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

    第96章 故事结束时,她只觉得空虚

    即使是夏天,海边的清晨温度也很低。郁九寒披着白凛果送给她的毯子,站在港口,有些迷茫的看着大海。

    因为是休渔期,所以港口非常安静。

    下船的时候,太阳还在海平面之下,只露得出微弱的光芒。然而就在没有任何人来得及注意它时,太阳已经完全升了出来,将金色的光芒铺开,并不耀眼地、温和地撒满了港口。

    郁九寒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在经历各种这样那样的事后,她已经没有原先一惊一乍的精力,不知道要过去多久才能恢复。

    像是一场电影演到了最后,最惊心动魄的桥段已经过去,剩下的只有伴随着平缓背景音乐升起的幕后制作者名单。

    郁九寒看过许多场电影,大部分是出于追星的需求。她其实是个很容易沉浸在故事中的人,或许是太过沉入了,每次电影看到最后,无论是多么完美完整的故事,郁九寒都不会觉得欣喜。

    能感受到的,只有随着故事结束愈加难以消解的空虚。

    她打开白凛果最后递给她的包,在里面发现了自己的手机,路费,她的身份证,以及一张电梯卡。

    电梯卡上有一张标签,上面写着向芷的名字,这让郁九寒微微有些疑惑。

    但是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波澜,怀疑啊,怨恨啊之类的感情,居然一样都没有产生。

    她把东西放好之后,拿起手机准备买票回家。

    回家应当是回哪里呢,第一也是唯一一个想到的地址,就是易书南的那座公寓了。

    手机上有好几个易书南的未接来电,打过去却无人接听。在聊天软件上发信息过去,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

    还在睡觉吗?这个点确实应该在睡觉。

    郁九寒买了最近一班的高铁票回家,在高铁上她睡了一觉,醒来时这座城市也跟着复苏了。

    很多人,很多车,在城市里走来走去,做着自己的事。赶着早高峰的人们给这座城市带来了许多生机,但她们本身却没有任何活力。

    打车到了公寓,正准备上电梯的郁九寒遇到了一个人,向芷。

    看到郁九寒回来,向芷惊讶地挑了挑眉:“早上好。”

    收拾利索的向芷露出了笑容,和郁九寒记忆里同样温和。

    她皱着眉头,从包里拿出向芷的电梯卡:“学姐,你的卡。”

    “哦,没事,你拿着当备用卡吧。”看到这张卡出现在郁九寒手里,向芷却并没有多问:“我应该用不到了。”

    “为什么你的卡会被别人捡到?”

    “喝酒喝多了落下了吧。”

    向芷耸了耸肩,不管郁九寒信与不信,她看起来都不会更深一步解释了。

    相不相信有郁九寒自己定夺,她现在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人,也不愿随便怀疑任何人。

    “现在你回来了,某个家伙也不会再哭了吧。”

    向芷看起来有其它话要说,但最终她只说了最不痛不痒的这一句。

    “再见。”她说。

    她专门过来一趟,见到了易书南,见到了郁九寒,但什么都没说。就像出现只是为了刷一下存在感那样,露了一次面就要走了。

    “学姐,”郁九寒叫住了她,“你以后还会当演员吗?”

    “我想应该不会了。”

    她背对着郁九寒离开,没有再回头:“我本来就不喜欢。”

    那天向芷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郁九寒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这不是她跟向芷的最后一次见面,但此后的每一次见面都像这次一样,只说些不痛不痒的东西,维持着不尴不尬的气氛。

    向芷确实在没当过演员,她家里似乎不再限制她的生活。上辈子她出演过这一次却没再有机会出演的电影,柚别的演员担任本该是向芷的角色,照常上映了,照常引起了观众的喜爱,也照常得了奖。

    目送向芷离开后,郁九寒转身打开了家门。

    屋子里*的摆设和她离开时一样,也是啊,毕竟只刚过去了一天。

    她看到鞋柜上没有易书南的拖鞋,心想难道易书南今天没有去公司吗。

    郁九寒打开主卧的门,本来是采光最好的一间卧室,却因为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变得昏暗。床上有一个人影,蜷缩着身体面向墙角,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

    她慢慢的走过去,听到声响的易书南挪动了一下身体。

    “不要过来烦我。”

    声音十分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郁九寒因为她不耐的态度而不爽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出来是郁九寒的声音,易书南猛地一颤,翻身坐了起来,却再一次愣住。

    过了好半晌,她才眨了眨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我以为,我以为你……”

    “我怎么可能自己离开,再也不回来啊。”

    头一次,郁九寒觉得易书南简直蠢到家了。

    “我什么行李有都没有带,现在身上又没几个钱,就这么离开,难道要我睡桥东喝西北风吗?”

    “话说啊,就算家里没有安监控,电梯里也有的吧?你到物业查一查就知道了,我是跟白凛果一起走的。你怎么不及时来追我,反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大觉。”

    易书南看起来有些呆愣,她直勾勾地盯着郁九寒,仿佛要把她的身体看出一个洞来。

    “我……”

    她抽了抽鼻子,再也压抑不住想哭的冲动:“我没有想到。”

    “哈?”

    “这么简单的事,你想不到?”郁九寒揪住她的领子,“你不是易书南吗,不是很聪明吗?这么多不对劲的地方,你一个都看不出来?”

    “对,对不起。”易书南胡乱道个歉,“我太慌张了,我没想到。我以为你厌烦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仿佛再也不在乎面子什么的东西,一股脑的把心里话颠三倒四的往外掏:“我,我不是去教堂做礼拜的,我只是去见见老师,给她告个别。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去了,你不是不喜欢吗,我都不会再做了。”

    “我给你买了炸萝卜丸子,还有别的东西。放了一晚上可能不好吃了,我们可以一起再去买。如果你不想出门的话,我自己去也可以。”

    郁九寒看着从来没有慌乱至此过的易书南,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此刻这个慌张到开始胡言乱语的人身上,绝对不会有什么名为主角光环的东西。

    她说了很多,在意识到郁九寒的神色看起来并没有好一点后,悻悻地闭了嘴。

    “抱歉,”易书南看起来终于平静一点,“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我已经跟教堂的同伴们告别,如果你也离开我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每日的祷告,周天的礼拜,这些都不再去做后,又应该做点什么呢?

    易书南说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应该做点什么。

    “首先,别哭了。”

    “好。”易书南擦了擦眼泪。

    那么然后呢,以后呢?应该怎么做的好,其实郁九寒也没能下定决心。

    上辈子让她执着的事情太多,她钻足了牛角尖,追着别人的步伐做了许多极端的事,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法享受。

    这辈子又多了太多变故,郁九寒感觉自己被牵着鼻子走,她目睹这一切却什么都不能改变,只能随波逐流的承受。

    可是现在,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她终于能把握到一丝丝把命运抓在手里的感觉。

    既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做,那就干脆不想了,反正她本来也不是个擅长规划未来的人。

    “那么接下来,”郁九寒伸出了手,“学声小狗叫吧。”

    易书南把下巴放在了郁九寒手上,因为不好意思,她的脸颊有些红晕,就像喝醉了酒那样。

    “汪。”

    郁九寒听到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她笑了起来,不是因为对方的乖顺感到满意,只是觉得这场面太过滑稽。

    “之前你的态度可没有那么好,”郁九寒说,“为什么以前对我那么坏,说。”

    “因为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

    “太痛苦了。”

    喜欢郁九寒是件很痛苦的事。

    顺从自己的心是件很痛苦的事。

    幸福更是件痛苦的事。

    所以易书南才下意识地否认、拒绝,甚至于迁怒郁九寒。她不敢承担代价,一直以来遵循着教义生活的她,认为这样的事是不可以的,这样的幸福更是有罪的。

    郁九寒觉得莫名其妙,她完全理解不来这么别扭的想法。

    “既然那么痛苦,我还是干脆走得越远越好了。”

    易书南却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郁九寒忍不住笑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真诚,别扭到死不能自洽,一边哭一边干坏事,那么多缺点数都数不过来,这世界上最让人失望的人呢。”

    “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好吧,”郁九寒想了想,“也许没有那么差劲。”

    但是果然还是看你不顺眼啊,她这样想着,坐到了床边。

    一晚上都没有睡的郁九寒回到了安静的环境里,变得很困。她随意地躺倒了易书南身旁,闭上眼睛。

    “我把你小姨的遗物带回来了。”

    恍惚间,郁九寒听到了这样的话。

    她感觉眼睛有些发热,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回到了这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郁九寒感到了一些安心,还有酸涩的悲伤。

    在空调屋里裹着被子,觉得手脚无论怎么摆放都很舒服,这样的机会是难得的。

    “等我醒来后会去看的,”她说,“现在,先陪我睡一会儿吧。”

    她感到易书南躺在了身旁,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第97章 向芷个人番外

    人这一生都充满了不公。

    向芷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点。

    因为狗血难看的家庭伦理戏剧,向芷不受母亲喜欢,比她年长三岁的姐姐却能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得到培养。

    人们说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可为什么呢?怀胎十月最后分娩生产,哺乳一个婴儿让她逐渐成长,这个过程中有哪个环节是向芷能主动控制的呢。她不过是一个承受者,到头来却被盖上错误的印章。

    不过呢,同样没法选择什么、没有做错什么的姐姐,也不该为大人的错误负责,可也因此遭到了她的嫉恨。

    人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向芷没有时间一直抱怨自己的命运,大部分时候她还要生活。她跟保姆住在一起,过着不算富裕也毫不贫苦的生活。

    她称呼保姆为母亲,但其实上并看不上这个只有干活还算踏实的女人。

    向芷在十三岁那年爱上了悲剧。

    她喜欢一切悲惨结局的故事,无论是将美好的事物打破,还是从始至终毫无希望的挣扎,只有悲剧才能留给人刻骨铭心的印象,只有痛苦才能让人对故事念念不忘,只有不甘才能让人对这其实毫无波澜的剧情继续探索。

    没有一个人幸福的结局,说不定在某种程度上也与她的生活遥相对应,向芷是这么想的。

    向芷在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谈了恋爱。

    她像一个坏学生那样,翻过学校的围墙逃课。跟一帮人一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讲着粗俗的笑话。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还学会了弹吉他。

    在卫生标准绝对不达标的苍蝇馆子后巷,油烟机熏黑了一整片墙,湿垃圾渗出的液体顺着垃圾桶往外流的地方,她踮起脚来,跟早已经忘记了样貌的初恋女友亲吻。

    其实,她也瞧不上这个自以为很酷,实际上未来只能进厂打工,只有一张脸还算可以的初恋女友。

    但向芷还是同意了对方的告白,只是因为对方眼中的期待太过明显,向芷知道她的确是很喜欢自己。

    是真的很喜欢吧,所以才会在她提出分手时哭的那么伤心。向芷看着她的眼泪,觉得这是比所有告白都更能证明她对她的喜欢的证据。

    同时向芷还感到了愧疚,如果自己没有答应过告白,如果没有共同经历那么一段还算美好的时光,对方也不会哭的这样伤心。

    心痛苦地蜷缩起来,向芷却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丝快感。

    人生如此漫长,如果不来点超乎寻常的刺激,如何才能熬得过去啊。

    向芷也不是没有真心喜欢过别人。

    十八岁那年,她的亲生母亲终于愿意接她回家。

    回到本家的那天晚上,举办了一场慈善拍卖会,参加的人很多。各位贵宾在管家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入场,受邀来报道的小报记者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在正午的阳光下集在一起,看着就觉得窒息。

    向芷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眼熟的人,是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她们座位挨得很近却不算熟悉,仅仅是搭过一两次话。

    向芷对她印象不错,因为她长得很好看,成绩也好,是班上的纪律委员。

    在向芷逃课时,纪律委员还记过她的名字。

    一时好心,向芷把她叫上了车。

    坐在冷气开的十足的保姆车里,纪律委员扶了扶眼镜,还是高中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谢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纪律委员是志愿者,来这边派发矿泉水的,这实在是一个辛苦的活计。

    她也没想到,高中看不顺眼的经常逃课的同班同学,居然是有钱人家里的大小姐。

    向芷想等人员疏散开时就把纪律委员请下车,她没有跟高中同学叙旧的意思。她不想回忆起任何与高中相关的记忆,那只会让她觉得刺痛。

    她很不舒服地挪动着脚,高跟鞋和晚礼服,向芷人生中头一次穿戴这些,漂亮的衣服一点都不舒适,磨得她有些心烦意乱。

    纪律委员注意到了她的不舒服。

    “贴个创可贴会好受一些。”

    向芷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她,却没能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纪律委员从口袋里拿出创可贴,示意她把鞋脱下来,然后亲自弯腰,将创可贴贴在她被磨红了的脚趾和后脚跟上。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需要穿不舒服的高跟鞋吗?”

    后来,她们在一起了,再后来,她们分手了。

    向芷却一直记得这句话。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需要穿不舒服的高跟鞋吗?

    当然不是,她的姐姐就不用。

    衣着打扮的舒适与否成为了阶级的划分,一母同胞的两姐妹有着不同的待遇,这当然是不公平的。

    人生就是不公平的,向芷早就意识到了这点。

    就像谈恋爱需要两个人的同意,破碎却只需要她单方面的分手。纪律委员再怎么哭着挽回,想想也没有后悔。

    她们不可能一直走下去的,向芷清楚的意识到她们之间的矛盾。矛盾还没有爆发,她们还相当甜蜜,这个时候分手的话感情就会成为刻骨铭心的东西。等到一切鸡毛蒜皮的事抹平了心动,她纯洁无暇的感情也要变得一文不值了。

    这是向芷给出的理由。

    向芷也哭得很伤心,心都要碎了。但她也从这样的悲剧中品味出了另一种味道。

    她从不公平的受害者,成为了不公平的施予者。

    对方拼命挽留的样子,让她觉得畅快无比。

    或许她天生就是一个烂人,乐于玩弄人的感情。

    实际上向芷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就算她再怎么控诉不公平,她也是有前集团老总的女儿,就算不受待见不能跟姐姐拥有同样的待遇,也不至于过上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她不用为前途惆怅,可以尽情喝酒享乐人生。可她就是乐意自怜自艾,赚取的漂亮女孩为她流下的眼泪。

    尽管,那觉得她可怜的漂亮女孩,连今晚酒水账单的十分之一都付不起。明早宿醉起来,还要忍着头疼赶往下一个打工地点。

    很不公平,对吧?

    向芷的某一任女朋友说过,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

    是吗?

    她是很喜欢想乐没错,但在享乐这么美好的词后面加上一个主义,是不是有点太正经过头了。

    向芷只觉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太过漫长,不用一点酒精来助眠,不沉浸在微醺的气氛里亲吻,到底要怎么熬下去啊。

    清醒的时候她总是想起姐姐,那个比她年长了三岁,不用穿着不舒服的高跟鞋的女人。

    她想起她的母亲,事业有成的企业家,也会被杀猪盘小白脸欺骗。觉得被欺骗的过去是她的羞辱,于是记恨起因此生下的小女儿。

    她想起被她称作母亲的保姆,没什么文化,颤颤巍巍地伺候了她一辈子,最后沉默无声地离开了她。

    向芷眨了眨眼睛。

    在开到凌晨的酒局上醒来,发现一起玩乐的狐朋狗友也都醉倒了,只有她还醒着,于是向芷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向芷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并且一直因此愤恨着,但高三那年她才第一次见到了年长她三岁的姐姐。

    她没法忍受这样的落差,回去后将怒火发泄在保姆身上,跟她大吵了一架。

    她没想到会有那样的结果。

    向芷一直不喜欢她的保姆,她嫌弃她没有文化。就算是保姆,有钱人家也会给小孩子请高学历能够双语沟通的保姆,但她的就只是纯粹会干粗活的乡下老妇。

    但是在保姆离开后,向芷才感受到了痛彻心扉的悲伤。

    如果不曾发生这场分离,她都不会知道她其实也是爱着这位养育她长大的村妇。

    分离后才知道有爱,正如面对死亡才知生命可贵,凡事都是对比出来的,向芷喜欢悲剧的原因可能就是如此。

    “你醒了?”

    原来清醒着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她新交的小女友。

    “嗯。”向芷摸了摸她的脸,低头吻在她的唇角。

    分手时撕心裂肺的感觉,才能让我知道我有多爱你。在被拥抱着得到安慰时,向芷想到的是这样的事。

    她不止满足于一份感情一份爱,所以才总是分手总是恋爱,不同的人给她不同的爱,分开后的悲伤也不一样。

    漂亮的面庞,年轻的身体,微醺的气氛,酒精的催化。能让这一切显得更加重要的是,分开后伤心的眼泪。

    向芷跟易书南做朋友,也是出于类似的原因。

    易书南活的很辛苦,和向芷不一样,易书南如若不努力的话,可能真的会死诶。

    有了这样的对比,向芷也能不时觉得,自己的生活还不错啦。

    出于这样的原因开启的友情,早晚有一天也会破碎吧。到了那一天,她说不定也能意识到这份她根本没有珍惜的友情的可贵。

    在认识郁九寒之前,向芷已经认识了太多人。

    所以不管郁九寒做了什么,向芷都不会觉得太奇怪,人都是有共性的,她只会觉得哦,这样的人我曾见过的。

    这样说可能很残忍,但事实就是这样,郁九寒在她的人生中算不得是一个特殊的人。

    经历了那么多次恋爱,那么多次分离后,向芷可能已经找不出新的悲剧了。

    人生,又开始变得很无聊。

    向芷不喜欢当演员。

    她不喜欢被梳妆打扮那么久,很不舒服,也不喜欢那些奇装异服,很不舒服,更不喜欢随时面带微笑面对媒体,特别不舒服。

    背台词,不喜欢。重拍,不喜欢。补镜头,不喜欢。

    她不断谈着恋爱又分手,制造的对于明星来说绝不能暴露的感情丑闻,丝毫不曾掩饰过自己的花心。

    向芷其实在心里暗暗期待着一切被揭穿的那一天。

    演技派的选手被爆出感情丑闻,引发众怒从而退隐。但几年后,等当初丑闻的色彩淡去,大家又会觉得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又没有犯法,成年人的感情,你情我愿。

    到时候又有多少人会为她惋惜呢,再也看不到她出演的电影,才会觉得惋惜。

    她知道去当演员是母亲的安排,她不能违背母亲的安排,如果丑闻爆出从而退役,她应该承受不住那之后的后果。

    但不知为何,向芷就是在暗自期待着。

    她期待着某天喝酒喝大了,从此长眠不醒。她期待着欺骗感情的某个极端人士的身上,被人拿着尖刀报复。她期待着自己被母亲抛弃,失去生活费的来源。

    她知道无论哪一样的代价,她都无法承受,可向芷却这样暗自期待着,那场并不伟大的悲剧。

    终于有一天,她的感情丑闻被捅漏了,向芷因此负上了巨额违约金。

    可是啊,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过。这场悲剧发生了,却比想象中还让人觉得无聊。

    但是在这期间,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发生了。

    易书南,那个别扭至极的孩子,她改变了许多,竟然要获得幸福了。

    凭什么,明明你是比我更加不幸的人,你这比我遭受了更多不公的人,居然也要迎来幸福了吗?

    她们是朋友,向芷却说不出祝福的话。

    你爱着的那个人曾经喜欢我,可现在也不喜欢我了。

    又是一出悲剧,可向芷已经看腻了,无论再怎么刻骨铭心,都已经无法激发起来更多的情绪了。

    她想试着看一看喜剧,向芷在看过了如此多的badending后,开始好奇自己拥有幸福的结局是什么样子。

    可向芷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她的口中发苦,身体渴望酒精带来的迷醉。

    她出去喝酒,在那吵闹的氛围中感到心跳加速,那是一种不正常的跳动。向芷熬了太多的夜,喝了太多的酒,她的身体很不健康。

    可她还活着呢,不像养育她长大的保姆,悄悄地留下辞呈离开,悄悄地在乡下的角落因为疾病去世。她还活着呢,心脏能够痛苦地蜷缩起来,证明她还活的好好的。其实体检报告上写着她因为这些年的放肆,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此事此刻她还活着呢。

    但也只是活着。又一次在大家都喝趴了的酒局上清醒过来,向芷觉得一切都是如此无聊。

    在丑闻爆出后时隔多日,母亲终于给她发了消息。

    很简单的一条,上面写着过来见我。

    哦,终于要被问责了吗。向芷想到。

    只要态度诚恳的道几句歉,母亲还是会帮她收拾烂摊子的吧,毕竟她们有着血缘这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她去见了母亲,气氛很不好。

    玩弄别人的感情,如此滥情。你这个样子,跟你那人渣父亲真是如出一辙。

    哦,不,不要这样说,母亲。

    听到母亲的斥责,向芷却突然改了主意。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错误只有我自己承担,不会让一个可怜的无辜的孩子,在不被母亲爱着的条件下抱着不甘生长。

    母亲愤怒地抄起桌上的印章扔了过来,砸在向芷的眉角,留下了青黑色的淤痕。

    向芷知道,戳中了母亲伤痛的自己,没办法从母亲这拿到一分钱了。

    但她也做出了改变,或许能获得幸福吗?

    向芷去找了易书南,她酒局之外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可易书南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和悲剧中,无暇再顾及到她。

    真是无聊。

    准备离开的时候,向芷遇到了郁九寒,曾经热切喜欢着自己的家伙。

    可是郁九寒连她额角上的伤口都没有注意到。

    向芷也没为此感到意外,她没有多重视自己跟易书南之间的友情,在对方辛苦时没有陪伴,惆怅时没有安慰,说不定她们其实也算不得朋友。

    她也没有重视过自己跟郁九寒之间的感情,还对对方说出过很过分的话,所以这个时候被厌烦了也正常。

    这是她的自作自受,向芷笑了笑,离开了她们。

    她小的时候其实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成绩也很好。但十六岁那年第一次选择了逃课起,她就产生了一种隐秘的欲望,一种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加糟糕的欲望。

    逃课,早恋,把养育自己的保姆气走。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分开,做一个滥情的人,用酒精糟蹋自己的身体,留下会毁坏自己事业的证据,把和母亲的关系彻底闹僵。

    她期待着一切往更差的方向发展,在每一次自我毁灭中获得快感。

    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向芷怎么说的清呢。

    她从易书南的公寓里走出去,走到阳光底下,觉得这太阳实在刺眼。

    她现在想要什么呢,不是被易书南的幸福刺激到后对happyending的渴望,而是酒精,还有女人。漂亮的,会拥抱着她,用更加原始的快感和她一起消磨时间的女人。

    人生苦短,还是去喝点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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