放在了茶几上,一屁股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中,“感觉最近焦虑过头了。”
“有没有什么凝神静气丸?”
“呵,”宗少钦语气凉凉的,“那我不成神棍了?走大街去摆摊,城管看见了,要连摊带人地给我收走。”
“虽说前阵子玩命学了一段时间,但也不至于现在才开始报复性发泄吧。”他在五光十色不断变化的光中,侧目看向身侧人,有点嫌弃,“那你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吧?”
他起身,“走了。”
宗少钦伸出手,屈着手掌往上勾了几下,见蒋珈禾没搭理自己,骤然想起下午发生的事。
两人原本下楼梯走楼梯走得好好的,谁知只剩最后两阶时,她两腿并拢,蹦着下去的。
结果落地时,歪到脚了。能走路,但是一跛一跛的。
于是认命般地走上前,蹲在蒋珈禾面前,让她搀扶着自己。
也不知道现在蔫了吧唧的人,刚才还在撕心裂肺地一展歌喉呢。
“等下回去,赵阿姨看见倒还好,要是被蒋叔叔看见了,我估计逃不了被训导一顿了。”宗少钦问她,“刚才唱歌的时候没感觉,那现在呢?疼不疼,要不要我再去给你搞个冰袋继续冰敷一下,或者咱们去医院看看。”
“不去。”
蒋珈禾仰面看他,“都说没事了。实在走不动了,你让我借个力就好。”-
出了商场,时间已经不早了。夕阳沉山,整座城市沐浴在金灿灿的余晖下。
原本还算稀疏的车流,因为此刻到了下班的点,繁华地街道,堵成一条长龙。
两人坐的大巴回家的。因为要照顾暂时腿脚不便的蒋珈禾,于是人高马大的宗少钦勉强挤在内座。
“位置比较空,你去那边。”
“不要,”他毫不犹豫拒绝,“待会我好负责协助你下车。”
“……我说你真是够了。”
下了车,宗少钦当起蒋珈禾的人体拐棍,一路护送着她进了别墅区。
由于对方一跛一拐地走路,几分钟下来,感觉有点累了。
最后那段路,她是被他背着回去的。只不过尴尬的是,刚准备放下蒋珈禾,摁下门铃的,那扇门就被人从内给推开。
一瞬间,四目相对。
对上赵文青讶异的眼神,宗少钦还没说点什么,蒋珈禾就打算从他背上跳下去,吓得他赶忙蹲下身体,放她下来。
同赵文青解释道:“赵阿姨,她的脚不小心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就是暂时走路有点不方便,所以我才……”
“我知道。”赵文青眉目舒展,“谢谢你。”
“小宗啊,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用了不用了,既然我把她送到家了,那就先回去了。”宗少钦说,“明天就要高考了,我再去复习一下。”
“好。”
蒋珈禾进到家里头,赵文青同刚从一楼书房出来的蒋延庆讲了这件事。对方又让家里的私人医生检查了一番,确实同宗少钦说的别无二致。
因为减少肿胀及时,没什么太大问题。今天晚上,每隔上几小时,再冰敷一下就好。不出意外,明天就会好很多了。
“都怪我大意了,看来走楼梯还是老老实实一步一个台阶吧。”蒋珈禾瘪瘪嘴,目光看向赵文青,“妈妈,你刚才是不是打算出门?”
“嗯。”
赵文青从佣人手中接过冰袋,递给女儿,“我报了个瑜伽班,打算练练。”
以前年轻的时候报过班,练过一阵。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后来有了女儿,又加上工作的缘故,一直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在这儿上面。
最大的原因,还是懒惰了。
如今,蒋珈禾也不需要自己操心太多,最近对于练习瑜伽的热情又回涨几分。现在不练起来,等激情退散,又变成一项搁置的运动了-
赵文青见蒋珈禾的确没什么大碍,得知对方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饭了,于是嘱托她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就要高考了,养足精气神。
拾掇好自己后,背着运动包出了门。
蒋延庆也一起跟了过去。
“家里头有健身房,请私人教练上门,会不会更方便一点?”蒋延庆将车开了出来,打开导航,输入赵文青所说的健身房名字,“这样,每天不用特地来回了。”
“你不懂。”
赵文青摆摆头,“在家一个人练,没有干劲。健身房人多,我可以逼迫自己一把。再说了,这个健身房还是朋友推荐的,说是家中亲戚开的,我这也算照顾别人的业绩吧?”
“你说是不是?”
“嗯。”
蒋延庆自打赵文青那天晚上同自己聊过这事后,就料到了对方未来会这样说。
很有先见之明的,在那家才开业不久的健身房,也办了张卡。
不过相比在这种小店健身房中,他本人还是更倾向于在家中锻炼,由专门的私教进行针对性训练。
另外更重要的,他认为在健身房里练瑜伽,专业性可能比不上专门的瑜伽馆。
不过,赵文青本人乐意就行。
过去没多久,她去更衣室换好衣服。蒋延庆没急着去锻炼,而是坐在一旁的休息区。
等人从更衣室出来时,周围的目光、尤其是男性的目光落过去的时候,他没忍住皱眉。
曾经,蒋延庆自认为自己接纳新鲜事物还是比较迅速的。不过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大概真成为了赵文
青口中的老古板了。
返程的途中,赵文青异常不解蒋延庆的表现,“你不是说你办了年卡,怎么今天晚上都不去锻炼?还有,为什么建议我不去这儿了?”
“你不是只想照顾别人的业绩,我办了的那张年卡,不是又贡献了一份力量吗?”他打着方向盘,“既然业绩照顾到了,那去不去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不是吗?”
“还是请私教来吧。”
蒋延庆透过后视镜查看路况,右打方向盘,“毕竟,如果想出效果的话,还是得专业的人来。今天晚上我观看了一番,这儿的教练专业程度不高,不大适合你。”
“噢。”
赵文青沉默。
其实今天晚上,她本也想跟蒋延庆提这件事的。太久没练,想跟上终究还是有点吃力。还是在家里,零基础慢慢学起更好。
只不过又怕被对方看瘪。毕竟,先放出豪言壮语的那个人是她。现下这番,正中她的下怀-
蒋珈禾在书房待了一会,巩固了一下知识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了澡、关了灯,早早地躺下了。在黑暗中,她开始酝酿自己的睡意。
不过没什么困意。
哪怕室内的百叶窗是拉上的,整个房间很隔音,没有乱七八糟的杂音。十分静谧。
可某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心率快得异常。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焦虑,并没有通过今天的一整天疯玩而得到缓解。
于是,又爬了起来,重新回到书房,刷了几道物理题。不过没打算待到太久,十一点前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睡下了。
刚做完一道大题,楼下传来“哔”的锁车声。
赵文青同蒋延庆回来时,没有搭乘电梯。走楼梯上来的,经过二楼时,特地走去蒋珈禾的房间,看看她有没有睡下。
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的。
里面黑漆漆的,床铺上空荡荡的,什么人影都没有。
走出客厅,蒋延庆眼神询问,赵文青摇摇头,“不在房间里,应该是在书房。”
“嗯。”他同她道,“你晚上锻炼出汗了,先上楼去洗吧。我去书房看看,有什么动静,待会上楼时再和你汇报。”
“……”
赵文青没忍住笑,“汇报什么,又不是工作。”
“你让她早点休息就好。”
蒋延庆:“知道了。”
“记得,别肃着一张脸。”
“我有那么可怕吗?”
作势,她还真的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在蒋延庆怀疑的视线下,“没有。”
“呵。”
赵文青上楼洗漱,蒋延庆来到书房门口。门是关着的,他抬手敲了声门,才缓慢推开。很快,明亮的光线涌到门边。
他没走进去,看着趴在桌上,捏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草稿本上打草稿的蒋珈禾,“可以谈谈吗?”
“爸爸?”她抬起头,看向来人,“要聊什么吗?”
蒋延庆没正面回答,反倒是视线扫去了她的脚踝,“现在好点了吗?”
“还是我让阿姨将轮椅带上来?”
初中某次上学时,蒋珈禾快迟到了,于是上学路上非常赶。
和这次情况大差不差。碰上台阶,几步并作一步走。
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样,一步台阶没踩实,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腿给扭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
在家修养的那阵子,为了方便她的出行,蒋延庆特地为她准备了一款适合她的轮椅。减少了受伤部位的使用,恢复的时间也快了不少。
“不用了爸爸。”
蒋珈禾似乎也想起了这茬事,脸颊不自觉红了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声若蚊蝇,“那样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仲夏夜,绿叶正浓。林间老树,树干上栖着鸟雀,因着交谈声,而被惊动。扑棱地扇着翅膀,去往另一头的树林了。
二楼客厅向外延展的露台,曾被人搭建了秋千椅。此刻,蒋珈禾坐在其中,胡乱挥着手,驱赶蚊子。
蒋延庆靠在围栏,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走进房间,将女儿随手搁在桌上的小风扇拿过来递给她。
“今天早上和少钦那孩子出去玩得开心吗?”
“还好。”
蒋延庆问:“明天就要早早起床了,怎么不早早休息,还待在书房呢?”
他想起女儿前阵子过于焦虑的表现,眉心不由得蹙了蹙。
转念想起这是在家中,并非是在公司里头,于是松了松眉头,整体冷硬的线条,瞬间柔和许多。
其实这么多年,他也很少过问女儿的事情。一来是赵文青年轻的时候,大多数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
女儿生下后,他觉得或许该调整一下教育方式。因此很多方面,都给予了过高的自由度。
时间久了,有妻子充当调和剂的情况下,一切都安好。
可变成独处时,缺陷就暴露了。女儿在自己面前,总是无法做到同妻子相处时那般自然。
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
从身边已成家的好友哪儿取过经后,发现自己某些时刻,思想以及行为上确也存在着许多问题。
再看向蒋珈禾时,眼中的神情又柔和几分,“只要我和你妈妈还在人世,你的人生,就有不断试错的机会。在这个过程,你可以锻炼自己,尝试你喜欢的新鲜事。”
“从前,爸爸没过问过你的缘由,也没和你说我们的做法。”他的声音散进风中,多了故事感,“那是你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希望你吃太多苦,只希望你平安顺遂就好。”
“我知道。”
蒋珈禾关了风扇,没想过蒋延庆会对自己说这些。没有赵文青在场,她其实也有点不知道该和对方说点儿什么。
“我就是有点儿心烦,但是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拒绝出国留学,对于即将到来的高考,说没有一点儿焦虑,那都是空话。
在五月大大小小的模考中,她的成绩还算稳定,没有太大的起伏。
明天的考试,如果正常发挥的话,应该能去到一所还不错的985高校。
只是父母的优异,作为子女,心中难免会有一层无形的压力。
在那个年代里,蒋延庆能考上清华,赵文青考上北大。这件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那是某些时刻想都不敢想的。
这么多年,她真的很想证明什么。
高中迟来的叛逆期,其实也与这有一定的联系。学业的压力,随着一次次考试,成绩稳定下滑。
知道距离父母所在学校,差距越来越大后,她有过一阵子的自暴自弃。
所谓的叛逆,也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博取关注而已。
可惜,心中这点阴暗的想法,她不能告诉他们。
对上蒋延庆关怀的眼神,蒋珈禾笑了笑,“爸,今天晚上不会是我妈让你过来的吧?”
“你们两个就放心好了,生而为人总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充满电。有些事,是我自己太钻牛角尖了,你们别担心了,等我自己想明白了就好了。”
“好了,我回房间休息了。”她的嘴角抿着,唇边显出极淡的梨涡,“你也早点休息吧。”
蒋珈禾单腿跳着往前走,想起什么又扭回头,同他说,“对了,明天你和我妈千万别在学校外面等我。中午我和宗少钦一块儿在外面吃饭,吃完了在附近的酒店休息一会,等下午的场考完了,你让王叔直接在考场外的马路边等我就好。”
“我平常心面对,也请你们以平常心面对我。”
第30章 30他该拿她怎么办?
蒋延庆回了房间,轻轻推开房门。赵文青已经洗漱完了,只不过还没睡下,正背着门站在百叶窗前讲电话,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他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找出睡衣,去淋浴间洗了澡。出来时,她早已结束通话,靠在床头侧眼望过来。
在他靠近时,又特地往里挪了挪位置,“怎么样怎么样?刚才你们都聊了什么?”
蒋延庆无可奈何失笑,“行,这就来给你汇报。”
他关掉室内灯,掀开被子躺下。刚洗过澡,身上潮意较重,加上空调冷气的作用下,刚靠近时,赵文青冷得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就被人拥进了怀里。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脑袋上,将女儿今夜的那番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赵文青。
“她真是这样说的吗?”
“嗯。女儿的内心世界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加丰富,也更加坚定。”蒋延庆的喉结上下滑动着,“所以说,不光是她,我们也要以平常心面对。蒋太太这下可以安心了吗?”
“以后,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多过过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天天都在一块儿,还不够呢?”赵文青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这张脸都看了几十年了,还没腻呢?”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蒋延庆的哪条肺管子,他的神色瞬间沉了下去。又或者,只是黑暗营造的错觉罢了。
赵文青在心中如是想着。
“妹妹。”
蒋延庆松开她一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赵文青垂至锁骨的发尾,嘴角衔着笑,“这话谁都可以说,但唯独你不行。知道吗?”
“当初既然决定在一起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一辈子还这么漫长,怎么会腻?”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哄孩子的,却无端让人觉得身体发冷,“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不喜欢。”
“知道了。”
即使关掉了灯,眼睛却已经适应了黑暗。赵文青抬手,两手捧着蒋延庆的脸。身体凑近,刚才短暂拉开的距离,这一瞬又被填了回去。
她含住了他的唇瓣。
湿冷的,又混着惯用的那款沐浴露的气味。在雨水饱和的林间,有森林的气味,又有山涧白雾弥漫的湿冷。
赵文青刚打算推开一点,便被人摁住后脑勺,重新压了回去。
湿冷的,温热的,带着涎液的。
结束时,赵文青像是即将搁浅的鱼,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水里。明明空调温度打得并不高,可她浑身上下,哪哪都烫得厉害-
隔天早,蒋珈禾七点多就爬起来了,将自己的文具以及证件整理好,装进袋子里。下楼时,同赵文青还有蒋延庆碰了个正着,他们正在用早餐。
因为嘴角破皮的缘故,赵文青今天早上吃的稀饭。见女儿下来,同蒋延庆对视一眼,彼此都非常有默契地没提昨晚的事。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她看向蒋珈禾的眼神,格外温柔,“如果都收拾好了,就赶快来吃早餐吧。”
“嗯。”
蒋珈禾今天没心思仔细观察父母之间的暗潮涌动。将收拾好的文具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继而拉开椅子坐下。
因为要考试的缘故,赵文青提早几天就吩咐了阿姨,这几天的饮食务必要清淡一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太过油腻,中途闹肚子,也会很影响情绪的连贯性。
“宝贝,”赵文青发现蒋珈禾的衣领翻进去了,于是抬手帮忙整理,对上女儿的视线后,做了个鼓励的手势,“加油!”
蒋延庆笑了声,“加油。”
昨天父女之间的那番谈话,蒋珈禾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弯了弯眼睛,“知道了。”
吃过早饭,蒋延庆拎着赵文青的通勤包,开车送到她单位。这个时间点,还不算特别堵,一会就能够到。
“你说,刚才小禾看见了吗?”赵文青走出房门,扭头看一眼正埋头专心啃早餐的女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都怪你,为什么要咬我?”
蒋延庆替她打开车门,“她发现就发现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别想太多。”
这句话,像是说给赵文青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年长赵文青七岁。妻子还同少时并无多大区别,而自己的鬓发却冒了白。尽管坚持锻炼身体,让自己看起来同三十多岁的青年并无太大差异。
可身体不会说话。同真正二三十岁的小伙相比,一眼看去,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无论如何维持,身体蛋白的流逝,接人待物的处事风格,在相处中是不会说谎的。
女儿曾担心,自己会在家庭中扮演出轨的那个角色。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如果非要打一个比方,那么恰恰相反的是,他才是该担忧的那一个。
昨夜在健身房中,那些个如同花蝴蝶一般,围绕在赵文青身边的男人们,让他开始恐慌。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妻子开始厌倦自己了,觉得同他在一起,是一件非常恶心的事。
到那时,他又该拿她怎么办呢?
所以,别想太多了-
单位离家不远,赵文青偶尔会骑车回家吃,不过今天没什么心情。中午不太饿,本来不是很想吃午饭的,奈何逃不过。她被几个热情的师傅,拉着一块儿出去聚餐了。
其中几位,上下班的时候经常碰见。见面时,大家就爱闲聊上那么几句。想起今天是高考的日子,于是关心了几句赵文青,“你家孩子是不是今天高考?”
“嗯。”
“孩她爸陪着去的?”
“没呢。”赵文青正在扫桌上的二维码,语气含笑,“我们两人都在上班。”
“这样也好。太重视了,感觉反而会给孩子增加无形压力。”木器修复科室的张晓溪说道,“就平常心。孩子平常心面对,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同样也要以平常心面对。”
人到中年,工作稳定、家庭美满,唯一关心的也就孩子的成长了。大家一块聚餐,讨论的除了那些器物,也就是唠一点儿家长里短了。
赵文青没透露太多。静静听着大家伙讨论,觉得有道理的就学习学习。晚上回去,也将不同人家的不同育儿经验,同蒋延庆也分享分享。
只不过,女儿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她同蒋延庆已经可以放手了,好像这些个对于中小学生的育儿经验,已经过期了。
只好作罢了-
或许是平日里参加的考试太多,某一瞬间,蒋珈禾觉得和往常在校考也没什么区别。心态格外平稳,题目也比较对胃口。
结束第二天的考试,蒋珈禾躺在床上休息时,抽空给裴青寂发了条消息。一方面是想交流一下学习,另一方面则是出自私心,想同对方多说会话。
【你睡了吗?】
【今天早上刚考完物理,好在感觉不是特别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这里面有些大题的难度系数,还没有你平常给我出的题目难度系数大。】
【哥哥,我感觉我这次物理成绩应该还是挺理想的。】
发完消息后,蒋珈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抱着手机就开始傻乐起来。时不时看两下手机,看看对方有没有回复消息过来。
等了很久,感觉都快睡着时。
屏幕忽地亮起-
裴青寂的论文答辩圆满结束,正在进行后续的收尾工作。之前春招投递的材料,单位核实查证后,已经录用了。
等忙完这阵子,差不多就可以上岗工作了。
“你最近几天不是还挺忙的吗?前两天疯狂熬夜,现在还不睡觉,不怕猝死啊。手机一直在那滴滴响,该不会是你家教的那小孩吧?”
沈西松皱眉,其实不太赞同,“论到底,她也只是你家教的一个孩子而已。现在已经毕业了,虽然有杨老师那层关系在,可其实也没必要再联系了。”
“这多费时间。”
“不过我说实话,我总觉得人家小姑娘是不是对你有意思?”高泽正在擦头发,听他这样说,索性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小女孩的心思不太好猜,不过在这个年段,你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是吗?”
裴青寂拧了拧眉头。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沈西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
以后也不来往了,还是减少联系为好。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责任心不要太重了。”
晚上十点过了,寝室熄灯,舍友陆续爬上床干自己的事情。裴青寂从厕所洗完澡出来,用干毛巾擦了擦不断滴水的头发。
捞过手机,点开聊天界面。拖开椅子坐下后,弓着腰背,将夜灯的亮度调低。
手指滑动着两人的聊天界面。想了想,还是给对面去了一条消息,【早点休息,少熬夜。】
【已经结束的考试,就不要再多想了。明天考试加油!】
消息发送完毕,裴青寂没等蒋珈禾的回复,将手机扔去上铺。
起身走到阳台,将擦头发的干毛巾用水洗净、拧干,挂在窗外通风。
折回书桌,熄了灯,爬上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