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是出什么事了吗？”
姜云简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夹杂着细微失真的电流声，听起来更为冷硬。
燕清羽直入主题：“我要出院。”
“……现在吗？”
燕清羽：“现在，立刻。”
姜云简几乎没有停顿：“好。那你等一下，我让谢华良给你办出院手续，我等会儿和程洋回去接你。”
燕清羽：“嗯。”
他挂断电话，过了会儿，谢华良就敲门进来。
谢华良：“出院手续办好了，云简那边马上就好。季司你先去备车吧，这里有我。”
季司：“好的。”
季司转身离开，谢华良走到病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怎么今天突然这么着急出院了？为防万一其实我还是比较建议你再留院多观察一天。”
燕清羽冷淡：“医院会进蚊子，很烦。”
谢华良茫然：“哪有蚊子？”
燕清羽没回答。
谢华良也不再问，在病房里等了会儿，就见到推着轮椅进来的程洋，身后跟着季司。
程洋：“小先生，车已经备好，姜总也在车上等着了，我带您过去吧。这里由季司收拾就好。”
燕清羽疑问：“他不开车吗？”
程洋：“这次我开我自己的车送您和姜总回去。”
燕清羽没再说话，坐上轮椅任由程洋推他到停好在医院门口的车前。
程洋开的是辆足够大的商务车，后座很轻松就能放下两张轮椅。
难怪今天是程洋来开车。
燕清羽上车时姜云简正拿电脑在看什么，见到他的时候就直接合上了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
燕清羽余光中只瞥见一角素白画面，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画面的内容。
那是他在的病房。
普通病房一般不会装监控，不过他住院第一天姜云简就以想确保他安全为由单独装了一个，还说只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非必要时不会看。
燕清羽连死都不在乎，更不会在乎隐私这种东西，让姜云简随意。
现在看来，这姜云简确实还是挺变态的。
燕清羽懒得戳穿，面对一样的死亡结果，斤斤计较这些细节只会徒增一些无用的争执。
他上车坐好，几乎是程洋刚启动车子不久，就闭眼开始睡觉。
他身子虚，病虽然好了七七八八，但不算好全，平时比较嗜睡。刚才他正要睡着就被程云起给吵醒，这会儿困得很，片刻后气息声就变得平稳。
姜云简偏头看向燕清羽，等到他的呼吸声逐渐绵长些后，才轻轻将一个抱枕塞在了靠近车窗的那一边，以免燕清羽不小心磕到头。
中途他不免侧身靠近燕清羽的方向，一浅一深的两缕消毒水气味交缠在一起。
燕清羽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皱起眉。
姜云简放缓了呼吸，安置好抱枕后小心翼翼地退回去，看向燕清羽仍旧微拢的眉梢。
是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吗？
姜云简拿出手机给管家陈叔发消息。
【简：陈叔，清羽现在出院回家，你先放好热水，再准备点香薰】
【陈叔：好的家主】
【陈叔：对了，要准备什么味道的香薰？】
姜云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片刻，继续打字。
【简：我房间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那瓶】
【陈叔：好的】
姜云简交代完，正好又收到了季司发来的消息，是回复的他之前问谁来找过燕清羽的问题。
【季司：小先生说要出院前只有程云起来过】
【简：知道了】
姜云简收好手机，想到刚才看的那一段监控画面。
在接到燕清羽电话的时候，姜云简就猜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结束数据测量后就调出了那段时间前后的监控，清楚看到了燕清羽和程云起互动的全过程。
程云起那些无端污蔑暂且不论，以燕清羽对待程云起的态度，绝对不是他一直以来听说的“挚友”之情。
程云起到底对燕清羽做了什么，会让燕清羽忽然间就改变态度？
姜云简想到那场车祸。
车祸出在程洋约见了燕清羽，燕清羽来的途中。
燕清羽提前联系了程洋说快到了，程洋就出去等，正正好好目睹车祸的全过程，打了120送燕清羽到医院，并通知姜云简。
但从出车祸到车祸后初次醒来，这个过程至少程洋都是在的。
姜云简思虑着，拿起手机先去联系了姜白。
【简：帮我查一下上周清羽出车祸的事情】
姜白那边几乎是秒回。
【姜白：什么？小嫂子上周还出了车祸？】
【姜白：上周不是你刚和小嫂子联姻吗，这么快就有人要害小嫂子？】
【简：那时还没有，是程洋约了清羽见面要谈的时候，清羽路上出的车祸】
【简：程洋正巧看到，送了清羽去医院，在医院里确定联姻的】
【姜白：那你是怀疑在这之前就有人想搞小嫂子？】
【简：差不多，总之你帮我查一下，要快】
【姜白：行，知道了】
姜白那边回复完不久，马上又发来新的消息。
【姜白：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姜白：我给你代班这么多天，你再不回来我草包人设就要立不住了】
【姜白：姜志浩那边最近有点小动作，现在要是暴露，我这么多年浪子就白装了】
【姜白：我都挨我爹多少顿打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白费！】
姜云简看着姜白又发来一连串表情包，正准备打字回复，忽然感觉到肩膀一沉。
他愣了愣，更明显的消毒水气味迟钝地传到他嗅觉感知中，夹杂着一缕很浅淡的甜甜花香，以及 独属于燕清羽身上的温度。
毛茸茸的发丝蹭在姜云简脸颊一侧，清浅绵长的呼吸声尽在耳畔，盖住了怦然加剧的心跳声。
【姜白：哥？】
【姜白：大哥！】
【姜白：祖宗！！你人怎么又跑了？！】
【姜白：快把我的事业脑大哥还给我啊！！】
姜白的消息还在不停发过来，姜云简却没再看一眼。
他缓慢放下手机，缓慢调整下意识屏住的呼吸，放松身体，之后就一直维持这个动作与状态，直到到家。
程洋停好车后正想提醒，一扭头看这场面，愣是没敢开口。
燕清羽睡得不沉，感觉到周围的变化，迷迷糊糊睁开眼，又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完全没在意刚才的姿势。
管家陈叔绕过车尾走到燕清羽这边：“家主，小先生，欢迎回家。”
燕清羽清醒许多，开门下车，没要轮椅，还回头看了眼在车上一动不动的姜云简：“你不下车？”
姜云简：“晚点。我让陈叔放了热水，你可以先去洗个澡。”
燕清羽“嗯”一声，关上车门和陈叔离开。
姜云简一直目送着他回到屋子里。
留在车里的程洋实在憋不住了，问：“老板，是还有什么事吗？”
姜云简收回视线：“嗯。清羽出车祸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程洋：“记得，怎么了？”
姜云简：“那天具体是什么情况？”
程洋回想了一下：“我当时刚出咖啡厅的门口，他正准备过马路，走的斑马线，还是个绿灯，结果突然有辆车变道冲过来，我就喊了一声。”
“但小先生他应该当时是被吓到了，站在原地动不了，被那辆车擦着过，摔倒在地的时候不小心磕了点脑袋昏迷。然后就是我打了120送了他去医院。”
姜云简思虑片刻，问：“记得是什么车吗？”
程洋想了想：“黑色的小型suv，后来司机逃逸，我就记了车牌号顺便报警了，但是司机不是车主，车主说是车已经卖给别人了只是还没过户。”
“至于那个买家和肇事司机，我之前在查，但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说到这，程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听着怎么好像……那车就是特意冲小先生去的？”
姜云简脸色沉了许多：“你和姜白对接一下这件事，务必调查清楚。”
程洋：“行。”
“对了老板，关于小先生被下药的事情。”程洋补充着说，“程云起那边虽然给出的交代是服务员下的药，但是后来我去找了那个服务员，他给出的回答是程云起让他这么做的。”
程云起。
姜云简靠上椅背，漆黑双眸沉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中，冷若冰霜。
程洋回头问：“要我处理一下不？”
姜云简沉声：“暂时先不动程云起。”
他还没完全弄清楚燕清羽与程云起如今的关系，以及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云简：“让程家那边长点记性就行。”
——但他也绝不可能放任别人就这么欺负燕清羽，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姜云简又补充：“你再和姜白对接一下那天宴会的事情，宴会上言语羞辱过清羽的都不用客气。”
程洋比了个“ok”的手势。
姜云简额外叮嘱：“做隐蔽点，不要让任何人联想到是我在帮清羽。”
程洋：“放心，一定给你和小先生摘干干净净的。”
姜云简信任程洋的办事能力，不再多言。
程洋：“那你要下车回去了不？”
姜云简：“嗯。”
程洋麻溜下车，把姜云简的轮椅推过来，顺带捎上了两根短拐杖，是平时姜云简自己上下轮椅会借助的工具。
车被程洋停在了别墅门口，姜云简坐的方向正好就在别墅这一侧。
程洋推轮椅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阳台上的燕清羽。
想到燕清羽孱弱的身体，他不免担忧：“小先生怎么又去阳台上吹风了？”
姜云简听到程洋的嘀咕：“清羽在阳台？”
程洋：“嗯。好像还在看我们这边呢，老板你要打个招呼吗？”
姜云简默然片刻，说：“姜白催我回公司了，你先送我去一趟。”
已经把轮椅推过来的程洋：“？”
程洋：“你不下车了吗？”
姜云简：“不了。”
程洋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把轮椅推了回去。
行吧，遵循打工人准则，老板说什么就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