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特尔听到伊迪丝的话,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按照之前听到的消息,伊迪丝在本次考试最高能拿90分,对比往年,拿药剂第一都可能有些困难。
哪怕伊迪丝真的拿到了药剂第一,最终排名也不能确定就在前列。细分学院后,总分要综合试卷难度、排名等赋分,越难卷子的前排越容易赋到高分。但目前,好像没怎么听到有人抱怨药剂卷子,反倒是泽布伦考的魔咒被许多人骂难。
同样第一的情况下,泽布伦的总分应该更高。
“卷面考试和联赛成绩不一样。”他只能提前安慰,希望伊迪丝到时候不要因为成绩伤心,“毕竟一个侧重理论,一个侧重实践,好多人在学院考试排名靠前,联赛上却连初赛都过不了。”
虽然进协会什么的更看理论成绩,但在广泛认可度上,还是联赛排名更有含金量。
伊迪丝听出了他的画外音,微妙地顿了一下:“……”
大家直到现在都还误解着她的考试成绩。
反正明天一早就出成绩,她也懒得再解释,直接笑笑糊弄过去:“你说得对。”
不过话说回来,公布成绩前一天举办舞会,真不愧被称为断头台前夜……也不知道舞会现场有没有绝望享受最后一天的三年级药剂学学生。
伊迪丝张望了一下,顺便集中注意力搜寻着谢利的身影。按对方的性子,既然说要来,肯定第一批到场,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站着。
一楼人太多,他不喜欢热闹,大概率在二楼——
一段悠扬的管风琴声在此时从正前方流淌而来,伊迪丝下意识停止了搜寻的视线,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周围登时传来欢呼声,伊迪丝反应了一瞬,意识到这是舞会开场的标志。
一般的舞会都会安排主办贵族宣布开始的环节,但这毕竟是学院舞会,没那么多规矩。乐队齐奏,舞池灯光流转,大家就默认晚会开始,纷纷邀请身边人舞蹈。
塔特尔自然地后退一步,微屈上半身,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前伸:“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跟我共跳一支舞?”
他轻松地笑笑:“第一支舞肯定要邀请舞伴……既然都被误会了,也不能不符合规矩,你觉得呢?”
伊迪丝知道这条隐性的规则,想着反正气氛还没热起来,大家酒喝得不够多,想套话也问不出什么,索性伸出手,放到了塔特尔的手心。
两人一同踏进了舞池。
管风琴领奏结束,完整的舞曲开始演奏。塔特尔意外感受到伊迪丝熟练的舞步:“……我以为你会不太熟练。”
“怎么,很想被我踩住脚?”伊迪丝微微挑眉,如他所愿地狠狠踩了一脚对方的鞋面。
塔特尔倒吸一口凉气,舞步乱了几拍,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最后还是伊迪丝牵引着他来到舞池角落,笑着给对方递了一杯酒。
“还是算了。”非必要的情况下,她并不愿意多跳舞,“跳两下,再喝口酒,身体暖起来就算了。”
塔特尔低头,看着酒杯上倒映着的伊迪丝的脸,闭眼灌了自己一口。
这下乱拍子的不止舞步了。
……
“在看什么?”
二楼角落,坎贝尔女王坐在栏杆边,含笑看着自己眼神乱瞥的儿子,“想下去跳舞?”
泽布伦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在母亲的视线下暴露无遗,迅速弯下腰道歉:“抱歉——”
“不用跟我道歉。”
坎贝尔女王视线停留在楼下的厄休拉身上,“你姐姐都在跳舞,你也不用留在这陪我。下去吧,如果见到伊凡,可以告诉他我在这。”
泽布伦的视线勉强从伊迪丝身上挪开,望向了舞池另一端的厄休拉。
她在和加西亚公爵家的长子共舞。
对方喜形于色,估计是认定自己有望与皇家结亲,但从厄休拉的表情看——从对方露出喜悦表情的一刹那,她就将他拉出了备选名单。
这么快就开始挑选联姻对象——不,应该说是开始挑选盟友了吗……
“不算早,我在19岁那年选定了你们父亲,厄休拉今年21,正是合适的年龄。”坎贝尔女王的笑意更浓,“你今年也十九了,怎么样,有看中的女孩吗?”
泽布伦又是一惊。
被猜中了。
在母亲面前,已经连这种程度的表情都不能有了吗?
“一切听从母亲安排。”泽布伦低下头,一动不动,尽可能将所有会暴露想法的地方都隐藏起来。
“我不会因为你们选择了什么样的人做伴侣而取消你们的继承人资格。”坎贝尔女王挥了挥手,“算了,下去吧,你再站在这,恐怕要暴露我的身份。”
泽布伦感受着周遭越来越密集的视线,抿了抿唇,听话地退后,顺着楼梯到了一楼。
女王的耳畔终于清静了。
离开泽布伦,自己伪装后平平无奇的外表没有丝毫吸引力,身上的视线消失,她终于能安静地观察伊迪丝的一举一动。
确实不像平民。
她眯起眼,回忆起宫廷收集到的有关对方的信息。
伊迪丝·格里芬,父母因介入贵族事务而死,携妹妹在孤儿院生存两年,贫民窟五年,被大魔导师格雷·格林发掘,带至查尔斯家族当伴读,后因不知名原因被前来退婚的特纳大小姐带至王都,历时半年,成功以第一名成绩进入伯犹尼斯学院就读。
无可挑剔的履历,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但却处处透露着诡异。
“希望你真的是个天才。”她轻叹一声,看着有些遗憾,"可惜了,是个平民……嗯?"
女王的尾音微微上扬,她瞬间坐直了身,靠近栏杆,低头向下望去。
刚下楼的泽布伦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到舞池边缘,在一片骚动中向一位明显有舞伴的女孩伸出了手。
伊迪丝·格里芬。
那个刚刚在她脑海中不断出现的女生。
……
“……我?”
伊迪丝享受的平静就这样被泽布伦的到来打破了。
换了礼服,挽起头发,让她在舞池收获了众多欣赏和明显被惊艳的目光,但那都是针对外表,没几个人能在匆匆一眼中认出她的身份。
毕竟金发在学院里太过常见,舞池里的她又没戴着那彰显身份的三枚徽章,只要没人直接点名,她应该能安静混过大半个晚上。
但此时,伴随着整场舞会绝对视觉焦点泽布伦的到来,越来越多的视线跟随着落在了她的脸上。她听见了低低的惊呼,带着赞美的轻叹,塔特尔不悦的啧声,最后落入耳中的,是泽布伦清晰的声音。
“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跳一支舞,格里芬小姐?”
——她是伊迪丝·格里芬。
周围人如此传播道。
——泽布伦的第一支舞邀请了伊迪丝。
远离舞池的人则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伊迪丝:“……”
已知:她是一个真实身份暂时无法暴露,目前身份低微的平民。而面前人是这个国家仅次于国王的尊贵者,有概率继承这个国家。
此刻,尊贵的王子向她这个“身份低微”的平民发出了舞蹈邀请,按已知条件,坎贝尔陛下现在很有可能就坐在场地的某个角落,安静盯着这一幕发生。
求解:她应该用什么态度合理面对对方?
伊迪丝:“……我的荣幸。”
她屈服了。
不知为何,她感觉泽布伦变得比邀请时更加紧张。他轻咳两声,虚虚握住伊迪丝的手,从小接受礼仪教育的王国继承人甚至抓得还没塔特尔紧。
两人再次划到了舞池中央。上一支舞曲还未毕,厄休拉依旧被困在和加西亚少爷的共舞中,脸上的笑容维持得体,内心却是烦躁到了极点。
母亲今晚到底为了什么而来?
面前这个家伙还看不出她的不悦,一脸蠢相地找话题,从他家的画聊到他家的雕塑,无时无刻不在展示他那优越感。
她勉强应和着,想着找个理由在舞曲结束后脱身,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气场。
似乎是她那个讨人厌的弟弟。
厄休拉自然地切换了男步,牵着手忙脚乱的加西亚少爷转身,如愿看到了泽布伦的身影。
他对面的是——
厄休拉挑了挑眉。
“抱,抱歉……”那个不会看人眼色的加西亚踩了她一脚,慌乱地开口道歉。厄休拉毫不在意,随意挥了挥手,顺势以需要整理衣服为由脱身,转到舞池边缘仔细观察起两人的动作来。
伊迪丝看着还挺熟练的嘛。
她向后仰了仰脖子,拒绝侧边传来的舞蹈邀请,饶有兴致地分析两人的动作。她不是没见过泽布伦跳舞,甚至他为了不太早把自己预订出去,成人礼的第一支舞都是请她跳的。但当时的泽布伦可是自然得很,没像现在这样僵硬奇怪。
不应该是伊迪丝不熟练,从小练的泽布伦领舞吗?
厄休拉啧啧称奇,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女生,询问得知是泽布伦主动邀请,更加惊奇:“他还会主动邀请人?”
神奇,太神奇了!
……
二楼。
谢利礼貌摆脱了一位老师的搭话,往楼梯走时碰见一个面生的中年女性,皱着眉多看了两眼。
对方没理他,而是贴着栏杆,聚精会神地盯着一楼的舞池看。
他停下脚步,顺着对方的视线往下看。
是熟悉的人影。
谢利:“……”
他才移开视线差不多五分钟。
第152章 舞蹈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和你跳舞。……
舞会上的舞大多节奏舒缓,不似民间狂欢时的热情。简洁的舞步保证舞蹈者的每一个动作都轻快优雅,不失贵族的从容,也留了充分的余地给两人交谈。
作为邀请的一方,泽布伦理应主动找话题开口,但他的勇气似乎在开口邀请的那一刻就用光了——别说聊天,他连脸都侧在一边,没有对上伊迪丝的视线。
伊迪丝:“……”
难道他们真要这样尴尬地跳完一整支曲子吗。
伊迪丝也不说话。她一边跟随着舞曲的节奏转圈,一边留意四周的视线。泽布伦刚刚是从二楼下来的,那她基本能确定女王就在二楼,那此刻,她的注意力一定在自己身上。
二楼的人本就少,伊迪丝留意了一会儿,迅速锁定了几道视线。
第一道属于谢利,她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虽然看不清对方的具体表情,但从感觉上讲,两人应当对上了视线。
好极了,一会儿可以去上面找他。
二楼的谢利还没来得及分辨伊迪丝眼神里的意思,对方就飞速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了别的方向。他皱了皱眉——在旁人看来,老师可能只是单纯跟随舞蹈转动脑袋,但他很清楚,伊迪丝放空时完全是另一个表情。
那只可能是在找什么东西了。
他跟随着对方的视线慢慢移动自己的位置,绕过一群明显看热闹的教师后,伊迪丝的眼神在他面前那个面生的中年女人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就是她了。
伊迪丝自然收回视线,泽布伦甚至都没察觉到她在四处乱瞟,依旧绷着脸,一丝不苟地完成舞步。
他满脸都写着热爱跳舞,要不是伊迪丝提前认识过他本人,还真要被这一幅表情骗到了。
“大家都说,换场地是因为坎贝尔陛下来到了舞会现场。”她自然抛出话题,猝不及防听到声音的泽布伦脚下乱了一瞬,但很快调整好节奏,平静开口:"谣传而已,大家都喜欢编造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
装,还在装。
伊迪丝看看对方努力抿起的嘴角,再次确认了这条消息的准确性,顺便摇摇头,感叹泽布伦和厄休拉比还是差了不少。
“明天就要出成绩了。”泽布伦突然在这时候开口,低下头,认真看向伊迪丝的双眼:“……三年级有些学生太过自命不凡,不必理会。”
伊迪丝愣了一下。
泽布伦这是在……安慰人?
怕她因为考三年级卷子成绩不理想,提前来安慰她?
泽布伦还会主动安慰人?
比起感动,她最先感觉到的是诡异,缓了几秒才谨慎开口:“没事,是我主动要求考三年级卷子的,没人逼我。”
泽布伦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但那人都怀疑到伊迪丝面前去了,她不主动迎战,岂不是显得心虚?但说到底,拿到药剂学助手资格本就是针对帕尔默事件的补偿,哪怕伊迪丝的水平确实不如三年级,那人也没立场指责她。
不过是身为贵族和高年级双重身份下的傲慢。
“你才一年级就能取得这种成就,未来广阔,没必要因为这种人强行提高难度。”他没忍住和伊迪丝多说了两句,“现在王国开放平民考核宫廷法师,等你毕业,制度应当都已经很完善了,没必要因为这些人苦恼。”
怎么连泽布伦本人都认为她一定考得不好。
“谢谢。”伊迪丝依旧谨慎,“不过我更喜欢研究工作,可能会进入协会。”别是在试探她是否想进皇宫。
研究么……
泽布伦有些失望,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伊迪丝兼任两位教授的助手,定是极其热爱研究的,不可能甘愿进宫廷当一位为皇家服务的法师——说是法师,实际上和护卫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回宫廷……
“我也喜欢研究。”泽布伦开口,将话题接了下去,“厄休拉看着也对宫廷工作不感兴趣,母亲说不定会允许我们在外工作几年,说不定我们还能进一个实验室。”虽然表演成分居多,主要目的是展现皇家的亲和力,但终究是难得的自由日子。
“一个实验室恐怕不太行,你不是你喜欢魔物研究吗。”伊迪丝突然想起之前对方对叶丝虫的介绍,听语气不是一般的熟悉,“那应该是去魔物协会?”
泽布伦沉默了一瞬。
魔物协会……
在五个学院方向中,魔咒地位最高,法阵其次,药剂属于另一个方向,但因其对学习者金钱要求较高,在某些方面站在鄙视链最顶端。
星象诡异而不可捉摸,虽然有声音认定学这个是在浪费时间,但顶尖的星象师比法师还受国王青睐,被认定为想提高家族地位最合适的学习方向。
最默默无闻的就是纯粹的魔物研究了。
它可替代性强——学习法阵药剂都要了解魔物特性,没人认为这需要专门研究;它实用性窄——无法直接创造风雨,也无法创造出多样功能的魔药,更没法预知未来。总之,只有成绩最差的那些学生会被老师劝说选择魔物研究。
皇家至今还没有一位成员是从魔物学院毕业的。
“你不觉得学魔物的都是废物?”泽布伦没有正面回答伊迪丝的问题,而是语气轻快地反问,“学生时期参加不了联赛,毕业后参与不了战争,确实是个逃避世俗的好去处。”
“怎么会是废物?”伊迪丝皱了皱眉。舞曲正好在此时达到了高潮,逐渐密集的鼓点下,舞步也越来越快。伊迪丝低垂着头,时刻注意着脚下裙摆,随口道,“法阵和药剂研究的基础就是魔物。”
“药剂的发展速度远比魔咒要快,就是因为魔物协会分摊了基础研究的工作。不说知识上的基础,药剂研究所用的材料都是魔物协会处理好后送来的。清洗,剥离,晒干,”泽布伦不知为何忘跳了一个舞步,伊迪丝皱了皱眉,主动牵引着对方旋转,突然琢磨出了些不对,“如果魔物协会的都是废物,那平民呢?”
“一点研究都不参与的平民,难道全都是废物吗?”
这就是传说中贵族的作用论吗?认为只有从事魔法工作的贵族有资格称为“人”,其余都是浪费资源的废物?
“我没有这个意思!”泽布伦一惊,迅速否认,连伤感的情绪都消散得一干二净,“……只是在贵族视角里,确实是这样的。”
他确实很喜欢魔物,但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朝这方向学习,加上自己确实在魔咒方面也有天赋,虽然遗憾,但也没太大执念。
从没有人建议过他学习魔物,或许是根本没看出他的喜好,又或许知道,但不在乎。
……他也不应该在乎。
“贵族都这样?那在你母亲眼里呢?”伊迪丝察觉到对方情绪的低落,意识到这是个套话的好时机,“她力排众议,定下了平民入宫廷规则,不太可能对平民有如此负面的看法。”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坎贝尔陛下和沃克会长目标一致,都希望平民更多参与进魔法事务,关系应该也好了不少吧?”
泽布伦沉默。
他也觉得奇怪,但母亲对会长的仇视只增不减。
“还可以。”他含糊不清道,“都是为了王国更加美好。”
“还可以”翻译过来就是“差得离谱”。前一个话题闭口不答,大概是他也不确定母亲对平民有着什么样的看法。
最好还是能亲自去问一问。
一曲终了。
伊迪丝像是终于解脱一般,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舞池范围。泽布伦依旧跟在她身后,看样子没打算离开。
她强忍着性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泽布伦:“……”
他很少被人这么不耐烦地对待过。
“谢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为这支舞收尾。或者说,这支舞的开始本就源于冲动,结尾自然潦草,“很抱歉打扰你,但这支舞跳得很愉快——”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和你跳舞。
不过这句话他并未说出口。
因舞蹈微微发热的大脑逐渐冷却,泽布伦感知到边缘传来的,来自厄休拉的炙热视线,突然慌乱,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在母亲的眼睛下发生的。
……不好。
不知道母亲会将刚刚那支舞解读为什么。
“抱歉,失陪一下。”伊迪丝见泽布伦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干脆抽身离开,打算去二楼找谢利,顺便避避风头——她能感觉到很多人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但短时间内,她不想再接受任何人的邀请了。
她快速在人群中穿梭,眼看着就要到楼梯口,肩膀突然搭上了一只手,微微用力:“伊迪丝。”
是伊凡的声音。
伊迪丝真是怕了这三姐弟了。
“伊凡同学,请问有什么事吗?”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保持微笑。
没事的,最好的情况只是打招呼,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一支舞。
“我母亲来了。”
伊凡表情平静,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说的是一件应当隐藏的大事。
“我正打算去见她。”他耸了耸肩,“你想一起来吗?”
伊迪丝:“……”
她弄不明白在想什么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埃米,因为他思路太清奇,另一个就是面前的伊凡。
她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女王陛下来了?”伊迪丝直接选择装傻,“学校都没有通知,真的假的。”
伊凡安静盯着她的表情,分辨不出对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伊迪丝礼貌拒绝,看伊凡一副还打算开口的样子,抢先道,“我打算找老师提前问问成绩,要一起来吗?”
成绩一直比哥哥姐姐差的伊凡:"……谢谢,不用了。"
第153章 女王 只可能是令她厌恶的我拿了高分
伊迪丝不知道伊凡的目的是什么,但不正面回应总是正确的选择。趁对方卡壳的时间,她快步走向了楼梯,顺着台阶到了二楼。
一道隐晦的目光从她扶上把手的那一刻攀上了她的身体。
周遭的视线太过纷杂,对方可能也没意料到伊迪丝会专门留意自己的方向,没过多隐藏。伊迪丝也当自己没感受到,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谢利。
对方的视线也没离开过自己,见她过来,迅速整理衣服往前。伊迪丝怕他再走就暴露了,小跑两步,抢先开口:“斯科特教授。”
陌生的称呼让谢利愣了一瞬,险些没将声音和面前的人影对上号,“……格里芬同学。”
非常好的称呼。
伊迪丝很满意谢利的反应速度,摆出一副标准的学生脸,雀跃道:“请问我能提前知道自己的考试成绩吗?”
女王好奇的目光收回。
虽然明天早上才出成绩,但教师确实已经改完了卷子,成绩单也已经放在了教务处的办公室里,伊迪丝想知道成绩,自然要找老师询问。
不过为什么是谢利……
哦对,伊迪丝今年考的三年级卷子。
女王思考了一会儿,终于翻出了相关的记忆。泽布伦似乎确实在家宴上提到过这个,说伊迪丝因为帕尔默事件的奖励受到质疑,被迫考三年级药剂证明自己。
帕尔默事件过去这么久了,那个私下炼制运气药剂的人还没抓到……宫廷法师确实该换一拨人了。
她按了按发疼的脑袋,将目前通过初次考核的法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再抬头,发现伊迪丝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
去哪了?
“母亲!”伊凡的脸突然穿出,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您怎么来了!”
女王的表情瞬间舒展。
……
另一边。
谢利带着伊迪丝走到角落,这里是舞池的正上方,视野不好,没什么人站。楼下因为角度问题也见不到人,相对原先的地方私密许多。
不过宴会厅中,本来就不容易找到完全私密的环境。
“坎贝尔陛下来了。”伊迪丝压低声音,快速将女王来的事情讲了一遍。谢利迅速反应过来:“坐在那边的那位白发女性?”
“你知道?”
“我看到你跳舞时眼神在她脸上定了一下。”
伊迪丝点点头:“我打算去和她交谈一下。”
进皇宫后主要是自己探索,她有可能摆脱侍卫,但女王身边一定围满了人,要想有面对面交流的机会,确实只有现在。
谢利皱眉:“不行,太冒险了。”
他难得拒绝了伊迪丝的提议:“对方完全可以不承认自己是坎贝尔本人,你接近,主动权就落到了她的手上。”过早暴露目的对老师不好。
“那就先让她自行承认,再过去问。”伊迪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什么办法。”
“用埃米·沃克。”
伊迪丝踮起脚,往下看了看,果然在舞池边缘找到了埃米的存在。对方背对着光,整张脸藏在阴影里,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落单了的女孩。
就在伊迪丝向下看的这短短几秒,一个男生主动上前邀请,埃米遮着脸摇了摇头,但眼珠子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哪个是沃克家族的少爷?”谢利眯起眼,顺着伊迪丝的视线望去,只看见了一个尴尬离开的男生,“这个不是。”
“那个披着的黑头发。”伊迪丝抬了抬下巴,"乔伊斯版女装埃米。"
谢利:“……”
伊迪丝:“女王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舞会上,所以特地乔装前来,你猜,这时候面前走过同样不该来的政治敌人,她会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
反正不会是开心
谢利欲言又止:“坎贝尔很熟悉乔伊斯,包括身形和走路姿势,不会因为单纯造型误认。”
伊迪丝气定神闲:“你对埃米的装扮能力一无所知。”
行吧。
谢利不想过多干涉伊迪丝的决定,算是默认了这个计划,只是在对方抽身下意识伸手阻拦。
“怎么了?”伊迪丝感知到身后带起的风,抬头向后。
谢利:“……”
怎么了。
你刚刚和两个人各跳了一支舞,留给我的只有短短几句话时间。
他抿了抿嘴:“你刚刚问我成绩。”
伊迪丝:“嗯,随口问的,你知道?”
“我没有参与三年级的批改。”谢利摇了摇头,“但看过三年级的卷子,确实太难,已经完全超出三年级应该拥有的知识量。”
爱德华教授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知识储备,设计出这样的卷子,完全没把教育学生放在第一位,她确实不适合当老师——更不适合做研究。
“但我知道她很生气。”谢利抬眼,对上伊迪丝的视线,“能让爱德华教授如此愤怒——”
“——只可能是令她厌恶的我拿了高分。”伊迪丝挑了挑眉,“行,我有数了。”
真是令人愉悦啊。
她毫不拖泥带水地回过了头,谢利闭上眼,再次叫住了对方。
伊迪丝早就感觉对方怪怪的了,但也不好多问,耐心地再次停下了脚步。
“你和特纳家族的小姐关系出了问题?”谢利还是问出了口,“我记得你原本和我说要和她结伴来,但刚刚看到的是别人”
“进场时走散了。”说起这个伊迪丝也有些头疼,她往下看了眼,无奈穿红裙子的太多,她一时也分辨不出哪个是赫达,“那个‘别人’是塔特尔。他当时扶了我一把,正好就挽着一起进来了。”
谢利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看向下方的视线。那个叫塔特尔的此时正站在舞池旁,礼貌拒绝前来邀舞的女生:“正好啊。”
最好真是正好。
“这回没事了?”伊迪丝看对方逐渐舒缓的神情,觉得有几分神奇,“……你在意的点到底在哪里。”
在你。
不过谢利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他只是又一次开口,希望自己能帮老师减轻些负担,“我可以站在边上——”
“不用,你就待在这儿。”伊迪丝迅速拒绝,“女王很可能了解艾迪公爵的事情,肯定也对你有警惕心,你出现太容易让她产生联想了。”
她当着女王的面走下楼,穿过人群,随手拣起一杯酒放在嘴边,让自己忙起来,有效拒绝了好多想上前邀舞的人。
但越靠近舞池,每一步就越走得艰难。无数崇拜的、好奇的、探究的视线从周围射来,伴随着窃窃私语,黏腻地粘上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伊迪丝不太喜欢被注视。
但这一切也确实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只有考试第一能进入图书馆搜寻资料,只有联赛第一能进入皇宫探索,只有成为别人都瞩目的存在,才能让别人主动靠近,接触到正常情况下完全接触不到的消息。
周围有人轻声盘点起她的成就。
一年级,平民伴读,校史以来入学考试最高分,季考保持年级第一,期末选择考三年级卷子。联赛晋升赛压过泽布伦成为第一,在遇到的对手全都诡异得强的情况下,杀死一个对手,导致一个对手昏迷至今,最终进入联赛决赛圈。
在一系列的盘点下,她刚刚被坎贝尔殿下主动邀舞也不值得拿出来说了,能被她答应舞蹈邀请才是不得了的成就。
此时,手上的酒杯也不管用了,伊迪丝不得不主动开口拒绝他人,以身体不适为借口,穿过舞池,走到了埃米身边。
“不跳舞。”坐在阴影里的长发女生做作地伸手挡住脸,夹着嗓子道,“还请您离开。”
“是我。”伊迪丝简单道。
“伊迪丝?”尖细的女声顿时变成了明显的男声,埃米一脸惊讶地转过头,长发从他涂满了红色的眼角划过,“你能听出我?”
伊迪丝:“我能认出这身装扮。”
胆敢扮成乔伊斯的也只有你了。
埃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谁都能认出这身装扮。这毕竟是姑姑的真袍子,头发也是真的,谁看了不叫一声会长?”
就是太真了,他走了几步才意识到不对劲,最后只能找个角落躲起来。
“怕了?”
“是啊,怕了。”埃米也不藏着,想到乔伊斯的脸,身体猛抖了一阵,“我希望大家一眼就看出我是假的,笑一笑过去,谁知道好几个人当真了。”
他又不能举着牌子大喊我不是乔伊斯,想想还是老实些,别让乱七八糟的罪名被安到姑姑身上了。
“舞池这里还老是被人打扰吧。”伊迪丝坐了下来,随意指了指楼上,“不如上去?没人邀舞,还能趴着往下看,不至于太无聊。”
“好主意。”一向在舞会一楼疯玩的埃米没想到还有这个替代场所,立马来了精神,“二楼楼梯在哪?”
“顺着这边往前走,应该直接能看见。”伊迪丝指了路,埃米迅速冲到了楼梯边,三两下爬上楼。伊迪丝紧随其后,保持三米距离,时刻盯着女王的反应。
对方正和伊凡保持着陌生人间的交流距离,微笑着注视对方。
伊迪丝故意让指节划过楼梯栏杆,闷闷的敲击声让女王不悦地皱了皱眉,抬眼看向楼梯的方向。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
一缕熟悉的黑色长发在她眼前匆匆飘过,接着是一闪而过的金光。熟悉的身形,熟悉的走路姿势,还有那独属于沃克家族的气质。
面前人是乔伊斯。
她为什么来到了舞会现场?也是为了伊迪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她怎么敢一点都不掩饰?
第154章 打探 最后一支舞
伊迪丝放慢了脚步。
此时女王的注意力已然全部集中到了埃米的身上,只留一点精力应付伊凡,保持面上的正常,哪怕她已经站到了对方的视线范围,依旧没有被发现。
匆匆经过的埃米也感知到了视线的存在,但他不敢停留——对方肯定是被乔伊斯的装束吸引的,一停就会路线。
快点走,走到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就行——
"——沃克会长。"
女王突然开口,叫住了对方。
笑着说话的伊凡瞬间闭上了嘴,安静地垂首站在一旁,身体却悄悄偏转,将耳朵贴向黑袍女人的方向。埃米暗道一声不好,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加快脚步往边上走。
坎贝尔此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乔伊斯在躲她?她究竟要来这里干什么?
“……是我。”她短暂撤下几秒伪装,并且切换回了本音,“回头,乔伊斯。”
埃米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了。阴冷的视线像绳子一样缠上了他,他闭上眼,僵硬着身子回头,尴尬笑笑:“您认错人了——神呐,女王陛下!”
坎贝尔的冷笑在看见埃米的一瞬间僵在脸上。
明显的男性面庞,看着很年轻。
……抛开长发,确实是她认识的面容。
“埃米·沃克。”她几乎是咬着牙念出的这个名字,"为什么你会穿着乔伊斯的衣服"
埃米还没想到回答的理由,一道突兀的声音便从楼梯口响起。
“女王陛下?”
伊迪丝的脸带着震惊,就这么出现在了二楼。两人声音都不大,没人注意到这个方向,坎贝尔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重新伪装了。
她沉默了一瞬,切换回那个平平无奇的中年女性面庞,平静地看向面前两人。
埃米:“我不会说出去!”
伊迪丝:“我肯定闭嘴。”
很好,还算聪明。
坎贝尔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头。她隐藏身份的目的主要就是在暗处观察,现在在她观察名单头一个位置的伊迪丝意外发现了她的存在,今晚的行动也算差不多失败了。
“去吧。”她也不想多说话,随意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开。
意料之内。
伊迪丝自然转身,和埃米一样往前走,同时在心里默默数数。
三、二、一——
“等等。”
伊凡突然开口:“母亲,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朋友伊迪丝,请允许我把她介绍给您。”
没看错你,伊凡!
伊迪丝挑了挑眉。
女王不会主动留她谈话,那就只能找一个外人介入,伊凡就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朋友”不"朋友"还有待商榷,对方喊住她介绍给女王也有利用她的成分,但谁在乎?
坎贝尔皱了皱眉:“伊凡!”
这是不高兴的意思。
伊凡眯着眼,天真地望向母亲的脸:“怎么啦,老师?”
往日单纯瘦弱的形象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坎贝尔虽然不满,却也不觉得伊凡的举动太过奇怪。作为自己最溺爱的孩子,伊凡确实不似厄休拉和泽布伦谨慎:“……没事,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吧。”
埃米迟疑地顿了一步,显然是在思考为什么单独叫住了伊迪丝。
一样的交谈,为什么伊迪丝是朋友,我就是路人?
但他又怕被盘问为什么要穿乔伊斯的衣服,挣扎一会儿,还是悄悄走到了角落。
伊迪丝在女王身边站定。她刚要行礼就被坎贝尔开口喊停:“不要用敬语,喊我老师。”
伊迪丝从善如流:“老师好。”
伊凡冲伊迪丝露出一个露齿的笑,口型无声道:“你还是来了。”
伊迪丝刚刚还拒绝他,最后还不是得到母亲面前来?
伊迪丝假装没看见他的表情,垂着眼,温顺地站在女王面前。伊凡叽叽喳喳地开口,将两人为数不多的交流讲得天花乱坠,连伊迪丝本人都错乱了一瞬。
要不是她亲身经历过,差点以为两人真是至交好友了。
坎贝尔的表情也很精彩。
她确实听过小儿子谈论伊迪丝,一直以为是单纯的同年级交往,从没意识到两人关系这么好,她缓和了一下表情,声音也温和了几分:“感谢你,格里芬小姐,幼子身体弱,还请你多多关照。”
这句话不像出自一个国王之口,更像出自一个母亲,伊迪丝咂了咂嘴,回想起泽布伦过去因为熬夜准备联赛而发青的脸,不得不感慨坎贝尔对孩子的差别之大。
女王还在继续。她瞥了眼伊凡笑得看不见眼睛的脸,无奈摇摇头:“伊凡成绩也不行,如果学习上有问题,还请你多加照顾。”
伊凡的笑变得有些僵硬,缺失的那部分转移到了伊迪丝脸上。
“我会的,老师。”伊迪丝表现得乖巧懂事,“帮助朋友是应该做的。”
希望您另一个儿子也变成第二时还能这么冷静地说话。
伊凡似乎只是想强调一下两人的关系,牵扯的话题都比较平常,女王交流两句便失去了兴致。终于,对方提到了期末考试,坎贝尔这才回过神,温和地询问伊迪丝的情况。
伊迪丝顺势开口:“我是自愿的,为了维护学院公平性,我自愿参加三年级考试。”
“不过……抱歉,老师,能否请教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坎贝尔随口反问。伊迪丝得到默许,直接切入主题:“我想知道,为什么帕尔默会因为私自炼制运气药剂得到惩罚?”
女王的笑意从脸上淡去,安静转头,看向伊迪丝的脸。
对方脸上只有求知欲。
“是啊,母亲。”伊凡附和道,“违规使用药剂,接受学院内惩罚是应该的,为什么会有宫廷法师和协会成员介入?”
伊凡一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王的双眼,坎贝尔顿时就心软了,适当隐藏事情细节后开口:“皇宫有个存放宝物的地窖被打开了,那人利用运气药剂偷走了两件宝物,中途被发现,但还是跑了。为了追查,近期所有违规使用药剂的人都要受到检查。”
伊迪丝紧贴双腿的手微微用力。
存放宝物,还是地窖……怎么感觉那么像艾迪公爵的地道。
她还有很多疑问,但不方便问出口,还好有伊凡这个心思深沉的暗戳戳询问:“锁还能用运气药剂打开?”
“机缘巧合。”女王不想多说。
伊迪丝思忖一会儿,开口就是夸赞:“对方用了运气药剂还能被发现,宫廷法师果真是王国最厉害的一批人。”
“和法师关系不大,主要是窃贼发出了声音。”女王表情缓和,“不要把宫廷法师想得太强大,格里芬小姐,皇宫同样欢迎你参与宫廷法师考核。”
伊迪丝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那个“存放宝物的地窖”肯定有隐藏的部分,偷走的“宝物”是不是东西也不好说。一般的宝库都以存放者的魔力波动为钥匙。纯靠运气绝对没办法进入。
至于盗贼,既然对方最后能逃走,说明运气药剂并没有失效——失效期的霉运定会让宫廷法师追上。在没有失效的情况下,一个专业盗贼发出的声音不可能来自己,那只可能来自偷窃的宝物。
一个可以靠运气进入的门,一个会自己发出声音的宝物。
那所谓的“地窖”应当是饲养笼,所谓的宝物定是活物,大概是某种稀有的魔物。
伊迪丝将推测记下,继续与女王交谈。眼看着对方不耐烦起来,伊迪丝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就意外导致西莱斯特死亡的事件道了个歉。
女王平淡的反应让伊迪丝基本确认对方的知情。女王应当知道灵魂互换的事,但兴趣不大,不清楚具体了解到了哪个部分。
眼见打听不出更多的信息,伊迪丝识趣告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二楼。
……
“我知道了。”
谢利听完伊迪丝的转述,沉吟片刻,“不过按我之前去宫廷的所见……似乎并没有记录在案的魔物减少。”
“也有可能,既然是地窖,那东西肯定在地下。”伊迪丝抿了口手边的酒,“有什么不需要阳光,在地下也能活得很好的生物吗?”
“有,但很少,而且都称不上珍贵。”谢利在脑中快速搜寻了一番,“除非是没对外公开过的物种。”
但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宫廷法师的主要职责是守卫,发现新物种还得靠协会,协会又由乔伊斯把控,不可能存在协会不知道但女王知道的物种。
“难道是人。”伊迪丝开玩笑道,“人也能在地下活很久。”地下笼养的奴隶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阳光。
谢利突然沉默。
伊迪丝差点以为自己激起了对方不好的回忆,刚想开口道歉,突然喉咙发紧:“……等等。”
“不会真的是人吧。”
把地窖换成地下房子,里面的人只要不是囚禁,大概率是有自由进出的权力的。那只要运气好,刚好卡在人出来的瞬间,卡住门,确实能靠运气打开“地窖”。
“什么人会被圈养在地下?”谢利冷静道,“皇宫不缺奴隶。”
“有超出常人价值的人。”伊迪丝接话,“并且,盗贼很有可能是艾迪公爵那边的人,也可以从他们需要什么东西的角度入手。”
“他们需要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
伊迪丝:“……”
很有可能。
“可以利用火诞节时间去周边看看。”伊迪丝深吸一口气,“去问问看,有没有哪家失踪了孩子。”
不过,也有好消息,目前看来,霍普和女王也并非完全合作的关系——不然也不会用偷窃的手段抢夺孩子。
伊迪丝轻叹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舞会的收获还可以。”
“不枉我逼自己来参加社交活动。”
“打算现在回去吗?”谢利轻声询问。
“算了,现在离场也有点扎眼。”伊迪丝将杯子放下,抬眼看了下时钟,“反正快结束了。”
按时间来看,现在是倒数第二支舞曲,也就十几分钟的事,等一等好了。
谢利也意识到了时间问题。
还有最后一支舞吗……
他抬眼,看向老师背后蠢蠢欲动的学生。不少人认出了他的脸,因为教授这一层身份存在,没敢上前攀谈。但眼见着只剩最后一支舞,似乎有些胆大的打算上前。
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
谢利的视线从塔特尔脸上扫过,终于在有人挪动脚步时站起了身,在伊迪丝惊诧的目光里伸出了手。
他的喉咙有些发涩。
倒数第二支舞曲正好在此时进入尾声,乐声逐渐走低,随着最后一个鼓点落下,彻底消失。
“请问,我有幸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第155章 尾声 在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
“……”
伊迪丝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她首先思考的不是谢利向她邀舞的动机,而是这一举动到底符不符合规矩——老师应该邀请学生跳舞吗?
连伯特伦这种每首歌都换不同人跳的,邀请范围也仅限于教师和其他成年工作人员。
严格来说,学院并没有明文禁止这一举动,但跳舞毕竟带了些欣赏的意味,并不适合教师与学生。
但她脑袋还没想清楚,手已经自然地放到了对方的手心。
“我的荣幸。”
她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回应。
两人毕竟同属于一个实验室,这样应该,大概,或许没有问题吧……
谢利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放松,但他的手依旧紧绷,伊迪丝都能察觉到对方指腹坚硬的触感,似乎用了很大力气。
伊迪丝:“……”
正常情况下,现在的男方应该弯曲指节,回握住女方的手,继续像个木板一样绷着算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看不远处的乐队已经调整好了手中的乐器,叹了口气,主动攥住了谢利的手。
谢利踉跄了一下,僵硬顿时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伊迪丝自然地拉着对方往舞池方向走去。穹顶之下,不知是不是为了适应深夜,魔力灯的亮度逐渐减弱。原本惨白的强光终于露出了底色,如融化的黄金般倾泻而下。
伊迪丝眯起眼看向前方,一时竟有了身处黄昏的错觉。
她本想寻一处空旷的角落,不料自己刚往侧边走了两步,那儿的人便像受了惊的鸟一样向边缘退去,让她不得不停留在舞池中心。
伊迪丝看了看对方有些眼熟的面孔,再回头看了看谢利。
谢利:“……我的学生。”
原来如此。
舞池中心碰到老师,她确实能共情两个学生的崩溃,顺从地停了大步迈近的脚,往边上挪动了些许,将最中心留出来,站在顶光与侧光的交界处。
毕竟是最后一支舞曲,依旧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不少人带了些醉意,看着脚步不稳,谢利皱了皱眉,将伊迪丝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躲过一个东倒西歪的路人。
“谢谢。”伊迪丝活动了一下手指,示意对方抓得太紧了。
谢利:“……”
伊迪丝挑了挑眉。
她记忆中的谢利只要一点暗示就能做得很好,怎么今天反应这么慢。
“手。”她出声提醒道。
“嗯。”谢利应了一声,松开手,将五指插进了伊迪丝的指缝。
这下攥得更紧了。
……标准舞蹈姿势是这样没错,但显然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伊迪丝摇了摇头,只能将其归咎于两人一年没怎么相处所产生的陌生感。
“怎么想起来邀请我?”
伊迪丝将滑落的碎发拨至耳后,收回手,搭上谢利的肩,“说真的,我有点担心——今晚有老师邀请学生的先例吗?”
最后一支舞曲前奏在此时响起,轻柔温和,舞池中的众人跟随旋律缓慢移动。谢利将另一只手放至伊迪丝的腰间,没敢用力,眼睛瞥向别的方向:“……抱歉。”
“不用道歉。”
伊迪丝有些头疼,不知道对方这个动不动就道歉的习惯是从哪学的:“在学院里也不要老是道歉,说多了别人就真觉得什么都是你的错了。”
“嗯。”
谢利应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纠正了她一个错误:“您是老师。”
伊迪丝:“……”
她差点被气笑了。
“也行,那今晚有学生邀请老师的先例吗?”
“有个五年级的女生邀请了伯特伦。”
友人的外表还是极具欺骗性的。
“伯特伦答应了?”
“没有。”
“看来人家比你更有道德。”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题刚开始发散,又被伊迪丝拽了回来:“你还没回答,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邀请我?”
对方可不是喜爱舞会文化的样子。
谢利的安静地停了几秒,半晌:“……因为以前没跳过。”
在此之前,作为一个平民出身的普通研究员,他一共就参加过一次舞会,也就是老师晋升首席研究员的那场。
提前练习了很久的舞步,提前预演了好几遍的邀请,在面对一群围着老师庆贺的贵族时全部没了用场。
他倒没觉得遗憾,这是老师的庆祝宴会,他很高兴看见她站在众人中间闪闪发光,至于跳舞——以后时间还长,总有机会的。
……
会有机会吗?
"……谢利?"伊迪丝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轻声唤了他的名字。谢利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脸,深深呼吸。
看来这个愿望已经完成了。
但还不够,他现在对灵魂互换一事的了解还不够深,也不知道老师这具身体能维持多久,有没有副作用,会不会出现再次离体的现象……必须尽快研究出来。
“老师答应得很快。”他垂下眼,随着音乐的高潮松开扶着腰的手,让伊迪丝得以轻松地向后倾,“我其实已经做好被您拒绝的准备——抱歉,还是我太冲动了。”
“实话说,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伊迪丝笑了笑,在回落的乐曲中,将手重新搭回了谢利的肩,“在协会时下车下出记忆了。”
谢利顿了一下,哑然失笑。
两人经常同坐一辆马车出行,下车时,作为学生兼助手,谢利需要先行一步,下车走到伊迪丝所在的方向,伸出手,扶着她稳稳下车。
伊迪丝看到谢利伸出的手,脑袋瞬间回忆起往日下车的场景,脑袋在思考,身体却自觉地搭了上去。
“我很高兴。”谢利声音有些低,“抱歉,只是很久没能和您这样回忆过去了。”
那晚确认她就是老师本人后,他一夜未眠,深怕一觉醒来,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梦境一样消散。
还好一切都是真的,伊迪丝真的回来了。
虽然相认,两人的谈话却一直局限于生死之事,这很重要,但确实太过沉重。经历过对方的死亡,他珍惜起过去视为日常的一切事物。
交谈便是首位。
“确实,逼得有些紧了。”伊迪丝抬手揉了揉眉心,“还好马上就要火诞节了。”
艾迪公爵既然想要维持他那公爵的贵族身份,仅有的清醒时间估计都得献给家中筹办的舞会,没什么精力能分给自己和谢利。虽然研究还得继续,但没有外部威胁,两人至少能好好休息几天。
她试图重新激起谢利的兴致,轻快地计划了几件火诞节要办的事。谢利脸上浮现出极淡的笑意,苍白的脸在光晕下也带上了几分暖色。
舞曲进入尾声。
……
“慢点慢点慢点,我要看不清了!”
伯特伦嘟嘟囔囔,放在女伴腰间的手微微用力,陪笑道,“抱歉抱歉,这一段旋转先暂停好吗?我想看斯科特到底在干什么。”
星象老师:“跳舞而已。”
“这可不是一般的舞!”伯特伦突然激动,“你不认识斯科特,你不知道——”
星象老师:“我认识,这儿没人不认识他。”
伯特伦:“抱歉,我的意思是,你和他不熟——好吧,从他看来,其实我也和他没那么熟悉,但我对他熟悉啊!他压根就不是会对跳舞感兴趣的人,怎么会突然邀请别人!”
星象老师抬眼看向伊迪丝的方向:“那是他实验室助手吧,属于比一般老师学生亲近些的关系,邀请跳舞很奇怪吗?”
“很奇怪。”伯特伦斩钉截铁,眼睛死死追随着两人的脚步,“天呐,其实光是斯科特还会跳舞这件事就很值得人惊讶了。”
他记得这身绿礼服。站在二楼时,他虽然没认出伊迪丝,但也由衷地赞美过她。要是没记错,斯科特也是在那时候表现出了生气的迹象。
明天他一定要狠狠盘问他!
“和学生跳舞,嘿,身为一个老师……”伯特伦碎碎念就没停下来过,星象老师耳朵有些发麻,眼神空洞地转向侧边。
她无法理解伯特伦的兴奋点。
“不过,两人关系确实有些特殊。”她眯起了眼,“……可能是我学得还不够深。”
“我只能感觉出两人有很强的联系性,具体是什么不好说。”
“什么关系,感情吗!”伯特伦兴奋的同时不忘吐槽,“我其实一直很害怕你们星象学院,总感觉能预知很多东西。”
不然女王也不会重金养了一个塔的星象师。
“预知不了,能力强的可能能通过看清一些东西推测未来,但很抱歉啊,我甚至连看都看不清楚,学星象也只是因为天生感知能力较强。”星象老师没好气道,“两人的关系线可能混了感情在里面,但远不是一个感情能概括的,比较复杂,这么短时间内我很难确定。”
伯特伦啧了一声。
他是真的很好奇。
两人就这么观察着舞池中心原地舞蹈,慢慢磨到了舞曲尾奏,星象老师对伯特伦的敷衍忍无可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伯特伦赔着笑牵着对方完成了最后几个旋转。
他的视线短暂从谢利身上移走,光晕随着旋转在他眼前糊成一团,他眨眨眼,听着逐渐走低的音乐,肌肉记忆地往谢利的方向看了眼,瞳孔剧烈收缩。
灯光变暗的一瞬间,黑发男人毫无征兆地托起面前人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
……啊?
啊?!
第156章 公布 期末成绩公布和入学考试类似……
“我全程都没看见你。”赫达精神恍惚地倒在床上。虽然已经拆掉了裙撑,但礼服腰部凸起的锈纹还是硌得她浑身难受。赫达挣扎了一会儿,认命地坐直身,一点点脱下身上的衣服。
她倒是可以选择回家,明早在回学院,这样还能有仆人帮着收拾……还是算了。
比起见到特纳公爵,自己收拾自己至少不会带来精神创伤。
赫达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伊迪丝没讲话。她抬起头,用冰凉的手背冷却了一下脸颊,呆呆开口:“伊迪丝?”
一股浓郁的酒气从伊迪丝左耳后方飘散而来,伊迪丝被熏得猛一抬头,这才回应赫达的话:“怎么了?”
“你喝多啦?”
赫达傻傻地笑出了声,身体往前一趴,完全压在了伊迪丝身上:“怎么反应这么——慢!”
伊迪丝:“……”
喝多的明显另有其人。
她叹了口气,伸出手,帮赫达解开背后的丝带。紧贴着肌肤的布料散开,深夜冰冷的空气灌入,冰得赫达倒吸一口凉气:"什么!"
“去换吧,解开了。”伊迪丝抬了抬下巴,抽出魔杖挥舞了一下,盥洗室的灯瞬间亮起。赫达反应了几秒,慢悠悠起身走近,不一会儿,哗啦啦的水流声便从灯光来源处响起。
伊迪丝借着这微弱的声音放空大脑,妄图将前不久的场景从脑海中清理出去。
如果今晚还想睡觉,她最好将一切忘个干净,
可惜收效甚微。
直到赫达换好睡衣,将礼服随意丢在地上,跌跌撞撞地栽到床上时,伊迪丝眼前依旧循环着谢利托起她手的那一幕。
索性睡不着,她站起身,从地上拣起赫达的裙子,将其挂回了衣柜。
身后人已经响起了均匀而平和的呼吸声。
赫达睡着了。
伊迪丝叹了口气,披上斗篷,借着月色悄悄打开宿舍门。宿舍管理员似乎正在一楼巡查,她没怎么躲避,顺利顺着楼梯到达了楼顶。
已然入冬,又是深夜,寒气无孔不入。伊迪丝拢了拢领子,轻叹了口气。
不光没忘掉今晚的事,经此一遭,有些快被她忘却的东西也重新浮现在了脑中。
她替基思院长送材料的那次……也就是正好撞见谢利在内部实验室记录她原身体数据的那次。
要是没记错,谢利似乎低头轻吻了她的发丝,但当时距离太远,她又怕被发现,看得模糊,并不能完全确定。所以后来事情一多,她就将这段画面抛之脑后,差点彻底忘记。
……所以她有没有忘记其他事情呢?
难道,或许,在以往的时间里,也藏着些已经被她遗忘,但其实背后蕴含深意的记忆吗?
……
教师实验室。
谢利不想回宿舍,双腿便不自觉地走到了这儿。他随意拉开椅子坐下,胳膊撑在桌面上,突然用手用力地从下往上磨着脸。
……他都干了什么。
吻手礼在日常社交中也算常见,除了表达克制的暧昧外,对地位更高的人也可用吻手礼表达尊敬。
但刚刚那个显然不是,从老师的表情看,她也不认为那个吻表达了敬意。
哪怕伊迪丝错误将其理解成过去的学生谢利对加里老师的尊敬,在外人眼里,身为教授的他轻吻学生的手背,也绝对报了些别的心思。
他向后仰起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慢慢让酒精占据大脑的主导权。
“砰砰砰!”
但显然有人并不想让他好过。
谢利拨开脸上的碎发,偏过头,挥了挥魔杖。窗帘徐徐拉开,完整露出了那张在玻璃上挤压变形的脸。
伯特伦整个人都压在窗户上,见到谢利,激动地再次拍击:“砰砰砰!”
开门。他用口型无声道。
谢利:“……”
算了,正好,他也想找个人聊聊。
他站起身,扒在窗台上的伯特伦顿时松开手,直直冲到了实验室门口。
待谢利拉开门,男人便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冲进了实验室内,关门,落锁,拉窗帘,一气呵成。
谢利:“监禁?”
伯特伦:“是审问。”
他表情不似往日般戏谑,但也称不上太严肃,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谢利平时常坐的位置,挥了挥手:“随便坐。”
谢利深吸一口气,坐到了离伯特伦三米远的实验桌边。
“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什么情况?”
“和你想的差不多。”
巨大的信息量往往只需要最简短的文字。两句话短暂交锋,伯特伦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后倾,将重量完全压在了椅背上:“天哪……”
“人家对你有感觉吗?”
“我以为你会在意学生和老师的问题。”
“谢谢,我接受良好。”
谢利沉默了一瞬:“应该没有?”
伯特伦又是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没有?”
“你上学会喜欢老师?”
“呃,那倒是。”
伯特伦瞬间理解一切,他站起身,在屋子里一圈圈踱步,看起来焦躁不安:“我不会说出去。放心,那时间大家都在看自己舞伴,除了我没人看见你们。”
“你暂时不要和伊迪丝扯上太大关系,人家还需要争取联赛冠军,不能让那些报社把注意力集中到花边新闻上。”
谢利头疼地按了按额头:“我单方面,和她没有关系。”
“这可不是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的!”伯特伦摇摇头,“不过还好,女神在上,我就是说出去应该也没人会信。”
不光不会信,大概还会把这事安到他自己头上——伯特伦勾搭女学生简直不要太正常。
他还想更深入地问些,但谢利看着比他更混乱,他只能压下情绪,胡乱安慰几句:“早点休息。”
“她正好考的你们三年级卷子,明天成绩公布还得见面……注意表现。”
……
第二天。
伊迪丝几乎一夜未眠。
虽然没有宿醉的痛苦,但大脑和喝醉酒的人一样昏昏沉沉。她垂着眼,伸手摸衣服,没想到抓了个空。
她眨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从楼顶回来,穿着校袍,披着斗篷就躺上了床。她扯了扯衣角,布料在翻滚下变得皱皱巴巴,看着有些过度随意。
伊迪丝看向自己的衣柜。
多余的袍子早被她收拾好放到了梅莉家中,此时没有能换的,她便随意施了个咒,强行拉直了衣服。
咒语的效果还是和自然的没法比,但也勉强够用。她随意抹了把脸,抓了抓头发,什么也没吃就走出了门。
期末成绩公布和入学考试类似,按年级在礼堂里统一公布,顺序从高到低,全部开完后再统一张贴。一年级最晚,因此宿舍里三人还在沉睡,没人注意到她的离开。
伊迪丝缓缓出了口气,看吐出的白雾从眼前消散。学院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但大多低垂着头,完全不似往日自信。
睡眠不足,饮酒宿醉,彻夜舞蹈带来的身体酸痛,加上对马上要公布的成绩的恐惧,所有人看起来都没精打采,倒不显得伊迪丝一人特殊。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没几个注意到她。伊迪丝随着人流经过传送点,站在礼堂口,抬眼看向另一个方向走来的人。
不少学生选择了舞会后归家,此时从校门传送点进来,看着比学院内的这些精神点。
有些是休息得好,剩下的大概是对成绩有自信,非但没有恐惧,甚至隐约有些兴奋。
伊迪丝在其中看到了泽布伦。
比起实践,他倒是对理论更有自信。虽然看着还算平静,但高抬的眉毛透露出他不错的心情。
对方也看见了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伸出手挥了挥。
伊迪丝:“?”
和谁打招呼,我吗?
她晃了晃头,觉得是自己没睡觉眼花了,径直踏进了礼堂内部。成绩公布没有固定座位,她不想社交,直接走向了边缘的位置。
没想到在这么暗的环境下,她依旧被不少人认了出来。
“伊迪丝?”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伊迪丝眯起眼,反应了一会儿,勉强从记忆深处翻出了这张脸。
似乎是同一个考场周围的考生。
“你好。”她礼貌回应。
对方看着她青紫的眼圈,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很难熬吧。”她叹气道,“运气不好……今年卷子确实太诡异了。”
正好碰上这套卷子也是倒霉。
“我个人宣布爱德华教授死了。”
“支持你。”
“直到死我都不可能再做到这种专门恶心人的卷子了。”
一人开口,周围突然冒出了好多脑袋,七嘴八舌控诉期末卷子的问题。本来不熟的人因共同的敌人拴在了一起,莫名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谊。
“……这套卷子完全没在考药剂。”伊迪丝沉默了几秒,“考察的只有背诵和计算,和魔法史没什么区别。”
“就是!”
“可恶!”
“希望明年不要给我分到爱德华班啊啊啊。”
气氛一下热络起来,伊迪丝笑了笑,干脆在原地坐下。
刚摆正身体,余光里,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她左侧落座,动作丝滑流畅,看不出一点犹豫。
她挑了挑眉:“坎贝尔殿下。”
前排嘎嘎的笑声顿时消失。
“格里芬小姐。”
泽布伦也回了个敬称,“您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他看起来还在担忧她的精神状态:“学院已经介入药剂卷子与教学内容不符一事,爱德华教授应该会受到相应的处分,还请不要因为这个伤神。”
第157章 成绩 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伊迪丝礼貌道,“只是昨晚睡得比较迟。”
本来清醒了些的大脑在礼堂阴暗的光线下再次混乱起来,困倦感重新涌上身体,她没忍住打了个哈切,靠在椅子上闭起眼。
泽布伦低头:“需要帮忙叫醒你吗?”
居然没指责她在集会上睡觉是不符合礼仪的行为。
"……如果可以的话。"伊迪丝叹了口气,“谢谢。”
这话问得很有意思,只有自己在他之前上台才有机会被他叫起。
所以站在泽布伦的角度,他依旧认定今天的第一会是他。
行吧。
伊迪丝只能强行保持清醒,不敢放心等泽布伦叫人。她偏过头,将后脑对准泽布伦的方向,呼吸声逐渐均匀。
前座几人至今不敢出声。
最左边的棕发女生疯狂向身边人打手势,四指收拢,仗着隔着椅背,泽布伦看不见她,疯狂用拇指指向身后:见鬼了!
中间的人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不敢开口,但头上下摇晃得全是残影:是的,真是泽布伦!
右边的男生两眼防空,捂住耳朵,痛苦地表达自己不愿相信的内心。
他为什么会坐到边缘来。他用口型问道:皇室成员不是默认坐在正中间吗?
光线太暗,另外两人只勉强辨认了他的前半句话,中间女生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指向了自己身后。
因为伊迪丝吧。
她听说昨晚泽布伦还邀请伊迪丝跳舞了来着,毕竟都是联赛决赛圈选手,两人关系应该还不错。
身后坐着这样一位,他们是彻底不敢说话,正好台上灯光亮起,表情严肃的黑袍老师出现在演讲台前,大家索性连手部语言交流都免了,认真听上面传来的声音。
断头台来了。
又是和往年一样繁琐无趣,但又不得不进行的流程。
泽布伦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他能看到老师焦急地在中间寻找自己的身影,往日交好的同学疑惑地四下观望,但他一动不动,假装自己不存在。
坐在中间就必须全程笑脸相迎,还是这里好。
他自在地往后一倒,视线不自觉地向右边瞥去,女孩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头发没扎,凌乱地垂下,但全部落在了自己的座位,界限分明。
她似乎真的睡着了。
……公布成绩前还能睡着吗?
泽布伦暗暗咋舌,不得不感慨对方惊人的心理素质。他偏头,尽量伸长脖子,想看看伊迪丝的表情是舒展还是皱眉。
礼堂很暗,但正好有艺术舞台光斜着照进她的臂弯。他看到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似乎睡得不太踏实。
看来对成绩公布还是有恐惧的。
泽布伦摇摇头。他计算过自己的考试成绩,其他占比不高的公共课考得和平时差不多,或许有一两门会有人超过他,但总分绝对还是他第一。
那就只剩下细分学科的成绩了。
他收回视线,闭上眼,再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卷子。这次的魔咒试卷难度较高,好几道题都极其灵活,暗含陷阱,连他都差点踩进去。
好在最后还是发现了不对,改正过后,他反复检查了卷面,一直拖到最后一秒才交卷。考完后,家庭教师迅速让他复写了一份卷子,认定他的每道答案都精准得可怕。
只有最后一题的表述方法略有问题,可能会象征性扣一分,最终得分大概在98-100间,配上这回极高的难度系数,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讲台上,开场老师在此时说完了客套话,伴随着排山倒海的掌声走下了台。校长再更高的掌声浪潮中接替了位置,继续发表一样无趣的演讲。
一些对学生和老师的夸赞,对下学期的展望,最后以祝贺火诞节收尾,时间刚好卡在了5分钟整。泽布伦收起怀表,不得不感慨各行业代表人的一丝不苟。
要是他继承了王位,估计也要练习一秒不差的演讲技术……
他的思绪逐渐飘远,甚至没意识到公布成绩的人已经站上了讲台。她手一挥,除开前五十和后五十,所有人都在密集的光点中拿到了自己的成绩单。
笑声和哭声同时响起。
泽布伦皱了皱眉,他还从来没在座位上拿到过成绩单,自然无法理解瞬间看见自己成绩的恐惧感。
座位前排的三人此时顾不得礼仪,也鬼哭狼嚎了起来,吵得他脑袋生疼。
往日座位边都是成绩不错的好友,他还没见过单子直接下发的场景。
“我不敢看!啊啊啊啊不行我睁不开眼!”
“我也不敢——但我可以帮你看!”
“不行!你去帮冈瑟,他肯定也不敢看!”
“为什么突然扯上我啊!”
伊迪丝在三人的吵闹声中一动不动,呼吸声被压过听不见,但看起来依旧在沉睡。泽布伦关注了一下,放下心来——她的面前并没有出现象征着成绩单的光点。
她还保持在了前五十。
面前三人最终结束了吵闹,所有人都把手捂在成绩单上,一脸悲壮地约定同时打开。
“啊!!”
三声同时响起的尖叫几乎要戳穿泽布伦的耳道。
“我药剂学34……”
“为什么你那么高!可恶,我只有23。”
“哈哈哈哈我有41,最后还是我赢了!”
好惨不忍睹的分数。
泽布伦揉了揉眉心。虽然自己因为和老师关系好,隐约听说过这次药剂难度比魔咒还大,但也没想到能大到这种程度。
连着三个人都没到60分吗……究竟是这三人的问题,还是整张卷子的问题?
不知道这次药剂学的预设难度系数是多少。之前最难出过1.2的卷子,这次总不可能超过1.3。
毕竟魔咒的难度系数也仅仅达到了1.15。
讲台上的老师等声音冷却得差不多,开始从第五十往前宣布成绩。只是大部分学生都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鼓掌声略显敷衍。
前排三人放低了声音讨论,悉悉索索的谈话声夹杂在鼓掌声中并不起眼。泽布伦眯起了眼,看着许多熟悉的身影走上台,默默计算着自己上台的时间。
每次考试成绩公布都这样,他一直是最后一个知道成绩的。
排名公布截止到第四十,这位老师走下了台,换了个魔物教授上来,一直读到第三十名。泽布伦也有些犯困,他的手搭在靠近伊迪丝的那条扶手上,随时准备拍醒对方,但准备半天依旧没有结果。
泽布伦:“……”
魔兽教授下台,现在走上来的是星象老师。她声音空灵,用之前老师两倍的时间读完了三十至二十名的名单。
依旧没有伊迪丝。
泽布伦莫名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你坐在这儿啊。”拿到第23名的友人从台上下来,径直坐到他的身边,“奇怪了,我刚刚在中间没看见你,还以为你没来。”
“怎么表情这么僵硬?我们第一名还有烦恼呐?”他笑着用胳膊肘杵了杵泽布伦,但没敢用力,每次都是轻轻碰上就收回,“见鬼,我期中还拿了第12呢,这回居然掉到了23,火诞节回去要被老头打死了。”
泽布伦一句话没说。
……友人怎么会一下掉十名?
他眯起眼,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刚刚台上走过的人,抿了抿唇——前五十名的药剂学学生占比有点高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倒是奇怪。”在台上换老师的间隙,前排三人的声音终于压过了零散的人声,再次传进了他的耳朵:“我期中药剂学83分,期末41,但排名居然还上升了两位……”
“其实我也。”
“好的知道了,只有我23分掉了排名。”
……期中药剂83的人,期末居然只考了41吗?
这回药剂的难度系数究竟是多少!
泽布伦的脑袋顿时混乱起来,耳边,友人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突然在一瞬间静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突然扼住了喉咙。
“怎么——”泽布伦抬起头,下一秒,他的声音同样卡进了喉咙。
倒数第二个上来的播报成绩的是魔咒学教授。
是他的老师。
……怎么会?
“……学院改规则了?”友人有些恍惚,“一般第一名的老师不都负责前十名的成绩播报吗?”
这算是伯犹尼斯学院的一个传统,细分学科后,第一名的老师会在前十名播报时站上台,这样,拿下第一名的学生就能从自己的老师手中接过成绩单,顺便得到一两句鼓励。
非常温馨,学生得到鼓励,老师享受到荣誉,两全其美。
今年怎么会在倒数第二轮就站上台了?
“……第一个上台的老师是谁?”泽布伦感觉自己喉咙干涩得可怕,勉强咽了口口水。
他当时在听前排的对话,只注意到接替的老师是魔物学院的。
“第一个是法阵教授。”友人迅速回答,"今年法阵学院还挺惨的。截至目前好像就上台了三个。"
“那唯一一个没上过台的就是药剂学教授。”
泽布伦突然感到一阵脱力。
他的视线慢慢转到台前,一个有些陌生的黑发身影坐在那,借舞台泻出的光看,应该是那位传闻中的斯科特教授。
……下一个上台的,是他吗?
他微微抬头,看向讲台。他看不清自己老师的表情,但从对方平静的声音看,心情大概算不上很好。
随着老师声音的响起,礼堂内发现不对劲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第158章 宣读 药剂学生的欢呼声刹那间停住。……
泽布伦安静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默默看着自己的老师走到了演讲台的位置。
他拿起了手中的单子。
他开始宣读第20名的成绩。
没有意外,不是顺路走过,他就是来读成绩单的。
泽布伦:“……”
友人也一动不敢动,连侧头观察泽布伦面部表情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僵硬地坐着,视线直直地盯着前方。
人群也明显凌乱起来,在魔咒教授宣读完第二十名的名字十几秒后,那人才如梦初醒,在周围人的推搡中快步上台。
“……怎么会是?”
“三年级开始不是就要沿用新规则了吗?”
“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学院方出了问题?”
“大概是药剂教授临时有事,只能让魔咒教授连着读二十张单子。”
“很有可能。”
没人去想泽布伦没拿到第一的可能性。毕竟他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以绝对的分数差领先于第二名,几乎能做到门门满分。
他要想拿第二,只可能是考场突发晕厥缺了张卷子没写,或者故意自己交了白卷。至于发挥不好?身为皇室继承人,他理应保证每一次考试都维持在相同的水准。
大家宁可认定是学院安排老师时出了问题。
讨论声逐渐平息,但泽布伦的好友不敢吭声。
能成为泽布伦的好友,除了家世要好外,情商绝对不可能低。通过对方刚刚的表情和动作,他能大致确定泽布伦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有人的成绩有可能超过他。
会是谁?
常年占据年级第二的是法阵学院的那个红发女生,她虽然其他学科成绩稳定,但基础文法一直薄弱,这种注重积累的学科不太可能短期速成,不太可能突破到年级第一,更何况法阵教授早在第一轮汇报就站到了演讲台——
等等,刚刚泽布伦是不是问我第一轮教授来着?
他急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刚刚站上讲台的人的身影,在心中一行行勾划,最终留下了药剂教授。
好友:“……”
什么时候药剂学也能拿第一了?!
“药剂学第一一般是弗格斯班的那个威廉吧?”他有些忍不住,趴到前座的椅背上,低头问起那聊天话语中夹杂着药剂字样的同学。
三人一齐吓了一跳,中间的女生惊魂未定,抚了抚胸口:“女神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左边人也平复了一会儿才开口:“虽然现在承认这个有点尴尬,但是——是的没错。”
威廉在开学挑战一年级伊迪丝还失败了一事实在是太过丢人,更丢人的是三年级药剂还真没有考试能超过他的,因为这些,他们药剂学院已经被嘲笑一整个学期了。
“威廉期中考试的排名是多少?”
“37,他的魔法史成绩一般,综合成绩最高的是拉曼,排名第11——是的没错,期中考时药剂学院连一个前十都没有。”男生声音如常,但从脸色上看已经死一会儿了。
三年级实在特殊。
泽布伦的存在,让这一届的魔咒班直接爆满,偏偏抢报魔咒的学生家世都还不错,各种关系打点下来,学院只得临时调了个四年级老师下来,开满三个班才成功塞下所有人。
在有天赋的全挤魔咒去的情况下,其余学院的生源就有些惨淡了。而魔咒班在泽布伦的带动下越学越起劲,总体成绩碾压其余学院,每次前五十都能占据近一半的位置。
虽然威廉虚荣又可笑,但他的药剂成绩确实优秀。
“不过说起来,这都第十八名了,怎么还没听到他们两个的名字。”中间女生抬头,好奇地看向演讲台,“往日成绩差的都上台了——”
“第十七名,药剂学院,威廉·卡特!”
话音刚落,演讲台上的老师就宣读了威廉的名字。男生瞬间激动得从座位上弹起,大摇大摆走上讲台,从教师手中接过了自己的成绩单。
“……真的假的。”
男生瞪大了眼:“就威廉的水平还能进前20?”
不光如此,第十六名到第10名内,还有两个药剂学学生的名字被点到。他们往日成绩都徘徊在4、50名,被点到时全都脚步虚浮,看起来不敢置信,梦游一样走上了讲台。
“你们这次药剂卷子很难吗?”
好友咽了口口水,悄悄瞥过头,看向泽布伦的侧脸。对方依旧坐得笔挺,丝毫不失皇子礼仪,安静地盯着演讲台。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眼神没有焦点,只是虚虚地停在空中的某个地方。
咚。
泽布伦的耳边嗡嗡鸣响,嘈杂的人声从他周身散开,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
紧接着,友人的声音破开了这个屏障:“特别难?具体有多难?”
“前半张卷子完全空白,后半张卷子毫无缝隙,但二者也有共通点,那就是都没有答案。”考了23分的那位语气轻松地开口:“我考了23分,但肯定有批卷老师手下留情的成分——我只算出了十分的题。”
“有难度系数吗?”友人追问。
“暂时还没出,但我觉得不会低于1.5。”中间女生惆怅地叹了口气。
泽布伦的脑袋在听到数字的一瞬间轻颤了一下。
1.5?怎么会这么高!
不对,明明他考过最难的卷子也就1.2,药剂卷子究竟要难到什么程度才能达到1.5的高度?
“嘶——”好友倒吸一口凉气:“1.5?!”
他声音之大,直接吸引来了周围一圈的目光。不少人在谈笑间隙转过头,发现他的同时,也看到了坐姿端正的泽布伦。
“坎贝尔殿下今天居然坐在侧边?”
“啊,是这样,我在中间没看见人,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没来。”
“最里面坐着睡觉的是谁?”
伊迪丝依旧在沉睡。
她发丝的颜色本来就淡,光一打就和灯光的颜色一致,加上脸朝着内侧,身体蜷缩,完全分辨不出样貌。
好友后知后觉闭上嘴,手老实放在腿上,试图让别人混淆发出声音的人。中间的女生愤怒地回头敲了他一下:“小声点!我也说了是预估,预估!”
“很有可能是1.5。”泽布伦突然出声,看起来神色平静,“只有这样才能让药剂学院前排学生统一进步。”
每个学院的人数不同,单纯按排名计算分数对一部分人来说略有不公,同时,为了避免出现学生原始分数差距明显却因赋分相差不高,最后导致前排学生学习动力不足的情况,学院设计了一套更加复杂的分数计算公式。
这个公式会受到学科最高分,学科平均分和难度系数等多方面影响,简单来说,难度系数越高,最高分越高,平均分前后学生的分数差距就会越大。
按前面三人的说法,考到34分和41分的学生排名都没有变化,23分的排名掉落显著,那平均分肯定在23到34之间。
他考过最难的魔咒卷,平均分也能保持在45左右。
随着他声音的结束,演讲台上的魔咒教授也念完了第十一名的名字。台下众人安静地盯着台上,看教授在原地停留,安静整理手中的名单。
紧接着,他头也不回地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众人:“……”
“不是还有十名没读吗?”
“对啊,瓦伦教授怎么直接下台了?”
“那接下来是谁读——”
答案在下一秒浮现到眼前。
谢利整理了一下衣服,从手边拿起叠好的名单,面色平静地走上了演讲台。
“现在宣读第十名到第一名的学生成绩。”
他拿出成绩单,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台下众人静了一瞬。
药剂学的教授来到现场了?
那么,如果不是因为老师来不了,才让魔咒教授临时兼任的话……
“天呐……”有人喃喃自语,“所以第一名是药剂学院的学生?”
所以——
躲在人群后面的悄悄转头,离得近的不敢转,但也努力挪动眼球,想看泽布伦的表情。
但光线太暗,他们唯一能捕捉到的就是对方看不出情绪的身影,没有坐立难安,依旧平静地定在座位上。
好友的冷汗快把衣服浸透了。
泽布伦的平静不可能是真平静,他毕竟专门训练过,在这种光线暗又有固定位置的情况下很容易表现正常。
但正常人坐着是会有胸腔起伏的!眼睛是会眨的!一动不动也太恐怖了!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远,瞳孔再次收缩。
泽布伦右手边是谁?
……
“……为什么是斯科特教授?”珀金神色恍惚,抓着身边好友的肩膀不停摇晃,“如果真的是药剂第一,也应该出自我们班吧。”
往常的综合分第一拉曼也是弗格斯教授的学生,斯科特教授毕竟今年刚进学院,分到的学生普遍成绩一般。
“也有可能不出自斯科特班,但和斯科特教授有关。”好友费劲地扒下他的手,“不是还有个一年级助手伊迪丝吗?”
珀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而此时,谢利已经语气平缓地念到了第四名。亲手递给学生前十名徽章后,他站回演讲台,将最后三张成绩单放到最上方。
“第三名,药剂学院,拉曼·哈里斯。”
拉曼在药剂学院学生的欢呼声和掌声中惊喜地站起身,捂住嘴,一路小跑走上台阶。
“第二名。”谢利的语气微妙地顿了一下,“……魔咒学院,泽布伦·坎贝尔。”
药剂学生的欢呼声刹那间停住。
第159章 坚定 “联赛,我会赢。”
全场寂静。
只有拉曼一人没反应过来,站在台上笑得嘴角咧起,哈哈大笑两声。
本以为吵闹的人群能压过自己的声音,没想到会突然安静,突兀的笑声在礼堂内来回晃荡,在每个人脑中不停盘旋。
拉曼尴尬地闭上了嘴。
“……发生什么了?”
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突然从十名外突破到前三名的喜悦中,没听见谢利宣布的第二名,只能暂时将一切归咎于大家没想到会有药剂学生闯进前三。
——直到她看清台下缓缓站立的身影。
泽布伦从她的左手边站起。在远离礼堂中心的座位上,他身旁的人努力往内收起自己的腿,哪怕过道已经留有了足够让一个人正常走出的宽度。
伊迪丝的呼吸声依旧均匀,泽布伦停顿了一下,最后强忍着没回头,走向中间的直道,目视前方,径直朝台上走去。
哒、哒、哒。
整个礼堂内只能听见他规律的脚步声。
到这时候,反而没人敢将视线投到他身上。在场所有人,不论宿醉的,困倦的还是天生散漫的,全部摆出了此生最端正的坐姿,双手平放于膝盖,后背挺直,目视前方,假装自己看不见也听不见。
“恭喜,请继续努力。”谢利变成了全场唯一一个敢直接和泽布伦对视的人。他没有多说话,只是和对之前上过台的学生一样简单鼓励了两句,“这是你的成绩单。”
泽布伦礼貌地道了声谢谢。
要不是自己感受到在对方触碰成绩单时的细微颤抖,谢利还真以为面前人如他表面看起来一般平静。他挑了挑眉,没说话,伸手示意泽布伦走到台上的最左侧。
泽布伦步伐平稳,每一步都像测量好的一样整齐。他走到正中央的聚光灯下,下意识停住了脚,身体微微向右手边偏移。
他在被光照亮侧脸时如梦初醒。
不是这里,这里是正中间,留给第一名站的地方。
第二名应该站在最左侧,左侧?具体是哪里?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注意过第二名的位置,表情终于浮现出一丝慌乱。拉曼在此时鼓足勇气,轻声开口:“正对着你刚刚走上来的过道。”
泽布伦沉默:“……谢谢。”
他走到位置上站定,转过身,神色再次变得正常。
谢利收回视线,从手中拿起最后一张成绩单,伸出左手打了个手势,示意负责后面的老师准备。
“第一名。”
他的语气再次停顿。
台下的人坐姿依旧端正,所有人看着前方,却一个都不敢望向泽布伦,视线齐刷刷全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虽然没有声音,但谢利能感觉到人群骚动了些,有些人伸长了脖子——虽然这对听清名字毫无帮助。
谢利垂下眼,看着手中的成绩单:“第一名,药剂学院,伊迪丝·格里芬。”
泽布伦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此时终于轻轻地吐了出来。
尘埃落定。
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几近做梦的虚浮感,脚下结实的地面瞬间变得柔软,仿佛在下一秒就会下陷,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住。
可惜他脚下踩着的确实是地板。
三年级不止一个被称为为伊迪丝的,坐右侧边中间位置的女生愣了一下,在周围目光聚集起来前挥舞着自己的成绩单,示意被喊到的不是自己。
“而且我不是药剂学院的。”她蜷缩进身边好友的背后,“别看我啊,我成绩挺一般。”
在视线全部都集中在舞台右侧的同时,舞台左侧的伊迪丝微微动了动手指。
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等等,她什么时候真的睡着了?
伊迪丝从混乱的梦境中醒来,揉了揉麻得无法转动的右胳膊,抬头对上四双眼睛。
泽布伦好友、前排的三个药剂学学生:“……”
"……好像点到你了。"右边的男生弱弱道,“你全名是伊迪丝·格里芬吧?”
“啊。”伊迪丝反应了一秒,这才意识到左手边泽布伦的位置在此时空空如也。她抬起头,对方已经站到了舞台上。
谢利转头望向了她。
伊迪丝只得匆忙对前排的药剂学学生道了谢,说着抱歉从泽布伦友人腿前经过,哒哒哒地小跑下了楼梯。
突兀的声响终于将大家偏左的视线拉了回来。
伊迪丝走得很快,反应慢的人刚听到声响,就看见她出现在了走上台的台阶上。上台阶时留下的只有背影,不少认识的人忍不住捂住嘴,不过更多人还沉浸在泽布伦拿第二的震惊中,根本没转过脑袋思考站上台的是谁。
伊迪丝走到谢利面前。不知是不是困倦影响了情绪,她此时出奇地平静,抬起头,直直看向谢利的双眼。
这下轮到谢利不敢直视她了。
“恭喜。”他又顿了顿,忽然连下次继续努力都说不出,只是将成绩单递给了伊迪丝。伊迪丝礼貌接过,也没看,拿在手里,安静等谢利开口继续。
谢利垂着眼,早就在脑中编排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直接面对本人的冲击力远比他想象得要大。他僵硬站在原地,整个礼堂彻底安静。
伊迪丝有些困惑地转过了头。
台下的其他老师明显坐不住,但又不好直接出声提醒台上。时间是固定的,接下来还有后五十名的公布环节,老师和学生交流感情的环节必须赶紧结束。
她叹了口气。
谢利突然感觉眼前变得黑暗,紧接着,胸腔上传来轻微的挤压感,熟悉的气味侵入大脑,微弱的呼吸声在耳边短暂停留。他回过神,而伊迪丝已经松开了拥抱的手。
“谢谢老师。”她单方面完成了这个环节,在台下老师轻松下来的眼神中走向了正中间。
真刺眼啊。
她眯起眼,感受着灯光的热意。背后,她的成绩显露出来。
姓名:伊迪丝·格里芬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些字吸引了过去,但那本该集中在总分条上的视线却被一个打破认知的数字拦腰截断。
药剂学:卷面89,年级实测平均分26,难度系数1.6,综合赋分220。
卷面89,看着不算很高嘛——等等。
综合赋分多少?
“啊?”
震惊终究还是超越了恐惧,在看到220三个数字的情况下,没人再在意出声会不会被皇家记恨的事:“怎么会赋出220的分数?”
“220!天哪,这得高出第二名一百分吧!”
“真的不是老师计算成绩时出问题了吗?”
“等等,难度系数是多少?1.6?”
怎么会那么高!
“平均分26,1.6的系数应该是准确的。”有人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遍,"确实没错,见鬼,没听说这次药剂卷子这么难啊!"
考完后只听见魔咒学院的学生喊难,魔物学院的抱怨题量太大。
“因为考晕了。”一个药剂学生惆怅地叹了口气,周围震惊的其他学生顿时转头向内,齐刷刷围成一个圈。
“什么叫考晕了?”
那学生也不藏着掖着,“唰”一下甩出了自己的成绩单。
周围人眯眼一看,顿时发出霍的感慨。
14分。
好扎眼的成绩。
“当你从考场出来,意识到自己只有四道题填上了东西时,你也会一句话说不出来的。”药剂学生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太可怕了。”
“所以为什么会这么难?题目创新还是题量太大?”
“没有创新,不靠脑子,纯折磨。”饱含痛苦的声音响起,又一个药剂学生挤了过来,“前半张卷子纯考药材特性——出自课本的也就一两个,后半张卷子纯粹计算。”
药材特性……
魔物学院的学生顿了一下:“这不是我们该考的东西吗。”
“也就是说,在这样一张纯粹为难人的卷子下,伊迪丝还是考了第一?”
众人回过头,台上,斯科特教授正在为第三名的拉曼佩戴银色徽章。
女孩激动得脸颊通红,双眼死死盯着徽章,似乎怕自己一闭眼就消失不见。
她的身边,伊迪丝半垂着头,似乎在神游。
“……看着好奇怪。”
舞台最左侧,拿了第二名的皇子站得笔直,胸前的两枚金色徽章闪闪发光,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虚浮的感觉。而正中间,获得第一名的伊迪丝连衣服都布满褶皱,却看着比泽布伦更笃定。
……虽然伊迪丝也是有点过于随意了。
“恭喜。”谢利将银色的徽章递到泽布伦面前。泽布伦怔怔地看着徽章反光中的自己,手慢慢摸向胸口。
“噌——”
那枚金色的徽章被他亲手解下,放到谢利的手心。
金色变成了银色。
台下再次恢复寂静。
“恭喜。”只有谢利的声音还在回响。伊迪丝甚至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笑意,“第一名。”
他低下头,没等伊迪丝动手,亲手解下那枚一年级的徽章,换上另一枚。
“谢谢。”伊迪丝屏住呼吸,快速表达了感谢。
谢利退后一步,台下的弗格斯教授率先鼓掌,有了带动,剩下人才慢慢动手。
下一个环节的老师迫不及待上台,被颁奖的三人挤在台阶上往下,拉曼停顿了一秒,本意想等伊迪丝上来,和她说两句话,没想到却听见了泽布伦的声音。
“祝贺你。”他轻声道。
“谢谢,意外。”伊迪丝也不算谦虚。确实只有在难度够高,平均分够低,而第一名又断层高的情况下,才能赋出远超常理的分数。
“不是意外。”
泽布伦声音意外得认真,“……不过没有下次了。”
“联赛,我会赢。”
第160章 梅莉 一枚金色,一枚银色
阳光明媚。
不知是不是睡了一觉的缘故,伊迪丝走出礼堂时神清气爽,也不再惦记昨天晚上的事。
反正谢利目前看起来也还正常,干脆先这样维持原状。
初冬的阴冷被阳光驱散,她活动了一下身体,和周围精神萎靡不振的学生对比鲜明。虽然后五十名的宣布和大部分人无关,但那种极致压抑的氛围还是让不少人喘不过气。
泽布伦下台后依旧坐在她身边,看样子没生气,只是莫名激起了斗志。伊迪丝想到下学期还有两场比赛要打,不免又有些头疼。
希望一切顺利。
伊迪丝突然感觉一只手搭到了自己的肩上。
“弗格斯教授。”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您好,有什么事吗?”
他来找她干什么?
“格里芬小姐。”弗格斯教授和蔼地笑了笑,“首先,祝贺你拿下第一。”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伊迪丝迅速接上一句谢谢,让弗格斯哑然失笑:“不用这么生疏。”
“我就是想问问——你已经确认三年级要选择药剂学院吗?”
伊迪丝身为魔咒学院院长的助理,联赛表现又极其优秀,理应进入魔咒学院,但她展露出的药剂天赋又实在难得,让他难以割舍。
其实都不一定能学到三年级……
伊迪丝在心里默默道。艾迪公爵今明两年就会死,等不了那么久。
“我很喜欢药剂,大概率会选择药剂学院。”伊迪丝礼貌回应。弗格斯看起来很满意,他最后拍了拍伊迪丝的肩膀,贴在她耳边道:“那希望你到时候能选择我的班级。”
伊迪丝:“?”
还没等她反应,弗格斯迅速抽身离开,临走前不忘抬头,对远处的谢利微微一笑。
谢利:“……”
伊迪丝没在意这个插曲,继续往传送点的方向走。刚走到一半,众人迎面碰见反方向走来的二年级。
三年级的宣读环节还是浪费了太多时间,竟然直接在路上撞上了人。
二年级吵闹得多,一路推推搡搡,看见三年级队伍后虽略有收敛,但声音依旧足以让人听清。
“坎贝尔殿下在哪呢。”
比起经常见到皇子本人的三年级,二年级的好奇心更加旺盛,“我还没近距离看到过本人。”
“不知道,但他应该不会和我们普通学生站一起吧?”
“还没到传送点,肯定还在队伍里。”
好些人悄悄挪到两队交界的地方,矜持偏头往三年级队伍里看。
“坎贝尔殿下长什么样子?我还没看清过。”
“直接找胸口有两个金徽章的就是。一个代表年级第一,一个代表魔咒教授助理。”
“你说得好模糊,等我,我认识,到时候指给你看。”
伊迪丝停顿了一下。
泽布伦就在她身前不到两米的地方,但她紧急移开了视线,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肢体动作。
那几人完全没意识到泽布伦就在身前,直到那个自称“认识”的男生抬头看路,猛地一抖,迅速摇晃身边人的胳膊:“看看看,那个!”
他说着低下头,似乎是怕暴露身份。
“……那个不是吧。”红发女孩弱弱道,“他胸前只有一个金色徽章,另一个是银色的。”
“怎么会——”男孩张口就是反驳,刚想再次指认,突然用余光看见了泽布伦身后的伊迪丝。
三枚金属徽章在阳光下的存在感确实高。
他顿了顿,迅速收回视线瞥了眼泽布伦的胸口,一时失去了声音。
擦肩而过。
“到底是哪个?”另一个男生有些烦躁。
男生悄悄回头,确认三年级队伍已经消失在了传送点,这才松开喉咙。
“见鬼,这回考试泽布伦怎么只拿了第二!”
……
宿舍。
伊迪丝早在上次去梅莉家时带走了大半东西,这回也就收拾了最后一点书,将坩埚擦干用布包好,放在柜子深处,打算火诞节假期用店里的那个。
“是不是还得找基思院长道个别……”
她刚思考到一半,宿舍门突然砰一声被打开,同时响起的是赫达高穿透力的嗓门:“220!”
伊迪丝身体猛地一抖:"……先把门关上。"
好在后面跟来的贝尔和穆琳多少有点理智,两人把门关好锁死,穆琳甚至贴心地施了个静音咒,努力保护其他学生的耳朵。
当然这并不能保护她们三个。
“我还以为你考砸了!”赫达手作捧心状,哇哇大叫着冲上来,“怎么能赋出220的分数——这总分也太可怕了!”
“你们知道了?”伊迪丝挡住赫达的冲击,一边拍背安抚对方,一边看向双手抱胸的贝尔。
“都张贴出来了。”贝尔摇摇头,“我也以为你没考好,没想到白安慰了。”
她还真情实感地替伊迪丝难过过。
不光是安慰的问题。
伊迪丝离开礼堂后先去补吃了早饭,再回宿舍时,三人已经离开,并没有直接见面。
路途中,虽然隐约听见有人在传伊迪丝考过泽布伦的事,但没什么人相信——一是没有直接证据,二是伊迪丝毕竟是一年级,成绩再好,进前五十也就不错了,更别说拿第一。
“估计是拿了药剂学院第一,被误传了。”赫达坚定认为就算伊迪丝没考好,成绩也不会差,所以在周围人问过来时,直接用这个理由塞了回去,“还没问过她本人,不过等我们离开礼堂,前一百的成绩单也挂该出来了——可以直接去看。”
没想等大家过去时,成绩单前已然围得水泄不通,惊呼声此起彼伏,大家拼命往前,没一个人有走的意思。
“怎么了?”贝尔随机抓了个滔滔不绝的四年级生。
“泽布伦只拿了第二!”那人到处找人分享,抓住贝尔后又开始了喋喋不休:“一年级的那个伊迪丝拿了三年级第一名!”
“不光第一,甚至因为她药剂学赋出了220的分数,最后的总分完全断层。”边上人插嘴道,“不信吗?没事,我一开始也不信,看完成绩单后就信了。”
众一年级:“……”
“啊?”
……
“我的信任值一降再降。”赫达惆怅道,“大家都信了我的说法,没想到你真能考第一。”
伊迪丝:“我已经开始害怕再次上报纸了。”
不过她还是对王权了解太浅,两天后,待她离开学院,和谢利一同敲响梅莉家的大门,从中探出的脑袋还在谨慎安抚她的情绪。
“听说今年药剂学很难……”
梅莉的逻辑很简单:既然伊迪丝要考三年级卷子的事被写进了报纸,买报的人也明显很感兴趣,那等成绩出来,报社不会放弃这白来的新闻,肯定会再登一次。
如果没有,那就是考得太差。
“考得太差就更要刊登了。”伊迪丝叹口气,将东西拿进屋,“大家最爱看天才陨落的戏码。”
“那为什么?”
“老师考了第一,比泽布伦成绩还高。”谢利将扒在伊迪丝背上的多琳捉下,简单道,“皇家不可能让泽布伦拿了第二的消息大规模传播。”
梅莉呆呆地站在原地。
谢利还以为她在担心,开口安抚,“女王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针对——”
“——第一啊!你统共才学了一年的咒语,居然直接拿了三年级第一!”梅莉突然跳起,风风火火地冲到伊迪丝房间,“第一啊!”
简单的话语配合高昂的语调,直击人心。
伊迪丝花了好多时间才将她安抚下来。
“不想想我进协会多久了,和一群学生比什么。”她哭笑不得。
“不一样,你完全自学,从21岁进协会算起也不过过去了七年。”梅莉坐在椅子上摇摇头,“他们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六岁启蒙至今,十二年过去,怎么不能对比了?”
溺爱孩子的人是听不进话的。
伊迪丝笑笑,心安理得接下这份好意。
火诞节的气氛轻松愉悦,纵使知道还有很多事要做,但看到院子里飘扬的雪花,享受身前温暖的炉火,连伊迪丝都难得犯困,只想待在房间里做点简单的事。
多琳和梅莉依旧在门外练剑。梅莉说难得有风,可以练练稳定,伊迪丝也不多加干涉。
现在的多琳壮实得能举起自己,不再会轻易因为冷生病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谢利两人。
“翻译完了,有关灵魂的重要内容确实只有你之前找到的那几条。”谢利合上路易莎的本子,语气平缓,“其余的咒语我整理到了其他本子上。”
“谢了。”伊迪丝揉揉发酸的眼角,将手上的法阵图叠好,“我们最好提前画几张换灵魂的卷轴。艾迪公爵估计没那么好杀,与其让他自由进入不确定的身体,不如由我引导,好歹能确定身份。”
谢利轻轻嗯了一下:“我们需不需要准备——”
“不需要。”
伊迪丝不用猜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借格里芬的身体重生是因为意外。”她抬眼看向谢利,“这意外是我不可把控的,在我可选择的情况下,做不出自己找身体创造互换条件的事。”
“要真死了,就是我准备得不够充分,我不会继续尝试寄生在别人的身体里。”
“我知道。”谢利轻叹。
“先不用想那么多,我现在身上有魔力,有自保能力。”伊迪丝转移话题,“说起来,后天就是1月1日火诞节——”
“——砰砰砰。”
门口突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
门外。
“你确定是这儿吗?”
塔特尔看着这在小巷尽头的房屋,莫名觉得不靠谱。
身后,挤得密密麻麻,以至于不得不贴在墙上的众人默默点头。贝尔嫌弃地将林奇的剑往后推了推,表示这东西硌到她了。
“伊迪丝无意中和我提过一次,不可能记错。”赫达自信满满,“伊迪丝!是我,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