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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我喜欢你。

    宋苔有些愕然, 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姿勢已经十分亲昵, 只要再靠近一线……

    在她思绪恍惚间,陈聆却已经靠近, 弥补了中间的距离,两人呼吸交错。

    宋苔猛地回过神来, 强忍着醉意,偏过头, 躲开了她的靠近:“干嘛啊你。”

    陈聆笑了笑,顺勢摸了摸她的头:“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喝醉了。”

    宋苔垂了垂睫毛,陈聆没有再做什么动作,这让她有些晃神,好像自己刚才的感觉都是错误的。

    陈聆根本没有要做什么, 刚才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可是,刚才陈聆对她的態度,像是雨后落在地面上一圈圈微小涟漪。

    细看好像什么都没有,但是又不能完全当作没发生过。

    这时, 汪汪趁機从跳过来, 越过沙发,跑到她面前。

    宋苔侧过身, 将汪汪抱在怀里,酒精帶来的醉意让她大脑微微眩晕,她将臉埋在汪汪肚皮上,呼吸湿润。

    有些迟钝地想,陈聆是什么意思?

    但还没等她细想,“有没有好点?”陈聆拎着汪汪的后颈皮毛, 将汪汪从她怀里抱走,给她递了一杯温开水。

    宋苔看向她,有点不自然:“谢谢。”

    “干嘛?还用跟我说谢谢?”陈聆笑道,将汪汪随意放在地上,随手拍了拍它的脑袋,而后坐在她身边。

    两人

    宋苔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仰头喝完:“问你个问题。”

    陈聆转头認真看向她。

    宋苔张了张嘴,她察觉自己大脑有轻微眩晕,像是一种白噪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大概是此刻酒精的刺激,问出了一个她如果清醒时就算有所察觉也绝对不会问出口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歡我?”

    陈聆沉默了几秒,维持着这个姿势,垂眸看向她。

    片刻,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颊,动作很克制,指腹摩挲她的睫毛,温和地笑了下。

    ……

    宋苔睁开眼睛,第一次恨自己的酒量这么差劲。

    她有些不舒服地蜷在毯子里。

    她还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大概是陈聆是给她盖的。

    她用力揉了揉脸颊,试图将她睡着之前的片段统统回忆起来。

    陈聆对她说了什么?

    如果放在以前,她一定猜测,陈聆应该对她说的是:“怎么说这种话?是不是喝醉了?要不要睡一会?”

    可是因为她想起了那张照片,在知道那种若隐若现的可能性之后,她又觉得陈聆的答案不会这么简单。

    陈聆到底对她似乎……

    她用力打断这个想法,不想承認这种可能性。

    她把陈聆当朋友,陈聆应该也是一样。

    但是,陈聆手機里的那张照片,让她觉得无比熟悉,就好像她和陈聆之前发生过这样的动作。

    所有的这一切,陈聆的態度,陈聆语气,还有那张照片,像是一圈蜘蛛丝,緩緩将她缠绕包裹,她似乎有所察觉,但又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似有所无让她很难受。

    “菜菜餓了吗?”

    宋苔思绪被打断,脑袋空白了一下,她眼神緩慢聚焦到眼前汪络脸上:“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汪络重复她的话,无辜地歪了歪头。

    “不是……”宋苔也发觉自己的话有点歧义,她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识是今天上午你不在,所以……”

    汪络好像没看出她的不自然,开口和她解释:“陈聆工作临时有事,我来照顾菜菜。”

    理智缓慢回归,宋苔闭了闭眼,还是有些没有从当前的状况中反应过来。

    她突然有些尴尬地意识到,陈聆是间接承认了她和汪络的感情出现了一些问题。

    但是仔细想想,陈聆其实什么都没和她说,她和汪络的感情出现了什么问题,具体走到了哪一步,已经分手了吗……她甚至全都不知道。

    但是因为陈聆罕见地露出几分脆弱,她就信以为真。

    她有些头疼地捏了下鼻梁。

    自己怎么会这么蠢。

    汪络能够毫不避讳地拿着陈聆的手机和她聊天,证明两人的关系还不至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甚至可能并没有分居。

    那陈聆对她表现出的态度又算怎么回事。

    汪络:“菜菜?”

    宋苔回过神来:“怎么了?”

    汪络:“餓了吗?”

    宋苔勉强笑了笑:“有点饿。”

    汪络:“我给你点了吃的。”

    宋苔起身,在餐桌前坐下。

    汪络:“你喜欢的吧?”

    宋苔看了眼餐盒,是她平时爱吃的餐厅:“嗯,你怎么知道?”

    “陈聆跟我说的啊。”汪络语气自然道,一点都没觉得宋苔的这个问题有什么额外的意思。

    宋苔心不在焉地夹了一根青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汪络突然抬头,敏锐地看向她:“菜菜不想见到我吗?”

    这个问题真的很怪异,大概是刚才和陈聆的相处让她生出了几分敏感度,宋苔立刻抬头,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怎么会呢。”

    汪络的长发很漂亮,色泽柔亮,柔顺地垂在肩头,在阳光下像是一捧铺着碎金般的水。

    还有她这双天蓝色的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汪络好像没有听出她的敷衍,对她缓慢眨了眨眼:“我也想见到你。”

    大概是汪络现在表现出的情态太像汪汪了。

    宋苔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记得之前看过一个科普,猫咪在对你缓慢眨眼睛时,是在表达对你的喜歡。

    宋苔不知道怎么接话,这个问题和陈聆给她的感觉一样无法招架。

    “汪汪呢?”她突然想起来,她记得自己睡着前还抱着汪汪。

    汪络表情很自然:“陈聆出门时顺便帶它去洗澡了,一会我把它接回来。”

    宋苔:“哦哦。”

    汪络没有继续跟她开启话题,这让她感觉松了口气。

    但是这口气没松多久,她感觉到气氛重归沉寂。

    汪络坐在她对面,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像是一只猫科动物在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她的主人或者猎物。

    这种目光让她觉得奇怪诡异。

    宋苔余光和她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心脏一跳,立刻收了回来:“我吃不下了。”

    她现在只想先离开这里。

    她脑子太乱了,她需要清净一下。

    汪络:“我送你吧。”

    宋苔立刻拒绝:“没事,我叫屈凌月来接我吧。”

    汪络语气平下来,像是不经意道:“菜菜不相信我吗?陈聆可以我当然也可以。”

    她没办法拒绝,只好道:“那谢谢你。”

    宋苔上車时,特意坐在了后排的位置,她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自从上次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她和汪络独处。

    说起来,现在的情况和上次真是高度相似,连車都是同一辆车。

    宋苔:“你上次为什么那样做?”

    汪络:“什么?”

    她委婉道:“你和陈聆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所以才……”

    她唯一能够想到理由就是,汪络因为她和陈聆吵架出现矛盾,或许就是因为汪络发现了陈聆对她的态度太过异常,汪络才一时冲动……

    汪络那双无害的圆眼睛,此时瞳孔凝成细细一条,突然回头盯视着她,歪了歪头,像是一只无害可爱的猫科动物此刻露出了真面目,她微笑,很理所当然道:“因为菜菜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我不喜欢。”

    宋苔还没从她这句话中理解她真实的意图,下一秒,她听到汪络又补充道:“陈聆也不喜欢,虽然她没说,但是我知道。”

    宋苔的思绪猛地晃了一下。

    汪络的这句话透露着她知道一些关于陈聆的想法,可能不止是自己的错觉……

    汪络又紧接着道:“我做的事情和陈聆没关系,只是因为我喜欢菜菜。”

    宋苔:“……”

    她有些惊慌地看向汪络,大脑几乎被刷出乱码。

    片刻,她勉强稳定下来,笑了下,努力将话题转到自己能控制住的地步:“我当然也喜欢你,毕竟我们是朋友,对吗?”

    汪络歪了下头,对她缓慢眨了眨眼,几乎没有犹豫:“不是。”

    第52章 第 52 章 巢穴。

    气氛瞬间凝固下来。

    宋苔一时头脑空白。

    片刻, 汪络笑开,冲她歪了歪头:“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喜歡你,当然是朋友之间的喜歡。”

    她又小声嘟囔道:“你才认识我很短的时间, 我现在就喜歡你很不正常吧,至少要再长一点。”

    这句话也挺不正常的。

    喜欢因为时间长短而变化, 喜欢被量化,被变成一种可以计算的东西。

    正常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嗎?

    但是宋苔现在却只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她没有感受到违和感, 汪络的语气表情,还有刚才的话语, 都让宋苔感受到了违和感。

    那些话汪络说得很认真,到底有几分玩笑几分真心呢?只要宋苔认真想就能察觉出来,但在当下这个时刻,她不想继续想下去,所以宁愿先相信汪络的话。

    虽然这样有点自欺欺人, 但是汪络现在愿意这样对她解释,她就愿意选择相信。

    她觉得已经够乱了,她不想再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个陈聆已经足够让她心烦了。

    谎话不在乎高明,而在于被骗的那个人是否愿意相信。

    因为她心里也更加倾向这样的答案, 不是因为汪络说的话, 而是因为她更加愿意选择相信什么。

    此刻汪络愿意骗她,她的信任自然而然向汪络倾倒。

    宋苔故作轻松地抱怨她:“你吓到我了。”

    “菜菜对不起。”汪络转回头, 声音不轻不重,像是想要尽力不要让她感到压力,带着几分抱怨的笑意和无辜,“但是陈聆我就不知道了。”

    宋苔动作猛地顿住。

    什么叫“但是陈聆我就不知道了。”

    和汪络说的上句话连起来,即使她阅读理解再差劲,也能听出汪络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她对自己的喜欢是朋友间的喜欢, 但是陈聆……

    虽然她用的词语是“不确定”,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比确定。

    陈聆对她的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汪络想要对她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说,之前对于陈聆的态度都是她根据相处细节一厢情愿的猜测,那么现在汪络的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又来了,这种不确定感,让她觉得心烦意乱的模糊感。

    宋苔皱了皱眉,很想问问汪络这句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嗎?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胸口感到一阵发闷,一股反胃的欲望在她喉□□发。

    她不确定是酒精造成的后遗症,还是因为刚才汪络这句话对她冲击太大。

    她闭着眼睛,生理泪水涌出,手掌按住胸口,用力抿唇,试图将胸口这股翻滚的欲望压下去。

    汪络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表情,重新停下车,给她拿了水和纸巾,凑到她的身邊,关切道:“是不是很難受?”

    宋苔避开她的手,拿过纸巾:“没事了,谢谢。”

    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很難受。

    应該是酒精带来的后遗症,让她很想吐。

    宋苔没多想。

    汪络将她送到目的地,強调:“菜菜,我给你发消息你要记得回复。”

    宋苔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胸口发闷,刚才虽然没有那么难受了,但仍然让她有些无法提起精神。

    汪络眼神落在她身后,眸色微闪。

    屈凌月像是提前预料到她回来的时间,提前下楼来接她:“菜菜?”

    宋苔转头看她,没有察觉到两人一闪而过的眼神接触。

    屈凌月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关切:“是不是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宋苔点点头,她想和汪络说一声再见,一回头,发现汪络已经上车了。

    “我们先回去吧。”

    屈凌月紧抱着她。

    宋苔闻到一股十分清淡的香味飘在鼻端,如果她现在有精力,应該能辨认出这股味道属于曲春君。

    只是她现在没有精力。

    很奇怪,闻到那股清淡的味道,她原本难受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宋苔感觉好了一点,她睁开眼睛:“我想休息,好累。”

    屈凌月:“那去睡会吧。”

    宋苔闭上眼睛,突然又睁开。

    屈凌月:“怎么了?”

    宋苔好奇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看到屈凌月的瞳色,原本从中心洇出的一点深黑色逐渐扩散,像是落在白水中的点墨,逐渐污染了周围青棕色。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屈凌月的眼睛。

    “你眼睛是怎么了?”

    屈凌月顺势握住她的手:“嗯?”

    宋苔:“我说颜色,我怎么感觉你的眼睛变黑了。”

    “有吗?”屈凌月怔了一下,脸上笑意不变,“可能是你记错了。”

    她的语气太笃定了,让宋苔也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

    应该是自己记错了吧。

    屈凌月将手掌盖在她的眼睛上,笑道:“快睡吧。”

    宋苔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她胸前。

    她听到屈凌月的心跳,无比平穩,像是被丈量好的,像是她曾经听过的一个说法,人的心跳和时间秒数持平,一秒钟进行一次跳动。

    屈凌月的心跳声就给她这种感觉。

    平穩,没有差错,同时……很催眠。

    今天经历太多,她紧紧抱着屈凌月,屈凌月的体温很凉,让她觉得不舒服。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适应了。

    闭上眼睛,耳邊是屈凌月的心跳声,宋苔几乎很快就睡沉了。

    ……

    寂静无声,没有一絲虫鸣,远处一棵高大粗壮的树,枝幹虬結地伸向天空。

    但是那棵树和平常能够见到的树完全不同,一根根枝幹末梢上并不是绿色树叶,而是白色的树叶,密密簇簇,枝叶繁茂。

    而在繁茂的枝叶当中,她看到了树枝当中稳稳坐落着一栋白色的房子。

    空气湿度过高,在眼前凝結出飘白雾气。

    从远处看,树上的片片树叶和空气中的雾气相得益彰,那栋雪白的建筑如同一朵雪白的云,渲染般紧紧挂在树枝上。

    宋苔有些好奇地向前走去,想要看清那棵树为什么这么奇异。

    被风吹拂的白色树叶,随风拍打,簌簌作响,但等她凝神看去,那根本不是什么树叶,而是菌絲。

    密密麻麻的菌絲,自树干中破开,由寄生的客体变成了主人,取代了这棵大树。

    菌絲如同一张洁白密实的大网,结结实实地缠绕在树干上,而这棵大树如同被开膛破肚的皮囊一般,孤零零地被摊开,无知无觉地继续为菌丝输送营养。

    这样场景让宋苔心头骇然,生出一股恐惧。

    但是下一秒,她看到那些菌丝蛇行般朝她涌动过来,密密麻麻的白色细丝,让人头皮一紧。

    她脊背发麻,心里无声呐喊,想要立刻逃跑,但是身体却如同生根般不受控制地站在原地。

    那些菌丝如同浪花般涌动到她脚下,却没有贸然缠上来,而是讨好似的依偎在她脚边。

    散白雾气凝结,在菌丝上汇成一滴剔透水珠,缓缓滴答落下,沁入地面。

    宋苔终于看清了眼前树顶上白色建筑物的真面目。

    说是建筑,其实使用另一个原始的词汇似乎更加贴切——这是一个巢穴。

    那是一座由白色菌丝构成的巢穴,横斜的菌丝如同蛛网,密密斜织,构成了精心构造出的坚固巢穴,蕴含着心血,等待着心爱伴侣的到来,在这里孕育后代……

    怔怔地向前走两步,伸手握住挂在树枝上的一簇菌丝。

    菌丝缠绕在指尖,这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触感,潮湿微凉,柔软温顺。

    她闭上眼睛,感受到了久违的舒适,冰凉潮湿的触感非但没让她觉得反感,反而让她感觉到了慰藉,让她察觉到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她下意识伸手碰向自己的小腹。

    ……

    宋苔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身体泛起虚脱般的乏力。

    她呼吸急促,望着天花板,床边一盏微亮的夜灯静静亮着,在卧室内洒下光芒。

    刚才的梦境飞快变得模糊,在脑海里闪过。

    一侧头,对上一双眼睛。

    看到了屈凌月不知何时醒来,正在看着她。

    又或者,她一直没有睡,睁着眼睛在整夜注视着宋苔。

    宋苔被她吓了一跳。

    屈凌月怔了几秒,眼神微敛,睫毛垂落遮住眼神。

    显现几分強烈挣扎,像是两股力量在其中争夺,有什么东西要强烈从这副皮囊之中鼓胀跃出,然后不情不愿地平复下来。

    屈凌月睁开眼睛,瞳色青棕色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明显了一些,眼神里带着笑意:“宋……”小姐。

    她咽下剩下两个字:“做噩梦了吗?”

    第53章 第 53 章 如果妈妈在就好了。

    是有些不舒服。

    宋苔轻轻靠在枕头上, 没意識到屈凌月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眼神虽然落在屈凌月脸上,但是却没有聚焦, 脑袋却还在沉浸在刚才的梦中。

    她晃了晃脑袋,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梦过于奇幻, 讓她一时无法从其中的氛围中挣脱。

    那个梦像是一个烙印,虽然內容已经遗失, 但仍然在她脑袋里留下痕迹。

    屈凌月对她笑了下,笑容弧度罕见地有些大:“那还有不舒服吗?”

    宋苔摇了摇头。

    今天下午不舒服大概只是因为酒精的影响, 现在睡了一觉,已经没什么难受的地方了。

    她出于本能,无意識地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然后看向屈凌月,突然回过神来,屈凌月刚才真有点把她吓到了, 哪有人半夜不睡觉盯着人看啊。

    可能那种梦中环境带来的安心感骤然褪去,其中的落差讓她感觉到几分难言的烦躁。

    因为心里不爽快,说出的话也不太好听:“你怎么这么开心,不许笑了。”

    她说完, 扭过头没看屈凌月, 骤然从梦中醒来,她有些睡不着, 摆弄着手機,看到陈聆几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问她还难受吗,安全到家了吗。

    宋苔盯着第二个问题,有些奇怪,不是汪絡送她回来的吗?汪絡没有告诉她吗?

    她回避掉这个问题, 只回複:[没事了。]

    三个字打进对话框,她又突然反悔,这样对陈聆的拒绝她明显了,她平时和陈聆也不这样说话。

    她一方面不想让陈聆发觉自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她想维持和陈聆的关系。

    这只是一条很平常的关心消息,她没必要反应过度。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隐约担心或许是自己判断错了呢。

    陈聆和她这么多年的朋友,她从来没有发觉过陈聆对她友情以外的感情,陈聆是对她很照顾,但那是因为她比陈聆小几岁,仅此而已。

    那些细微的端倪,说到底是没有證据證明的。

    即使汪络说得很笃定,但也只是暗示而已,通过笃定的态度和語气对她暗示:陈聆对她的感情不一般。

    她虽然相信汪络,但是说到底汪络也没有给她解释。

    所有事情都亂七八糟一团。

    好烦。

    她犹豫了几秒,又删除,重新打字:[我没事,你没事吧?]

    宋苔:[你不难受吧?]

    她盯着手機屏幕,陈聆给她发消息,她还没看清,下一秒,手里的手機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拿走。

    屈凌月温声道:“先睡觉。”

    屈凌月将手机放在床头,握住她的手腕。

    宋苔转头看她,心里一瞬间变得烦躁,心口情緒堵塞,没忍住:“手机还我。”

    屈凌月委婉拒绝:“现在太晚了。”

    “我现在就要看,快点。”宋苔朝她伸出手,“我们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屈凌月顿了几秒,神色一瞬间黯然。

    宋苔也愣住,这句话说出口,她也有点懵,意识到自己語气有点过分了。

    她和屈凌月虽然没有确定关系,但是彼此应该是有好感的。

    宋苔在心里确认,她是对屈凌月有一定好感的,否认此刻不会在这里。

    她没有想用这种口气和屈凌月说话,她知道屈凌月说得是对的,她也只是想要回複完陈聆的消息再睡,但是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没控制住,脱口而出。

    似乎想要将心里的烦躁通过这种方式无意识地发细诶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宋苔有些不爽快地扭开头,虽然她知道是自己不对,但心里道歉也有些不情不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情緒会失控。

    屈凌月好脾气地笑笑:“没关系。”将手机重新递还给她。

    “是我没问你的意见。”

    好像刚才是她说错了话,而不是宋苔。

    宋苔盯着眼前的手机:“算了,明天回复也是一样的,睡吧。”

    屈凌月从身后抱紧她。

    宋苔察觉她的体温刚才好像没有那么低了,突然又回过神来,扭头看她:“你为什么突然这种語气说话?”

    屈凌月笑了下,眼神闪了闪,十分好奇道:“什么语气?”

    宋苔也形容不出来,但是每个人说话语气都是不一样的,那些语调用词尾音,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的特征。

    虽然她也说不上来,但是她总感觉刚才屈凌月说话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然。

    她刚才在说关心她的话时,身上有种刻意假装的虚伪感。

    就好像这种话不像她会说出口的,她在刻意模仿另一个人的语气。

    屈凌月凝视着她,若有所指:“我一直都这样说话。”

    但是宋苔没听出来,她哦了一声。

    她有点不舒服,不是身体上的不舒服。

    还是刚才那个梦的原因,老实说她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梦的內容。

    但是情绪的残留仍在。

    梦仍然在影响着她。

    大概就是这点不舒服。

    她转过身,换了个姿势,埋进屈凌月怀里,试图摆脱掉这种不舒服。

    “你抱我。”

    屈凌月依言抱紧她的腰。

    “再紧一点。”

    屈凌月抱她更加紧密,将完全她容纳在自己的怀抱。

    两人手脚交叠,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隙,屈凌月已经将她抱得很紧,体温静静地沁润着她,但仍然让她觉得不满足。

    还不够,宋苔仍然有些焦躁地想,她希望那种被包裹着,将她密实地缠住,每一寸都紧贴在她的皮肤上。

    她没有察觉她现在的想法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突然想到了宋雪鹤。

    如果妈妈在就好了。

    这种密切且近乎过分的包裹感,是宋雪鹤的目光就能做到的。

    她脑海里猛然冒出这个念头。

    一旦冒出来,这个念头很难甩掉,扰得她心烦意亂。

    就像明明解药就在面前,她却没办法做什么。

    让她迫切想要做点什么。

    黑暗中,她睁开眼睛,手指碰着屈凌月的皮肤向上摸索。

    她轻俏地握住屈凌月的手腕,同时嘴唇去吻她。

    屈凌月诡异停顿几秒:“菜菜?”

    如果宋苔此刻愿意听,就会发觉屈凌月的语气又有些微变化,恢复了正常。

    在短暂的十分钟内,她眼前的这具皮囊里已经爆发了两次战斗。

    可是宋苔不想听。

    她此刻只想甩掉心里那些不舒服感,排解掉不爽快,得到满足,用一种比较冲动的方式。

    比如接吻,再比如……

    几分钟后,她坐在屈凌月怀里,感受着屈凌月的手指将她饱胀地填满。

    第54章 第 54 章 眼睛被蒙住。

    宋苔有点想要发泄的意思, 又想要被满足。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脑海里冲撞,讓她的呼吸显得很急促。

    只有这样才勉强讓自己大脑放空,排解掉那个梦对她的影响。

    才能排解此刻她先要去找宋雪鹤, 想要抱着她的腰躺在她的怀里的渴望。

    她讨厌宋雪鹤对她严苛的控制,但是又不得不承认, 她早就习惯,甚至将其视作安全感的象征。

    她想要安全感, 只要宋雪鹤看着她,就能够给她安全感。

    一开始宋苔是这样想的。

    效果也很显著, 当身体完全沉溺于欢愉时,就没有精力去分神想任何东西了。

    但是后来就有些失控。

    屈凌月想要离开她时,宋苔莽撞仓促地握住她的手,她睫毛难受地颤抖了一下:“别走。”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她想要失控下去。当内心的渴望不能被满足, 转而寻求身体欲望时,就难免显得过激。

    屈凌月笑了声,没有动,温声询问:“菜菜?”

    宋苔眼睫潮湿, 呼吸緊张地靠在她胸口。

    一抬头, 失神地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青棕色的眼睛,此刻浓得可怕, 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视線里。

    屈凌月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将她深切地抱在自己怀里,順从地满足她。

    ……

    宋苔睁开眼睛,按了按太阳穴,她头有些雾蒙蒙地痛,身体也不太舒服——肿肿胀胀的, 因为过度愉悦产生的酸痛感。

    她陷在枕头里,记忆缓慢回笼,有些尴尬地攥了攥床單。

    很多次。

    直到今天早上,窗外已经有光線照进来,她仍然緊紧咬着屈凌月的手指不肯放开,直到她体力耗尽,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或许是太久没有这样放纵了。

    她侧头去找原本睡在旁边的屈凌月,发现已经没人了。

    床單也已经被换掉了。

    因为她在睡着前清楚记得当时床单已经被弄得一片狼藉,她出了很多汗,太多了,滴滴答答順着腿根流到了床单上,洇湿一大片。

    她坐起身,发现屈凌月甚至帮她洗了澡换了睡衣。

    她穿上拖鞋下床,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循着声音过去,发现屈凌月已经起床了,正在做午餐。

    她放轻脚步,但还没有走近,屈凌月像是已经感應到她,回头温声道:“吵醒你了?”

    宋苔摇头:“没有,是我睡醒了。”

    屈凌月:“有没有不舒服?累吗?”

    有一点。

    宋苔点头,但是她又不需要动。

    她忍不住看向屈凌月动作流利的手,屈凌月應该比她更累。

    她得承认自己之前对屈凌月有偏见,虽然屈凌月技术不好,但是体力挺好的。

    此刻的气氛太平和了。

    宋苔忍不住从身后抱住她,将臉埋在她的背上,这一刻心里的愧疚简直要达到了顶峰。

    屈凌月顿住,笑道:“怎么了?”

    宋苔在她背上蹭蹭,她就是觉得屈凌月脾气很好,因为她的冲动,陪她那么晚才睡。

    她轻声道:“你累不累啊?”

    “还好,怎么了?”

    宋苔沉默几秒,她就是觉得有点愧疚,屈凌月脾气很好地昨晚陪着她。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屈凌月转头看向她,放下手里的蔬菜,目光带着平淡笑意,像是随口一问,带着打趣的口吻。

    而后微微低头,顺势在她手指上轻轻吻了下。

    “我的意思是我今天可能得到一个名分吗?比如,暧昧对象?”

    指尖像是被蝴蝶翅膀拂过,轻飘飘的一个吻,勾得她指尖发痒。

    宋苔有些迟疑,她能感受到屈凌月最近真心实意对她的态度。

    她其实也在动摇,她已经想好要答应屈凌月的追求,只是不确定要什么时候答应,要不然就现在?

    她正犹豫着,只是话还没说出口。

    屈凌月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轻佻:“我知道你还没答应我,我们只是上床,□□,但是普通朋友。”

    又来了,那种假惺惺的语气,拙劣的像是在效仿另一个人在说话。

    宋苔原本面对屈凌月的愧疚瞬间被冲散。

    她本来就有点焦躁,那种焦躁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压下去。

    现在屈凌月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她心里的焦躁感迅速又升腾起。

    她将没说出口地话咽下去,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屈凌月:“干嘛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阴阳怪气的。这不是你愿意的吗?我有逼迫你做吗?”

    屈凌月面色也有一瞬间难看,随即又变得平和,像是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反而对她说:“对不起。”

    她沉默了几秒,没有向宋苔解释:“去洗漱,一会儿午饭就好了。”

    宋苔其实很想继续生气的,但是屈凌月的表情实在太平静,表情和刚才的语气构成了极大的违和感。

    而且此刻屈凌月对她说话的语气也让她生不起气来。

    真奇怪,刚才那一瞬间屈凌月像是被夺舍了一样。

    宋苔也不好继续说什么了,她有点烦地转身,丢下屈凌月去卫生间洗漱。

    身后,屈凌月视线下落,眸光发冷,借着手中刀锋的反光看向自己的眼睛,但又不是自己的眼睛。

    毫无疑问,屈凌月没有和她抗衡的力量。

    但是现在,她顶着屈凌月的身份,使用着屈凌月的皮囊,寄生在屈凌月身上,但是却反过来被屈凌月制衡。

    她没想到屈凌月居然这么难搞,居然从来没有停止反抗,她从宋苔那里得到的喜欢,此刻都变成了屈凌月力量壮大的来源。

    屈凌月是破罐子破摔,不在乎在宋苔面前暴露身份。

    她仍然能够压制住屈凌月,只要她也不在乎。

    但是问题是她在乎,她在乎宋苔的看法,并不想过早暴露身份,宋苔还不能完全接受她的真实面目,至少要再等等。

    等待孢子再成熟一些……

    但是这样下去,她恐怕很难压制住屈凌月的力量。

    而且她还不得不分割出另一部分力量留在庙滩。

    她视线倏地变冷。

    ……

    宋苔洗漱的十几分钟里,她并不知道屈凌月在想什么。

    她吐出漱口水,擦掉唇角的水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奇怪地发现自己看起来状态很好。

    好得有些过头了。

    甚至有些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是刚刚熬过夜,反而像是酣睡了一晚。

    她心情好了些,碰了碰自己的臉颊。

    屈凌月对她笑了下:“先吃饭。”

    宋苔还在意刚才的事,但是屈凌月的态度又自然的有些过分,让她一时分不清该不该生气了。

    她在餐桌前坐下,看向餐桌上的餐食。

    屈凌月今天给她做了几道菜,还有一道蘑菇汤,汤底清淡,但看起来很鲜。

    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味道很熟悉。

    她想了想道:“和曲春君做的很像。”但是又有些微不一样。

    她放下勺子,目光一掃,注意到屈凌月的手指缠着纱布。

    迟疑几秒,她决定暂时原谅屈凌月刚才让她生气的那句话:“你手怎么了?”

    屈凌月笑笑:“只是刚才不小心。”

    宋苔哦了声,还想再问,但突然觉得有些困。

    不仅仅是身体的困倦,更多是一种精神的疲乏,从脑海最深处漫出来,让她提不起精神,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她本来想要叫一声屈凌月,但是正要出声,睫毛抖了抖,顷刻之间失去了意识。

    屈凌月抬眼看她,像是早有准备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她抱在怀里。

    宋苔闭着眼睛,毫无知觉。

    屈凌月抬起头,原本表情平淡的脸上猛然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意,毫不留情道:“废物。”

    这句话是对这个空间里除了宋苔外的另一个人说的。

    ……

    宋苔又做梦了,同样的场景,熟悉的梦境,那棵虬结的大樹,枝干遥遥伸向天际。

    雪白的菌丝缠绕在樹干上。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碰那些菌丝,柔软潮湿的触感。

    上一次的梦境里她没有仔細看过,这次轻车熟路,甚至有些好奇地想要去看清里面的构造。

    宋苔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想要靠近那棵树的中心。

    但是下一秒,她视线一掃,被吓了一跳。

    她看到在树枝上,高高低低悬挂着一个个“尸体”。

    其中一个是瞿风悦。

    被菌丝包裹着凝结在其中,不仅仅是瞿风悦,还有曲风龄,以及她的每个前女友。

    每个人身上都缠着菌丝,这些菌丝蔓延着深入地下,更准确地说,是缠在了那棵高大的树上,寄生着从中汲取营养。

    因为菌丝缠在她们身上过于密集,又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吊着,显得很像一个个白色蚕蛹。

    宋苔一开始有些被吓到,但是很快又对自己的梦境觉得好笑。

    她目光一个个扫过去,这是什么?难道是什么前女友博览会吗?

    她正要继续看,屈凌月的脸突然放大出现在眼前,带着笑意:“宋小姐?”

    她的脚下蔓生出一簇簇茂盛的菌丝,那些菌丝像是一条条細韧的丝线,虽然纤细,但是却带着毫不留情的态度向她袭来。

    ……

    宋苔猛然从梦中惊醒,她试图睁开眼睛,但是眼前仍然一片漆黑,她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被人蒙住了。

    “屈凌月?”她试图着叫了一声。

    她有些不舒服地闷哼一声,拢了下腿,猛地僵了一下。

    她以为是屈凌月的手指,但是下一秒,微凉纤细的触感,绕着她的脚踝轻轻收紧。

    “宋小姐。”屈凌月的声音带着笑意响在耳边。

    一簇菌丝从深处轻轻抽出,沾着刚刚从宋苔身上得到的露水。

    第55章 第 55 章 有妈妈在。

    宋小姐?

    为什么又要这样叫她?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之前屈凌月给她的感觉。

    宋苔努力甩开这种感觉, 挣了挣被紧紧缚住的双手,试探性地地叫了声屈凌月的名字:“先放开我,你又想干嘛?”

    房间内十分安静, 此刻視线被蒙蔽,其它感官就显得格外敏锐。

    屈凌月輕笑一声, 倾身过来:“我想做什么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那些原本缠在她腿上的菌丝也随之向上犹疑,冰凉诡异的触感像是一条条毒蛇, 死死缠绕着她,这熟悉的触感让她毛骨悚然。

    宋苔呼吸一瞬间停顿。

    房间太安静, 她仿佛已经感受了屈凌月的气息逐渐靠近,落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

    宋苔紧张地感受着她的靠近,呼吸變得急促焦虑。

    屈凌月溫热的手掌拂她的脸颊,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宋苔在她碰到自己的那一刹那却不由自主地向后縮了一下。

    屈凌月的手指顿在空中, 没有再继续向前,像是明知故问:“怎么了?我让你很害怕吗?”

    宋苔:“滚开。”

    屈凌月語气有点沮丧:“我没有想要伤害你,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宋苔:“放开我。”

    屈凌月的话被打断,停顿了几秒, 空气重新變得安静而迟滞, 让人难以忍受,她語气突然带上一股委屈:“只有我不可以吗?”

    “你在说什么?”宋苔愣了一下, 即使再迟钝,她也感受到了屈凌月的不对劲。

    屈凌月:“我只是喜歡你而已。”

    “我没有想要伤害你。”她的手指试探性向前,輕輕碰了碰她的额头,“连这也不可以吗?”

    溫热的手掌落在她的额头,明明不算很热,这体溫却像是烫在了她的肌肤上。

    宋苔猛地一縮, 躲开她的手掌,像是被惊醒一般,神色突然有些恍惚。

    这几天和屈凌月的短暂相处让她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习惯当中,逐渐觉得不是问题。

    可是……

    刚才屈凌月的动作又让她猛然惊醒过来。

    屈凌月的体溫,怎么又變热了?

    不对,屈凌月的体温一开始就是热的。

    明明最开始她已经察觉到了屈凌月的不对,每当“屈凌月”用冰凉的手指触碰她时,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她逐渐习惯。

    或者说,虽然屈凌月表现得很不对劲,但是她仍然下意识忽略。

    因为比起眼前的这个屈凌月,她更加喜歡那个“屈凌月”。

    就像此刻,她明明脑海里已经有了答案,仍然放弃了这个疑点,下意识开口问:“你是谁?”

    “我?我当然是屈凌月啊。”屈凌月似乎对她问题感到有些好笑,愣了一下,仍不住笑出了声,“难道你以为我是谁?”

    宋苔抿唇没说话,却表现得更加抗拒。

    屈凌月突然道:“不看看我吗?”

    “很简单,摘下眼罩,你见到我就知道我是谁了啊。”屈凌月若无其事地向她提出这个建议。

    宋苔感受到细韧的菌丝缠在她的腿上,逐渐收紧,这令她浑身发毛的冰凉触感,箍在她的腿根处,存在感极强,让她完全无法忽視。

    “你要做什么?”她差点尖叫出声。

    但是屈凌月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包括那些冰凉的菌丝也一瞬间意识到她的拒绝停止了下来。

    “我不想做什么啊。”屈凌月倾身过来,語气带着笑意,将紧绑在宋苔手腕上的菌丝命令鬆开,而后碰了碰蒙着她眼睛的布料。

    “只是刚才你睡着了,有点担心会吵醒你,所以给你戴了眼罩。”她的語气有些无辜,像是不明白宋苔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是眼罩,但是宋苔却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不安了。

    这是梦吗?

    她梦到了屈凌月,那此刻缠在她腿上的是什么呢。

    这诡异又熟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逃避,不敢取下来。

    她其实脑海里已经有了些答案,此刻缠在她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她见过的,不止一次。

    她努力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强装镇定。

    她隐约意识到,屈凌月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她,而是想要让她意识到某个事实:比如,之前的屈凌月和现在的屈凌月是同一个人吗?

    她向后缩了下,屏住呼吸,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眼罩边缘。

    只要她取下眼罩,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屈凌月就能得到答案。

    但是在这一刻她却退缩了。

    之前的疑点她真的没有意识到了,屈凌月不正常的体温,突然发生改變的性格……但是她选擇视而不见,她下意识去忽略,她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一个人的气质是不同的,是无可取代的,即使伪装得再出色,那些细小的习惯也是无法全部覆盖的。

    即使她再不想承认,也能在脑海里挖出一堆她已经产生过懷疑的细节,更何况,没人会甘心顶着别人的名号和皮囊生活,即使看上去再无欲无求。

    就算是曲春君也不例外,她不自觉地流露出属于自己的特征,不止一次勾起宋苔的懷疑,真的是不小心吗?

    还是不甘心呢?

    可是现在,她仍然选擇逃避,如果什么都没看到,那么她还能选择自欺欺人,所有的一切疑点她都能选择忽视,即使不能也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可以遗忘的细节。

    但是一旦眼罩被摘下,那么一切都变得无可辩驳。

    宋苔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性格,她勉强带上笑意:“不用了,我还有些困……”

    她话音未落,屈凌月的手指却已经伸过来。

    宋苔猛地将她的手指打掉:“走开!”

    雪白的菌丝,和她梦里的一样,不对,或许她早就已经在现实中见过无数次。

    她不想再看见一次。

    “为什么呢?”屈凌月声音在她耳边喃喃,语气低落,“你喜歡的样子我也可以伪装,不只有曲……”

    不只有曲春君,我也可以,那么,你为什么不选择我呢?

    她感受到了曲春君的强力制止,脸色猛然变白,没有来得及将这句话说完整。

    她的脸上出现几分愤恨,看向宋苔。

    即使她再看中结果,但是曲春君顶着她的名字,获得宋苔的喜欢,还是让她不爽,她想要得到宋苔的喜欢,但并不想要这样得到。

    既然曲春君可以,那么她为什么就不可以呢?凭什么?

    宋苔突然打断她,略带强硬道:“你不是屈凌月,你是谁?”

    屈凌月静静地看着她,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我当然是屈凌月。”

    宋苔立刻自欺欺人地反驳:“你不是。”

    “至少我喜欢的屈凌月根本不是你这样的。”

    “我不是还有谁是呢?”屈凌月冷笑一声,像是被刺激到,伸手輕轻捧住她的脸颊,叩开她的唇齿,裹住她的舌尖,呼吸交换。

    宋苔用力挣扎,咬住她的舌尖。

    屈凌月却像是没有痛觉似的,仍然紧紧缠着她不放开。

    “啪——”

    宋苔抗拒地别过头,手指轻微颤抖,因为太大力,甚至指尖都有些发麻刺痛,胸口距离起伏,呼吸急促:“滚。”

    屈凌月动作愣住,感受到脸颊的疼痛,缓缓鬆开她,手指不知何时落在她的脸上,捏住了眼罩边缘。

    宋苔察觉到她的意图,立刻向后缩了缩,拒绝她将自己的脸上的眼罩取下。

    这个薄薄的眼罩,明明如此脆弱,此刻却变成了保护她不去面对现实的厚厚城墙。

    但是已经晚了。

    曲春君想要竭力阻止她,可屈凌月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她看清楚。

    眼前的眼罩猛地被扯下,宋苔没有料到她的动作如此之快,她甚至来不及闭眼就看清了眼前的屈凌月——

    她的脚下是蔓延的白色菌丝,只是她的一半菌丝已经变成了枯败的颜色,但是另一半仍然在垂死挣扎,宛若孤零零枯挂在藤上的惨白枯枝,落了一地。

    让此刻的她显得格外妖异,令人背后悚然。

    曲春君的强力寄生让她被压制,但同时又给她带来了更加强大的力量,但是比起在曲春君的寄生下获得力量,不如现在这样,让宋苔看清她,记住她。

    就像记住曲风龄一样。

    屈凌月脸上出现轻松释然的笑意,目光注视着她,语气破天荒地变成诚恳:“看清楚了吗?我才是屈凌月。”

    “是我。”

    “我知道我讨不了你喜欢,但是至少别把我认错,好吗?”

    “还有,对不起。”

    宋苔一瞬间脑袋空白,呆呆地盯着她,耳边泛起嗡鸣声。

    屈凌月脸色一变,那些菌丝眨眼间被收拢起来,快得像是错觉,语气天然带上几分温和平淡,像是瞬间戴上了一层面具,转换成了另一个人,她神情有些焦急抱歉,道:“刚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这是我新学的魔术,是不是还挺逼真的?”

    “对不起,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应该提前和你说的。”

    宋苔却没有回应,定定地盯着她的脚下,就在刚刚她脚下蔓延出菌丝的地方,那些即将走向枯败的菌丝。

    屈凌月:“菜菜?”

    宋苔突然突然昏了过去,倒在她怀里。

    人在受到惊吓时,身体的保护机制会自动开启,模糊掉那些让人想要忘却的记忆。

    宋苔这次罕见地没有做梦,她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但同时也是空白。

    她感知不到外部的环境,刚才一个接一个的片段在她脑海里闪过,她没有注意到的、刻意忽略的、不愿承认的细节,在她面前飞快闪过,像一张编织完成的大网,将她整个捕捞,沉沉拖进水底去。

    画面最后定格在屈凌月最后的那个轻松释然的笑上。

    屈凌月对她说:“我才是屈凌月。”

    当然,宋苔当然知道她才是屈凌月。

    ……

    宋苔睁开眼睛,大脑一时有些混沌,像是没有成功开机的电脑,一时陷入了迷茫。

    “宝宝?”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苔终于从那些片段中挣脱出来,她睫毛抖了抖,睁开眼睛,看向坐在她身边的宋雪鹤。

    宋雪鹤将她抱在怀里,手掌帮她擦掉额头的汗。

    宋苔有些迷茫地盯着她,下意识地抱紧她。

    宋雪鹤的体温又让她有些恍惚,好像之前的都是她做的梦。

    宋雪鹤的声音也适时在她耳边响起,语气轻松温柔,很轻易地将她不安的情绪安抚下去:“只是做噩梦了,没事的。”

    是吗?真的是梦吗?

    可是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这么真实?

    宋苔盯着她的眼睛,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眼睛,她潜意识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此刻却仍然自欺欺人地松了口气。

    当然是梦,宋雪鹤怎么会骗她呢。

    可是……她抱紧宋雪鹤,迟疑道:“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完,宋苔紧张地抬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她会戳破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心里安慰。

    宋雪鹤停顿了几秒,笑了下,给了她一个满意的回答:“因为和屈凌月吃饭时突然发烧昏倒了,屈凌月给我打了电话,我很担心,把你接回来了。”

    “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吗?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这个回答天衣无缝,根本没有什么可摘指的地方,可是宋苔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仍然怔怔地盯着她。

    或者说,正是因为太过天衣无缝,更显得像是顺从的假话。

    见到宋苔还望着她,宋雪鹤语气温柔道:“怎么了?不相信我吗?”

    “我只是有点害怕。”宋苔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下,将脸埋进宋雪鹤怀里,心跳却仍然不太平稳,低声强调,“梦有点太吓人了,我再不想做那种梦了。”

    这话像是说给宋雪鹤听的,却又说给自己听。

    “再也不想了。”她强调。

    宋雪鹤语气轻柔,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突然笑了声:“当然不会了,有妈妈在。”

    第56章 第 56 章 天蓝色眼睛。

    宋苔睡着了。

    宋雪鹤松开她握着自己的手, 有些无奈地将她衣服上沾着的一缕细细的已经枯败的菌丝拂掉,而后起身。

    一打开门,和门外的屈淩月对上眼神。

    屈淩月, 或者说现在的曲春君。

    屈淩月已经枯败,现在曲春君已经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 她没想到屈淩月在真正爆发的时候力量会让她完全压制不住。

    或許就是因为屈凌月想要鱼死网破,因此她才被死死压制, 只有最后关头才来得及去阻止她的行为,但是为时已晚。

    见宋雪鹤出来, 她问:“怎么样?”

    宋雪鹤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覺的审视和判断,語气和缓:“睡着了,你回去吧。”

    曲春君轉身离开。

    宋雪鹤回头,看向仍然在熟睡中的宋苔, 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安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收回目光,视線无意掠过床头的两张照片, 笑了下。

    ……

    几天后, 午休时间,几个相熟的同事坐在一起吃饭。

    宋苔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菜, 耳边是同事在闲聊八卦。

    她正有些出神,有同事突然看向她,語气有些关切:“菜菜没事吧,之前请了这么久的假。”

    宋苔愣了一下,摇摇头。

    “剛看你好像表情有点不开心,还以为你不舒服。”

    宋苔笑了下, 她剛差点没有想起来同事这关切的目光是因为什么,她早就将曲风龄抛在脑后了。

    “没事。”

    同事盯着她的表情,确认她没什么为难的,扭过头继续剛才的话题,压低声音道:“屈凌月好像退出伞菌乐队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宋苔的动作微微顿住。

    “这个消息还没公布,但是圈内基本都知道了。”

    其他同事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那乐队怎么吧?要解散吗?还是维持原状。”

    “解散倒不至于,据说有新人加入。”

    “但是现在粉丝最多的就是屈凌月吧,突然中途换人,乐队流量会下跌吧,明明现在风头正盛,还挺可惜的。”

    有人好奇:“为什么会突然退出?”

    “说是因为不堪极端粉丝骚扰,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生活和心理健康才决定退出的,之前那几个极端粉丝的消息我也看到了,都已经进家里了,好像是有点吓人。”

    “但是感覺屈凌月不像是那种……这么容易就被吓到的性格吧,之前因为感情问题鬧得腥风血雨人家不也仍然我行我素吗。总感觉这就是个借口,估计是其它原因才选择退出的。”

    “但是搞艺术的精神都蛮脆弱的,也说不好。”

    “也是。”那同事赞同地点点头。

    有人插话:“不过及时退出也挺好的,风头正盛,还虐了一波粉,要不然按照屈凌月这个人设,总觉得之后还会鬧得腥风血雨。”

    宋苔微微垂眸,视線有些心不在焉地落在自己面前的餐盒上。

    “加入的新人是谁?”几句话间,话题又迅速轉移。

    “听说好像姓汪,下午不是有个活动吗,请了不少媒体,会正式公布的……”

    宋苔没心思听后面的内容了,她收拾起餐盒站起身:“我先去休息会儿。”

    “菜菜不吃了吗?”同事发现她表情不太好,“不舒服?”

    宋苔:“没事,只是有点困,你们继续聊。”

    其中一个同事叫住她:“对了菜菜,下午有两个外勤,她们几个负责伞菌乐队那边,我们这边是同公司的一个女子组合,正好约的时间差不多,我们一起去,别忘记了。”

    宋苔点点头。

    ……

    午休结束,大概一个小时后,几个人到达目的地。

    宋苔和其中一个同事负责的是这公司新出道的一个组合,几个成员剛刚参加完选秀,马不停蹄来组合出道了。

    是和伞菌乐队同公司的。

    一群挺活泼的小姑娘,甚至年龄最小的那个才刚刚成年,但是已经练习五六年了,经验丰富。

    因此虽然平均年龄都不大,但是看起来处事已经很老道了。

    这是组合出道的第一次舞台,还挺重要的,公司也算重视,请了很多平台的宣发。

    快到傍晚,忙完工作,宋苔和同事一起准备回去。

    刚下楼走到公司大厅时,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喧闹声,还有保安在维持秩序进行劝阻。

    她好奇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些粉丝找到了公司,手里拿着一些带着伞菌乐队标志的周边,看起来應该是伞菌乐队的粉丝。

    大概是已经听到了些消息,一群人语气激烈:“凭什么?至少凌凌自己出面说明一下吧。”

    宋苔立刻移开目光:“要不我们从后门走?”

    公司有后门,前门走不通,她已经看到了有人闹哄哄地聚集在门前。

    同事拉住她:“等一下,这公司后门不好打车,我们稍微等下,从那边侧门走。”

    这时,粉丝间突然闹出一阵更大的骚动来。

    同事:“那边不是伞菌乐队的几个成员吗?”

    宋苔應声向那边看上一眼。

    几个成员刚从公司出来,不知道是要回去还是要赶下一个行程,没想到被等在楼下的粉丝逮了个正着。

    她收回目光:“我们正好可以走了。”

    两人从侧门出去,她似乎看到人群里有人突然轉头看了她一眼。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细密的斜针,闪着银亮的光。

    两人站在楼檐下,同事看了眼手机:“车还有五分钟,我们等一会。”

    这时,有个人追上来叫住她:“宋小姐?”

    宋苔顿住脚步,转身向后看去。

    经紀人在她面前站定:“宋小姐。”

    宋苔:“怎么了?”

    “没事,只是刚才看到你了顺便过来打个招呼。”话音落下,经紀人又从包里拿出两张票来递给她,叹了口气,“这次有个小型的演唱会,因为换成员,不知道票能卖怎么样,有空可以来看。”

    宋苔没有立刻接过。

    经纪人将票塞进她手里,又说:“之后还可以来乐队玩,反正新加的成员你也认识,大家都是熟人。”

    宋苔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几个乐队成员好不容易安抚了那些粉丝,正准备离开。

    她看向那个新加入的成员,熟悉的面孔。

    那头黑棕色的长发很漂亮,带着光泽感,像是瀑布一样柔顺垂在肩头。

    很熟悉的背影,正在宋苔怀疑自己的眼睛时,那人恰好转过头来,露出了正脸,一双天蓝色的猫眼。

    两人目光遥遥相接。

    汪络?

    宋苔突然愣住。

    经纪人:“我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巧合,本来乐队缺人,我还在愁该怎么办。”

    屈凌月粉丝最多,一旦退出,对于整个乐队几乎是巨大打击。

    就算不想解散乐队,但是屈凌月的个人风格太强烈,一旦加入新成员,不可避免会被比较,就算实力差不多,带着先入为主的滤镜,除非新成员远比屈凌月出色,否则很难应对屈凌月的个人粉丝带来的舆论。

    这对新成员来说也挺不公平的。

    因此本来公司商议的是暂时解散乐队,停止活动。

    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找到了汪络。

    汪络和屈凌月的风格完全不同,实力也不差,这样还稍微让粉丝好接受一点。秉持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暂时让汪络加入了伞菌乐队,替代之前屈凌月的角色。

    “宋小姐?”

    宋苔猛地回过神来。

    经纪人还以为她早就知道了,毕竟两人不是朋友吗,因此现在看到宋苔的表情,她有些惊讶道:“你不知道吗?”

    汪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菜菜?”

    宋苔下意识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经纪人本来还想继续聊,但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立刻道:“有空记得来看,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汪络哦了生气,歪了歪头,手里早有预料地握着两把伞:“雨下大了,你们需要伞吗?”

    宋苔:“不用了。”

    汪络将手里的其中一个伞递给同事,另一把却仍然握在手里,没有递给宋苔,而是自顾自地打开。

    宋苔:“不用……”

    汪络已经站在她身边,将伞举过她的头顶。

    同事扫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立刻道:“车到了,我先回去,你们也快点啊。”

    宋苔比她要高一点,微微垂眸看向她:“要不我来撑吧。”

    汪络:“没关系。”直接拒绝了她。

    宋苔没再说话。

    雨水斜斜落在伞面上,又汇集般从伞面上滚落。

    虽然汪络已经尽力举高了,但是两人身高差距是事实。

    虽然不至于让宋苔很难受,但是因为伞过低,视线轻微受阻,让她感觉很闷,物理意义上的压抑。

    又走了几步,宋苔忍不住,直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伞,握住伞把:“我来吧。”

    汪络这才侧头看她,却没有松手。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接。

    那双眼睛很轻地弯了一下,汪络这才将伞递回给她:“好吧,你来。”

    伞被交接时,两人的手指轻碰,又飞快分开。

    气氛有点尴尬,或許是因为两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半生不熟的人最害怕单独相处时的尴尬。

    也或许是因为之前每次的见面相处中,都是汪络对她主动,现在汪络不说话,她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了。

    停顿几秒,宋苔随口找了个话题,也是她最好奇的问题,道:“我不知道你居然还会玩乐队。”

    汪络:“当然,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毕竟菜菜也没有想要了解我。”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带着莫名其妙的情绪。

    宋苔没说话,这句话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几天没见,她突然在汪络身上感受到一种浓重的陌生感。

    她也说不好,单单是汪络会玩乐队这件事就超出了她的预料。

    也对,她本来就没有了解过汪络,她对汪络的了解来源于陈聆对她只言片语的描述,以及几次短暂相处中,汪络乐意对她展现的那一面。

    或许汪络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同事已经坐上车,开着车窗招手叫她:“菜菜,快上来,雨越来越大了。”

    宋苔回应了一声,一转头却发现汪络已经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但是伞还在自己手里。

    濛濛雨丝轻微模糊了视线,她看向同事,又看向汪络的背影,犹豫几秒,收起伞上车。

    刚关上车门,车辆还没启动,旁边的同事突然碰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向窗外看。

    汪络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着急地向她跑来,头发已经被打湿,湿淋淋地粘在背上,眼睫上也沾着水,连同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都好像被淋湿了,变得雾蒙蒙的。

    汪络趴在车窗上看着她,有点急又有点气,没有料到宋苔真的会不管她,眼睁睁看着她淋雨:“菜菜,我没有拿伞欸,你怎么不关心我?”

    第57章 第 57 章 带她回家。

    几分钟后, 车辆正在隨着车流向前行驶,车内气氛寂静。

    宋苔,目光落在前方。

    在后视镜中, 和汪络的目光相接。

    她移开目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稀里糊涂就让汪络上车了。

    同事坐在副驾, 扭头朝汪络的方向瞥了一眼,翻了翻自己的包, 递过来一小包纸巾:“我这里有纸巾,先擦一下臉吧。”

    汪络接过纸巾, 臉上帶着笑意:“谢谢。”

    同事好奇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新加入伞菌的鼓手。”

    汪络睫毛还沾着雨滴,笑容浅浅,看不出敷衍,因为长相可爱,反而显得很亲和温柔:“是啊。”

    “那我能问一下吗?屈凌月到底是为什么退出啊?”

    汪络摇头, 眼神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加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我知道的可能和你一样多。”

    汪络笑了下,眼睛轻轻弯起, 更显得无害了:“不过我猜测可能身体不太好吧。”

    不对, 其实是死掉了。

    宋苔一言不发,听着两人聊天。

    汪络头发有两缕濕漉漉的贴在臉上, 明明纸巾就握在手里,却没有擦掉臉上的水渍。

    宋苔終于忍不下去了:“先擦一下脸。”

    汪络立刻转头看向她,有点开心道:“菜菜終于主动理我了。”

    说完她脸又垮下来:“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意我呢,刚才看到我都不理我。”

    “我没拿伞你也不关心我,让我淋雨。”

    宋苔皱眉。

    不是汪络自己要走的吗?连招呼都没打,为什么又反过来怪她没有主动在意到她的情况。

    现在还用一种帶着暗暗埋怨的语气和她说话。

    “我开玩笑的。”汪络笑起来, 眼睛亮亮地盯着她看,“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了,有点想你。”

    “我刚才本来只是想試試菜菜会不会在意我,结果真的根本不在意我,好吧。”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汪络向她撒娇道。

    宋苔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汪络是想假装矜持,结果她根本没看出来。

    她心头奇怪的感覺稍稍放松了些。

    汪络仍然盯着她看,眼睛亮亮的,好像期待她说点什么。

    不说话很尴尬,但她从头到尾都不想影响两人的感情,更害怕掺和进两人的感情当中。

    于是宋苔思索着,问道:“陈聆最近怎么样?”

    汪络立刻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好像有点介意她等了半天结果宋苔却只关心陈聆,她不甚在意道:“挺好的啊。”

    宋苔又问:“那你们现在怎么样?”

    不过她问出口之后立刻感覺自己不应该这么问,因为汪络的表情不对。

    汪络眼神闪了闪,笑意变得有些勉强,垂下眼睛轻声道:“也挺好的啊。”

    话虽然这么说,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的无措,她在撒谎。

    她本来想问是还没和好吗?陈聆的问题吗?还有跟我有关係吗?

    但是又覺得很难说出口。

    自从上次汪络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没有主动联係过陈聆。

    因为总感觉怪怪的。

    她知道汪络的话并不能全都相信,只是一面之辞,况且汪络的的语气也不算真诚。

    而且她和陈聆从小一起长大,和汪络才认識没多久,她本能会偏向更信任的陈聆。

    不过即使她明白,还是下意識受到了汪络那些话的影响。

    汪络突然转头看她,一时兴起道:“我本来就是要回去,菜菜跟我一起吧?”

    宋苔隐晦问道:“你们现在还住在一起吗?”她本来是想问上次之后两人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吗?但是她看了一眼表面安静,实则目光如炬准备听八卦的同事,最终还是没有直接问出来。

    “我们一直住在一起啊,而且我也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汪络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侧头看向窗外,语气淡淡,没什么情绪。

    什么叫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那之前她和陈聆同居前一直住在哪里?

    宋苔疑惑了几秒。

    但是汪络好像就是隨口说的,也没有要给她解释的意思。

    因为同事在场,宋苔也克制住自己的想要发问的想法。

    “陈聆看到你来肯定会开心的,她最近都不想理我,但我也讨厌她。”汪络手指在车窗上戳了戳,冷哼了一声。

    手指的温度融化了车窗上的薄薄雨雾,水滴迅速向下汇集,在车窗上拉出一道水痕。

    乍一听是厌恶和责怪的语气,但又仔細听后汪络过于轻柔的语气又让人觉得有点像是在抱怨亲近的伴侣。

    “为什么?”宋苔很奇怪,明明上次汪络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怀疑陈聆对她的感情有问题,即使不介意,正常人都不会这样主动邀请她回家吧。

    汪络好像有点不懂:“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是好朋友嘛。”

    “反正她现在看到我也不开心,不如让她看到你。”汪络说得十分真心实意。

    “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回去吧,好不好?”

    宋苔皱眉,看向汪络:“这句也是在开玩笑吗?”她的思绪被这句话弄得有些混乱。

    一段时间不见,她发现已经有些捉摸不透汪络的话了。

    明明上次见面时,汪络还在对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暗示陈聆对她抱有友情之外的感情。

    可是现在又能无比自然地开口抱怨陈聆,用一种很亲近的语气,甚至还邀请她回家。

    这两个人她到底应该要相信谁。

    汪络:“当然不是开玩笑,我希望菜菜来玩。”

    宋苔:“不用了,我很累,而且我不想。”

    这句是拒绝,但也是实话,她最近总觉得有些累,是身体上的疲乏,也影响着她的精神,导致她最近总是想要睡觉,也有些缺乏精力。

    汪络脸上的笑容立刻落下,不太愉快:“好吧。”

    到了公司,同事还需要取些东西,率先下车。

    宋苔也下车,正好宋雪鹤叫司机来接她。

    车里终于少了一个人,宋苔稍微放松了一些。

    其实刚才她很害怕汪络会突然说出一些更加細节的私事来。

    汪络既然已经加入伞菌乐队,那么任何私事说出来都很可能被传出去的风险。

    这么一放松下来,宋苔立刻感觉到自己有些困倦。

    她看了眼窗外,雨势稍稍变得小了些,但仍然在下,雨天路滑,天色也比平常暗得早一些,她问汪络:“你自己可以回去吗?或者陈聆现在有空吗,让她来接你。”

    她其实也可以随便将汪络送回去,但是她不想再掺和进两人之间了。

    汪络垂着眼睛没回答。

    宋苔等了一会,疑惑地看向她。

    汪络突然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宋苔原本困倦的精神立刻清醒了过来,坐直身体。

    汪络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轻飘飘扔出一个炸弹。

    宋苔张了张嘴,有点想问些问题,一时在冲击下又不知道问些什么。

    刚才汪络其实已经表现出一些端倪,但是她又邀请自己回家,这说明两人还在同居,但汪络又说自己无处可去,宋苔脑袋很混乱:“可是……”

    汪络突然打断她,眼巴巴看着她:“你可以收留我吗?”

    什么叫收留?这词用得也很诡异。

    她记得在陈聆之前的描述里,汪络一直忙于事业,虽然之后见了面发现汪络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但是不至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而且……

    宋苔:“你不是加入伞菌了吗,她们不是有工作室吗?你应该能住在工作室里。”

    汪络语气低落:“但是最近粉丝闹得很厉害,粉丝不光去了公司,还有工作室,我没办法住。”

    宋苔勉强找回理智:“但你为什么还和陈聆住在一起?什么时候分手的?”

    汪络有点不想解释:“我不想说。”

    宋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汪络有点失望:“那算了,我还是下车吧。”

    她很硬气地做出要下车的,但是下一秒,汪络不情不愿地转身看她:“你能不能帮我打车,我只有手机,没有钱。”

    今天汪络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超出她的预料。

    她们之前还一起去看伞菌乐队的演唱会。

    汪络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主动开口:“之前都是陈聆给我的,但是现在她看到我就生气……”

    宋苔愣了一下,突然有点头疼。

    陈聆会对女朋友这么差吗?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按照她对陈聆的了解,她觉得陈聆应该不是这种人。

    她现在更倾向于两人仍在闹矛盾,刚才汪络说得那些话不像是和陈聆完全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只会不在意,不会说那些带着情绪的话。

    汪络对她撒娇:“要不今晚我还是跟你回去好不好?”

    这句目的性极强的话让宋苔突然清醒过来,她脸色忍不住冷淡下来:“你是不是还在骗我?或者说这几句也是玩笑话?”

    她已经不知道汪络和陈聆谁说的才是真话了,她也不想听了。

    情侣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去。

    宋苔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名火。

    上一次她以为两人的感情出现问题去安慰陈聆,结果发现是自作多情还不够吗?

    “这跟我没关系。”她语气有点冷。

    汪络脸上忍不住出现几分委屈,盯着她看,确认她是认真的,抿了抿唇:“好吧,我不跟你说了。”

    宋苔补充:“以后也不要跟我说。”

    汪络愣住,脸上的表情冷却下来:“停车,我下车。”

    宋苔:“司机停一下。”

    “对不起,麻烦你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汪络推开车门,脸上表情平静,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玻璃上,天色渐暗,道路上的车辆流光,周围亮起的路灯,每处光源都在玻璃上雨滴的折射下变成一个个刺眼的光斑,将汪络的身影无形裹挟其中。

    汪络看起来是在说真话,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前走。

    宋苔原本想要让司机继续开车,但是她犹豫几秒,还是开口叫住了汪络:“等下。”

    外面还在下着雨,天色渐暗,很不安全。

    “你要这样走回去吗?”宋苔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跟菜菜没关系。”汪络把她刚说过的话还给她,语气冷淡。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问这个问题,宋苔将车窗升上去。

    但在车窗升上去的那一刹那,汪络却又突然回头看着她,眼神带着隐含的期待。

    像是在问真的就不管她了吗?又像是期待着宋苔直接把她带走。

    就像当时她第一眼看到汪汪一样,可能是瞳色的原因,那一刻,汪络的眼神和汪汪太像了。

    宋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下一秒,车辆在雨中毫不留情地疾驰而去,在她身边溅起水花。

    汪络盯着那辆车,很快垂下眼睛,用脚尖踢了踢水花。

    两分钟后,在她身边缓缓停下。

    汪络眼神亮了亮,却口是心非地轻轻哼了一声,故意继续往前走。

    “汪络。”宋苔开口叫住她。

    汪络装别扭没听到。

    宋苔又叫她一声。

    汪络这才肯停住脚步,转身看她,睫毛被雨打濕,语气别扭:“菜菜要干嘛?”

    宋苔:“如果你今晚不想回去的话可以在我那里暂住。”

    汪络眼神雀跃了一下,语气还有点委委屈屈的:“真的吗?”

    “只是今天暂住,我没有其它意思,而且我一会儿会和陈聆打电话说……”宋苔点头,着重强调自己没有其他意思,也并不会多留汪络,只有今天是例外。

    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留下汪络,她只是暂时替陈聆负责,她这样说服自己。

    不管怎样,她和陈聆从小一起长大,就算陈聆和汪络真的分手,她也是通过陈聆认识的汪络,就算以后不是朋友,现在这样将汪络扔在路边也有点过分。

    但是她话还没有说完,汪络突然扑上来抱住她,两只手臂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

    车内空间狭窄,她被汪络扑倒,这样的距离太近了,超出了一般朋友的距离,显得过于亲密。

    汪络的发丝似乎还无意蹭在她的脖颈间,被雨淋湿的发丝,除了多了一股雨水潮湿的气味,还无形中将她头发上原本的气味千百倍放大扩散,传进鼻腔。

    这种过于亲昵的动作,让宋苔瞬间觉得警惕起来。

    宋苔伸手想要将她推开,她按住汪络的肩膀,试图将她推开:“不要靠这么近……”

    汪络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她。

    宋苔愣了一下,没说完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间了。

    汪络看着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湿湿的,像是被水洗过的宝石,泛着剔透漂亮的光。

    宋苔终于意识到,汪络在哭。

    第58章 第 58 章 陈聆吻她的手指。

    狭窄的空间里, 夹杂着雨水的潮湿和汪络身上的气味,混杂着一齐扑向她的鼻腔。

    并不难闻,但是却罕见地呈现出某些侵略性。

    宋苔没有犹豫地将她推开, 松了口气,从手边抽出纸巾递给她:“先别哭了。”

    汪络直起身, 迅速用手背将眼泪擦掉,对她眨眨眼睛:“没有哭。”

    宋苔:“……”

    那是鬼在哭。

    “一会儿我先送你过去。”

    她虽然表情还是有些冷淡, 但是语气和缓了很多。

    人总是会不自覺地想要去帮弱势的一方,虽然宋苔对汪络的话还有所怀疑, 但是不妨碍此刻她因为汪络的表现动摇。

    眼泪有时候是很有用的。

    至少对于宋苔来说,在不知不覺间,她心里的天平已经向汪络的方向偏移了些。

    宋苔说暂时可以住在她那里当然不是指宋雪鹤那里,而是她和之前和曲风龄住的那个家。

    正好房间刚刚打掃过,宋苔没想到能在此刻派上用场。

    大约几十分钟后, 两人到达目的地。

    宋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打开房门,房间内被清掃得很干净,床品什么也是刚换的。

    是宋雪鹤叫了阿姨来打扫的。

    宋苔打开门, 看向对面的那扇门, 视线有几分迟疑的停顿,而后看向汪络:“进来吧, 你今晚可以先住在这里。”

    “你刚淋雨了,可以先去洗个澡。”她说完拿出手机,“正好我给陈聆打个电话说一声。”

    汪络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立刻听她的话去了浴室。

    指尖轻触屏幕,宋苔翻到陈聆的电话号码,她最近都没有和陈聆联系过。

    电话拨通, 对面一时没有接。

    她站在门边,视线无意识地飘向对面的门。

    对面的门十分安靜,像是最近一段时间根本没有人住过。

    自从上次之后,屈淩月消失得很干脆。

    宋雪鹤没有和她说,她也没有主动问。

    她心里一直在逃避回忆那天的事情,也一直逃避和屈淩月有关的词汇,好像只要她不去认真想,有些事那就是没有发生过。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真的有些記不清那个“夢”的细节了。

    恰好在此刻,电话那头,陈聆接通了电话,声线透过电流声的浸润,顯得有些疲惫:“菜菜?”

    宋苔很快回过神来,将目光从那扇门上移开。

    陈聆的声音带着些笑意:“怎么了?打电话来又不说话?”

    她的声音和语气都十分自然,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宋苔的態度不对,也没意识到这段时间宋苔对她的刻意疏远。

    宋苔犹豫了几秒:“我今天碰到汪络了。”

    “太晚了,而且今天下雨了,她暂时留在我这边住,就一晚。”

    陈聆沉默几秒,听不出什么情绪:“现在是和在我商量?”

    宋苔:“不是,只是和你说一声。”

    陈聆无奈地笑了声,因为疲倦,声音有些轻,透过听筒的电流声传递,添了几分随意的慵懒磁性:“好。”

    “还有吗?”

    宋苔:“只有这件事。”

    陈聆嗯了声。

    宋苔其实有点想和她说点其它的话题,但是又没想好要说什么,一时没挂电话。

    但没想到陈聆也没挂电话,气氛安靜,落针可闻的地步,她听到陈聆的呼吸声平稳地从另一边传来。

    在这种氛围里僵持了一会儿,陈聆先开口:“有事给我打电话。”

    宋苔嗯了声,电话下一秒被挂断。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说实话,宋苔刚才已经将信任倒向了汪络,大概是陈聆的態度太淡定,短短几句话,她忍不住又怀疑起汪络话语的真实性。

    她握着手机,有点生气地呼了口气,心里忍不住吐槽一句,自己怎么是个墙头草啊。

    她收起手机,转身准备查看汪络有没有洗完澡,她要走了。

    但是目光又下意识落在对面的那扇门上。

    她强迫自己移开,彻底关上门。

    汪络很爱干净,已经至少十几分钟了。

    她还以为会很快,她很想立刻就走,但是即使浴室门阻隔,她能听到浴室里的水流声。

    她在沙发上暂时坐下,按耐着性子等。

    脑海里还无意识地回忆着刚才和陈聆的对话,自己好像刚才和陈聆可以聊聊汪汪的话题。

    她百无聊赖地想着,大概是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又或者是因为她现在熟悉的环境里,因此在坐在这里没多久,困意很快漫上,她睫毛颤颤,无知无觉地闭上眼睛。

    思绪平缓飘荡,她又梦到了屈凌月。

    但是又不太一样的屈凌月,屈凌月身上的菌丝几乎已经看不出任何生机,枯败,奄奄一息地垂落,像是进入秋季的落叶,显得很糟糕。

    屈凌月抬手抚摸她的脸颊,手指是温热的。

    宋苔没有躲开,或者说,她根本没有要躲开的想法。

    很奇怪,大概是因为这次的梦相比于上次的“夢”让她本能感覺到无害,她这次反倒平静许多,甚至都感觉不到害怕和抗拒,还盯着屈凌月身上的菌丝看。

    直到那些菌絲向她的方向伸过来。

    ……

    那菌絲纠缠着,挤压着,竭尽所能地搜索着所有能够舔舐的地方。

    氧气几乎都被剥夺,被顺势吞咽下去,唇肉被碾得艳红。

    宋苔被迫仰起头。

    有人坐在她的腿上,手掌握住她的后颈,带着倒刺的舌舔舐搜刮过她的唇。

    一只长而有力的尾巴,布满绒毛,柔软地缠住她的腰,带着一簇黑毛的尾巴尖勾住她的手腕。

    宋苔被这样过分的束缚弄得无法呼吸,她猛地惊醒,睁开眼睛,胸口起伏,看到了汪络近在咫尺的脸,正在盯着她看。

    宋苔被吓了一跳,猛地向后躲避。

    汪络露出受伤的表情。

    “我要走了。”宋苔下意识碰了碰自己发烫的唇,闭了闭眼,有些心不在焉地站起身,还没从刚才的梦中彻底回过神来。

    她强迫自己看向汪络,还没忘記自己等在这里的目的:“哦对了,卧室的床品都是刚换的,你可以睡卧室,或者睡沙发也行,都可以,看你喜欢。”

    汪络啊了声,有点失落,伸手想拉住她:“菜菜不留下吗?你可以抱着我睡。”

    “不要开这种玩笑。”宋苔现在受到那个梦的影响,不想和她多说这个话题。

    汪络睁大眼睛看她,见到坚持,不情不愿道:“好吧。”

    宋苔要开门離开。

    汪络紧紧跟在她身后,脸上的不开心已经有些具像化,盯着她離开。

    宋苔忽略她的目光,去按电梯。

    电梯很快就到了,刚才睡着又惊醒的缘故,她脑袋有点进入深睡眠又被强行唤醒后的昏沉。

    电梯门缓缓关闭,她没注意到汪络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汪络的长相其实有点偏幼态,圆圆的猫眼,总给人一种比生理年龄偏小的感觉,眼神也软。

    此刻在灯光下,这双蓝色眼睛泛出几分锐利的笑意。

    真的像一只猫,像是一只正在狩猎的猫。

    ……

    宋苔下楼,发现雨已经小了很多,但仍在淅淅沥沥地向下飘,风一吹,甚至有些冷意。

    宋苔有点冷地抱住胳膊,感觉被风吹得清醒了几分。

    她揉了揉额头,这里没办法长时间停车,司机停在了车库里。

    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司机出来,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就停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位置。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女人的脸在车内灯光的烘托下,顯得十分清冷内敛。

    宋苔迟疑道:“陈聆?”

    女人张张唇:“上来。”

    两分钟后,宋苔坐上副驾。

    陈聆伸手碰了下她发凉的手指,立刻将车内的空调关掉,笑了下,随口道:“还冷吗?可惜我的外套你还没还我。”

    宋苔也想起来了,那是陈聆上次送她回家时车里没伞,用外套帮她挡雨,应该还在房间里放着,她忘记还给陈聆了。

    不过她立刻道:“那你有点小气了,一件外套还记我这么久。”

    这句话说完,宋苔自己先愣了一下。

    她好像好久没有和陈聆这么单独自然地相处了。

    陈聆反倒没有察觉,转头看她,突然问:“汪络在上面?”

    这还是宋苔第一次在陈聆口中主动听到她对汪络类似关心的话。

    “对。”宋苔也学着她的动作看向楼上,亮着灯光的窗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她好像看到有人正站在窗边向下看。

    现在车里倒是不热,但是不开空调没有换气又有些闷,陈聆将她那边的车窗降下一些,让风吹进来。

    “我有点口渴。”宋苔有点不舒服。

    陈聆将自己手边的水拧开,递给她。

    陈聆笑了下,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苔毫无察觉,抿了下微微被水沾湿的唇。

    陈聆毫无感情色彩地进行扫视观察。

    宋苔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分明已经在她身上闻到了另一个人的气味。

    她抬起手,在即将碰到她时,又悄声收回了手。

    宋苔喝完水,拧紧瓶盖,一抬眼,对上了陈聆的目光。

    “干嘛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宋苔被她的目光看得疑惑,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陈聆:“没有。”

    宋苔哦了声:“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突然来了?而且还知道我在这里?”

    “你是来找汪络的?”她说着说着恍然大悟,自以为明白了陈聆的意思,“对吧?”

    陈聆却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宋苔等了一会儿,疑惑地抬手戳了戳她的手臂:“怎么不说话,我说的对吗?”

    陈聆突然顺势握住她的手,在她指尖落下一个吻。

    轻飘飘的吻,没有什么实际重量,让人指尖发痒。

    宋苔被她的动作弄得大脑一片空白,呆楞着看着她,无措地蜷缩指尖。

    第59章 第 59 章 只把你朋友。

    宋苔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你……”

    车内灯光昏暗, 淅淅沥沥的雨带来潮湿的气息,几絲雨水透过陈聆那侧半开的车窗飘进车内,落在陈聆的肩上, 打湿了衣服。

    气氛变得沉默诡异。

    宋苔张了张嘴,思绪都被她这突然的举动给冲亂了。

    陈聆扭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没给她反應的机会:“雨又大了,我送你回去。”

    手指尖被温热柔软的唇贴上的感觉如此清晰, 她握住自己的手,侧头看向陈聆。

    陈聆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目视前方,长睫上有光线跳跃,她的态度十分淡定,甚至称得上是坦荡。

    好像刚才那个擦过她指尖似有若无的吻只是宋苔自己的錯觉。

    陈聆是什么意思?

    但还没等她做好准备开口问,车子停下。

    陈聆摸了摸她的头, 笑了声:“早点睡,晚安。”而后收回手。

    所有的举动都很克制,边界感明晰,和她们平时相处的距离没什么两样, 除了刚才那个似有若无的吻。

    是吻嗎?

    明明刚才宋苔还算确定, 但是此刻因为陈聆过于淡定的表现,又让她产生了几分动摇, 或许不是?陈聆應該不是那个意思。

    她哦了一声,撑着伞心不在焉地下了车,下意识回头看向陈聆。

    隔着雾蒙蒙的雨絲,陈聆对她笑了下,对她招手。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思考刚才陈聆的举动。

    她垂眸, 突然看见自己衣服上掉下了一根毛发,她顿了下,疑惑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在自己身上的毛发,分别在腰部的位置和胸口的位置。

    她仔细打量,这些毛发根部是金色,上面是棕黑色,和汪汪的毛色很像。

    但是她最近没有去看过汪汪啊。

    也许是陈聆身上的猫毛不小心沾到了她身上?她胡亂猜想了一下。

    想起陈聆,她手指蜷缩,立刻又想起刚才那个手指吻。

    她将脸靠在枕头里,忍不住去想。

    陈聆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一会儿觉得陈聆的举动太过亲密,可是一会儿又觉得这没什么,是朋友间的正常互动。

    朋友比伴侣关系要更加稳固,不知不觉她和陈聆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她不知道其它朋友之间應該怎样相处,但是她和陈聆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相处距离。

    最开始她偶尔会觉得陈聆对她好得太过亲密,但是很快又会推翻,觉得是自己的錯觉。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所怀疑,但是后来就习以为常了,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她觉得陈聆就是这样的性格,略微亲密些的举动她也会视作是朋友之间正常的举动。

    可是现在发生的事情又太巧合了。

    她有些自恋地想,陈聆刚刚和汪络分手,并且两人的分手极有可能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吧?她又开始怀疑。

    她丧气地靠在枕头上,随手扔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发来消息。

    她拿起手机,居然是曲春君。

    她看清楚发消息的人,立刻惊讶地坐直了身体。

    这还是曲春君第一次主动给她发消息。

    这段时间她乱七八糟的,有些混乱,好久没有和曲春君聊天了。

    曲春君也没有主动找过她。

    不对,还是有一次的,有天早上她起床,看到曲春君在清晨给她发了又撤回的消息。

    但是考虑到曲春君的性格,她觉得应该是不小心点错了……吧。

    她心里进行否认,但是脑海里却下意识浮现出屈凌月的脸。

    她睫毛垂下,克制住自己想要继续想要向真正的事实探寻的想法。

    曲春君给她发的这条消息语气十分平淡,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通知意味,提醒她下个星期记得去庙滩。

    宋苔都差点要忘记这件事。

    她给曲春君回复了一句好的。

    想了想,然后又试探性地分享了一个视频过去。

    她看到上面立刻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但是她等了一会,曲春君没有回复她。

    ……

    几天后,伞菌乐队停止活动一个月之后的首场演出,在一个小型的场馆,算是试水。

    宋苔应经紀人邀请去看。

    上次经紀人虽然说担心票卖不出去,但是当天的情況恰恰相反,大概是屈凌月退出的原因实在让人伤心,因此非但没有卖不出去,反而在粉絲间激起了几分自虐式的风潮。

    不光票秒空,甚至还有不少粉丝等在了场馆外,似乎还抱着屈凌月能够回来的希望。

    宋苔理解不了这种想法。

    这种群体将个人的错误自发地揽在身上,这着实让人不能理解。

    但是这意味着汪络的这场演出应该会更不顺利。

    因为很多粉丝希望屈凌月回来,自然而然就会排斥汪络这个所谓的鸠占鹊巢的“替代者”。

    经纪人给她的票还是前排,但因为场地偏小,不可避免地观众席的位置距离舞台也偏近。

    进场馆之前有安检,因为害怕出现意外。

    但是没想到还是出现了意外。

    在第二首歌响起的时候,宋苔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一句什么,然后一声闷闷地嗵的声响,随后是有东西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旁边有人惊呼一声。

    周围粉丝突然都静了下来。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宋苔心头一突,下意识看向汪络的方向。

    汪络坐在台侧的鼓后面,手里还握着鼓棒,旁边不远处扔着一瓶飲料。

    汪络轻轻皱了皱眉,被那瓶飲料砸到的地方明显已经破皮,一道血印从額头缓缓流下,显得格外惨烈。

    有不少粉丝惊呼出声,台下原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情況的粉丝此刻也纷纷向汪络的方向看去。

    就连几个队友都发现了不对,看向了汪络的方向。

    刚才一时冲动往舞台上扔饮料的那个人此刻也瞬间心虚起来。

    大约有十几秒的空白,全场安静,都在等待着汪络的反应。

    在这种情况下,汪络表情却十分淡定,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她抬手随意将額头上的血抹掉,很平静地握着鼓棒,身上居然有屈凌月在舞台上的几分影子,敲响了第一个鼓点。

    其它队友立刻跟上她的节奏。

    但是宋苔没什么心思去听了,她盯着汪络。

    那瓶饮料是未开封的,甚至还是大容量饮料,直接扔了上去,直接将额头砸破,留下了一道伤口,因为伤口不小,因此留了不少血。

    等宋苔赶到后台的时候,就看到汪络坐在椅子上,脚边的垃圾桶里扔了不少带血的纸巾。

    没人想到汪络居然坚持了一整场,到后面连导播都不敢将镜头切给汪络了。

    因为汪络脑袋上顶着一脑袋血,这场面显得实在太吓人了。

    好在现在血已经止住了,看起来吓人,但好在伤得并不重,经纪人找了冰袋帮她冰敷,也有工作人员已经去调监控了,因为今天这个不仅仅是事故了,已经涉嫌故意伤害。

    见宋苔进来,汪络立刻仰起头,眼巴巴看着她:“菜菜。”

    她额头上的血有一道干涸的血印还没有擦干净,再加上这样的眼神,一时显得更可怜了。

    宋苔迟疑几秒,还是心软,对经纪人说:“我来帮她吧。”

    经纪人将手里的冰袋递给她。

    宋苔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冰袋,帮她敷上:“怎么样?难受嗎?”

    汪络:“还好,但有点头晕。”

    她又道:“我能靠着你吗?”

    宋苔想要拒绝,但是见到汪络一直盯着她,很可怜的样子,还是选择同意,朝她那边挪了下,方便她靠过来。

    汪络心满意足地靠过来,抱着她的腰,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突然开口:“那天晚上是陈聆把你送回去的对吗?”

    “你看到了是吗?”宋苔立刻想到她那天晚上在窗边看到的人影,原来不是错觉,真的是汪络在看。

    她立刻解释:“只是意外,我不知道陈聆会突然过来……”

    汪络抱紧她,打断她的话,笑了笑:“不用跟我解释啊,菜菜跟谁一起都是你的自由。”

    她话虽然这么说,甚至还带着笑意,但是语气却带着几分口是心非的不愉快,甚至故意扭头不看她。

    宋苔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垂眸看着她的发顶,若有所思。

    汪络的性格根本不是一直在她面前表现得这样。

    刚才在台上的表现也证明汪络要比她表现得更加有主见,也更冷静。

    那为什么汪络要在她面前这样表现?

    从见第一面起,汪络就对她表现出了超出一般人的亲近和好感,她一直没有怀疑过,之前也根本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以为汪络的性格天生如此。

    但是……现在她确定汪络根本不是这个的性格。

    所以,为什么呢?

    她思绪停顿片刻。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

    现在,她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成型的想法,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汪络一直以来对她做出这种态度的原因。

    她想,大概是出于一种报复怨恨心理。

    其实她早就隐约意识到,汪络对她表现出的亲近,或者说她以为的“亲近”,总是夹杂着一种隐约刻意的炫耀,不管是之前陈聆开车时她趁着熟睡亲自己,还是其它细节,只要有陈聆在场,汪络都有种故意做给陈聆看的感觉。

    而她都意识那天晚上汪络在看着她们,陈聆难道意识不到吗?

    这样,陈聆的异常举动也有了解释。

    所以那天晚上,陈聆的那个手指吻,其实也是做给楼上的汪络看的吧?

    虽然有些复杂,但是这个逻辑很合理。

    两人都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下呢?

    宋苔迟疑几秒,叫了声她的名字:“汪络。”

    汪络靠在她怀里,立刻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宋苔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犹豫着开口:“其实你不用这样……”

    而且她也不想再夹在两人中间了。

    汪络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宋苔斟酌词句,抬手将她额头散落的头发拨在耳后,想要让自己的话尽量显得委婉:“我只是将陈聆当朋友,我相信陈聆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

    听到陈聆的名字,汪络脸上的笑意落下,歪了歪头,眼神盯着她看。

    她的反应让宋苔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她迟疑了下,忽略自己内心下意识的想法,想一次性将这件事解决掉,于是她用一种安抚的口吻对汪络强调道:“我不清楚你和陈聆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我和陈聆之前就没有在一起,之后也不可能有任何超越友情的关系。”

    汪络眼神闪了闪,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听到宋苔的下一句话。

    “当然,和你也是,我也把你当朋友,和陈聆一样。”

    第60章 第 60 章 尾巴。

    其实, 在说完那些话,宋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第一反应并不是关注汪络的表情, 而是自己心里的感受,她感受到了一种如释重负。

    虽然现在陈聆并不在场, 但是说出这些话还是讓她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几天她总是去揣测陈聆那天晚上手指吻的意图,但是现在她輕松多了。

    刚才那些话与其说是说给汪络听, 一定程度上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说服和确认,讓自己心里舒服。

    但是汪络脸色不太好, 直勾勾地盯着她,叫了声她的名字。

    正好经纪人刚刚安排完其它问题,推门回来,虽然汪络额头上的血止住了,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帶汪络先去趟医院检查, 确认没有问题才能放心。

    宋苔看了眼经纪人,学会了陈聆那招,没有给她时间,下意识转移话题:“先去医院, 你头上的伤口最要紧。”

    汪络不情不愿地看了她一眼, 将没说完的话咽下去。

    ……

    汪络额头上包扎着纱布,流了不少血, 但是好在伤口不算深,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问题了。

    经纪人来问她的意见,要不要继续追究那个动手的人的责任。

    虽然已经报警,但因为汪络的伤不严重,那个动手的粉絲也不会有什么事,口头教育就放开了。

    两者的舆论地位不同, 一般都是輕拿輕放,就像之前公司有不少极端粉絲上门,但是樂队成员也只是躲开,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办法去阻止。

    而且强行追究到底也有可能引发大众反感。

    毕竟是站在聚光灯下的职业,有些时候,这些也是这个职业所要承担的一部分。

    公司那边的意思就是轻拿轻放,不继续进行追究。

    汪络点点头,语气不太在意道:“没关系,反正伤得也不重。”

    经纪人看了眼汪络,欲言又止,总觉得那个动手的粉絲有些奇怪。

    这次演出在开始前就担心出事,因此安检很严格,场馆內部安排有水和纸杯,无限次供应,这些饮料什么的按理来说就不可能进得了场馆。

    那瓶饮料有点像汪络帮工作人员买的其中一瓶。

    而且当时也没有人去煽动,怎么会突然就动手了呢。

    当然,也不排除那个粉丝在入场之前就是抱着对汪络动手的目的来的,激进的粉丝并不少见。

    经纪人看了眼汪络的伤口,默默压下心里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

    但是不管怎样,应该对汪络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因为额头上的这道伤,拿到了一些关注,而且因为占据了弱势地位,赢得了一波大众好感。

    这件事本身汪络就是经受了无妄之灾,大多数理智些的路人都会站在汪络这边,再加上汪络本身的形象也偏向无害弱势,更加顯得那个动手的人很过激。

    屈凌月的大多数粉丝只是希望屈凌月能够重新返回樂队,对汪络是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今天那个所谓的“粉丝”手段也太过激,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想象。

    屈凌月是自己选择退出伞菌乐队的,粉丝本来就没有立场阻止汪络加入,现在更是连最后一点借口都失去了。

    公司再下场引导舆论走向,总之汪络暂时是能够融入伞菌乐队了。

    经纪人还有其他工作要忙,先離开。

    病房里瞬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汪络还需要住院观察一天。

    宋苔帮她倒了杯水,递给汪络:“需要我在这里陪你吗?”

    换做今天之前,她绝对不会对汪络主动说这种话,但是现在她如释重负,自认为刚才已经将话和汪络都说开了。

    那么作为朋友,她可以陪陪汪络。

    汪络直接看向她,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情绪有点闷闷的,但是语气又帶着几分质问:“菜菜,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宋苔愣了一下。

    她以为刚才她下意识躲避后,这件事就已经过去,完全按照她的想法的定格。

    但是她忘记了,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那天她不敢直截了当质问陈聆,但是不代表汪络也会像她这样,带着默契,顺着她的意思将事情模糊地搪塞过去。

    或者说,陈聆或许就是捏准了她不会直接开口问。

    陈聆真是很了解她了。

    宋苔思绪不自觉偏移了几分。

    她回过神来,笑了下,模糊道:“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啊。”

    她立刻扯开话题:“肚子饿吗?我给你点餐,或者医院也有餐厅,你想吃什么?”

    汪络却不接她这句,直直地看着她,要她给一个准确的解释。

    其实很简单。

    刚才她说得很清楚,只要再说一遍就行。

    但是宋苔却抿了抿唇,有意躲开她的视线,并躲开这个问题。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她不敢。

    她好不容易给汪络和陈聆的举动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以维持表面的平静,內心深处生怕被拆穿,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她也不想。

    “不要说这个了,我有点饿。”

    她没有给汪络继续说下去的機会,逃避似的转身出了病房,想了想,打电话给陈聆:“我现在在医院,我没事,是汪络,她受伤了,我在这里陪她。”

    她透过病房的透明窗口朝汪络的方向看去,汪络因为失血,现在嘴唇还有些苍白,她暗示道:“我们都还没吃饭。”

    她觉得陈聆和汪络都应该能听懂。

    大概半个小时后,陈聆赶到,手里拎着一份餐食。

    宋苔看向她手里的那份餐食,是她比较喜欢吃的一家店,但是明顯只有一人份。

    也就是说陈聆只买了汪络的那一份。

    宋苔觉得陈聆应该是明白了她的暗示。

    她立刻站起身,试图将空间让给两人:“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我要先回去了,你们一起吃饭吧。”

    她的动作迅速,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出了病房,但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身后有脚步声,她疑惑地回头一看,是陈聆直接跟在她身后出来了。

    “你跟着我干嘛?”

    陈聆:“我送你回去。”

    宋苔对她擺擺手,有点恨铁不成钢:“不用送我,你去看看汪络吧,我已经打车了,现在又不是晚上……”

    陈聆的目光和对上,轻声叫她:“菜菜。”

    宋苔剩下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了,她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后小半步,躲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装傻:“怎、怎么了?”

    陈聆向前一步,凭借身高腿长的优势,一步就将两人的距離直接缩短。

    这个距离早就超过了一般朋友的距离,连衣摆都快要挨在一起,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照进来,正面是金色的阳光,背面是淡灰色的影子。

    两人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交错,是从未有过的亲密,仿佛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将她整个人抓住。

    宋苔一个激灵。

    陈聆动了动唇,似乎要跟她说什么。

    她在陈聆没开口之前,立刻打断。

    “车已经来了,我真的要走了。”她假装看了眼手機,避开陈聆的目光,匆匆钻进电梯。

    陈聆站在原地没动,那双淡灰色的眼睛却仍将目光的定点落在她身上,粘着,像是一种不安定的信号。

    彻底看不见陈聆,她侧过头,垂下眼睛,轻轻松了口气,按住自己的心脏处。

    ……

    宋苔明明只是一个月没来庙滩,但是却像是过了好久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要比以往更湿润了。一进入庙滩,湿度大到甚至空气中已经升腾起白色的雾气,远处的山影轮廓都变得模糊,在浅白色的雾气中显得遥远朦胧。

    但是她非但没有感觉到难受,反而身体更加适应,甚至因此感到了些许舒适放松。

    宋雪鹤今天没有陪她来。

    她将视线落在窗外。

    司机刚刚停下车子,她就看到了曲春君在等她。

    一个月不见,曲春君好像瘦了一点,身形从容淡定地立在那里,因为雾气太大,眼睫上都沾了些湿漉的水汽。

    云雾做衣带,夏风朝闻,曲春君原本就性格冷淡,神情如常地垂眸望向她,此刻因为湿润的露水增添了几分飘渺的仙气,更像庙里那座神女像了。

    宋苔愣了一下,下车,朝她走近,刚想要伸手拉住她的衣摆。

    曲春君却向后退了一步:“宋居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个月没见,曲春君更冷淡了,并且好像有意在和她拉开距离。

    到了晚上,她终于确定不是她的错觉,曲春君就是在避开她。

    她按照前几次推开曲春君的门。

    曲春君神情平淡:“宋居士?”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过来。

    宋苔理所当然道:“我晚上和你一起睡啊。”

    曲春君婉转道:“庙内很安全。”

    宋苔盯着她,带点撒娇的语气:“但是我害怕,不想一个人睡。”

    曲春君从来没拒绝过她。

    但谁知道这回见她不愿意走,曲春君居然站起身,做出一副想要躲开她的样子。

    宋苔立刻伸手拉住她,有点气:“你要去哪?

    曲春君:“只是……”

    宋苔飞快打断她:“得了吧,你躲我干嘛?”

    曲春君有点无奈:“……菜菜。”

    宋苔动作迟钝了下,不可思议地看向曲春君,她确信自己没听错:“你叫我什么?”

    曲春君神色出现浅淡的懊恼和躲闪。

    宋苔跪坐在床上,朝她的方向靠了靠。

    突然院子内一声突然的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宋苔被吓了一跳。

    窗外寂静沉闷,她心跳飞快,握住曲春君的手。

    手指冰凉的温度让她一激灵,刚握住又下意识想要甩开她,曲春君却一改刚才的态度,牢牢扣住她的手,掌纹相合。

    余光中,她看到了窗户处冒出了一条较长的灰棕色毛茸茸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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