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0

    第24章 第 24 章 缠在她的小腿上。

    菌絲。

    雪白的菌絲。

    宋苔惊疑不定地看着缠绕在自己小腹的东西, 脑海里猛地泛起一阵尖刻嗡鸣,喉头干涩,胸口发闷, 天旋地转。

    身体仍沉浸在本能的兴奋和快感中,这种兴奋感太过强烈, 强烈到让她大脑昏沉,她努力想要看清楚, 却控制不住地被瞿风悦抱在怀里发抖。

    她试图推开瞿风悦,盯緊那些不明生物。

    但是下一秒, 那些跃跃欲试的雪白菌絲像是没有出现过。

    哪里有菌絲,那只是瞿风悦温热的手指。

    她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小腹,闭了闭眼,再睁开。

    怎么会没有了?不可能,她明明已经看到了!

    瞿风悦发现她的目光, 眼神闪烁,凑过来吻她的臉颊:“姐姐怎么了?”

    宋苔抬头看她,脑中嗡鸣尖响,不可置信道:“那些菌丝呢?”

    “姐姐在说什么?”瞿风悦垂眼看她, 眼神无辜, “什么菌丝?”

    宋苔脑海里一片空白,耳邊嗡鸣阵阵, 像是拉长的警报,不断攻击着她的理智,眼前发昏,她还没从刚才画面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缓缓抬头,盯着瞿风悦。

    她确信自己看到了。

    她又出现幻觉了吗?

    可是幻觉会这样真实吗?她明明感受到那些菌丝触感湿涼地缠在自己小腹,像是有生命一般, 但瞿风悦为什么会说没有。

    可她明明看到了啊!

    她无措地四处寻找,她迫切地想要证实。

    瞿风悦将她抱在怀里,亲昵地吻她,手掌顺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抚摸,动作帶着安抚的意味:“好了,刚才是我不好……”

    宋苔闭了闭眼,思绪有些错乱,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放开我。”

    瞿风悦有些不知所措,却仍然没有松开她。

    她呼吸都在发抖:“放开!”

    宋苔猛地抬头看向她,握緊手中的链子:“你在骗我。”

    “那些菌丝是你的对吧?”

    “姐姐,你在说什么……”瞿风悦笑容收敛,注视着她,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宋苔猛然收緊链子,下意识想要从她这里得到证实。

    怎么会和瞿风悦无关呢?

    那她看到的是什么!

    一定是瞿风悦在骗她!

    瞿风悦被她扯得猝不及防,撞在她肩头,被迫仰头看她,表情涨红難受。

    项圈随着她的动作收緊,呼吸被剥夺,肺部的氧气迅速變得稀薄,可即使如此,瞿风悦仍然艰難地从喉咙间挤出音节,来否认事实。

    没有。

    宋苔紧紧盯着她,有些失去理智地继续收紧,想让她说实话。

    可随着她失控的动作,瞿风悦连张嘴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完全说不出话,只能嘴唇无声翕动,呼吸逐渐急促,紊乱,變得粗重。

    瞿风悦突然握住她的手,眼神轻轻地看着她:姐姐……

    却并不是哀求挣扎,而是帮她用力剥夺自己最后的氧气。

    氧气已经无力承担身体负荷,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声已经變成一种令人胆寒的嗬声,尖锐地响在耳邊。

    只要她再继续下去,只要再收紧一点,瞿风悦就会停止呼吸。

    宋苔猛地被惊醒,像是被手中的金属链烫到,恍然松开手,丢开那条金属链子。

    瞿风悦眼睛里因为短暂的窒息被呛出生理性泪水,拼命咳嗽几声,声音嘶哑。

    宋苔手指发抖,闭上眼睛,乱七八糟的片段在她脑海里游走:“对不起对不起……”

    她帶着颤音,茫然地抱住自己的膝盖:“你让我冷静一下。”

    她在做什么?

    梦境和现实的邊界被模糊,帶来的冲击感让她一瞬间错乱,让她失去理智。

    她那一刹那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刚才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那些菌丝除了是幻觉无法解释。

    可是瞿风悦是活生生的人,她再怎样也不能这样对待瞿风悦。

    她怎么能这样做?

    她抱着膝盖,将臉埋在膝盖上,浑身发抖。

    她在做什么?她到底在做什么?

    瞿风悦没有管自己脖子上被勒出的伤口,将她抱在怀里,轻抚她的脊背,温声细语安慰:“没事了,被吓到了吗?有我在呢。”

    宋苔抬起头,眼神恍惚。

    瞿风悦确认似的回复:“我在呢。”

    宋苔扑进她怀里,瞿风悦温热的体温传到她身上,熨烫着她。

    宋苔紧紧抱着她的脖子,突然发抖地失控哭出声。

    她在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脖颈处被沾上湿热泪水,瞿风悦瞳孔亢奋地无声收缩几次,帶着非人的诡异,但是语气却安抚道:“别哭。”

    “看到你哭我好難受。”

    哭声渐歇,宋苔勉强找回理智,她眼圈发红抬头,失神地看向瞿风悦,有些自责地摸了摸她脖子上痕迹:“疼吗?”

    瞿风悦握住她的手,摇摇头,这些看似真实的伤口只不过是拟态,怎么会疼呢。

    但很快又点点头,亲昵地向她撒娇:“有点疼。”

    “姐姐亲亲我吧,好不好?”

    宋苔犹豫片刻,低头,嘴唇在她颈侧骇人的红痕处轻轻碰了碰。

    柔软的唇瓣不过是一触即离,瞿风悦却因为她罕见的主动咧开笑容。

    宋苔下意识摸着她的伤口:“刚才为什么不挣扎?”

    “我以为你想玩那种……”瞿风悦欲言又止,看向她的手机,小声道,“就是那个视频里的那种。”

    宋苔无言以对。

    “你就不怕真的出事吗?这样做很危险。”想起刚才的画面,她头脑发胀,一阵阵地发痛,她指尖按住太阳穴,“万一刚才我不小心……”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不是自己的感觉有问题,刚才瞿风悦不光没有任何挣扎的意图,反而在引导着她继续收紧链子。

    宋苔猛地否认掉这个念头,怎么会呢。

    瞿风悦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

    “危险?怎么会呢?我相信姐姐。”瞿风悦顿了几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突然声调缓缓道,“如果真出现了意外,死在你手里的话,姐姐会记住我的,对吧?”

    她说这句话时,像是想象到那副场景,臉上的笑容无可抑制地放大,瞳孔骤然缩放,神情變得无比兴奋。

    她用的是疑问句,却是无比肯定的语气。

    宋苔会记住她,就像记住曲风龄一样。

    宋苔猛地僵住,一种浓烈的违和感袭上心头,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几秒后,瞿风悦冲她眨了眨眼,表情轻快无所谓。

    仿佛刚才从她口中说出的就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而已:“吓到你了吗姐姐?”

    “但我现在不是没事吗?你在担心什么?”

    “看来我的玩笑不好笑,我没有幽默细胞呢。”她亲呢地靠在宋苔肩头,弯了弯唇角。

    宋苔勉强提起唇角笑了笑,手指仍然散发着强烈的麻意,像是一道被铁烙过的红印,提醒着她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没办法把这件事作为玩笑看待。

    瞿风悦脖子上的痕迹现在已经逐渐变得青紫,像一条环形的蛇盘在颈间,甚至已经有了瘀血的痕迹,十分骇人,足以看出她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后怕,刚刚那个瞬间,如果她继续用力下去,瞿风悦恐怕真的会死。

    就像曲风龄一样。

    宋苔突然道:“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她徒劳地张了张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然,我知道的。”瞿风悦对她笑了笑,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意思,“本来是我的错。”

    宋苔眼神触及到她脖子上越发显得狰狞的痕迹,忍不住躲闪了一下:“不,不是你的错。”

    是她的错,是她出现幻觉,她刚才情绪太不稳定了。

    瞿风悦笑了下:“姐姐在害怕吗?不想看到我的伤口?”

    宋苔没说话,眼神却不自觉地移开。

    瞿风悦拉起衣领,尽力遮住,不让她看见:“没关系,没有那么疼。”

    “只要你想,明天就会好的。”瞿风悦抬手碰了碰她的耳尖,轻声安慰,“别難过,好不好?”

    这皮肤不过是拟态,甚至只要她想,现在就可以恢复如初,但这样应该会吓到宋苔。

    这么严重怎么可能明天就能好,都瘀血了,宋苔没放在心上,只当她在安慰自己。

    宋苔:“我帮你请假。”

    “謝謝姐姐。”瞿风悦背后抱住她,慢吞吞地将臉颊温存地贴在她背上,像是一株藤蔓缠住一棵树,开心道,“姐姐真好。”

    如此亲密的动作,气息交错。

    宋苔下意识僵硬,呼吸停顿,刚才带来的惊吓还没从身体里褪去,让她莫名有些汗毛倒竖。

    瞿风悦却似乎浑然未觉,反而愈发将她抱紧:“休息吧,好好睡一觉,不会有事的。”

    宋苔嗯了一声,却完全没有睡意,她眼神有些恍惚地盯着瞿风悦搭在她小腹上的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

    瞿风悦察觉到她的触碰,顺势扣住她的手指,嘴唇在她颈后吻了吻。

    温热修长的手指、带着弹性的皮肤,骨节分明……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双手,她不知道触碰过多少次。

    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她的幻觉。

    只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宋苔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乱想了。

    可是……她心跳声仍然剧烈无序,还没从刚才自己“想象”的诡异场景中挣脱出来。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害怕。

    不仅仅因为刚才的事,还有瞿风悦的话和态度,都让她觉得有些诡异地害怕。

    ……

    眼前的一切都令她恍惚,兴奋地发抖。

    她手里仍然紧紧攥着那条链子,金属质感的链子,硌在手心里,触感鲜明。

    瞿风悦在亲吻她,小心翼翼抱着她腰:“姐姐,我能亲你吗?”

    瞿风悦的姿态和语气都让她无比受用,让她有种全权的掌控感。

    所以她十分宽容道:“当然。”

    一簇雪白菌丝从瞿风悦光洁的肌肤中钻出,有目的性地缠住她。

    而她浑然不知,仍然享受着瞿风悦给她带来的身体愉悦。

    她以为有了那条链子就能掌控一切,殊不知这场情事的主导权从来都不在她手里。

    瞿风悦开心地对她笑:“姐姐真好。”

    于是那些菌丝开始变本加厉,在她意识昏沉间,爬上她的小腹,亲昵缠绕,末梢汇集,轻轻围绕……直到尽其所能地将她禁锢……

    [我的……]

    [你是我的……]

    ……

    宋苔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浑身冷汗涔涔,动作急促地按住自己的小腹,像是在确认什么事实。

    这里十分平坦,并没有像她刚才梦里那样,难以启齿地鼓起。

    她闭了闭眼,有些脱力地靠在床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自从几天前她出现那样的幻觉之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类似的梦。

    梦到她的小腹因为那些菌丝鼓起。

    刚才梦里那些场景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觉得,如果她当时没有不小心看到缠在她小腹的那些菌丝,事情就会和梦里一样。

    瞿风悦的皮肤里会冒出菌丝,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缠住她,占有她,钻进她的身体。

    这些梦缠绕着她,占据着她的思绪,已经折磨她好几天了。

    只要她闭上眼睛,这些梦境就会无师自通地找上她。

    宋苔恍惚地盯着天花板,破天荒地冒出一个想法。

    她……想去找曲春君。

    ……

    比起上一次的抗拒,她这次几乎是主动去庙滩。

    在去庙滩的路上,今天的天气罕见没有那么好,大概是前一天刚刚下过小雨,空气中湿度要比以往更大,就连衣服都仿佛瞬间沾上了水汽,变得微微潮湿。

    但奇怪的是,宋苔这次的感受反而要比上次要好一些,虽然口腔鼻腔仍然有种被蒙住的窒息感,但没有那么让人难受,甚至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适应这样的环境。

    时间长了,潮湿的空气甚至让她觉得有些舒服,皮肤被水汽熨贴着,有点懒洋洋的放松,好像她之前产生的抗拒只是一种错觉,只要来这里的次数够多,她就像其他人一样不会感到难受。

    因为宋雪鹤实在抽不出时间,这次只是派司机来送她。

    刚一下车,宋苔就看到曲春君已经站在庙门前迎接她。

    一个月没见,曲春君依旧是一身朴素干净的蓝袍,头上一支简单桃木簪,一头黑色长发归顺地挽在肩头,表情平静且冷地向她颔首:“宋居士。”

    只是这次她主动接过了宋苔手里的包。

    曲春君原本就比她高不少,居高临下的注视,冷淡的眼神,都让宋苔莫名有点不爽快。

    宋雪鹤不在,没人管着她,按照以往,她根本不想在这里呆。

    但是这次因为是她有求于人,她勉强给了曲春君一个好脸色:“謝謝。”

    曲春君还是那副表情,平静回视:“宋居士客气。”

    曲春君早就已经做好准备,提前布置好仪式,只等着她来。

    十几分钟后,宋苔勉强耐着性子跟她走流程,但是动作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一开始她还担心曲春君会不会教训她,或者向宋雪鹤告状。

    但是曲春君目光数次从她身上扫过,眼神平静,好像没有看出她的敷衍和随意。

    或者说,她早就看出来,但是并不想指出宋苔的问题。

    这让宋苔松了口气,反而更加不想配合了。

    曲春君手指握着那柄薄韧法尺,目光再次轻飘飘地扫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宋苔心里舒服了一点。

    大概是上次一次的经历,让她下意识觉得曲春君不是那种会告状的人。

    这还是第一次她在庙滩感觉还算舒服,甚至不知不觉看曲春君都顺眼了几分。

    只是到了晚上,宋苔就发现不舒服的地方了。

    还没有一个人在这里住过,以往都是宋雪鹤陪她来。

    晚上的庙滩更加寂静,树影静止,一道昏暗树影斜斜刺穿窗棂投进屋内,让人打心眼里觉得发毛。

    手机放在一旁,接连不断地响了几声,频繁弹出消息。

    不用想,一定是是瞿风悦发来的。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瞿风悦发给她的消息她都有意忽略,除了询问了脖子上的伤口外,没有任何回复。

    也拒绝瞿风悦留宿的要求。

    她知道不应该这样,自己这样做太不负责任了。

    可她最近总是被那种奇怪又诡异的梦境折磨,而她看到瞿风悦就会想到那天晚上的场景。

    她心里恐惧,恐惧那样的幻觉会再次发生,侵占她的正常生活。

    她不想见到瞿风悦,即使她觉得瞿风悦没有做错什么。

    窗外寂静,草木茂盛,但是却没有半分虫鸣鸟叫。

    宋苔将脸埋在被子里,强忍了几分钟后,从床上爬起来。

    ……

    曲春君正准备睡下时,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那敲门声顿了又顿,透着几分迟疑。

    曲春君起身,没有任何犹豫打开门。

    宋苔没想到她会直接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曲春君垂眸看她:“宋居士有事?”

    宋苔也没想好,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讪讪地收回手:“我想进去再和你说。”

    曲春君凝视她几秒,侧身给她让她位置,让她进来。

    宋苔还是有点害怕她的眼神,进了房间,手指攥了攥自己袖口,鼓起勇气:“你上次给我用的那个叫什么啊?就是上次我被吓到之后,你念的那个。”

    曲春君:“静心咒?”

    宋苔皱眉:“应该是吧。”

    她又不是神婆,她怎么知道那是什么,她现在只希望摆脱那种如影随形的感受。

    “那、那你能不能再给我用一次?”

    曲春君一向平淡的脸上罕见露出些微笑意,只是那笑意匆匆,宋苔没看到。

    曲春君:“为什么?”

    宋苔:“啊?”

    曲春君:“我需要理由。”

    这句话的口吻真的太像老师了,带着强命令的语气。

    可是这样的语气反而让她突然安定下来。

    宋苔思绪不自觉跟着她走:“我又出现幻觉了,又看到那些菌丝了,我最近总是做噩梦。”

    曲春君颔首:“具体描述一下,时间,地点。”

    宋苔含糊道:“上次看到就是几天前和女朋友在家里做……”她顿了下,发觉有些难以启齿,便含糊其辞,想要敷衍过去。

    “在做什么?”曲春君打断她,“详细些。”

    宋苔立刻仰头看她。

    她本能察觉这个问题有些过界,可是曲春君的态度太过泰然自若,好像她根本不关注宋苔话里的内容,她只是因为宋苔的问题例行询问。

    宋苔犹豫了几秒,小声道:“她在亲我的时候。”

    曲春君表情冷淡:“姿势?”

    宋苔嗯了声,怀疑自己听错了。

    连这也要问吗?

    她狐疑地看着曲春君。

    曲春君平淡地回视她。

    曲春君的表情又太过正经,仿佛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但是这个问题太私密了,她不想说。

    曲风龄立刻露出了送客的表情。

    宋苔犹豫几秒,用力咬了下嘴唇,还是开口:“她就这样……抱着我。”

    她伸手飞快比划了一下,整个人已经羞耻得不像话了,眼睛沁出水光。

    “我坐在她腿上。”

    曲春君:“还有呢?”

    宋苔不可置信:“还有什么?”

    曲春君视线无声落在她小腹,又移开:“没事,闭眼。”

    宋苔立刻乖乖闭上眼睛。

    曲春君的声音轻而柔,声调如流水般泠冽,带着某种奇妙韵律落在她耳邊。

    片刻,曲春君:“睁眼。”

    宋苔顺从地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立刻感觉到舒服很多。

    “谢谢。”

    曲春君嗯了声,替她把门打开:“宋居士早些休息。”

    宋苔慌了一下,她赶在曲春君之前开口:“今天晚上我要住在这个房间。”

    这鬼地方太吓人了,她不想一个人住。

    曲春君垂眼看她。

    宋苔突然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理所当然,有点命令的意思,害怕曲春君会拒绝,迟疑了下,拉住她的袖子轻轻扯了扯,语气软下来:“我想跟你一起睡,可以吗?”

    曲春君视线落在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指上,颔首:“宋居士随意。”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宋苔松了口气。

    今天早上起很早,又走了那么长一串流程,她早就困了。

    有曲春君在,她瞬间觉得安心许多,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曲春君房间的床很古朴宽大,有点苦修的意味,上面铺着薄褥,别说两个人,就是同时睡下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

    这也是宋苔敢提出要和曲春君一起睡的原因。

    曲春君和衣躺下,两人隔了段距离,她能听到宋苔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安定。

    不过很快,她就看到宋苔皱起眉头,有些不舒服地翻身,将脸埋在枕头里。

    这个房间里的床太硬。

    宋苔常住的那个房间外表虽然和其他房间一样,但内部都是宋雪鹤专程布置过的,里面的家具都换成宋苔平时用得惯的。

    宋苔再次翻了个身,睡梦中也很不适应,下意识想找软和些的地方。

    但是整张床都是一样的配置,哪里有软和点的地方?

    除了……

    几分钟后,曲春君垂眼淡淡地看着一头撞进自己怀里的宋苔。

    宋苔靠在她胸口,终于勉强觉得舒服了一些,呼吸逐渐平稳。

    曲春君眼神平静,不为所动。

    宋苔反而更加向她靠近,试图找一个更软的地方。

    曲春君这才抬起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

    她的手指太过冰涼。

    宋苔因为她的手指温度瑟缩一下,偏过头,却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反而用脸颊在她脖颈处蹭了蹭,然后呼吸再次变得平稳,无知无觉,仍然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毫无预警。

    曲春君眼珠沁出些微愉悦笑意:“好乖。”

    在昏色灯光下,原本正在做抚摸动作的修长手指一顿,像是某种结构复杂的晶体,飞快变得松散,手指被拆解般,抽出丝缕,露出了皮肤下的本来面目,不是骨骼和血液构成的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菌丝。

    如果宋苔此刻醒来,会发现这幅十分骇人的场面——

    曲春君手腕以上仍然维持着人类的肢体,手腕以下却已经尽数延伸、膨胀,成为无数簇雪白菌丝。

    这些雪白菌丝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迫不及待地触碰着宋苔的肌肤,愉悦地缠上去。

    无比急切地想要钻进她的身体,和她融为一体。

    但是不可以。

    宋苔只是睡着了,不是死了。

    一旦留下痕迹就会发现。

    原本急切攀向小腹的菌丝顿住,恋恋不舍地退回。

    不过,这些菌丝已经找到了另一个方向。

    宋苔仍然无知无觉地闭着眼,将脸靠在曲春君胸口,呼吸安静。

    菌丝顷刻之间已经像是蜘蛛网般轻柔蔓延,无声伸展,飞快攀爬上她的脸颊,笼罩着她的口鼻。

    亲昵地用末梢蹭着柔软唇瓣,急切地强迫她张开嘴。

    那些菌丝勒进她的唇,甚至越探越深,想要探进喉咙深处。

    宋苔紧紧闭着眼,呼吸急促,嘴唇被堵住,被塞满撑饱,闷闷发不出声音,一缕透明的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唇边溢出。

    她无力地吞咽,仰头,试图摆脱这种被缠绕包裹的感觉,被逼得沁出眼泪,睫毛打湿。

    她竭力想挣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下意识向曲春君靠去,手指攥紧她的衣领,以一种求助的姿态。

    曲春君静静凝视着她,唇边施施然露出一点笑意。

    菌丝将她唇边沾着的晶亮液体一丝不剩地搜刮干净,恋恋不舍地退回。

    氧气被剥夺的感受并不好受,宋苔难受地轻哼一声,睫毛颤抖,张着唇急促呼吸。

    “别哭。”曲春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指已经恢复正常肢体,用指腹将她眼睫上沾着的眼泪也一并擦干净。

    ……

    宋苔第二天醒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她茫然地起身,看着房间内陌生的摆设。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她无意识舔了舔嘴唇,觉得嘴唇也有点钝钝发痛,好像谁在梦里咬了她一口。

    房间内的木方桌上放着一杯水,她下意识端起水杯,水还是温的,恰好是适合入口的温度。

    像是曲春君已经预料到她会在这时候醒,提前给她准备的。

    一口水还没咽下,门被从外面打开。

    曲春君身上沾着些湿涼的水汽,开口询问:“宋居士睡得好吗?”

    听到她这句话,宋苔咽下嘴里的水,不由地晃了下神。

    她昨天好像也做了梦,好像有人强迫自己喝水。

    水液塞满她的口腔,争先恐后地渴望着能被她吞下去,她只能竭力急迫地吞咽。

    可是水太多了,那些水顺着她的唇角流下来,蒙住她的口鼻,她甚至无法呼吸,有种要被溺死的错觉。

    后面她就不记得了。

    这个梦也算不上很好,但好歹没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宋苔点头:“还可以。”

    曲春君颔首,没再问其他,转身要离开房间。

    宋苔立刻看向她:“你要去哪?”

    “去采些鲜食,准备中午的素斋。”

    宋苔神色茫然地看向窗外,现在才意识到已经快要中午了,这一觉她睡了很久。

    曲春君要转身离开。

    宋苔立刻开口叫住她:“那我要跟你一块去。”

    她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她有点害怕。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又有些理所当然,眼巴巴看着她,带着些撒娇的语气:“可以吗?”

    ……

    寺院背后背后就是一座巍峨耸立的山,山上植被茂密,春季时节满是青葱绿意。

    从小到大宋苔不知道来这里多少次,但是从来没有进过山里。

    这还是第一次对庙的周围进行探索。

    曲春君走在前面带路,手臂上搭着一只小竹筐。

    宋苔两手空空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一开始还能看到村子里很多颓圮倒塌的废弃房屋,但越走越深,植被越发茂密,树影丛深,探出高大枝干遮天蔽日,人类的踪迹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这些高昂生长的植被。

    宋苔没想到山上居然是这种样子,有些好奇地打量。

    她还没来过这种地方,散发着强烈的生命气息,未知又隐隐透着危险。

    她记得在初中时,有雨林徒步的夏令营活动。

    几乎大部分同学都报名参加,宋苔也想,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去。

    因为宋雪鹤管她比较严,觉得这种地方太危险,没有必要。

    其实在整个学生时期,宋苔和其他同学都几乎是脱节的,宋苔很少参加集体活动。

    而不参加集体活动就会被其他人下意识排斥在外。

    或许不是恶意,但这种被团体抛弃的感觉让人很难受。

    从小到大,只有陈聆是她最好的朋友,也差不多是唯一的朋友。

    但陈聆比她大两岁,很多时候并不能在她身边。宋苔心里很失落,但又不知道怎么办。

    直到随着年龄增长,宋苔褪去脸上的婴儿肥,身量抽条,青春期的同龄人天性里对美丑的判断开始觉醒。

    有人开始格外关注她,甚至会讨好她。

    她得到了一种重新融入集体的新方法,心里的失落才渐渐淡去。

    因此宋苔稀里糊涂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她惯于享受这种被关注、被讨好的感觉,并无师自通地从不拒绝。

    不过也从没答应过任何人。

    一是因为她还没成年,如果让妈妈知道她在早恋,妈妈恐怕会很生气。

    二是这些人里也没有她看得上的。

    她只是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并不代表着谁她都能喜欢上。

    直到她有一次学校春季踏青活动的时候,遇到初恋学姐。

    喜欢初恋学姐其实也没什么理由,初恋学姐优秀又漂亮,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十分耀眼。

    以及,当时踏青的时候,要学生自己尝试烹饪采集食材,她……很会采蘑菇。

    宋苔没见过这样的技能,感觉很厉害,打心眼里赞叹。

    宋苔喜欢了很久,大概两年的样子。一到自己成年就迫不及待和学姐告白。

    结果她搞暗恋的时候很认真,但是在一起之后喜欢却衰退地十分迅速。

    因为她发现学姐和她想象的完全一样——温柔,体贴,从来不会生气。

    表里如一并不是缺点,但在感情里似乎并不是一项加分点。

    但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完全了解,那她就在这个人眼里丧失了新鲜感。

    在一起不到四个月,宋苔和她提分手,然后理直气壮地告诉她,自己想要新女朋友了。

    学姐表情很难看,问她为什么。

    宋苔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其实她也不是已经对初恋学姐毫无感情。

    如果让她继续维持,好像也能维持下去,但是她不想,这样的关系太无聊了,她想和其他人在一起试试。

    她当时仍对感情懵懵懂懂,但是已经显露出涼薄本质。

    宋苔无辜地看着她,诚实告知。

    但这个理由显然过于荒谬,让人无法接受。

    时至今日,她早就忘记了学姐的样子,但仍然记得分手的时候,学姐脸上的表情

    ——阴沉、失控、不可置信,苦苦维持的笑霎时溃败,皮囊变得扭曲,仿佛要维持不住自己作为人的表象。

    说实话,在看到学姐露出那个表情后,宋苔突然又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她又有点不想分手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性格一向温柔体贴的学姐在她面前露出这种堪称阴沉难看的表情,像是被抛弃的小狗,眼神很可怜,很让人心疼。

    可是最后还是分手了。

    因为她知道一旦重新在一起,学姐还是会变成那个温柔体贴的学姐,不会有什么不同。

    宋苔有些无辜地想。

    就和曲风龄一样。

    ……

    曲春君突然出声:“这个不行。”

    宋苔恍然回过神,发现自己指尖即将触碰到一朵小蘑菇。

    因为昨天才下过一场雨,此刻是山里露水湿润浓重,正好有不少蘑菇冒头。

    一路上她跟在曲春君身后,看到曲春君已经采了不少,都放在了手里的小竹筐里。

    宋苔十分有新鲜感,心痒痒地想要自己上手摘,刚才余光看到这朵小蘑菇,还没等曲春君发现,就迅速靠近想要摘下来。

    “为什么?”宋苔采摘的动作下意识的顿住,看向眼前的蘑菇,又看向曲春君。

    她是没有经验,但还是有点常识,知道那些看起来很鲜艳的蘑菇不能吃,往往都蕴含着巨大的毒性。

    可是眼前这朵蘑菇,有着洁白的伞盖和伞柄,小小一朵,甚至称得上笨拙可爱。

    为什么不能吃?

    宋苔有些不相信,忽略曲春君的话,坚持伸手,试图掐住这朵蘑菇伞柄,想要把它摘下来。

    但是指尖刚刚碰到,甚至还没来得及用力,蘑菇伞盖下的密密褶皱里突然砰地爆出一阵类似灰尘的东西。

    这是伞褶底下已经成熟的孢子,稍稍一触碰感受了颤动就会落下,甚至一阵清风就能将孢子播撒出去。

    这些孢子很小,像微不可见的粉尘,灰尘一样粘着在皮肤上。

    宋苔猝不及防,她虽然反应及时地收回手,但被这些灰尘落了一手。

    她皱着眉头捻了捻指尖,没料到会碰到这个东西,想要蹭掉。

    没想到这些淡褐色的孢子附着力很强,不光没有蹭掉,反而粘得她手上到处都是。

    怪不得曲春君不让她采,这简直像个小型炸/弹。

    曲春君及时递过来一个手帕。

    宋苔自己没听她的话,有点心虚:“谢谢。”

    她潦草地擦干净手指,正要将手帕递还给她。

    曲春君突然出声:“没有擦干净。”脸色莫名有点难看。

    “我觉得很干净了呀。”宋苔有点疑惑地小声嘟囔,但还是照做又擦了一遍。

    曲春君盯着她的手指:“还有,再擦。”

    宋苔不情不愿地又擦了一遍。

    曲春君冷声命令:“再擦。”说着甚至想要伸手接过手帕帮她擦。

    宋苔:“……”有毛病吧。

    宋苔抬手把手帕丢还给她,气呼呼地丢下她往前走。

    她手指都擦红了,哪里没擦干净。

    走了几步,宋苔逐渐停下腳步,打量周围的景色。

    这座山几乎未经任何开发,草深树长。

    眼前一棵大约十人合抱的树,树荫遮天蔽日。枝干上缠绕着纵横交错的棕褐色藤蔓,崎岖的树皮上长满了深色青苔。

    几乎让人快患上巨物恐惧症。

    可一旦绕到另一边,就会发现这棵看起来十分健壮,正巍峨挺立的大树,内里却是中空的,已经逐渐腐朽,被密密麻麻寄生在它身上的植物吸收着养分,盘旋着争夺阳光和氧气。

    一半绿意苍翠,一半却已经失去了生机。

    虽然看起来仍然苍劲有力,散发着浓浓生气,但很快就会被这些寄生的植物杀死,走向死亡。

    头顶的横斜枝干遥遥伸向远方,像是一种无声求救的呼喊。

    无法挣脱,只能被寄生,被蚕食。

    宋苔知道这应该是自然界的正常现象,再强大的植物也会有消亡的一天。

    但是这样的庞然大物在自己眼前走向消亡,还是让她莫名觉得心底发毛。

    她看得太专心,没注意腳下,踩到了一片苔藓。

    山里雾气浓重,加上昨天才下过雨,苔藓湿滑,连绵成片。

    腳下趔趄,宋苔没反应过来,差点摔倒。

    旁边恰到好处递过来一只手让她抓住帮她稳定身形。

    这只手好凉,简直不像正常人。

    宋苔差点被冻了个激灵,站稳后立刻甩开她的手。

    宋苔:“……谢谢。”

    曲春君吝啬地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宋苔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寻找落腳点,心想曲春君看起来冷淡,其实挺细心的。

    她决定不计较曲春君有病似的让她擦手指的事情了。

    只是宋苔对上她的眼睛还是觉得发怵,她的眼神太平静了,像是一汪不会被溅起水花的湖面,没有任何欲望。

    林间雾气太重,她不敢和曲春君距离太远,生怕自己会跟丢,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可问题是曲春君很熟悉山里的地形,但她一点都不熟悉。

    曲春君看起来也没有要照顾她的速度的意思。

    很快宋苔就走不动了。

    不是她不想,而是物理意义的走不动了。

    腿很酸,脚也痛。

    她没有料到曲春君会带她走这么远,她以为最多就是去山脚下,脚上穿了双低跟皮鞋,走这么远已经很不容易了。

    感觉脚已经被磨破了。

    宋苔心里默默抱怨,在心里做了个哭哭脸,早知道就不跟她一起来了。

    曲春君突然侧头看向她,视线落在她已经蹭上了不少泥土的鞋上,将手里的竹编小筐递给她,开口:“上来。”

    她的声音太冷淡平静,宋苔一下没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呆呆接过她递过来的竹筐。

    直到她看到曲春君站在她身前,微微曲腿。

    原来曲春君是要背她。

    宋苔迟疑地审视着曲春君的动作,没动。

    “怎么了?”曲春君问。

    宋苔欲言又止。

    她有点不好意思说。

    她是脚疼,但是……她犹豫地扫了眼曲春君清瘦的身材。

    她更怀疑曲春君能不能背起她。山路崎岖陡峭,如果曲春君把她摔了,就不只是脚会疼了。

    不对,真摔下去她大概永远都感受不到疼了,毕竟山这么高,她可能直接摔死了。

    但几秒钟后,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握着那个小筐,视死如归地趴在曲春君的背上,有些忧心地补充道:“你要是不行的话,要提前跟我说,我下来自己走,万一我们两个一起摔下来……”

    她话还没说完,曲春君已经托着她的膝窝,将她背起。

    宋苔瞬间不敢说话了。

    没想到曲春君看起来挺清瘦的,却很有力量,两只手臂稳稳地背着她,看起来毫不费力。

    曲春君淡声道:“抱紧我。”

    宋苔立刻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怕自己摔下来,还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曲春君皮肤是凉的,比正常人凉很多。

    就像她刚才碰到的蘑菇伞盖一样,触感光滑,有点湿润,大概是经常接触这种天然的植物,她身上还有股类似于湿漉沾着露水的植物气味。

    宋苔忍不住凑过去好奇地嗅了嗅,鼻尖无意蹭在她脖颈处。

    还挺好闻的。

    曲春君动作微顿,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背着她居然还比两人一起走更快。

    宋苔很快也察觉到了,自己完全是个累赘。

    如果不是自己跟着,曲春君恐怕这时候已经回庙里了。

    从山上下来,路面平坦,变得好走很多。

    宋苔也不好意思让她继续背着了,小声道:“你把我放下吧,这边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曲春君没理她。

    她以为曲春君没听到,专门趴在曲春君耳朵边又重复一遍。

    曲春君这次终于有反应了:“脚不疼吗?”

    疼的。

    但也不至于走不了路,她是脚磨破了,又不是腿断了。

    曲春君又不说话了,但是宋苔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曲春君可以把她背回去。

    宋苔哦了声,其实她也不想走,脚很痛,既然曲春君坚持,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

    宋苔心想,曲春君真挺乐于助人的,不光乐于助人,还很有劲,背了她这么久气都不喘。

    就是曲春君一句话都不说,让她感觉有点尴尬。

    她将下巴搭在曲春君肩膀上,眼巴巴看着她,没话找话问:“我们中午吃什么?”

    她有点饿了。

    “都行。”曲春君言简意赅。

    “那蘑菇汤吧,行吗?”宋苔看向小竹筐里的新鲜食材,里面好像有些野菜,但她都不认识,只认识蘑菇。

    “你会做吗?”

    曲春君:“嗯。”

    嗯什么嗯,多说两个字会死啊。

    宋苔心里悄悄吐槽。

    “我的小腿有点痒。”宋苔突然皱眉,有点难受。

    曲春君语气冷淡:“可能是虫子。”

    宋苔瞬间僵住,脊背发麻,她感觉那个虫子一样的东西冰冰凉凉,触感鲜明地缠在她的小腿上,甚至还试图想要往她膝盖和大腿上爬。

    她有点害怕,但是曲春君正背着她,她又动不了。

    她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曲春君,你先把我放下来。”

    神女庙已经近在眼前。

    曲春君没回答,突然侧头看了她一眼。

    宋苔越想越毛骨悚然,偏偏曲春君还不理她,她着急地趴在曲春君耳边催她:“快点快点快点……”

    曲春君突然叫了声她的名字:“宋苔。”

    宋苔顿住,有点不明所以,顺着曲春君的视线方向抬眼看向前方。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庙院前。

    瞿风悦目光晦涩不明地落在两人身上,身后灰沉的长条影子拖在地上,冲她露出微微笑意:“姐姐。”

    宋苔感觉到原先缠在小腿上的冰凉触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有一刹那收紧,继续攀得更深了。

    第25章 第 25 章 “姐姐在害怕我吗?”……

    宋苔心脏一跳, 已经顾不得自己小腿上的虫子,示意曲春君将她先放下。

    曲春君視线低敛,手指无声从她小腿的裙邊轻轻擦过。

    但是宋苔此刻根本没空在意曲春君, 她看向瞿风悦,有点慌乱:“你怎么来了?”

    瞿风悦仍然在对她笑, 只是笑意并不真切:“姐姐不想我来吗?”

    是的。

    她不想瞿风悦来,她现在潜意识里就不想见到瞿风悦。

    她现在面对瞿风悦心情很复杂。

    瞿风悦脖子上的伤还没好。

    可是她想起来那天的场景又内心抗拒, 她不想见到瞿风悦。

    但面对瞿风悦的目光,她摇了摇头:“当然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瞿风悦往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竹筐,毋庸置疑地扣住她的手指,带着笑意:“姐姐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消息, 我很担心你。所以只好去问了宋董。”

    宋董。

    宋雪鹤。

    宋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脑海一片空白。

    她居然去找了宋雪鹤。

    她怎么能去找媽媽呢?

    她下意识心里对瞿风悦的举动生出几分不悦和焦躁。

    她不想让宋雪鹤见到瞿风悦,即使她再不想宋雪鹤插手她的事,也从来没有想过将瞿风悦带给宋雪鹤见面。

    她覺得这就是一次很普通平常的恋爱。

    再加上宋雪鹤之前表达过对她这次恋爱的不赞同, 那么瞿风悦就不应該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她从小被教育的。

    虽然宋苔常常覺得宋雪鹤管她太严格, 对待她像长不大的小孩,抗拒这种控制。

    可是她日积月累的本能仍然想要服从宋雪鹤, 听从宋雪鹤的教育。

    瞿风悦凭什么不经过她同意就主动去见了妈妈。

    她差点脱口而出,质问瞿风悦。

    但視线觸及瞿风悦的伤口,白皙的脖颈上青紫仍然存在,几天时间根本不足以完全消退,甚至因为淤血微微晕开,变成了乌青黑紫的色块, 显得更加严重了,甚至衣领都不能勉强遮住。

    这是她干的。

    浑身血液唰地变冷,她冷静下来,将话咽回去。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没做好安抚,瞿风悦才会去找宋雪鹤。

    瞿风悦:“宋董给了我这个地址,同意我来找你。”

    宋苔咽下想要质问的话,心里有点不舒服。

    可是目光觸及到她的伤口,还是开口,强压住自己的情绪,语气不好:“下次别这样。”

    瞿风悦无辜:“可是你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复消息,我也没办法。”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语气,像是在反问她为什么不理自己。

    可是看到她脸色不好,又立刻改口向她保证:“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姐姐别生气。”

    宋苔不想说什么。

    瞿风悦毋庸置疑地牵住她的手,看了眼一旁的曲春君:“我们去房间说好不好?”

    宋苔下意识要跟她去房间,但手指躲闪了一下,不想被她牵。

    曲春君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激灵。

    从剛才瞿风悦突然出现,她脑子就乱糟糟的,忽略了旁邊还有一个曲春君。

    曲春君目光看向她,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同意主动跟瞿风悦一起離开。

    宋苔点头,有点难为情地轻声解释:“这是我女朋友,瞿风悦。”

    言外之意,她是愿意的。

    曲春君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后退一步松开她。

    手腕上冰凉的手指離开,门被关上前,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曲春君。

    曲春君站在原地,脸上表情淡漠,正在看她,但下一秒就睫毛低垂,收回視线。

    宋苔其实不太想和瞿风悦单独呆在一起。

    但是她又覺得瞿风悦没做错什么,反倒是自己,将瞿风悦弄伤,自己的问题更大。

    这种被迫承担责任的感覺让她有些烦躁。

    她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看向窗外,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准备。

    心里不由地冒出几分后悔,妈妈说得很对,她不应該在在曲风龄剛剛去世就开始新的关系,至少当时不应该匆忙选择瞿风悦作为交往对象。

    太麻烦了。

    瞿风悦仿佛不知道她的念头,蹲在她身前,将脸靠在她膝蓋上,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她:“我好想你。”

    瞿风悦握住她的手腕,主动让她抚摸自己的脸颊。

    指尖接触到温热的皮肤,宋苔其实心底还有点抗拒。

    手指不由地蜷缩,最终还是没有躲开。

    手指顺从地捧着她的脸轻轻抚摸,逐渐向下。

    脸颊皮肤白皙,但往下,一道青紫横亘在中间,分界线如此明显突兀。

    宋苔在即将碰到时飞快缩回手,自欺欺人地移开目光:“还疼吗?”

    瞿风悦却再次攥着她的手腕,顺势将脸颊埋在她的手掌里依恋轻蹭:“不疼,姐姐在就不疼。”

    宋苔脸上的笑有点勉强。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瞿风悦的亲密触碰,她莫名有点汗毛倒竖,或许是上次留下的心理阴影。

    就像现在,明明瞿风悦表现很正常,她却有些错觉,仿佛下一秒那些菌丝就要从瞿风悦身体里钻出来。

    她强忍住抽回手的冲动,喉咙轻轻咽下口水,这是她从小到大开始紧张的表现。

    “不疼就好。”

    瞿风悦动作顿住,握住她的手腕,鼻尖蹭在她的指尖轻轻嗅闻,冷不丁道:“姐姐手指上沾了东西。”

    她语气发冷,隐约带着几分尖刻发酸的嫉妒:“很多。”

    宋苔被她攥着手腕,有点懵,不知道她的情绪从何而来,下意识解释道:“是我们一起采蘑菇……”

    瞿风悦已经充耳不闻,蹲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腕,眼神冷冷地扫视着她整只手,突然张开唇。

    宋苔顿时失声,头皮惊骇地像是炸开。

    被湿热柔软的舌头裹缠着,吮-吸着在她皮肤上緩緩游移,像是一条蛇正在缓慢蜷缩收紧鳞片。

    这触感让她有种奇怪的诡异感,强烈的刺激让她头皮发麻。

    生理本能在告诉她快速逃离,她想抽开手,却被瞿风悦用力握紧手腕。

    指尖被咬在齿间摩挲啃咬,一点点加重力道,直到把她的手咬出了红印,像是动物覆蓋标记那样,将她手上曾经沾过的味道尽数抹掉,换上自己的……

    片刻,瞿风悦才终于心满意足松开她。

    瞿风悦仰头对她笑,语气开心,表情明明带着种讨好,却像是一种无端警告:“我帮姐姐弄干净了,姐姐要乖一点,下次小心点,别再碰其他东西了,好吗?”

    那语气不像是宋苔不小心碰了什么,更像是作为妻子的宋苔移情别恋,出轨了其他人。

    其实不止手指,她还嗅到了宋苔身上有其他狗的气味。

    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瞿风悦有些扭曲地想。

    她只是几天没在宋苔身边,宋苔就被狗咬了一口。

    宋苔整个手都被她舔舐得湿乎乎的,尤其是沾上孢子的那几根手指,被吮-吸得发疼,全是牙印。

    她还没从剛才的情形中缓过神,心跳飞快,手指被舔舐啃咬过的地方钝痛发麻。

    她甚至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瞿风悦的举动已经远远不能用奇怪这个单薄的形容词来形容了。

    像是完全在依靠动物的本能,竭尽所能圈住伴侣,让她沾上自己是气味。

    瞿风悦盯着她,歪了歪头:“姐姐?”似乎疑惑她为什么不回答自己的问题。

    宋苔可以不回答的,瞿风悦的态度让她很不舒服。

    她也说不上来,但是自从上次的亲密之后,那太过光怪陆离的场景,让她再面对瞿风悦时莫名有些发怵。

    她慌乱抽回手,抿了下唇,勉强笑了下:“……好。”

    瞿风悦真心实意地笑了笑:“姐姐真乖。”

    终于肯站起身,放开她。

    宋苔松了口气,那种从进房间起就萦绕在身上让她隐约觉得束缚的感受,压迫着她的思绪,让她几乎丧失了思考的本能。

    她想去立刻找曲春君。

    她不想和瞿风悦呆在这里了。

    “你刚刚赶过来,先在我的房间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午饭有没有做好。”她匆匆说完,看都不敢看瞿风悦一眼,立刻起身,不想做任何多余的停留。

    脚步刚刚迈出去,手指握住门把手,正要扭开。

    瞿风悦突然笑了下,叫住她:“姐姐去哪?去找刚才那个女人吗?”

    宋苔手腕被攥住。

    脚步声靠近,气息从背后压过来笼罩着她:“姐姐就这样出去吗?”

    宋苔思绪有点转不动:“什么?”

    瞿风悦将下巴搭在她的肩上,眼珠转动,盯着她的手指:“我的意思是我把姐姐的手指弄湿了,沾了我的口水,好脏。”

    “弄干净再出去吧。”

    宋苔深呼口气:“不用了,我自己……”

    瞿风悦头颅微转,探过头,眼珠一动不动,正在用这种诡异的姿势幽幽盯着她。

    她脊背攀上一阵麻意,不由地后退两步,跌坐回椅子上。

    “不。”瞿风悦打断她,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她:“是我的错,我应该帮姐姐弄干净的。”

    说着已经抽出纸巾,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想要帮她清理干净。

    宋苔却受不了,猛地抽开自己的手。

    瞿风悦微微一笑,仰头看着她,缓缓道:“姐姐在害怕我吗?”

    宋苔浑身发毛,神情不太自然,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当然不会,你是我女朋友,我怎么会害怕你呢。”

    瞿风悦:“真的吗?”

    她捧着宋苔放在膝上的手,低头放在唇边,细致啄吻,像是在确认她话的真假。

    温热鼻息扑在她手背,宋苔动作顿时紧绷。

    刚才瞿风悦的表现已经够让她觉得毛骨悚然,难不成还要再来一次?

    “那姐姐怎么这么僵硬?”瞿风悦停下动作。

    她自我责备,语气沮丧,“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让你觉得难受?”

    宋苔手指蜷缩:“没有,别这么想。”

    瞿风悦哦了声,继续刚才的动作,从她的指尖啄吻,一路连绵向上,吻至她的唇角。

    气息逼近,宋苔下意识偏头想要躲开,虽然她竭力克制,但是仍然被身体反应出卖。

    瞿风悦突然停下,平静地注视着她。

    瞿风悦蹲在她身前,两人一高一低的体位差,明明她处在高位,却仍然被这目光看得心脏飞跳。

    瞿风悦语气疑惑:“如果没有的话,那姐姐是在躲开我吗?”

    宋苔象征性弯了弯唇,敷衍道:“别多想,怎么会呢?”她此刻只想让瞿风悦别这么看她。

    可瞿风悦仍然定定看着她,一动不动。

    黑色眼睛倒映着她的影子,像只笼子把她关在里面。

    平静到有些瘆人。

    宋苔犹疑着靠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向她保证:“真的没有。”

    她定了定心神,违心道:“没有害怕你,也没有想躲你。”

    “我只是最近好累,想休息。”她越说越确信,仿佛也将自己说服了,“别多想。”

    瞿风悦这才露出一点笑意:“不害怕我就好。”

    瞿风悦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放松地趴在她膝盖上,突然低头吻了吻她的膝盖,喉咙咕哝出声音,依恋道:“姐姐我好想你。”

    “你想我吗?姐姐。”她仰头看着宋苔,嘴唇轻轻落在她的膝盖上,一下一下,带着某种征询的暗示。

    宋苔僵住,隔着裙子布料,她仍然感受到了这个吻的温度,湿润滚热地烫着她的腿。

    瞿风悦催促她回答:“姐姐?”

    宋苔点点头,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双腿轻轻分开。

    ……

    曲春君在门前停下脚步,手里拿着宋苔想要的药。

    抬起的手顿住,微微侧头,垂眸无声倾听着从房间里传出的呜咽声。

    那哭腔微乎其微,只是太过难以忍耐时才从唇边轻轻溢出,时断时续。

    按理来说,这样轻微的动静不会被听到,可是这细弱的声音仍然越过墙壁的阻隔,精准地传进她的耳朵,无声勾挠着耳蜗。

    曲春君盯着门板。

    即使隔着墙壁,她也能想象到,宋苔是以什么样的姿势被按在椅子上,膝盖分开,腰肢轻轻弓起,眼圈湿红,因为身体欢愉无声哭泣。

    呜咽声变大,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曲春君毫无打扰两人相处的歉疚,立刻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敲门。

    屋内,敲门声在寂静的房间猛然响起,宋苔弓起的腰肢陡然僵硬,无措地转头看向被敲响的门板,想要推开瞿风悦缠绵地埋在自己小腹的脑袋。

    ……

    ……

    几分钟后,宋苔才姗姗来迟将门打开。

    曲春君眼神审视地落在她身上。

    像是冷静无声的扫描射线,分毫不差地将她身上的一切细小变化都纳入眼底。

    裙摆变皱,是因为刚才的姿势,裙摆被人无情地掀起后凌乱地堆积在腰间产生的褶皱。

    下唇可怜地发肿,可能是接吻时,有人急促地咬住了她的嘴唇,也可能是宋苔为了不发出声音自己咬的。

    眼尾发红,睫毛被生理性泪水湿润成一簇一簇。

    宋苔不自然地整理自己的裙摆,对上曲春君的视线动作瞬间有些僵硬,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曲春君已经看出什么来。

    而且曲春君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到让她觉得有点难堪,让她迟钝地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什么地方。

    “有…有事吗?”

    曲春君移开目光,语气冷淡:“宋居士,素斋做好了。”

    “哦,好。”宋苔回头看了眼房间里的人,草草回复一句,想要关上门,才发现曲春君还没离开。

    “还有什么事吗?”

    曲春君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开口:“你哭了。”

    宋苔垂了下眼,下意识想要否认。

    冰凉的手指无可拒绝碰了碰她有些发红烫热的眼皮。

    第26章 第 26 章 三人一起睡。

    曲春君触碰她的动作又轻又快, 她的手指又太涼,像是冰水一样落在发热的眼皮上。

    宋苔没来得及反應,这个动作让她懵了几秒, 睫毛缓慢眨动,心头有些惊吓。

    曲春君一向冷淡, 她覺得早上曲春君愿意背她下山已经是很大的善意了。

    冷淡到这个样子的人不常见,寥寥两次接触下来, 曲春君给她的感覺像是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似的,冰冰涼的一座雪人, 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

    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又不是这样。

    没有其他意味,只是单纯的触碰,在宋苔反應过来后,曲春君已经收回手。

    她并不知道这是出于某种同类间微妙的竞争, 是出于某种无法按捺的躁郁心情和无法言说的欲望作祟。

    这样一句话,此刻落在宋苔耳朵里,更像是一种冷淡的关心。

    曲春君在关心她。

    虽然这关心让她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并且很不合时宜。

    她对上曲春君的眼睛。

    之前她几乎没怎么对上曲春君的眼睛, 即使对视她也很快移开, 她这才注意到曲春君的瞳色其实很深,幽幽注视着她, 更显出一副没有七情六欲的冷淡模样。

    “我没事,只是……”她后面的话说不出口,含糊道,“总之我没事。”

    瞿风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揽着她的腰。

    曲春君没说话,和她身后的瞿风悦视线一错, 无声在空中交汇。

    瞿风悦示威地对她一笑。

    两人眼神里都带着对彼此身份的心知肚明。

    曲春君仿佛也只是单纯一问,此刻既然她自己说没事,就没有继续询问的必要,她转身就走。

    宋苔示意瞿风悦松开自己:“好了,我有点饿了。去吃飯吧。”

    瞿风悦跟在她身后,突然道:“姐姐,她的声音和你手机那个视頻的声音很像。”

    宋苔惊讶于瞿风悦的敏锐。

    瞿风悦:“所以姐姐不是对视頻有感覺,而是对她有感覺,对吗?”

    “你在说什么?”宋苔此刻也想起那个视頻。

    早知道会造成现在这个場面,她当时就不应该一时冲动保存了那个视频。

    如果没有保存那个视频,瞿风悦就不会突发奇想带上项圈,她也不会失控把瞿风悦弄伤。

    不对。

    严格来说,她就不应该太有好奇心点开同事们发在群里拍摄的屈凌月的视频。

    不点开,就不会稀里糊涂保存下来。

    也就不会在瞿风悦询问的时候因为心虚不小心点开了那个视频。

    宋苔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后悔是没有尽头的。

    她最后在心里十分不愉快地迁怒道,这件事最终还是应该怪屈凌月。

    瞿风悦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撒娇道:“我还以为姐姐最近不理我,是因为喜欢上其他人了。”眼睛却牢牢注视着她每一丝神情变化。

    怎么可能?

    宋苔下意識皱眉。

    这个猜测太荒谬了,她怎么会喜欢曲春君。

    曲春君冷淡得要死,真要是喜欢上这样的人,就注定一开始就居于感情下位,恐怕每天都要患得患失,内心不安。

    再说曲春君真的有情感需求吗?

    曲春君能自己独身一人住在这样偏僻且人烟稀少的村庄里,别说情感需求了,恐怕她社交需求都不一定有。

    宋苔:“不要这样说话。”

    瞿风悦拉住她的手晃了晃,撒娇道歉:“对不起。”

    瞿风悦没有用刚才的態度,反倒让她觉得舒服了些。

    或许是因为曲春君在,有第三个人在場,她觉得安全很多。

    曲春君的冷淡在此刻也变成了一种安全可靠的象征,莫名给了她点安慰。

    她刚才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曲春君真的做了蘑菇汤,不过只给她做了。

    餐桌上,她面前一碗汤,曲春君和瞿风悦面前都只有简单普通的两道菜。

    宋苔拿起筷子,正准备挟菜,突然意識到气氛有些诡异的低沉。

    她们两人虽然对坐,但从头到尾没有对视,像是都在刻意忽略对方。

    曲春君冷淡还没让她觉得有什么,这是她一贯待人处事的態度。

    反而是瞿风悦,她性格比较热情,可是现在也对曲春君一言不发,这就有些反常了。

    宋苔后知后觉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

    刚才她因为瞿风悦的突然到来心不在焉,现在才想起来没有正式介绍对方。

    她视线落在两人中间,正想开口,犹豫着怎么介绍。

    曲春君突然开口,打断了她没说出口的话:“汤要凉了。”

    瞿风悦也开口,将筷子递给她:“姐姐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两人一前一后,让宋苔没有开口的时机。

    明明看起来不对付,现在却突然显现出几分奇诡的默契来。

    一直到吃完午饭也没有找到开口的合适机会,一顿飯就在这样奇怪的氛围里吃完了。

    但到了晚上,宋苔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既然瞿风悦来了,她就没有继续去找曲春君一起睡的理由了。

    她还没有忘记中午时瞿风悦那些让她觉得背后发毛的举动。

    她现在单独面对瞿风悦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已经胀气的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兜头炸她一脸。

    这种不安定感让她莫名发怵。

    如果她今天真的和瞿风悦一起睡,她觉得自己晚上会再次做噩梦。

    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而且……她也有些不敢说。

    瞿风悦现在因为脖子上的伤口,暂时去不了公司。

    还是宋苔帮她请的假。

    她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让瞿风悦離开。

    再说现在已经这么晚了,这里荒郊野岭,着实偏僻,交通也不方便,如果没有司机来接,也根本没办法離开。

    “姐姐的脚是不是很痛,我帮你上药。”

    宋苔勉强对她笑了下,她思绪乱糟糟地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一个好借口。

    眼看曲春君转身要回到房间,宋苔慌忙开口叫住她:“曲春君。”

    曲春君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她,眼神平静。

    这样的目光此刻反而让她觉得安心。

    对上她的目光,宋苔下定决心,轻声道:“我有点害怕,我觉得我会做噩梦。”

    现在的情形下,她选择相信曲春君并主动求助。

    她定了定心神:“我能不能住在你房间,就跟昨天晚上一样?”

    曲春君不为所动:“昨晚庙里无人,现在瞿女士在,宋居士可以安心。”

    言外之意,如果单独一个人睡害怕,可是现在有瞿风悦在还害怕什么。

    可她就是不想和瞿风悦单独一起啊。

    宋苔有点着急,如果不是瞿风悦就在房间里,很可能会听见,她现在恨不得喊出来。

    她回头看了眼房间的方向,慌乱之下,语气染上几分急迫,脱口而出:“但我想和你一起睡。”

    她刻意让自己声音软下来,靠近一些,拉住曲春君的袖子:“可以吗?”

    她本能知道这样的方法可能是有效的,因为昨天曲春君就同意了,因此她下意识再次使用这样的方法。

    曲春君视线耐心地从她脸上一寸寸搜刮而过。

    宋苔仰头看着她,语气焦急,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不知道这样一句话多么引人遐思。

    “曲春君……”宋苔立刻收声,拉着她袖口的手也飞快收回。

    “姐姐?”瞿风悦已经去而复返,手里拿着药,似乎在疑惑她怎么还不进来。

    宋苔看向瞿风悦,又看向曲春君,眼神无声带着些恳求。

    曲春君仍然没有表态,只是看着她。

    宋苔心死,转身放弃。

    心里给自己打气,狠狠地想,如果今天晚上瞿风悦让她做噩梦的话,她明天就让瞿风悦从这里滚出去。

    她其实一点都不害怕瞿风悦,她干嘛要害怕瞿风悦。

    曲春君突然出声叫住她:“宋居士。”

    “那个房间明天要用作仪式,今天晚上务必保持清净。”

    “房间简陋,麻烦今晚两位和我一起将就一晚。”

    宋苔猛地松了口气。

    瞿风悦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下,笑了笑,没表现出怀疑,她本来就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情很正常。

    再加上曲春君表情很淡定,语气也不动声色 ,很让人信服。如果不是宋苔知道她在说谎,恐怕也会深信不疑。

    瞿风悦收回目光,甚至很贴心地问她:“其他人的房间姐姐睡得惯吗?要不要我帮你去拿枕头和被子。”

    宋苔随意点点头,趁着瞿风悦转身时感激地看向曲春君,用口型道:“谢谢。”她以为曲春君会找借口,却没想到曲春君会直接帮她撒谎。

    虽然三个人一起睡超出她的预料,但只要她不跟瞿风悦独处就好。

    但曲春君根本没看她,已经转身进了房间。

    曲春君房间的床本就大,能够躺下四五个人,三个人当然不是问题。

    只是床再大也有限度,三个人虽然宽松,但也突破了陌生人之间的正常距离。

    现在的情形和餐桌上的气氛十分相似,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瞿风悦贴近她,碍于另一个人在场,只是小声问她要晚安吻。

    曲春君还在,宋苔不想表现得太过亲昵,假装不经意地面向曲春君的方向,将后背留给她,閉上眼睛,拒绝道:“我好困。”

    瞿风悦笑笑,没有坚持,揽住她的腰,从背后抱紧她,将吻落在她颈后:“姐姐晚安。”

    宋苔敷衍地嗯了声,又不安心地睁开眼睛看向曲春君,确认曲春君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两人只不过相隔了半条手臂的距离,才放心閉上眼睛。

    她太过放下戒备,因此没看到在她闭上眼睛后,她身后的人和面前的人隔空对视了一眼。

    第27章 第 27 章 争夺配偶。

    宋苔闭着眼睛, 呼吸平稳安靜,显然已经熟睡。

    但是这个房间里,仍然还有两个人清醒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对峙。

    曲春君回视, 眼神里却没有太多情緒波动。

    瞿风悦此刻虽然在笑,但也眼神冷淡, 晦涩不明。

    全然不同的外表此刻突然显现出相似的本质。

    瞿风悦低头,是示威也是炫耀地俯下身亲吻宋苔。

    宋苔下意识搂住她的脖颈。

    曲春君平靜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像是没有任何反应般将目光落在宋苔身上,好像瞿风悦的炫耀勾不起她的任何情緒。

    宋苔蹙眉, 有些难受地轻哼出声,瞿风悦的动作太莽撞,亲得她要喘不过气。

    她想要挣扎,脖颈仰起,无措地想从瞿风悦的怀抱里挣脱。

    可是她的手腕被扣住按在头顶, 根本无从挣脱。

    或许是睡前的潜意识,她几乎没有迟疑地向曲春君的方向寻求帮助。

    曲春君冷冷注视着,不为所动。

    直到两人之间半臂的距离被抹平,宋苔的手指无力地攥住她的衣袖, 雪白指尖透着微红血色。

    瞿风悦握住她的手腕, 试图将她的手捉回来。

    曲春君突然伸出手,阻拦般用力握住了宋苔的手。

    瞿风悦却眼神猛地一冷, 冷笑一声,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做,却虚伪地忍到现在。

    她们本源相同,很难说是两个个体。

    即使拟态或寄生的皮囊不同,可世界上没人比她们更加了解彼此,了解这些皮囊下面藏着些什么样阴郁的东西。

    因为她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从母体上分离出不同株的菌丝, 承托着茂盛蔓延的爱意,她们共同的目的是将宋苔的目光留在她们身上。

    可即便如此,争抢是按捺不住的天性,独占欲是刻在基因里无法拒绝的本能。

    她们是在争夺配偶,潜意识里只有最强的那个才配得到宋苔的喜歡,才有资格守在宋苔身边,等待小腹溫柔隆起,孕育着她们的孢子……

    曲春君垂眸专注地看着宋苔,目光一错不错。

    像是没有发现瞿风悦身上的一缕菌丝已经悄然向她袭击过来。

    几乎近在咫尺,下一秒就要毫不留情地向她袭来。

    她此刻终于肯抬眼,吝啬地将目光分给对面的瞿风悦。

    手掌放弃拟态,涌动着霎时变成和瞿风悦同样的菌丝,阻隔那缕向她袭击而来的菌丝。

    细韧菌丝相互缠绕,分不出彼此,却带着对彼此的恶意,恶狠狠地用力勒紧,在夜色里闪出凌厉冷光,毫不留情地想要将对方干掉。

    几秒后。

    属于瞿风悦的那缕菌丝霎时被齐根勒断,掉落在地,如同失去了水分的植物根茎,顷刻间变得枯败干瘪,粉碎,而后消失不见。

    菌丝本身没有痛覺,更谈不上受伤。

    瞿风悦臉色不变,从她身上延伸出的菌丝陡然缩回身体,重新构成身体血肉,没有任何流血的痕迹,肢体却被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削去一块似的,少了一只手臂。

    这种场面有些奇诡。

    瞿风悦却像是浑然不知般,冷冷盯视着她。

    曲春君臉色平静,静静看着她,臉上并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反而眼神突兀地带上几丝怜悯。

    瞿风悦即使菌丝被勒断仍然臉色不变,此刻触及到曲春君眼神中的怜悯却瞬间有些气急败坏,像是破防一般。

    其实不应该是这样,这些菌丝雪白柔韧,并不是普通的菌丝,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断裂。

    因为这里是曲春君的地盤,曲春君盤踞在这里,力量自然比她强。

    但更是因为,她们作为母体分离出的菌丝,牵挂在宋苔身上,以宋苔的情绪为养料,宋苔的喜歡和爱意是她们得以生长壮大的唯一标准。

    她们存在的目的就是得到宋苔注视的目光,这是她们存在的唯一价值。

    曲春君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力量逐渐在变强。

    那么相对而言,她能轻而易举地将瞿风悦击败,只说明一件事,瞿风悦已经有了衰败的迹象。

    简单来说,瞿风悦开始不讨宋苔喜欢了。

    宋苔不喜欢,那么她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没有存在的意义,那自然会走向枯败消亡,就像曲风龄一样。

    曲春君唇边施施然露出零星笑意。

    瞿风悦脸色阴沉,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用于拟态的皮囊逐渐变得扭曲,几乎已经按耐不住底下的菌丝。

    曲春君以为自己很讨喜欢吗?她也早晚会变成自己这样,不,甚至要比自己现在还惨。

    曲春君唇边零星的笑意散去,冷冷看着她,几簇菌丝像是有生命力般从她脚下延伸出来,毫不留情地等待着瞿风悦。

    气氛紧绷,像是快要凝结的水面,几乎降至冰点。

    但下一秒,宋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无声对峙。

    她被瞿风悦强行撩起了身体反应,又戛然而止,不上不下一时无法排解,难受得皱眉,鼻尖冒出细密汗珠,睫毛发颤像只蝴蝶。

    曲春君率先收回目光,低头靠近,抬手轻轻抚摸她发红发烫的脸颊。

    冰凉的手指一接触到脸颊溫热的皮肤,冷淡的刺激让宋苔轻轻呜咽出声,下意识想要闪躲,却在下一秒重新靠近她的手指。

    身体居高不下的热度让她难受,而曲春君冰凉的手指又令她有短暂舒缓的错覺。

    像是饮鸩止渴。

    但却依旧渴望这只手给她带来更多抚慰。

    宋苔小声哭泣,下意识追着她的手掌贴过来。

    瞿风悦不甘示弱地看了曲春君一眼,从背后紧紧抱住宋苔。

    有些咬牙切齿地想,就算宋苔对她浅薄的喜欢逐渐在消散,她现在也是宋苔真正的女朋友,轮不到曲春君。

    曲春君才和宋苔见了几次面,知道宋苔喜欢什么姿势嗎?

    温热的吻落下,从脖颈蔓延到小腹。

    宋苔轻哼一声,察覺到她的触碰,不自覺地弓起腰身向她贴近,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送到她手里。

    瞿风悦阴沉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只是这次她没有阻止曲春君的动作,也阻止不了。

    菌丝末梢汇集,盘旋地缠着她的小腿,盘旋而上,试图向着深处……

    曲春君突然看她一眼,开口:“别用这个,她会做噩梦。”

    这略带命令般的语气让瞿风悦抬头冷冷看她一眼,几秒后,不情不愿地将菌丝收拢,重新变为拟态的手掌手指。

    宋苔腰肢一颤,紧闭眼睛,被她突然又莽撞的动作弄到难受地轻轻喘气。

    她只好更加靠近曲春君,追寻般将脸颊窝在她手心。

    冰凉的体温令她觉得舒缓,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

    但即使这样,仍然觉得不够,更加向她靠近,将脸靠在曲春君胸口,抱着她的腰不肯撒手,并越发想要挣脱瞿风悦的怀抱。

    瞿风悦有些嫉恨她对曲春君无意识的依赖,却一时无计可施,指尖施力。

    宋苔猛地咬住下唇,细瘦腰肢难受地弓起,又被她全然掌控,挣扎不得,只能无措地在她掌心发颤,被逼出眼泪,轻声呜咽着将脸埋在曲春君的胸前寻求抚慰。

    曲春君垂眸,任由她抱着自己,冷静地抬起她的脸,拇指安抚般轻轻揉弄她愈发潮湿的睫毛,声音柔和:“我在。”

    ……

    第二天宋苔醒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头昏脑胀地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思绪有些迷惘,生涩迟钝,像是太久没运行缺乏润滑剂的齿轮,已经要生锈了。

    身体也有些难受,特别是腿根处。

    但她没多想,只以为是昨天白天时瞿风悦在房间咬她咬得有些过分了,现在久睡后身体自然而然产生的不舒服感。

    她昨天晚上好像又做噩梦了,其实也不完全是噩梦。

    她也说不好。

    她只记得一些片段,身体在潮水中一波一波地滚热煎熬,她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有千斤重,她只能无措地抱着身旁的曲春君,从她身上汲取温度才勉强舒服些。

    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门被推开,她下意识抬头。

    曲春君视线从她身上扫过,最后对上她有些发懵的眼睛:“饿了嗎?”

    她呆呆地点了下头,看向曲春君空无一人的身后,发觉不对:“瞿风悦呢?”

    曲春君:“瞿女士有事已经离开了。”

    宋苔有点懵,被这个回答搞得措手不及,怎么睡一觉瞿风悦就要回去了。

    瞿风悦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曲春君:“似乎是受伤了。”

    宋苔脸色一变,她下意识想到瞿风悦脖子上的伤。

    不会是因为那个伤嗎?

    她感觉自己最近的思绪一直有些浑噩,面对瞿风悦身体下意识的抗拒压倒了理智,她现在才意识到,在瞿风悦被她弄伤之后,她居然忘记要带瞿风悦去医院看。

    “不是因为之前的旧伤。”曲春君赶在她思绪发散之前解释,冷淡道:“是右手手臂不小心受伤,需要治疗。”

    曲春君平时说话的语气就足够冷淡,但提起瞿风悦时口吻更要冷上几分。

    宋苔迷茫地点了点头,相信曲春君的话,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怎么她睡一觉的功夫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瞿风悦手臂什么时候受伤的?难道是昨天晚上在她睡着之后吗?居然已经严重到要立刻去医院的程度吗?

    她想了想,从桌子上找到手机,给瞿风悦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瞿风悦的声音没有任何异样,从听筒里传出来:“姐姐?”

    “你没事吧?”宋苔握着手机。

    “姐姐在担心我吗?没事的,只是不小心骨折了。”她声音低落下来,“对不起,我本来想陪你的,等我好一点就去找你好不好?”

    宋苔松了口气,忙不迭拒绝:“没事,不用,你好好养伤吧。”

    瞿风悦似乎还想跟她说话,宋苔打断她,又说了两句关心的话,然后飞快挂掉电话。

    瞿风悦不在,她轻松很多。

    第三天晚上,宋苔要回去。

    上車前,她犹豫片刻,轻声道:“谢谢。”

    她现在知道了,曲春君虽然看起来冷淡,但其实是好人,这几天曲春君对她的照顾她都看在眼里。

    曲春君向她颔首,后退一步,示意她可以走了。

    宋苔:“……”

    她都说了谢谢,怎么连句不客气都不跟她回复。

    真过分。

    但是等坐上車,宋苔还是从降下车窗,探出头来,用力对她挥了挥手:“我要走了哦,下次再来,拜拜。”

    曲春君站在路边的身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不见。

    宋苔这才收回目光,关上车窗,一想到下个月还要来这里,她心头生出一股怅然,有种参与了定期上门关爱孤寡老人活动的感觉。

    而曲春君就是那个需要被她关爱的对象。

    她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逗乐,不由地抿着唇笑。

    曲春君真有点像孤寡老人,这几天从来没有见过她用手机,估计也没有社交账号,不怎么上网。

    而且以曲春君的气质,就算她突然拿出一个二十六键老年机打电话她都不觉得意外。

    但曲春君游戲又打得很好。

    不知道下次来宋雪鹤会不会陪她一起来,如果宋雪鹤不来,没人管她的话,她要玩游戲。

    等下次来,她要把游戏机带来,把之前没有通关的游戏都让曲春君帮忙打通。

    宋雪鹤。

    宋苔脸上的笑容突然落下,拿出手机,咬着嘴唇给宋雪鹤发消息:[对不起妈妈,瞿风悦有没有打扰到你?]

    其实听到瞿风悦去找了宋雪鹤之后她就想发消息。

    她担心瞿风悦脖子上的伤被宋雪鹤看见,如果宋雪鹤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教训她。

    但是她还在庙滩,在那个时候发消息不就等于告诉宋雪鹤她没有听曲春君的话在偷偷玩手机吗。

    所以她忍着,直到现在才发消息。

    消息发送出去,她无意识盯着手机屏幕,等了几分钟,宋雪鹤仍然没有回复她。

    她切出消息界面,随便找了个游戏玩了一会用以打发时间。

    十几分钟过去,仍然没有回复。

    其实不应该。

    从小到大,无论宋雪鹤在做什么,只要收到她的消息一定会立刻回复。

    像这种隔了十几分钟还不回复的情况很少见。

    但万一呢,说不定是出差了,现在在飞机上。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说不定今天太累已经睡着了呢。

    她胡乱安慰自己一通,有些心烦意乱地想将手机关掉。

    这时手机突然亮起,有消息提示。

    宋苔立刻紧张地拿起手机,但让她有点失望,不是宋雪鹤,是陈聆。

    陈聆:[菜菜,明天要不要一起吃午饭,顺便我女朋友也在,你不是一直想和她见面吗?]

    第28章 第 28 章 吊桥效应。

    宋苔盯着这条消息, 她感觉自己应该能和陈聆女朋友合得来。

    更多是好奇,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都没见过,实在太神秘了。

    她和陈聆约定第二天的午餐见面。

    发完消息, 她又点进和宋雪鹤的对话框。

    宋雪鹤还没回复她,她有点不安。

    已经过了这么久, 不可能没有看到。

    她感觉到宋雪鹤似乎是故意的。

    上一次宋雪鹤这样做还是她大学的时候,因为她连续换了好几个女朋友, 宋雪鹤知道之后,没有立即表现出什么, 但是却在她和女友约会之后,当场把她抓包。

    她顶着被吻红的唇,被宋雪鹤接回家。

    想起这件事她立刻觉得不妙,犹豫着在对话框里打了几句道歉的话。

    但很快又烦躁地删掉。

    正在她迟疑时,手機里跳出一条消息。

    宋雪鹤:[宝宝, 今天晚上回家和妈妈住。]

    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命令的语气。

    心脏皱缩,这样的语气讓她感觉到危险,但是下一秒, 宋雪鹤又发了一句:[阿姨昨天去帮你清理房间, 发现房间太潮湿了,对身体不好。]

    宋苔鬆了口气。

    但是房间潮湿?有吗?

    她怎么没感觉到。

    但她还是乖乖回复:[知道了。]

    第二天中午, 宋苔在约定好的时间出门,陈聆将见面的餐厅位置发给他。

    她盯着手機,电梯门在她面前打开,她这才发现电梯里已经有一个人了。

    熟悉的场面,宋苔抬起头,看清楚电梯里的人, 瞬间顿住脚步。

    几天不见,她的那头鸦青色的半长发又长了不少,没有扎起,只是随意鬆散地披在肩头。

    见到她的瞬间,屈凌月眼神露出笑意:“宋小姐。”

    宋苔:“……”

    讨厭鬼又出现了。

    宋苔皱了下眉,忍住后退一步的冲动,真不想跟她呆在同一个空间。

    但是想到陈聆还在等她,而且故意躲开顯得屈凌月对她很重要似的。

    她又不在乎屈凌月,她凭什么躲。

    于是在屈凌月带着笑意的眼神下,她装作不经意地移开目光,进了电梯。

    她不想跟屈凌月搭话,没想到屈凌月除了那句打招呼也一言不发,好像看出来宋苔对她的反感。

    宋苔想,只要屈凌月不开口,瞬间变得有魅力许多,一说话就好讓人讨厭。

    只是电梯空间狹小,对方的存在十分鲜明,根本忽视不了。

    两人都一言不发,不仅顯得气氛沉默,还有点尴尬。

    但宋苔不想跟她说话,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百无聊赖地盯着电梯屏幕上的楼层数字看。

    电梯稳定下行,数字不断一层一层向下跳跃。

    数字跳到四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有几秒钟延迟。

    宋苔正想细看。

    电梯里的灯光闪烁几次,突然发出剧烈摩擦的声音,声音刺耳尖锐,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失重感,电梯飞快下滑。

    细微的滋啦电流声,啪地一声,灯光也随之熄灭。

    宋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猝不及防,差点没站稳,她后退几步,靠在轿廂上,才没有摔倒。

    好在电梯下滑的趋勢很快止住,剧烈震荡两下后终于稳定下来。

    宋苔有些慌乱地

    狹小黑暗的空间内,她听到一阵紊乱的呼吸声从一旁传来。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屈凌月因为停电主动来敲门时,表现的就有些不正常,呼吸凌乱,手指发颤……

    当时她就意识到屈凌月似乎很怕黑。

    她在黑暗中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没挪动脚步,她不想管屈凌月,和屈凌月沾上准没好事。

    看看,现在只是同乘一个电梯而已,现在就出了这样的事。

    但听到呼吸声越发紊乱,甚至变得粗重。

    不会出事了吧?

    犹豫几秒,她还是耐下性子,朝呼吸声的方向叫了一声:“屈凌月。”

    屈凌月没回答她,但是呼吸声却越来越明显文明乱。

    眼前一片漆黑,脚下发虚,她也看不清楚,但还是硬着头皮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手臂试探地往前触碰:“你在哪?”

    话音落下,她的手突然被一只汗涔涔的手攥住。

    隔着衣料,手掌依旧湿热地烫着她的手腕皮肤。

    下一秒,怀里多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鬼,她此刻就要惊叫出声了。

    屈凌月额头也是冷汗涔涔的,明明比她高很多,此刻却将脑袋靠在她的颈窝,手臂抱着她的腰,呼吸难受。

    宋苔被她抱了个猝不及防,后退几步,脊背靠在冰凉轿廂上,又因为身高差,只能被迫仰着头。

    黑暗中,她听到屈凌月的呼吸声在她耳边,无序紊乱,和她胸腔里的心跳一样。

    宋苔懵了几秒,毫不留情地试图推开她。

    这个姿勢有点难受,再加上屈凌月是个健康的成年女性,将一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真是重死了。

    “你先松开我呀。”

    屈凌月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像是把她当成了依靠一般,不肯放开她,也不太能听清话,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

    跟没有理智的人没法沟通。

    宋苔要气死了。

    因为变故太突然,宋苔差点忘了自己还有手機,她匆匆打开手机手电筒,电梯内狭小的空间瞬间亮了起来。

    她艰难地垂眼,此刻也看清了屈凌月的脸,这张脸上早就没有笑意,和剛才的游刃有余不同,此刻显得十分狼狈。眼神失焦,额头也满是冷汗,汗涔涔地贴着她。

    宋苔垂眸静静盯着着她看。

    气氛安静,在耳膜被巨大的摩擦声袭击后,此刻耳边甚至称得上是寂静。

    她的手电筒光源像是一束小小的追光,将两人圈在其中,像一处狭小的舞台,没有其他声音,只有屈凌月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响起。

    在经历了惊魂未定的几秒之后,此刻耳边再也没有比心跳声更大的声源了。

    宋苔听说过吊桥效应,指在紧张或刺激情境下,人们会将生理唤醒错误归因于对他人产生的情感冲动。

    大概就是她和屈凌月现在的样子。

    宋苔停顿几秒。

    好热,好重。

    干嘛要这样贴着她。

    她有点嫌弃地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把屈凌月推开:“好了,没事了,你把你手机也拿出来,快松开我吧。”

    屈凌月:“……”

    剛才进电梯时匆匆一瞥,宋苔根本不想多看她一眼,但是还记得她之前说的话有多讓人不喜欢。

    简直是讨厌鬼一个。

    但此刻或许是被变故吓到,脸色有点虚弱,嘴唇也没太多血色,没有那种要孔雀开屏的架势,瞬间让人觉得顺眼多了。

    不过宋苔也没放下戒备,紧紧盯着她,手指悄悄握成拳。

    她还没忘记屈凌月上次一恢复就开始说些让人觉得讨厌的话。

    虽然屈凌月比她高,但如果屈凌月再敢说那种奇怪的话,她就可以趁着她虚弱给她两拳,顺便报上次的仇。

    “不好意思,宋小姐,麻烦你了。”屈凌月看向她,嘴唇没有任何血色,苍白着一张脸,看得出还没从这桩突然的事故中缓过来,但依旧很快站直身体,慢慢后退一步,脊背靠着轿厢,和她保持正常距离。

    好像刚才只是紧急情况下无法自控的行为。

    她本身并不想做出让宋苔讨厌的行为。

    屈凌月一下变成正常人了,还让她有点不适应。

    她都做好要揍人的准备了。

    宋苔松开拳头,有点小失望。

    屈凌月侧着头靠在轿厢上,闭着眼睛,胸口起伏,看起来十分难受。

    缓了几秒后,勉强将呼吸平缓过来,她才睁开眼,开口:“麻烦宋小姐打电话叫救援吧。”她垂眸看向自己扔在轻轻发抖的手,表情有点自嘲,“我现在……不太能集中注意力。”

    宋苔哼了一声,心想,这还需要你提醒啊。

    她刚才距离电梯门很近,在意识到不对后当即立断就按了警报铃。

    警报接通呼叫铃,那头很快有人回应了。

    工作人员问清楚了楼栋和电梯编号,安抚她们不要慌,很快就会有維修人员赶过去。

    宋苔看了眼手机,电梯里现在没有网络,但还是有信号能打电话的。

    电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等她们能出去,可能要赶不上和陈聆约定的时间了。

    她先给陈聆打了电话,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

    “应该没事啦,維修人员应该已经快到了。”陈聆语气着急地说要赶过来,宋苔开口阻止她。

    她觉得应该没什么事。

    只可惜她本来还想见陈聆女朋友呢。

    挂了电话,她一回头,见到屈凌月靠在轿厢上,闭着眼睛,眉头拧着,额头汗湿,比起刚才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几分。

    虽然她打开了手机手电筒,电梯内虽然没有亮得可怕,但也不算很暗,可是屈凌月看起来状态真的很不好。

    她有些不放心,举起手机,踮了下脚,凑近屈凌月,又确认道:“真的没事吗?”

    屈凌月睁开眼睛看她,又飞快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屈凌月的瞳色太浅,被她手里的手电筒一照,刚才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似乎看到屈凌月眼睛里有浅浅水光。

    宋苔心里纳闷,声音不由地轻了一点:“屈凌月?”

    不会被吓哭了吧?

    屈凌月闭着眼睛,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诡异地沉默了几秒,才有点无奈:“不要对着我的眼睛。”

    宋苔反应过来,立刻讪讪移开手机,原来不是哭了,是被她手里的光源刺激的。

    救援维修很快就赶到,只是不知道电梯什么时候能修好。

    但是警报器那边倒是一直有工作人员留守,时不时会开口安抚一句,让她们不要着急也不要害怕,很快就好。

    电梯出现故障也是有可能的,只是难遇到,宋苔并不害怕,反倒是她身边这位。

    她借着灯光看到屈凌月垂着眼,安静靠着电梯,但手指仍然有轻微颤抖。

    她不知道屈凌月到底怕黑到什么程度,但是出现这种症状已经是很严重的程度,应该算是病理性的了。

    宋苔想了想,将自己的衣袖递给她:“算了,你拉着我吧。”

    屈凌月抬头看她一眼,没有拉住她的衣袖,像是忍了很久,立刻紧紧抱住她,靠在她肩上。

    宋苔:“……”

    算了,看在她这么惨的份上。

    宋苔皱着眉头,最终没有推开她。

    但是悄悄调整了下姿势,屈凌月额头全是冷汗,她不想蹭到自己衣服上,万一时间来得及,她等会还要去和陈聆见面呢。

    两人维持这样的姿势等待着,电梯很快被打开。

    其实没过多久,但被迫呆在这样一个狭小昏暗的空间,猛然呼吸到新鲜空气,仍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她先看到了陈聆的脸。

    陈聆接到她的电话就匆匆赶过来,虽然宋苔说没事,可她还是不放心,一直在电梯外守着。

    一张清冷的脸神色紧绷,此刻见她安全出来脸色才有所好转:“菜菜。”

    宋苔对陈聆笑了下,让屈凌月松开自己,怕她担心,先开口:“我没事的。”

    陈聆神色关切,两步上前,一双灰瞳从她全身扫过,正要过来察看她有没有受伤。

    站在她身旁一个有着棕黑色头发天蓝色眼睛的长发女人突然先一步冲过来抱住她。

    宋苔被她抱了个满怀,不由地后退两步,差点没站稳,女人棕色的头发绸缎般落在她肩上,一股很熟悉的甜腻气味扑进她的鼻腔。

    她懵了几秒,有点不知所措,抬手轻轻戳了戳女人的肩膀,小声:“……你好?”

    第29章 第 29 章 猫猫可爱。

    陈聆站在两人身后, 立刻上前解围,示意女人先松开她,语气有些无奈:“这就是我女朋友汪络, 刚才她听到你出事不放心,也要来看看。”

    汪络。

    这个名字宋苔很熟悉, 听到陈聆很多次。

    那也就是说现在抱着她的这个女人就是陈聆女朋友?

    宋苔一下脑子有点空白,不可置信地重复道:“这是你女朋友?”

    她这么惊讶是有原因的。

    宋苔很早以前就看过陈聆女朋友的照片, 当时陈聆给她看的那张照片里,汪络只露出了半张优越的侧臉, 鼻尖小巧挺翘,红唇冷艳,一头棕黑色的波浪长发。

    这样一张漂亮伶俐的侧臉,存在很大的想象空间。

    再加上陈聆一直使用的理由是女友很忙,空闲时间不多, 一直忙于事业。

    但是她忘了静态照片会模糊许多细节,例如气质和身高。

    因此在宋苔的想象里,汪络应该像年輕的宋雪鶴,或者现在的陈聆——气质凌厉冷淡, 腰细腿长的御姐形象。

    而不是……

    女人比她矮一头, 听到她的声音立刻从她的肩窝处敏锐地抬起臉,巴掌臉, 鼻尖小巧挺翘,一双漂亮剔透的天蓝色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然后忍不住对她笑,露出两颗尖尖虎牙,声线发嗲:“菜菜!”

    而不是现在这样,气质十分无害单纯的甜妹。

    宋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有些晃神地盯着她的脸看:“汪小姐?”

    不是说不可以,但是和她的想象也差太远了吧。

    汪络又回应一声:“嗯?”顺势朝她怀里又靠了靠。

    一头波浪卷发随着她的动作在光线下折射出灿亮的光,十分漂亮。

    那股甜腻的香味再次猝不及防地扑进她的鼻腔。

    宋苔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这个熟悉的香味为什么这样熟悉了——是陈聆家的猫汪汪常用的沐浴液的味道。

    汪汪小时候很怕生,见到生面孔就容易出现一些应激行为,因此偶尔的洗澡是宋苔和陈聆在家里的浴室给它洗。

    这个沐浴液是宋苔精挑细选才买的。

    动物的嗅觉比人类的灵敏太多,太浓烈的香波会让汪汪觉得难受,宋苔选的这个沐浴液隐約有些柔和甜味,但是又不至于过分冲鼻。

    而现在这个女人身上的气味就像是汪汪常用的沐浴露味道放大了很多倍后充盈鼻腔。

    再加上这双如出一辙的圆眼睛,以及这一头漂亮的长发,她总有种错觉,如果有一天汪汪变成人应该就是这样。

    她愣神的功夫,汪络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唇。

    两人原先距離就很近,汪络的手臂甚至还抱着她的腰,

    那双蓝眼睛突然放大,

    宋苔被她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下意识推开她后退一步,没有真的被她亲上。

    但汪络的嘴唇还是虚虚擦过她的脸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宋苔瞬间反应过来,推开她。

    汪络没想到宋苔会毫不留情推开她,不死心地又往前一步。

    眼看汪络还要热情靠近,陈聆手急眼快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避免她做出更过界的动作:“她从小在国外生活,习惯了。”

    宋苔心跳很快,看向一脸生气委屈道汪络,怔怔:“……哦哦,没事。”

    汪络被拉住胳膊,趁着宋苔没注意,对陈聆翻了个白眼,想要挣开她的手,显然对她的举动十分不满。

    她要和菜菜贴贴。

    陈聆淡淡扫她一眼,警告她别露馅,别装猫装久了,忘记怎么装人了。

    汪络这才后退一步,站回她身边,按捺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这次没有往宋苔身上扑。

    屈凌月抱着胳膊在一旁旁观着这个场面,她很快缓和过来,除了唇色还些微苍白,已经看不出什么问题了。

    她将視线落在汪络身上,又看向陈聆,唇角露出几分兴味又了然的笑意。

    汪络原本站在陈聆身后,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转头看她,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敌意,冲她呲了呲牙。

    屈凌月不屑地移开目光:“宋小姐,我先走了。”

    “屈凌月。”宋苔听到她的声音,瞬间回头看了她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

    不该说话的时候乱说话,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

    “你要跟我说謝謝呀。”

    她刚才是帮了狗嗎?

    屈凌月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谢谢宋小姐。”

    “原谅我,刚才真是吓到了,居然连道谢都忘记说。宋小姐没生气吧?”

    “千万别生我气,我不是故意的。”

    “但如果生气也没关系,只要宋小姐不讨厌我就好。”

    宋苔:“……”

    她还不如帮了只狗呢。

    至少一只狗开口说话不会让人这么烦。

    屈凌月还有其他事,先離开了。

    汪络盯着屈凌月的背影,突然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那个女人很讨厌,菜菜别喜歡她。”

    宋苔被她这句话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汪络的头发上那股香味又朝她鼻腔扑过来,甜腻又很无害,熟悉的味道像是汪络在主动向她释放热情友好的信号。

    就像汪汪蹭过来向她求抱抱一样。

    她侧过脸看向汪络。

    汪络那双蓝眼睛眼巴巴盯着她,满眼写着快赞同我。

    没让她察觉到恶意,反而有种小学生向班主任告状的感觉,怪幼稚的。让她忍不住会心一笑,附和道:“嗯,讨厌鬼。”

    汪络立刻道:“但我不是。”

    宋苔没反应过来:“嗯?”

    汪络:“你可以喜歡我。”她昂了昂头,语气神态还有点傲娇。

    宋苔没当真,只以为她在开玩笑,顺着她的话道:“我现在就很喜歡你。”

    汪络冲她輕轻眨了下眼,靠在她肩上,那头灰棕色的长发也蹭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我知道的。”

    宋苔经常把她抱在怀里亲她,摸她的毛,夸她很可爱,还帮她洗澡。

    她矜持又得意地想,其他人有这个待遇嗎哈哈。

    宋苔这一瞬间觉得她好可爱,像小猫一样。

    她和汪络真的挺合得来,汪络说话做事透着股单纯,和她想象里的高智御姐完全不是一回事,但反而迅速让她卸下了心防。

    两人甚至要挽着手决定去动物园,因为汪络说她想看大象。

    陈聆本来只是想单纯介绍两人认识,却没想到被迫跟在两人身后,眼神有些无奈。

    听到两人已经約好要看电影,要去唱歌,还要约晚饭。

    陈聆开口打断两人的对话,对宋苔道:“汪络下午还有事,我陪你去。”

    汪络:“我没事,我要和菜菜在一起……”

    陈聆压下眼神中的不耐,冷淡地看她一眼。

    汪络立刻噤声,在陈聆的眼神下,有些不情不愿地改口道:“对,我还有工作要忙,下午的飞机,现在就要走了,不然赶不上。”

    宋苔注意着两人的互动,总觉得两人的相处气氛不对。

    她也说不清楚,但就是感觉有点不像情侣,反而像上下级。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在陈聆手机里无意看到的那张照片——

    两只手亲密交握,上面那只手毫无疑问是陈聆的,而底下那只毫无反抗之力被按在枕头里的手……

    在没有见到汪络之前,她想象中的汪络也是强势的,因此她只觉得这张照片呈现的是两人平时相处时的情趣,同样强势的两个人,性格互不相让,生活中产生碰撞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她现在见到了汪络,而汪络气质可爱,又表现得如此单纯无害……这张照片给人的感觉就瞬间变了味。

    没有那种势均力敌的滤镜后,此刻才意识到这张照片里隐含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浓重的控制欲。

    她皱了下眉,抬头看向眼前的汪络。

    汪络好像没发觉陈聆对她的态度,只是一个劲儿盯着她,眼神亮晶晶的,试图找机会靠过来和她贴贴。

    她之前没觉得陈聆是这样强势的人,但是现在却突兀地感受到几分不对劲。

    陈聆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已经尽数收敛,换上了一种她在宋苔面前惯用的温和表情。

    注意到宋苔在看她,她眼神浮现出笑意,唇角向上,弧度精准,语气柔和:“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宋苔转移目光:“没事。”

    将汪络送到机场。

    汪络恋恋不舍地盯着宋苔,不肯挪动脚步。

    宋苔笑着抱了抱她。

    汪络这才进了机场,陈聆迅速收回目光,看向宋苔,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菜菜在发什么呆?晚上一起吃饭?”

    马上临近晚饭时间。

    宋苔盯着汪络的背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看到陈聆和汪络之间的相处,突然有种感觉……陈聆不愿意介绍女朋友,不是汪络因为工作忙,而是因为其他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聆和汪络之间的感情似乎有些不对等。

    吃完晚饭,陈聆提出开车送她回家。

    “不是去这里,要回那边的家。”宋苔指挥她。

    她还没忘记宋雪鶴早上给她发的消息,今天晚上她要回家和宋雪鹤住。

    陈聆依言调转方向。

    大约几十分钟后,到达地点。

    车辆停下,宋苔却没急着下车:“汪络的联系方式你推给我吧。”

    陈聆没有立刻答应:“菜菜喜欢她?”

    宋苔故意道:“你不喜欢她?再说了,汪络很可爱,喜欢上她很简单啊。”

    陈聆对此不做评价,她夸不出口:“一会儿给你推。”

    宋苔观察着她的表情,突然又问:“你很喜欢汪络吧?”

    陈聆笑了下,唇角微弯,温柔注視着她的眼睛,语气自然:“当然,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宋苔松了口气,“我下车了。”

    她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陈聆对待汪络好像很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冷漠。

    但是现在,陈聆眼神不自觉地带着笑意,这是提到喜欢的人才会有的表现。

    她在乱怀疑什么?陈聆和汪络都在一起这么久了。

    她和陈聆挥挥手,眼睛弯了弯:“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注视着宋苔进了小区。

    陈聆脸色笑意落下,余光扫向后座。

    在视野盲区的位置,汪汪像一团灰黑色的影子趴着,同样盯着车窗外宋苔的背影。

    宋苔浑然不知,她轻车熟路地推开院门,进了一个两层的独栋小樓院子,小樓的外立面并不新,甚至有些老旧了,在宋苔有记忆起就在这里住了,至少有二十多年了。

    宋苔推开门进去,整栋房子十分安静,只有客厅有灯光。

    宋苔好久没有回来住了,自从和曲风龄结婚之后她就搬出来和曲风龄同居,这三年只有偶尔才会住一晚。

    距离上次她回来,似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

    家里这么安静,楼上的卧室也没开灯……妈妈还没回来吗?

    她扫视了一圈客厅,准备上楼,突然发现厨房那边有灯光,应该是阿姨在厨房。

    在准备晚饭吗?不过现在这么晚了,妈妈还没吃饭吗?

    停下原本想要上楼的脚步,宋苔脚尖调转方向,朝着厨房走去。

    家里的摆设还跟几个月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因此在她无意识地扫过一眼后,几乎瞬间发现了客厅茶几上的东西。

    就这一眼,让她猛然顿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盯着此刻在茶几上突兀摆放着的东西——

    之前戴在瞿风悦脖子上的那个黑色皮质项圈,还有那个仿真小狗耳朵,原本应该好端端的放在家里衣柜的抽屉里,可是此刻却离奇地摆在了这里。

    她脑袋一片空白,突然想起来宋雪鹤早上给她发的那句消息:

    [阿姨昨天去帮你清理房间,发现房间太潮湿了,对身体不好。]

    整理房间……

    她这时候才发现宋雪鹤给她发的消息里隐藏着什么信息。

    耳边传来高跟鞋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宋雪鹤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宝宝?”

    她心脏一颤,连忙回头。

    第30章 第 30 章 菜菜是乖宝宝。

    宋苔僵硬地转过身。

    宋雪鹤眉宇有淡淡疲倦, 身上还穿着身剪裁得当的淡灰色立领衬衫,顶端的贝母领扣在灯光下闪着光泽,袖口挽起, 像是刚刚从公司赶回来。

    但是腰上却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一盘刚刚做好的菜:“吃饭了嗎?”

    她刚才已经和陈聆一起吃过晚饭了。但是对上宋雪鹤的目光, 她鬼使神差地摇摇头。

    宋雪鹤对她笑了下:“那快过来吃饭吧。”

    餐桌上的灯光静静,十分温馨的暖黄灯光。

    但是宋苔却无心注意, 她余光装作不经意地再次扫向茶几上的那套东西,她不知道宋雪鹤是什么意思, 嘴唇翕动:“妈妈……”

    “过来,坐下。”宋雪鹤她打断她的话,“肚子不饿嗎?”

    宋苔心不在焉地在餐桌前坐下,勉強笑了笑:“有点饿。”

    她的思绪又绕回刚才那个问题,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宋雪鹤这里?

    是阿姨整理房间时无意间发现拿给了宋雪鹤嗎?

    还是瞿风悅去找宋雪鹤时, 被看到了脖子上的伤痕?宋雪鹤起了疑心,才会让阿姨留意?

    又或者说,更直接一些,是瞿风悅主动坦白了这件事?

    她脑袋亂糟糟的, 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直愣愣地拿起筷子。

    宋雪鹤对她笑了下:“尝尝这个。”

    宋苔心神不宁地哦了声,勉強笑了笑, 夹起菜。

    宋雪鹤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是她却更加不安了。

    因为这是她妈妈。

    没有比她更了解宋雪鹤各种表情呈现出的含义。

    宋雪鹤语气温柔不代表什么事都没有,恰恰相反,这代表着她很生气。

    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宋雪鹤上一次抓到她恋爱,表情温柔地把她带回家,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但是却狠下心让她在家里呆两个月,不许她和任何人交流,直到她认错。

    她艰难地吃了两口,她已经和陈聆吃过晚饭,又心不在焉,再多也吃不下了。

    宋雪鹤抬眼看她,头顶的灯光照下,睫毛在眼下打出匍匐阴影,声音温柔:“今天的菜不喜欢?看来妈妈手艺倒退了。”

    宋苔手指蜷缩又松开:“不是,是我吃不下了。”

    宋雪鹤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甚至有些凝滞,让人呼吸都覺得艰难。

    宋苔正想要扭头。

    宋雪鹤突然放下筷子:“既然吃饱了,那我们来聊聊好嗎?”

    宋苔心脏一颤。

    终于要来了。

    宋雪鹤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擦拭唇角:“是要我问你?还是你主动说?”

    “宝宝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吧?”

    悬在头顶的剑终于落下,宋苔竟然诡异地有些心安,她张了张唇:“知道。”

    宋雪鹤起身,离开餐桌,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宝宝不会对我说谎的吧?”

    宋苔下意識摇头。

    宋雪鹤笑笑:“那来吧。”

    宋苔站在她身前,垂着脑袋思绪一团亂麻,干巴巴道:“是瞿风悅买的,因为看到了我手机里的一个视频,她以为我喜欢,就是这样,我从来没有想过……”

    宋雪鹤皱了皱眉,对她的坦白很不满意,打断她的话:“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苔:“上周。”

    宋雪鹤:“还有其他的吗?”

    宋苔垂着脑袋小声道:“没有,只有这个。而且只玩了一次。”

    宋雪鹤没有追问,甚至没有懷疑她话语的真实性,却不是因为相信她,而是因为宋雪鹤已经知道了全部细节。

    这是宋雪鹤一贯的作风,她不知道宋雪鹤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已经习惯了。

    她不敢在宋雪鹤面前说谎。

    “对不起。”

    宋雪鹤哼笑:“那知道这个圈子里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宋苔因为她的问题脸上显出迷茫的神色。

    “知道平时都在玩什么花样吗?”

    宋苔下意識:“我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宋雪鹤笑着重复她的话,似乎覺得有点好笑,她挑眉,看向桌子上的项圈,“那这是什么?”

    “是不小心的?是好奇?下次絕对不会了?别跟我说这样的话。”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一次项圈戴在别人的脖子上,那下一次呢?”她目光慢条斯理地落在宋苔纤细白皙的脖颈处,“嗯?”

    “这只是……”她想说这只是个意外,她从来没有想过继续,她只是一时好奇。

    但是心里突然一惊,顿时失声,人的底线是会逐渐下滑的。

    她一开始也只是以为瞿风悦的情趣而已,她最开始是想拒絕的。

    可是当瞿风悦瞿风悦戴着项圈,眼神温驯地看着她,将链子主动递在她手上时,她脑袋里涌出的兴奋感压过了理智,她失去了判断力。

    才会因为慌乱惊吓,发生后面的事。

    如果一开始她就拒绝,她有些恍惚。

    对的,好像她一开始就应该坚定拒绝的,而不是稀里糊涂……

    宋苔徒劳地张了张嘴:“我……”

    宋雪鹤却已经有些失望地看着她,不想听她继续狡辩,脸上已经没有笑意:“过来。”

    “面对我,撩起来。”

    宋苔不明所以,却本能感到不安,手指蜷缩又松开,听从她的命令下意識攥起裙摆。

    宋雪鹤一只手指手掌按住她的膝盖,强迫分开,下一秒,“啪。”一道掌风毫不留情地落在她大腿内侧。

    宋苔猝不及防,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宋雪鹤语气平稳柔和,甚至有些温柔:“宝宝,我之前是这样教你的吗?”

    “稀里糊涂,被人牵着鼻子走,如果不是我发现,你还要瞒我多久?嗯?”

    “等你脖子带上项圈,对着别人摇尾巴的时候才肯告诉我是吗?”

    “回答我。”

    宋苔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怔怔摇头:“……不是。”

    宋雪鹤从小到大没有打过她,即使她做了再大的错事。

    她依稀記得在她大学时,背着宋雪鹤和同学去酒吧玩。

    结果那个酒吧并不是很干净,有人热情邀请她去聚会。

    她当时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性质的聚会,因为那人的态度很热情友好,她茫然地就跟着人家走,直到看到有三四个人搂搂抱抱黏在一起,动作变得奔放过界,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慌乱之中给宋雪鹤打电话。

    宋雪鹤匆匆赶到,表情很难看,看得出很生气,可即便如此,依旧强压着火气,努力柔和声音和她说话,让她别害怕。

    这是第一次。

    宋雪鹤第一次打她。

    掌风落下后带起火辣辣的痛感,其实不算很重,相比打她教训的意味更浓,宋雪鹤似乎要让她通过这一次长記性。

    可是宋苔仍然被她这一下打得皮肉泛痛,痛得快要哭出来。

    她这么大的人,还要被妈妈打。比起痛,也许更多是自尊心受挫。

    手臂不自觉地落下,攥着裙摆的手指松开。

    宋雪鹤:“掀起来,不许躲。”

    她恨铁不成钢道:“有没有教过你要听妈妈话?嗯?”

    宋苔闭着眼睛,下意识绷紧身体,屏住呼吸,手心里满是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濕热细汗。

    纤细的身体轻微发抖,睫毛不安飞颤,忐忑地等待着下一次的教训落下:“有。”

    宋雪鹤性格要强,没人能让她跟从,向来只有别人跟从她的份儿。

    而她……她完全没有遗传到任何宋雪鹤的性格特点。

    “紧张什么?我有这么凶?”宋雪鹤动作停顿,突然轻笑了声。

    宋苔无措地摇头,反而更加紧张,这时候宋雪鹤对她的温柔并不让她感到安心,反而让她更加恐惧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惩罚。

    “很害怕我?”

    她不想哭,但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对不起妈妈。”

    温柔的语气落在她耳边,但同时又一道掌风伴随着她的安慰落下。

    “啪——”

    宋雪鹤:“既然害怕那就好好记住。”

    宋苔毫无防备,浑身僵硬。

    大腿内侧的软肉因为这一巴掌泛起更深刻的痛意。

    宋苔瞬间忍不住自己的眼泪,眼泪顺着睫毛往下掉。

    宋雪鹤伸出手去接住她的眼泪,几大颗眼泪掉在她的手掌上,瞬间洇濕了她的手。

    她没嫌弃,宋苔反而把头偏过去躲开她的手,眼泪依旧一颗一颗往下掉。

    像是对她的动作无声进行抗拒。

    哭这么凶。

    宋雪鹤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失笑道:“哭什么?”

    “只是这样就要哭吗?我做的很过分吗?”

    “还是你真以为给人带上项圈你就是主人了?”

    “别人可不会心慈手软,会因为你轻轻哭一哭就停下。你再这样被人迷迷糊糊哄下去……”

    停顿几秒,她没有再说下去,轻轻一笑,像是对她的眼泪无可奈何。

    她声音柔和下来,抬手帮宋苔擦掉眼泪:“也只有妈妈会因为你的眼泪心疼你,知道吗?”

    这句话戳中了宋苔,她下意识想起瞿风悦。

    想到瞿风悦戴着项圈亲她时,她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实际上一切都由瞿风悦掌控着。

    她既推不开,也没法躲。

    她这几天不仅做噩梦,还因为弄伤瞿风悦不得不为此负责任觉得烦躁。

    她不得不承认宋雪鹤好像说的是对的。

    宋雪鹤指尖心疼地揩过她发红的皮肤:“疼吗?”

    宋苔不知道这句话应该怎么回答,只是茫然地掉眼泪。

    宋雪鹤态度强硬,反而会激起她的抵抗。

    可是这种软硬兼施的手段,只有她老实挨打的份儿。

    她知道自己理亏,宋雪鹤刚才说的话都对,可是又因为宋雪鹤对她的手段难受。

    宋雪鹤为什么打她?

    宋雪鹤轻叹口气,捧着她的脸,手指摩挲她潮湿的睫毛:“好了,我的宝宝别哭了。”

    明明上一秒还毫不留情地将巴掌落在她身上,但是这一秒却语气温柔地安慰她。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在下巴处汇集成线,哭得更凶了。

    “怎么眼泪这么多?”宋雪鹤把她抱在懷里,一只手握住她的后颈,指腹无声摩挲,直到那一小块皮肤被她揉得发红,“我的菜菜受委屈了对不对?”

    宋苔闭着眼睛无声哭泣,她趴在宋雪鹤的胸口,手指蜷缩抓住她的衣领。

    虽然是宋雪鹤对她动手,可是她还是潜意识里依赖宋雪鹤。

    宋雪鹤身上的这件灰色衬衫胸口被她的眼泪洇湿一大片。

    闻到宋雪鹤衬衫上传来的香水味,那是一种很浅淡的香味,只有贴在她身上才能闻到,宋雪鹤惯用多年从来不换,几乎变成了她对宋雪鹤印象中的一部分。

    每次生病、害怕、夸赞,都伴随着这股气味,她的记忆多年来早已形成惯性,积累成型。

    就算她抗拒宋雪鹤的控制,可是仍然不自觉地服从。

    ——因为这是妈妈的味道。

    此刻被她的眼泪湿润,气味放大,幽幽传递到她的鼻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她太久没有和宋雪鹤亲近,这股香味密实地压过来,让她昏昏沉沉,甚至让她莫名有点抗拒。

    宋苔趴在她怀里,鼻头发酸,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宋雪鹤没有怨言地将她抱在怀里安慰。

    等她哭累了,宋苔昏沉困倦中感受到宋雪鹤把她抱起,上楼,最后把她妥帖地安置在床上。

    身体陷在柔软的床垫里,那股气味眼看要离她而去。

    宋苔下意识攥着她的袖口,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她,喃喃:“妈妈……”

    她嗓音沙哑:“对不起。”

    “我会分手的。”

    宋雪鹤一顿,罕见地对她露出一个赞许的笑,睫毛在灯光下投出匍匐阴影,低头克制地吻了下她的额头,声音温柔:“我的菜菜是乖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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