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弛靠在床头, 迎着暖光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温柔的姿态竟然诡异的有些渗人。
但因为近视许颂只能看见秦弛模糊的轮廓, 即便秦弛狂热的意欲赤裸裸展露在他面前, 他也毫无所觉。
秦弛观察着许颂虚焦的瞳孔, 侵略性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在缠绕在许颂身上, 轻声询问他醒了吗?
许颂刚睡醒的大脑还没完全开机, 低低唔了声, 想要抓手机看看时间,但秦弛先一步提醒了他:“现在才十三点四十三分,颂颂可以再睡一段时间。”
许颂短暂地思考了下, 最后撑着耷拉的眼皮摇了摇头,小声咕哝说算了, 然后起床翻出衣服手脚打架地往身上套。
秦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许颂穿衣服而后在书桌边迷迷糊糊地翻眼镜。
许颂找了两圈在找到眼镜戴上, 就这个间隙,他忘了手机里安静的秦弛, 顶着乱糟糟头发慢悠悠地转出房间, 靠着客卫的洗手台咕噜咕噜刷牙。
直到洗漱完毕准备回房间背书包出门上学时, 听见秦弛的声音才想起自己忽略已久的视频通话。
许颂不好意思地举起手机,原本凌乱的头发已经梳理整齐,乖顺地垂落在许颂眉梢间,他小声地跟屏幕中的男人告别:“我要去上学啦,哥哥。”
秦弛被忽略了也不恼, 温柔嗯了声, 端详许颂的发丝,忽地说:“颂颂的头发有些长了。”
许颂闻言下意识捋了下刘海,自从上次从理发店出来他就没剪过头发, 时隔一个多月,头发的确长了不少,有时候还会遮住视线。
他正想说明天出门剪了,但秦弛忽然又说:“这样长了好看,颂颂以后都留这么长的头发吧。”
刚好能遮住眼睛……
许颂藏在碎发间的耳尖微微冒红,干巴巴地哦了声。
他看着自己屏幕中稍长的刘海,其实不太了解秦弛审美,但对方喜欢的话,他以后也可以保持这么长的头发。
许颂心想道。
……
城市广场里跨年的人很多,有晚修下课来不及换下校服的学生也有加班路过的上班族,于是整个广场人满为患,商场里的生意也因此特别兴隆。
许颂跟凌航是十点半晚修放学散步走到广场的,此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两人在附近的小吃街逛了一圈,最后抱着关东煮和糖葫芦在商场二楼里霸占了一个好位置,露天的休息区正好可以看见江边的表演和跨年烟火,只是寒风吹得两人边吃边吸鼻子。
许颂应着秦弛的要求,将自己的清汤关东煮和咬了一口的糖葫芦拍照发了过去。
打字期间,凌航撂在他旁边的手机忽然传来来电提醒。
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凌航去洗手间没有回来,许颂也不敢轻易帮忙接陌生电话,只能期盼凌航能快点回来。
那串电话响了很久直至挂机才消停下来,凌航也在这时回来了,接过手机匆匆朝屏幕中未接电话扫了眼,在许颂疑惑的视线下将号码拉黑了,只说:“骚扰电话。”
许颂莫名从凌航的话里感受到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他用余光观察了会儿。
凌航在拉黑号码后吃着糖葫芦安安静静地刷起了短视频。
确定对方的情绪真的没有问题后,许颂才低头继续给秦弛回消息。
颂颂:很快就要零点了,哥哥有出门看跨年烟花吗?
秦弛的回复是一段近三十秒的视频。
周围的人声很嘈杂,许颂戴上耳机点开,画面是平时视频通话时熟悉的暖白墙面和灰黑家具。
秦弛应该是边走边录的,高大而孤单的身影在落地窗中不经意地闪过,而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门把手拉开了落地窗,画面随之成了室外昏暗的雪景,声音夹杂着寒风传来,可怜而失落:“没有哦颂颂,这边禁放烟花看不了呢。”
“颂颂那边热闹吗?”
视频播放结束,许颂听着周围儿童尖锐的欢呼声,手指窝在袖子里迟钝地敲字回答秦弛:很热闹……
他想了想又把字删了,学着秦弛的模样朝着江边准备烟火的广场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重新编辑:那我待会儿给哥哥拍烟花呀。
颂颂:猫猫点鞭炮.jpg
秦弛语音发过来,声音带着些许笑腔,气息暗昧而黏稠:“好哦,谢谢颂颂。”
许颂听完语音耳朵又痒又麻。
他将语音又听了一遍,而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边咬山楂一边晃着腿,整个人散发着难以忽视的欢快。
凌航注意到了,靠到他身旁好奇地问:“在跟秦弛聊天?”
许颂点头,说秦弛一个人在家好孤独还看不了烟花,待会儿想要录烟花给秦弛看。
凌航欲言又止,他本来想说只要对方愿意,完完全全可以跟一堆人出门跨年,但最后只是叮嘱许颂:“你录天上的烟花就好了,不要照到太多地方,不安全。”
见许颂认真地说好,凌航放心了,等着广场大屏的烟火倒计时,他手里的手机时不时传来来电提醒。
凌航已经反复拉黑了好几串不同的号码,但他每拉黑一串电话,稍后都会有新的号码打过来。
凌航有些烦躁了,开了勿扰模式后直接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置之不理。
跨年倒计时进入最后的六十秒,熙熙攘攘的人群提前欢呼了起来,跟着大屏数倒计时,露台上的人也亢奋无比。
为了方便,许颂和凌航挪到了护栏边准备观赏,然而期间被几个抱着小孩的家长挤散了,被迫隔了两三米距离。
两人身后的退路已经被人挤满,只能妥协地各站一方,带着一丝郁闷望向广场里准备点火的烟花。
但很快,在热闹的氛围感染下,他们带着欢笑加入大屏之中最后的十秒倒计时。
烟火在最后一刻冲向云霄,所有的郁闷、烦恼在烟花爆开的那瞬间一起消散殆尽,他们兴奋地仰着脸,融入在五光十色的烟火里,走向新的一年。
……
许颂答应给秦弛拍烟花,所以举着手机拍了很多照片,但都抓拍的不怎么好,最后决定换成录视频。
因为穿着笨重的羽绒服,许颂的手举着手机不过一分钟便没力气了,不过至少拍得有头有尾。
他将照片和视频一起发给秦弛,没想到对方忽然打了视频通话过来。
许颂短暂地犹豫了下,最后在热闹的氛围里接通了。
屏幕里,他的脸颊被烟花的颜色照得五颜六色,眉梢轻快地扬着。
秦弛的视线落在许颂弯曲的唇角,乌黑的眼眸暗了暗。
许颂望着屏幕中英俊的男人,抱着手机有些艰难地转过身,将身后灿烂的烟花和自己一起照进来,眉眼弯弯望着秦弛,神态灵动无比。
他语气兴奋地问:“哥哥现在看到烟花了吗?”
秦弛下颌微微紧绷,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屏幕上意味不明地摩挲着,克制着想要将人狠狠蹂躏的念头。
许颂没有听见秦弛的回复,以为是周围太吵,艰难地支撑着手机,加大音量又问了一遍。
秦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许颂,视线分毫没有落在绚丽的烟花上,他干涩地滑动着喉结,发出暗哑而难耐的声音:“看到了。”
“宝宝。”
听到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称呼,许颂懵了半秒,而后整人肉眼可见红了,像是跟着烟火一起被点着了一样。
他抱着手机,磕磕绊绊地张着嘴,半晌才说出一句理顺的话:“哥、哥哥,不是答应过,不叫会再这个了吗。”
屏幕中,秦弛像是被他羞赧无措的模样逗笑了,单手支着额角垂低头。俊美的眉眼与薄唇一同弯起,滚动的喉间传来一道又一道低沉的闷笑,肩膀也随之微微晃动,每一个动作散发都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许颂听着对方低哑而缠绵的笑声浑身燎着难以言喻的燥意,即便是迎面呼啸的寒风也不能帮他压下几分。
终于秦弛止住笑了,深深地凝望着他,温柔的面容里隐匿着一丝丝恶劣,朝着许颂无辜地说:“情不自禁就喊了,抱歉啊,颂颂。”
许颂嘴唇干燥地抿起,面红耳赤地躲避着秦弛灼热的视线。
他一点点将自己挪出在屏幕外,而后平复了一下心跳有些诚实地评价:“你好会撩人哦。”
秦弛又笑了,问颂颂在害羞吗。
许颂瓮声瓮气地承认了,而后转身调转镜头,只给秦弛直播烟花不再把自己的脸漏进去。
秦弛对此并没有不满,与许颂一起将近十几分钟的烟花看完了。
许颂将视频通话挂断后准备退出人群去找凌航时,发现对方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他有些茫然的回到了原先的休息区,也没有找到凌航,就在他准备给凌航发消息的时候,看见了露台侧角的凌航。
他疑惑地走过去,才发现凌航正在打着电话,气愤的声音与寒风夹在一起,在空旷的侧台边回响。
“我不是已经说得清楚了吗?以后你想耍谁就耍谁,我已经找到新的网恋对象了,请不要再用这么幼稚的手段骚扰我。”
凌航忍着哽咽的声音,最后低声说:“简澄阳,你真的很恶心。”
电话另一端彻底陷入了安静,凌航没再等待将电话挂了。
他在原地整理了下情绪打算重新回到露台,转身时与许颂迎面对上了视线。
凌航抓着手机的手指垂了垂,忽然说不出话来。
许颂轻轻叫了他一声,提着他的书包走过来,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帮他把羽绒服帽子戴上,有些笨拙地说:“这里风大,我们回去看灯光秀吧。”
凌航低头应了声,由许颂牵着回到护栏边。
零点后的喷泉灯光秀很精彩,但许颂能感觉到凌航的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凌航身上,有些艰难地思考着安慰的对策。
将近凌晨十二点四十分时,两人才慢吞吞从广场散步回家。
许颂一直抓着凌航的袖子没有松开,干巴巴地说着一些冷笑话企图缓解凌航的情绪,最后把凌航听怕了,伸手来回薅了几下他的脑袋,忍俊不禁说:“我现在不那么难受了。”
许颂认真地观察了凌航一会儿,的确比刚才要好了一点。
凌航看着许颂好奇又担心的样子,没忍住捂着他的脸又捏了下,淡淡地解释:“这段时间简澄阳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拉黑一串号码就换一串新的号码打给我。”
许颂闻言疑惑地说:“他为什么要这样。”
凌航一脸吃屎的表情说:“他想求复合。”
许颂有些吃惊地睁圆眼睛,而后听见凌航继续说话:“他说起初他的确是把我当成电子宠物才跟我网恋,但后面没再这么想过,是真心在跟我网恋的,所以简澄阳的确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玩弄的对象,只不过最后被我的魅力折服了而已。”
凌航微微抬着下巴恶狠狠地下结论。
“现在我狠狠地把他甩了,也算是扳回一城,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联系了。”他嗤之以鼻道。
许颂知道凌航并没有表面上这么云淡风轻,即便心里难受在意也不愿表现出来,但他安慰人的手段实在很差劲,完全无法找到缓解朋友情绪的对策。
凌航被许颂认真思索的模样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脑袋瓜子,“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真的没事。”
他反而对许颂不太放心地叮嘱:“你平时多注意一点,别跟秦弛谈太上头了。”
许颂反应温吞地点头,虽然平时沉浸网恋中,但心里其实谨记着凌航的提醒。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道别,许颂回到家里时已经凌晨一点多。
家里的客厅和客卫门口各留了一盏束灯,许颂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将背上的书包卸下来,蹲在低声换鞋。
寂静的客厅里隐约能听到许高富打雷般的呼噜声,他趿着拖鞋关了玄关的灯,蹑手蹑脚准备回房间,然而刚到房间门口,主卧的门便被拉开了,李洁露出半个身子看着他,被吵醒时眉宇间带着疲惫:“回来了?”
许颂抱着书包低低嗯了声。
“高三了还要跟同学出门凑热闹,又不是没见过烟花,一堆人聚在广场里扰民又危险……”李洁没再看他,嘴里絮絮叨叨地重新关上了房间门。
许颂松了口气,回房间后赶紧翻出睡衣去洗澡刷牙。
神经亢奋过后,熬夜的疲惫后知后觉爬上全身,许颂爬上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他催促还没有休息的秦弛早点睡觉,而后小小声地发语音跟秦弛说晚安。
秦弛将那条语音反复点开,空荡荡房间里不断回响着许颂含糊的咕哝。
他起身走进书房,将许颂晚上拍摄发那张广场的照片放入识别库中,而后又将视频通话时许颂不慎录入的建筑截图一起放进去,漫长而耐心地等待着结果。
将近三十分钟识别库才就着秦弛的要求得出二十多个分析结果。
其中,G省里与许颂照片中的造景特征相似并且使用深蓝校服的城市有十三个。
秦弛垂下眼,手指在桌沿反复敲击着,腾升着一股浓重的燥意。
十三座城市……许颂会在哪一座呢.
即便凌航跟自己说了没事,许颂心里还是忘不了凌航那天在露台心情低落的模样,特别是假期结束后听见凌航说简澄阳还是没有放弃骚扰,打算改天试试换个新手机号。
许颂在心里更是放心不下,这天中午回家抱着手机跟秦弛通话时试探性地问:“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电脑面前办公的男人抬了下蓝光眼镜,温柔地朝他挑眉:“怎么了?”
许颂不自在地跟屏幕靠近了一点,上半张脸占据了大半屏幕,黑框眼镜下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眨着,可怜地问:“凌航说简澄阳经常打电话骚扰他,你能不能让他不要再找凌航了,这样会让凌航不开心。”
秦弛看着许颂愈发熟练地卖弄可怜,搭在笔记本电脑边缘的手指有些犯痒,他的指腹重重摩挲在金属边缘,脸上神态如常,柔声说当然可以。
“既然已经分手了,他的确不应该再继续打扰人家……”但很快他又换了个语气,为难地说:“只是他愿不愿意听劝,我没法保证为颂颂保证。”
秦弛愿意帮忙许颂已经很满足了,腼腆地笑着说谢谢哥哥。
但秦弛不太满足,将电脑和眼镜撂在桌旁,将手机举到面前,缓声说:“我不想听颂颂说谢谢。”
许颂下巴抵在桌面上微微仰脸,疑惑地问:“那哥哥想听什么?”
秦弛眼里带着深意望着许颂,反而先询问:“颂颂会同意吗?”
许颂闻言,便知道这种情况下,秦弛所提的要求不会太低,但他想到秦弛给自己帮忙可能会遭受简澄阳的不满,心有些软,只能尽量提醒:“不过分的话就可以。”
秦弛看着他逐渐的充血皮肤,并没有顺着许颂的祈求,唇角戏谑地勾着,发出低哑而暧昧笑腔:“可能会很过分,颂颂。”
许颂莫名瑟缩了下,仿佛已经能感觉到那种被逼到角落进退两难的感觉了,即便他并不知道秦弛口中的很过分究竟是什么。
许颂像是一片纯白的纸张,不知不觉间被秦弛折揉了,而现在秦弛开始想要在纸里点上色彩。
他看许颂退缩的神色没有将话说满,只道:“我先帮颂颂,好吗。”
“如果成功了,颂颂再补偿我。”
许颂有些犹豫地问:“怎么补偿?”
秦弛像是有些烦恼,思考了很久,许颂的心因此一直提着,然而男人到最后只是露出一抹无辜的淡笑,低声说:“还没想好呢,宝宝。”
许颂面对秦弛似笑非笑的表情,薄薄的眼皮微微泛起血色,说话的声音十分没有气势:“不要这样叫我……”
“这样也很过分吗?”秦弛有些伤心地问。
许颂不知道怎么说,总觉得秦弛这么叫他感觉好奇怪,心脏会变得软软麻麻的,手脚也会不受控制地紧绷酸麻。
起初这种感觉很快就能缓下去,但秦弛叫多了几回后,这种感觉变得愈演愈烈了。
他收紧大腿,企图将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压持着,小声祈求:“我不喜欢这样,哥哥。”
秦弛的目光因为许颂不太自然的状态,变得炽热疯狂,手指紧紧捏着手机仿佛要戳进屏幕中。
“为什么不喜欢?嗯?”他吐息低哑而柔和,带着循循善诱的语气。
许颂没有解释,他现在在秦弛面前没有以前那么小心翼翼了,甚至会耍些小脾气:“不想说,我要挂电话睡觉了。”
秦弛不怒反笑,捧场地说:“颂颂在威胁我。”
许颂垂着眼假装没有听见,开始脱衣服翻被子。
秦弛看着他紧身保暖衣下消瘦的腰肢,磨了磨锋利的尖牙,故作妥协:“好吧颂颂,我错了,不要挂电话好吗?我想看你午睡。”
自从许颂答应过一次视频午休后,秦弛便上瘾了,而后每次午休许颂都会听到对方这个请求。
他没有答话,钻进被窝里后将手机对着天花板。
因为频繁的视频通话,秦弛已经不在满足于只能听见声音的通话,他听着许颂故意装睡的呼吸,可怜地求情:“不要这样惩罚我颂颂,让我看看你好吗?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视频通话的时候叫颂颂不喜欢的称呼了……”我会在亲手抓到你,每天在你的耳边呢喃……
许颂抱着被子听着秦弛的祈求声,心里诡异地满足着,最后才将手机摆正过来,困倦的眼睛虚虚望着秦弛,没头没尾地说:“哥哥的补偿不能提得太过分。”
秦弛这时候收回来示弱的姿态,拒绝地说不行。
许颂不满将被子捂在脸上,真的不想再搭理他了。
第26章 假期 “看来颂颂真的很忙呢。”……
不知是不是秦弛将简澄阳劝说成功了, 后面几天放学许颂没再听见凌航愤恨地提过简澄阳,原本提议去换手机卡的事情也搁置下来。
秦弛所说的补偿一直没有提,许颂心里侥幸地认为秦弛将此事忘了, 每天欢欢乐乐地网恋、上学两头转。
一月中旬到来, 高三学期也即将进入末尾。
许颂寒假放得晚, 许清宝早早在家过上了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生活, 哥哥许祐的寒假也比他提前一周放假。
许祐很快就要回来了, 这代表着许颂将不能在肆无忌惮地跟秦弛打视频通话了。
他数着日历, 将这个坏消息告诉秦弛。
屏幕中男人知道后,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低压,他端坐在暖光之下散发着阴恻恻的气息, 认真地低声呢喃:“那颂颂从家里搬出去吧,我可以帮颂颂找房子, 颂颂直接住进去就可以了……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说着, 感受到许颂惊慌无措的脸色,秦弛阴戾的神态及时收敛, 唇角虚伪地弯起:“抱歉颂颂,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可是如果未来一个多月都不能跟颂颂视频通话的话, 我真的很难过……”
听着秦弛低微沮丧的声音,许颂的心里也不禁揪紧了,小声地安抚:“不是完全打不了的,我哥不在的话,我就跟哥哥视频通话。”
“哥?”秦弛显然并没有被许颂成功安抚, 他反复咬着这个字, 脸色阴沉沉,对这个称呼感到不满,“我只叫颂颂一个颂颂, 颂颂却要叫很多人哥哥,这不公平。”
许颂不知道秦弛为什么突然从视频通话扯到了称呼上,他看着秦弛几乎掩盖不住怨恨而轻微扭曲的面孔,茫然地吐字:“那、那我该叫哥哥什么……”
秦弛目光像游蛇一般在许颂脸上游走,最后与许颂对视着,温柔地诱哄着:“叫老公吧,颂颂只能有一个老公对不对?”
屏幕中,许颂整个人懵住了半秒,那双温润的眼眸微微睁圆像是陷入了惊措之中。
一股显眼的红从他的锁骨爬上眼尾,将他的呼吸一同烧了起来,连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都被热量熏出一片薄雾。
他的大脑也因此陷入一片愚钝之中,几乎无法理顺地控制自己说出一句话,最后磕磕绊绊地拒绝:“不、不要。”
耳机里,秦弛的调笑暧昧而恶劣:“为什么?我们在谈恋爱,颂颂叫我这个称呼不是应该的吗?”
许颂羞赧地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上半张脸跟秦弛对视,他的声音因为捂着十分闷,直白地解释:“太、太羞耻了……我不要这样。”
秦弛闻言有些为难,“颂颂既不愿意跟我打视频通话也不愿意给我换一个称呼,帮颂颂忙也不能对颂颂提太过分的补偿,跟颂颂谈恋爱好多要求哦。”
许颂没想到秦弛还记补偿的事情,他整个人羞耻地窝着,眼睛怯懦地望着秦弛祈求他放过自己,这反而加重秦弛的恶念,他不依不饶地诱哄着:“颂颂太害羞了,应该要多多克服才对,先叫一声好吗?叫一声我就同意颂颂继续喊我哥哥了。”
许颂被秦弛兜进了圈子里,脑袋又昏又乱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秦弛话里的歧义。
明明说话的主权在他身上,对方同不同意对他又有什么影响呢?
许颂平白无故跳进了圈套里,明明没做什么却遭受了秦弛的围猎。
他反应迟钝的挣扎着,脑门闷出一片薄薄的热潮,最终在妥协中羞赧地张了张口,气息不稳地轻喊了一声老公。
微弱颤抖的声线如同一道细长的电流,从秦弛的神经末梢穿过,他几乎瞬间起反应了,锋利的眉梢间染上了浓厚的欲色。
他剧烈喘息着,胸腔传来一阵阵低哑的哼笑。
“很好听……”他夸赞道,幽深的瞳孔直直注视着许颂,贪婪地继续引导:“……颂颂再叫一遍吧。”
仅仅刚刚那一句话便已经抽光了许颂全部的力气,听见秦弛得寸进尺的请求,许颂不悦地抿起了唇,掀起眼皮直瞪了秦弛一眼。
没有攻击性的目光对秦弛没有任何震慑反而满足了他隐秘的爽感,神态近乎痴迷地望着他。
许颂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不开心将自己从屏幕中挪开,闷声闷气说我要挂视频了。
他越来越熟练地以此威胁秦弛,就像捏住了一块好用的把柄,这让即便每次他都被秦弛主导得晕头转向,可以在任何时候撤离,然后令秦弛束手无策焦急着。
秦弛眉角的青筋躁动着,只能短暂克制自己的欲望向许颂妥协:“抱歉……颂颂,不要挂视频好吗?让我看看你好吗?”
“颂颂?”
许颂听着秦弛有些急切的声音安静地等了会儿,才重新将手机抓起来,将自己照进屏幕中。
他看着秦弛有些焦躁的神态,认真地警告:“哥哥下次还这样的话,我真的会挂断电话的。”
秦弛唇角的笑容僵硬地维持着,手指紧紧捏着手机屏幕,咬着牙温声道歉:“对不起颂颂,哥哥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许颂安心地唔了声,扫了眼时间,软声说:“我要午休了。”
秦弛目光灼灼注视着他,包含的意思尤为明显,许颂想到后面没多少机会跟秦弛通话了,这次决定继续由着秦弛,将手机架在床旁边。
秦弛在许颂摘下眼镜后变得肆无忌惮。
秦弛没开声音,许颂听不见声音也看不清屏幕,即便睁眼远远朝手机屏幕扫一眼,也只能看到秦弛模糊的轮廓。
秦弛痴迷地贴在屏幕中,妄想借此能够跟许颂更加贴近一点,气息粗哑而黏稠地呼唤着,即便不会得到许颂任何回应。
……
许祐回家的那天是个工作日,李洁一大早起来买菜备菜,导致许颂连视频通话都没能跟秦弛打上便被李洁盯着吃完早餐上学了。
中午放学许颂回到家拉开房间门,原本一半空的房间已经被塞得一片混乱,两个行李箱打开摊在地面上令他有些无从下腿,而许祐就坐在另一张书桌前在戴着耳机看电脑。
许颂在原地犹豫了会儿,不太敢动许祐的东西,背着沉重的书包小心翼翼挤进房间里,越过重重阻碍停在自己床边。
他将自己的书桌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刚准备拉拉链便被许祐的叫声吓一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进来不会敲门吗?”许祐摘下耳麦,皱眉看着他没好气道。
许颂以为许祐下午才能到家,进来时确实没敲门,他干巴巴地道歉,低头翻书包里的试卷。
许祐不耐烦地啧了声,对着电脑看了几秒,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觉得哪里都十分碍眼,他敲了敲桌面,叫了许颂一声。
“老妈让我假期帮你补习,这样吧,你帮我把这边收拾收拾,当是付给你补习的酬劳了。”许祐傲慢地使唤道。
许颂平时的课业一直由秦弛在帮忙补习,这段时间成绩提升了很多,他闻言想说不用了,但转念反应过来,这只是许祐使唤自己时惯用的借口而已,即便自己拒绝了对方,对方也会换一种方式使唤自己。
他在许祐的视线下低低应了声,松开书包后蹲下将地上堆放东西温吞地收拾起来,而后又将许祐两个行李箱里的衣服挂进衣柜里……
一通整理完,许颂刚坐在床边休息,李洁过来敲门喊人吃午饭了。
她拉开房间门,意外地挑着眉,朝自己大儿子夸道:“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许祐撂下耳机随意地嗯了声,在李洁的表扬声下毫不心虚地走出去了。
他走了,许颂才从床上起来,去桌柜里翻出自己的手机,刚打开微信,消息接收后秦弛的消息一条一条弹出来。
因为他回来时没有及时回复,秦弛发来的消息已经占到九十条。
许颂点进去几乎满屏都是语音和通话未接记录。
他亏欠地给秦弛发消息道歉,对方忽然打了一个视频通话过来,将许颂吓得一个激灵。
他紧张地关注着门口,打字跟秦弛解释自己现在不方便打电话。
秦弛看到消息后,将通话挂断了,转而冷硬地发来几个字:发语音,不要打字。
许颂为秦弛体贴地理解松了口气,按着语音小声地解释:“哥哥,刚刚回来太忙了,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
秦弛的消息很快发来过来,他的语调轻缓温和内容却充满了不悦:“可是颂颂回来第一时间不应该先回复我的消息吗?还是说其他事情比我要重要呢。”
许颂闻言急忙否认:“不是的,刚刚真的太忙了……其他事情都没有哥哥重要。”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微弱。
秦弛的火气被许颂羞赧的语调很有效地被抚慰了,只是低落地控诉:“可颂颂每次这么说,最后都把我撂在一边……”
客厅里,李洁开始喊他的名字提醒他出来吃饭了。
许颂并没有太多时间继续哄秦弛,他只能先软着声说:“哥哥我待会儿再跟你聊天好不好,家里人叫我去吃饭了。”
秦弛原本平息的情绪闻言重新冒了出来,几乎压制不住阴恻恻的语气,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看来颂颂真的很忙呢。”
听着秦弛再次变得愠怒的语气,许颂只能可怜地问:“先给哥哥看看照片可以吗,我吃完饭再陪哥哥聊天。”
几乎很快地秦弛便回了消息,语气重新变得温柔体贴:“当然可以,颂颂,我要看到脸。”
许颂闻言顿了顿,举起手机没有挑什么角度,潦草地将自己框进镜头上,捋了下遮住眉眼的刘海,神态呆呆地望着屏幕。
拍完的照片发出去后聊天框里的秦弛终于安静了。
许颂慌乱的心也平复些许,他将手机重新放回抽屉里,出了房间。
客厅里人已经齐了,只差许颂一个人,他落座后起碗正准备喝汤,旁边的许祐见人齐了忽然站起来将许颂吓一跳,手里汤也溅出去了不少。
许颂抽着纸巾擦干净桌边的汤汁,没听清许祐跟其他人说了什么,直到许祐将红包塞到面前。
他茫然地接过,迟钝地说:“给我的吗?”
对面的许清宝呵呵笑朝他伸手:“你也可以给我!”
许颂这才发现其他人桌边也放着一个红包,他看着许祐干巴巴地道谢:“谢谢……哥。”
许祐随意嗯了声。
许清宝数了数红包里的钱,十分八卦问许祐:“哥,你是哪里来的钱呀?赚的吗?”
许祐动着筷子,淡淡道:“不然呢。”
许清宝闻言又继续好奇问:“那你是做什么工作呀?”
许祐只道你小孩子家家说了也不懂,李洁和许高富只知道自己儿子有出息了,对许祐如何赚钱并不好奇,这个话题很快地被揭了过去。
饭桌上,许祐跟一大家子分享自己首都的故事。说好听点就是为校光荣的内容,说难听点就是吹嘘。
许颂原本埋着头慢吞吞地吃饭,直到听见A大的名字,谨慎停下筷子。
第27章 他 “我会很心疼。”
好在对许颂只是随口提了一下两所高校的大赛, 重点还是在吹嘘自己的学校上。
许颂心一松重新低下头,平静地将最后一口饭吃完,慢慢撂下筷子, 小声说:“我吃饱了。”
李洁和许高富两人听许祐说话听得津津有味, 毫不在意地朝他摆了摆手。
许颂就这么溜回了房间。
许祐递来的红包被他放进桌柜里并没有拆开, 他翻出手机给秦弛发去消息, 对方显然没有起初那么负气了, 至少回复的语音听起来不再柔中带刺。
许颂不太敢一直用语音回复秦弛, 因为客厅里的许祐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但他打字回复的做法令秦弛的情绪再度失控了。
许颂这时才隐隐觉得秦弛对他的控制欲有些强,不过这是一种保护和喜爱的表现, 所以许颂很轻易地接受了秦弛有些过强的依恋,只是哄起来有些麻烦, 几乎只有照着秦弛的要求拍下自己的照片发给对方, 对方才能满意。
而且这跟以前那种不漏脸时拍照的感觉不太一样,当秦弛要求摆一些动作时, 因为整个人暴露在镜头下, 许颂会有种羞耻的感觉, 即便那些动作并不是特别露骨……
好吧,其实有些动作还是挺过分的。
许颂承认。
因为秦弛有时候会要求他单手掀着睡衣拍照,虽然只是露出肚子和侧腰,但因为拍照时许颂需要时刻提防着房门,并且主动将身体暴露出来的感觉太奇怪了, 所以这样的照片他很不愿意拍。
但因为反应过于迟钝, 他很容易迷失在秦弛诱骗中,从而令对方得逞。
……
许祐回来了,许颂平静的生活也随之被打断。许祐口中的补习永远放在口中, 但使唤许颂做事的次数却不少,甚至连喝热水都要使唤许颂带进门。
不仅如此,许颂的规律的生活节奏被许祐打乱了。
他每天的生物钟很固定,无法跟秦弛视频通话的条件下十一点便放下作业上床休息了,早上六点四十分按时起床。
而处在假期中的许祐作息并不规律,他不需要午休,并且每天熬夜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
许祐开着灯熬夜,经常戴着耳机在电脑面前噼里啪啦敲键盘,有时候是打游戏有时候是聊天,这些声音无疑不在刺激着许颂的神经末梢。
为什么秦弛敲电脑的声音那么动听,许祐敲电脑却那么嘈杂呢。
许颂闷进被子里的眉头郁闷地紧皱着。
他翻身的动作有些明显,但一旁的许祐注意到了也并没有多加收敛,一场激烈的游戏结束后转而接起了电话。
许颂又浑浑噩噩度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床,他没有开灯,只开了自己小桌边的台灯,而后小心翼翼翻出自己的衣服穿上,尽量不发出噪音,但即便这样他依旧能听到睡觉的人发出不耐烦地啧嗤声。
他安安静静洗漱完,将手机塞进书包里,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收拾桌上的试卷。
许祐的翻床声更加明显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躁地跳下来,许颂心累地背起书包出门了,唯有路上跟秦弛通话聊天的时候心情才会好一点。
然而中午放学回到房间,看见刚起床不久毫无顾忌躺在他的床上刷手机的许祐,他的心情重新郁闷了回去。
当初为了不让许颂动他的东西,特别是床,许祐选择睡在上床,而许颂的下床却也经常被他当窝。
吃完午饭后许祐还赖在他床上不走,许颂收拾好写完的试卷在原地干坐了一会儿,小声提醒:“哥,我要午休了。”
许祐背对他刷着视频没听见,他只好走过去用手指戳许祐的肩膀:“哥……”
“啧,知道了,就知道睡睡睡,想当初我连午休时间都用来复习,最后才考上H大,你那点成绩也不知道上进……”许祐不耐烦地起身三两下爬上自己的床,嘴里没好气道。
许颂没答话将自己乱糟糟的床收拾之后,慢吞吞窝进去把整个人包裹住,戴上耳塞。
半睡半醒间听见许祐跟朋友懒懒散散语音聊天说要约出去玩。
他那薄弱的睡意都散了一分,原本沉闷的情绪也随之升上了两个度,但后面许祐没再聊天了。
许颂怀揣着希望陷入深意识的梦境中,晚饭时果不其然收到了一个好消息——许祐要跟朋友去隔壁市游玩三天。
而且许祐不在的那几天许颂正好放寒假,这意味着他终于有时间跟秦弛视频聊天了。
许颂听到消息时食欲很好地多吃了一碗饭。
虽然他跟秦弛每天都有在互相发照片、视频分享日常,但这些都与镜头前面对面交流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因为实时的视频更能够将两个人的距离拉短,也更能够将他们的动态及时地表达出来。
将近一周没有视频通话,屏幕中,秦弛的目光几乎不加掩饰的炽热。
他幽深的视线赤裸裸游走在许颂每一片皮肤上,近乎痴迷地不愿意放过每一丝细节,最后落在许颂眼底的乌黑上,眉梢不悦地皱起。
“颂颂最近没有好好休息?”
许祐不在家许颂的睡眠质量已经显著提高了,但眼底的黑眼圈短期之内无法消下去,平时拍照时图片会美化所以不太明显,现在视频通话,又因为没有戴眼镜,脸上的状态几乎真实地暴露在秦弛面前。
许颂没有跟秦弛提过许祐的事情,闻言这几天郁闷的心情达到了顶峰,抱着脸颊闷声闷气说:“他回来,我有些失眠。”
许颂没在秦弛面前叫许祐哥,因为在许祐害得两人无法视频通话的时间里,许颂每在秦弛面前提一次我哥,秦弛的脾气都会炸开。
而这时候哄秦弛的代价很高,不仅仅是几个照片能够能够解决的问题,对方会让他录视频叫一些羞耻的称呼。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许颂开始选择用“他”来代称许祐。
秦弛盯着许颂那一块突兀的鸦青,心里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将掐死许颂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他眉宇间阴翳几乎掩盖不住,嗓音低沉而不满:“既然这样颂颂倒不如搬出去住呢……”
许颂微微抿着唇没有搭话,秦弛觑着他的神态很识相地改口:“好吧颂颂,我不是逼你跟家人分开的意思,只是看见颂颂没休息好觉得很心疼……”
他说着微微垂着眼,声音轻缓:“颂颂读高三这么辛苦,他们做不到体谅至少应该做到不打搅颂颂才对。”
许颂听着秦弛的话心里有些酸酸软软。
他缩在被窝里将手机抱在面前,认真地注视着秦弛,反而去安慰对方:“我没关系的哥哥,他除夕之后就走了。”
“有关系的,颂颂。”秦弛的声音温柔而低哑的传来,气息缠绵:“我会很心疼。”
就连许颂自己都没那么在意的东西,秦弛却说会很心疼,许颂的心像是被猛地撞了一下。
他的脸颊连着耳后涨起一片潮热,眼皮微微垂着,心里既觉得满足又委屈。
许颂难受地想,明明秦弛隔着屏幕都能发觉他没有休息好,而李洁和许高富这几天沉浸在许祐回来的喜悦中,连对方熬夜打搅自己休息、使唤自己做事毫无所觉。
秦弛会心疼他睡不好、会心疼他累,然而身边的家人却只会将他忽视,实在是太讽刺了……
“颂颂?”
“嗯?怎么了?”
耳机里传来秦弛关心的呼唤,许颂及时回过神,闷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秦弛看着他伤心的眉梢,对许颂的情绪被他人牵动而感到不满,但说话时只是柔声关心:“是不是心情不好?嗯?颂颂。”
许颂想要摇头,但这几天积累的情绪让他无法作出反应,他脖颈弯曲着,垂落的眼皮下眼眶开始止不住地发热。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耳边再度传来秦弛耐心的询问声,许颂呼吸有些困难地吸了吸鼻子,眼眶盘旋的泪水在这一瞬间猝不及防地溢出了。
他有些慌忙地将手臂捂在了眼前温热的泪水沾湿了大半睡衣。
许颂漏在镜头中的嘴唇克制地抿了抿,最后随着喉口急促的哽咽张了张,声音一时间干涩而模糊。
“……我讨厌他。”
屏幕前的秦弛在听见许颂的声音后,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竟然直接手机屏幕捏出了裂痕。
他盯着许颂急促收缩的胸腔,眼底翻涌着浓重暴虐,压持不住狠戾的语气:“他?”
许颂手臂死死捂着眼睛,只是断断续续地将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的事情说了一遍。
许颂承认自己是个软弱的人,他从小就惧怕许祐,或许是出于哥哥对弟弟血脉上的天然压制,也或许是因为许祐小时候带着朋友欺负他时留下了阴影。
他知道许祐是能够威胁自己安全的对象,所以面对许祐时会控制不住地逆来顺受。
秦弛眉眼阴森地盯着屏幕,握拳的手臂愤怒地抖动着,青筋随着壮实的肌肉蔓延而上,恐怖而狰狞。
他几乎想要立刻杀了那个将令许颂情绪失控的罪魁祸首。
第28章 见面 “把地址发过来好吗?” ……
许颂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 只是喉口随着呼吸细微抽噎,整个肩膀沉闷地绷紧也扯动着秦弛躁动的神经。
他似乎能想象到许颂遮掩下难受的模样,语气近乎急切地呢喃着:“我去找颂颂好不好。”
“颂颂从家里搬出去, 以后我来陪着颂颂怎么样?”
“这样颂颂就不会再为其他人伤心了, 对不对?”他说着, 像是请求又像是命令:“把地址发过来好吗?”
“颂颂。”
许颂其实是可以忍受许祐的脾气的, 明明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只是听到秦弛的声音后情绪忽然就不受控制了。
即便他觉得哭泣是一种丢脸懦弱的表现但至少有一个地方可以容纳他宣泄了, 就像努力强撑的心脏塌陷了一半,终于找到另一双手帮他重新扶起来了。
许颂的意识其实有些混沌,他的大脑正处在最薄弱的状态, 忽然听见秦弛的命令,迟钝地反应了两秒, 而后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
许颂拒绝的态度无疑加重了秦弛的怨念, 他视线紧盯着屏幕中,湛黑的瞳孔里是浓稠的森冷, 如同一个积怨已久的魂魄内心近乎疯狂地想要质问许颂。
为什么宁愿选择那些总是令你伤心的“家人”也不愿意选择我呢?
这个世界只有我才是真正关心、爱恋你的人, 你的情绪不应该只为我一个人牵动么……
许颂并没有发觉屏幕另一端即将溢出的不满, 他捂在手臂间的眼睛干涩而刺痛,呼吸也有些困难了。
屏幕中的男人注意到了许颂的不舒服,短暂地收敛了脾气,转而开始安抚他的心情,引导让他将手放下来理顺呼吸。
许颂闷了半晌才低低唔了声, 慢吞吞将手臂一点点撤下来。
他的眼睛被手臂压出大片痕迹, 红肿的眼皮低垂着,每一根睫毛都沾染上了雾气,整个人潦草而狼狈。
秦弛看着他潮红的脸颊, 呼吸情难自抑地收紧。
许颂在原地缓了会,呼吸渐渐通畅后,起身从书桌上抱着一包纸巾回来。
他释放过后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抓着干燥的纸巾擦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秦弛灼热的关注,不好意思地抿着唇说:“我、已经没事了,哥哥。”
秦弛的视线从他泛红的眼尾滑到微张的唇间,眸光深邃,轻声地关心:“是吗?”
许颂不自在地吸了下鼻子,轻轻地点头,小声说:“其实他每次回来都这样,我早就习惯了,只是这个学期压力太大了,情绪很容易失控……”
“习惯?”
秦弛闻言原本温和的伪装被撕裂,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他拧着眉,语气中充斥着不悦,“颂颂的意思是习惯被欺负打扰吗?”
许颂的反应因为秦弛突然其来的质问卡顿了半秒。
秦弛很少在他面前展露凶气,即便是往常跟他耍脾气脸上也没有多少凶意,而现在许颂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秦弛的威压。
他刚缓和完情绪,精神进入了短暂的疲劳之中,正处于乏力的阶段,面对秦弛的攻势完全无力抵抗,嘴唇干巴巴地张合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弛并没有因此放软语气,而是继续追问:“那颂颂是什么意思呢?”
许颂手指不自觉地扯动着沾湿的睡衣袖子,大脑迟缓地运作着,半天找不出一个答案,最后只道:“不会一直被打扰的……他除夕之后就回去上学了。”
“那以后呢,颂颂每次都要这么忍耐吗?”秦弛逼问道。
许颂有些艰难地思考着,最终在秦弛锐利的视线下败下阵来,将自己一直压着的想法告诉他:“以后上大学没什么事我就不回家了。”
李洁和许高富对他们的管束仅仅到义务教育结束,而后不会再多加管理,许祐上大学一年只回家一两次他们都没有什么意见,所以自己以后就算不回家,他们的反应应该也不会很大。
“这样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秦弛唇角上扬了一瞬但很快收敛住了,温声地赞许:“颂颂的想法很好呢。”
许颂记得自己生病时焦头烂额的李洁,也会记得初中在学校受欺负时,怒气冲冲在政教处拍案的许高富,所以他知道两人并不是完全不关心自己,而是他们的爱分得不平均。
先会给最喜爱的许清宝,然后再给令他们引以为傲的许祐,剩下最后的一些才给平庸的自己,特别是新年团聚时,这种不平等的感觉会更加强烈,让许颂一直觉得很落差。
于是许颂心里开始在思考离开这些关心可行性,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的生活,甚至还会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打搅。
“那颂颂以后来首都上学吧。”走神间,秦弛有些愉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以后有我陪着颂颂就够了。”
秦弛嘴唇上扬,细长的桃花眼也温柔地弯起,屏幕中的面容温情脉脉,许颂的心跳因此漏了半拍。
但很快,他清醒了过来,眼睛不自在地低垂着,没有答复秦弛的提议。
许颂的计划是选择一座合适的城市,不再依赖他人的关心和喜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
他对未来的规划里可以有凌航,但并没有眼前这位温柔体贴的网恋男友。
秦弛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许颂,脸色骤然冷了下去,只有唇间的淡笑僵硬地维持着。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提醒了一声,“颂颂?”
许颂面对秦弛有些阴冷的目光,微不可闻地打了个颤,他躲避着秦弛的眼神,有些含糊不清地唔了声。
屏幕里低压的气氛几乎很快的随着他的回应消散了几分,秦弛脸上重新挂起了笑意。
他开始就着许颂这段时间的月考成绩预估许颂能够考上首都哪一所大学。
许颂看着男人认真地模样,心里开始担心愧疚,他想要将秦弛的误解纠正回来,但秦弛几乎很快地为许颂选出了几所大学,而后柔笑着鼓励他:“没关系,就算颂颂最后不能考上这些大学,我也能够让颂颂留在首都上学的,颂颂不需要有压力。”
许颂这才发觉自己竟然紧张地冒出了汗,他慌乱地抽出纸巾捂在脸颊边,企图遮掩什么。
秦弛被他手忙脚乱的模样逗笑了,撑着下巴注视他,喉结轻缓滚动着:“是觉得以后要住在一起害羞了吗?”
许颂整颗心紧张得不行,他似乎后知后觉这个误会有些大,自己不可能会跟秦弛奔现的,更逢论说住在一起。
而且他不可能会选择首都的学校,因为许祐在那里,他会离对方远一点,甚至同一座城市都不行。
但许颂六神无主的模样落在秦弛眼里成了羞赧的躲闪,他低笑着继续道:“颂颂,我们先定一个见面的时间吧。”
他自顾自思考着微微拖长语调,“等颂颂来首都的话……似乎有些太晚了。”
秦弛像是暂时想不出一个时间,于是把主动权留给了许颂的身上:“要不颂颂来决定吧。”
他噙着笑反问:“颂颂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许颂脑后脊背急出了一片薄汗,他的情绪刚经过一次剧烈的变动,头脑比平常要更加愚钝,现在面对秦弛的步步紧逼,他已经完全不知所措。
许颂能感觉到对面的秦弛认真了,他想要把一开始的误解解释清楚,然而面对对方真挚的眼神,嘴里却半晌说不出话。
他心脏急促地跳动着,仿佛想要从薄薄的胸腔里跳出去。
他像是被猎手圈进了圈套里,四处寻找逃窜的出口,但秦弛显然不给许颂太多思考的机会,低声地询问。
“颂颂为什么看着我不说话呢?难道是不想跟我在一起吗?”说到最后,那张俊美的面孔近乎沾满了怨念,反问的语气里夹杂着一股警告的意味儿。
许颂眼睛微微睁圆,喉口控制不住地干咽着,他整个人如同一根绷紧的弦,维持着僵硬的动作,只有嘴巴还能够自如地作出反应,很小幅度地嚅动着。
“高、高考后可以吗。”
他近乎应付地选择了一个答案,说话的音量小而模糊,但屏幕中的秦弛却听清了,将他的话重复的确认了一遍,“高考后吗?”
许颂闻言,动作卡顿地点了下头,手指紧张地揪紧在一起。
屏幕中的男人微微垂下眼,口中低低地呢喃:“六月七号……八号……”
许颂听见这个熟悉的日期鼻梁开始冒汗,他微微颤抖着抓起纸巾遮挡在面前,刚心虚地垂下眼便听见秦弛没头没尾的话。
“一百三十五天。”
他看着许颂,眉梢喜悦的上扬,在许颂有些茫然的视线下,含笑着继续补充:“还有一百三十五天,就可以见面了。”
“颂颂,开心吗?”
第29章 除夕 颂颂穿我挑的衣服吧
许颂的呼吸在秦弛话音落下的瞬间将近停滞, 消肿的眼皮如同预兆着某种危险一般突突跳动。
许颂刚才答复时间的时候只是想要短暂地应付秦弛而已。
他之所以把“奔现”的时间选择在高考后,是因为他觉得现在距离高考还有近四个多月的时间,而在这段漫长的时间, 他跟秦弛的感情不可能会一直很牢固。
许颂知道感情是很容易消磨的东西, 稍加不维持便容易被时间淡化, 所以即便现在秦弛对他的兴趣十分旺盛, 最终也会消散在时间长河中, 就算不是四个月后, 也会是多年后的某一天。
许颂不太相信网恋的感情能够长久,凌航和简澄阳就是一个很现实的例子,虽然两人的情况跟他不太一样, 但也某种程度上证实了网恋的不靠谱。
所以他觉得刚刚用高考后这段时间来应付秦弛并没有什么不妥。
然而此时此刻感受着屏幕中炽热的迷恋,许颂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面对秦弛的发问, 如同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喉咙, 迟迟无法发出声音,但只要他稍作出不令秦弛满意的答复, 对方的脸色便会变得僵冷。
对方周遭的寒气仿佛能从屏幕中丝丝缕缕透出来, 沿着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传入身体中, 带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所以许颂只能先小幅度地动了动脑袋当作回应。
男人漆黑的瞳孔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转动,转而展露出满意的姿态。
他们各怀心事地进行着视频通话,气氛终于开始恢复正常。
寒假第一天,许颂是跟秦弛视频通过的。
他难得对学习失去了动力,即便现在的秦弛情绪经常会阴晴不定, 并且让他感到压力十足, 但毕竟许颂的包容度总是出奇的高,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假期第二天许颂便恢复了常态,不再只抱着手机跟秦弛视频。
他会戴着耳机, 将手机架在桌边跟秦弛通着视频刷题,偶尔乏了,放下笔趴在桌子上陪秦弛聊天。
秦弛上次说想要他的头发留长一点,于是许颂便真的听话保持了发型的长度,他知道自己亲手剪得丑,特地去理发店修了一下,提出要求时险些被当成非主流。
许颂一边戳着自己的刘海一边不满跟秦弛控诉,但秦弛支着下巴夸他这样好看时,许颂又不争气的害羞了。
他每次跟秦弛打完视频的心情都会很好,即便秦弛有时候会将他逗弄得进退两难,但始终是有个度的,并不会把他欺负过头。
然而这种快乐只持续了短短三天就结束了,对此感到不满的不仅仅只有许颂,秦弛的反应要比他严重一些。
秦弛一直妄想劝许颂从家里搬出去住,许颂不知道该怎么跟秦弛解释自己的家庭跟对方不一样,他和家人并不是毫无感情,所以秦弛可以随心所欲地搬离家庭,但他做不到,因为这么做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许颂并不是想要永远的脱离这个家,因为血缘的纽带是不可轻视的,他只是想跟这个家庭保持一个舒适有度的距离而已。
不过好在许祐回来那天因为赶车赶高铁消耗了不少精神,当晚早早休息了并没有熬夜打搅许颂。
许祐回来第二天,家里办了一场大扫除,除了复习高考的许颂,所有人都参与了进去,于是当晚许祐依旧骂骂咧咧早睡了。
许颂也不免松了口气。
除夕夜很快就到了,李洁提前准备了许多东西,将整个家布置的充满年味,每个房间的窗户上都贴了新式窗花,并给每个人换上了新的枕头套。
许清宝的枕头是开心顺遂,许祐的是步步高升,许颂的是心想事成。
这是李洁每一年都会做的事情,新的枕头套也代表着她在新一年里对孩子的祝愿。
许颂本以为自己的会是学习进步,因为在李洁印象里他的成绩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心里最希望的应该是让他学习进步才对。
但李洁给的祝福是心想事成。
那她表达的意思既可以是学习进步,也可以是开心顺遂、步步高升……许颂心里想要什么,李洁的祝福就会是什么。
也可能对方给他套上时心里并没有这么多想法,但许颂微微垂着眼,满足地伸手在那四个绣字上拍了拍,最后小心翼翼地将枕头摆回了床头。
凌航除夕回了老家,除夕夜便没人陪许颂一起放烟花了,他不愿跟许清宝和许祐一起去天台凑热闹,所以选择在房间里跟秦弛聊天。
秦弛这两天有些忙,因为家里的应酬多,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快速地回复许颂的消息,就连除夕夜对方也没有停歇,迟迟发来一张照片。
不同于许颂除夕夜烟火气十足的团圆饭,秦弛的年夜饭是跟众多数不清辈分的亲戚团聚在一起,虚与委蛇地举杯交错。
画面里秦弛虚虚举着一个盛着深红酒液的高脚杯,修长有型的手指虚虚贴着玻璃杯壁,仿佛散发着冷光。
许颂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半秒,很快被画面背后自然交叠的双腿吸引了过去,紧致有型的西装裤包裹着对方挺直的双腿,连膝盖弯曲的动作都显得赏心悦目。
许颂其实见过秦弛穿西装的模样,最开始是有一次视频的时候,他打视频过去时,对方正在开会,秦弛毫不避讳地接通了他的视频通话,穿着一身笔挺修身的西装,矜贵地端坐在电脑面前跟许颂对视时差点把许颂吓一跳。
秦弛穿西装时会把平时垂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捋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锋利的眉骨,整人的气质冷峻而疏离,但垂眼看见许颂时那双冷淡的眼睛会微微弯起,就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许颂当时不知道秦弛有没有开声音,一直不敢说话,眼睛直勾勾落在秦弛笔挺的西装上,最后依依不舍地挪开眼小心翼翼写字问需不需要挂断通话。
秦弛竖着手指微微摇了摇,表示拒绝,于是许颂当时就这么抓着笔盯着对方整整开完了一整个会议。
想到这里,许颂似乎能想象出秦弛在聚会时的模样了,他手指微微戳着屏幕,将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慢吞吞打字给秦弛发消息:那哥哥先忙吧,我去看烟花了。
屏幕里安静了几秒,许颂以为秦弛在忙没时间回消息,于是打算合上手机屏幕去阳台看烟花,刚准备下床,兜里的手机便震动。
他翻出来一看,秦弛竟然打了视频通话过来。
许颂顿时谨慎了半秒,先观察家里的动向,他记得李洁和许高富出门打麻将去了,许祐和许清宝在天台放烟花还没有回来。
他赶紧将房间门反锁上,就着门板蹲下来屏息选择接通。
随着嘟的一声,一席深灰色西装的秦弛出现了在屏幕中,他疏离的眉眼低顺地垂落着,与许颂清澈的双眼对视上时,脸上淡漠的气息瞬间化解了,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除夕快乐哦,颂颂。”他低笑道。
许颂抱着手机的手指随着肾上腺素飙升微微发烫,他视线无法从秦弛裁剪贴合的西装上挪开,声音有些虚浮:“嗯……除夕快乐,哥哥。”
秦弛感应到许颂的视线,抬手调整了下脖子上的领带和衬衣,许颂的眼睛也有些不受控制地随着他的动作游走,被对方抓包后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镜头虚虚照着天花板。
秦弛低笑了一声:“颂颂喜欢的话,以后打视频的时候我多穿穿。”
许颂被秦弛沉闷的气音激得耳朵一片麻意,他在原地缓了会,将手机重新举到面前,漏出自己上半张脸,下巴抵在双膝间,声音含糊不清地否认:“没有……”
秦弛轻挑了下眉,并没有戳穿,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温声问:“除夕夜颂颂穿了什么呢?”
许颂在穿搭上没有什么见解,也不了解潮牌,李洁让三兄妹挑时,许祐选一件近千的冲锋衣,许清宝也选择了喜欢的牌子外套,而许颂对着购物界面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件实用的棉服。
秦弛说要看,许颂站起来纠结了几秒,最后将手机固定在书架上,不自在地站在镜头下展示给秦弛看。
许颂挑的棉服颜色是很低调的灰色,裤子也是普普通通的黑,他的手指无处安放地左右戳了几下,最后温吞地揣着口袋,扬着脑袋和书架上的秦弛对视,嘴唇拘谨地抿着,问秦弛看完了吗?
为了照到全身,许颂的手机架得有些高,由上往下微微俯拍的视角将他照的头身比有些失调,莫名有种认真的萌感,令秦弛手指传来止不住地痒意。
他在这个视角里有种居高临下的既视感,深深注视着许颂,声音显得有些低沉,“看到了……颂颂,很好看。”
他没在好看面前加入前缀,表达的意思便显得含糊不清。
许颂脸上的皮肤挂着淡淡的血色,他有些扭捏地扯了扯衣服,而后走向书架一边取上面的手机一边小声说:“我也觉得这件衣服好看……”
屏幕中的秦弛忽然愉悦地弯起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下次除夕,颂颂穿我挑的衣服吧。”
许颂闻言搭在手机屏幕中的手指一滑,差点点到了挂断通话,舌头几乎打结地说:“什、什么?”
秦弛望着许颂,神情自然地反问:“不可以吗?”
他在许颂有些茫然无措的视线下,露出弧度将近标准的微笑,贴心地提醒:“颂颂忘了吗,明年除夕我们会一起过的。”
第30章 好想 “你碰不到。”
许颂闻言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下, 原本松懈的神经随之紧绷起来。
他的脸色有一瞬间是苍白的,但因为没有将整张脸暴露在镜头下,秦弛只能看见许颂错乱下垂的双眼, 像是慌张又像是害羞。
秦弛的心也随之被勾动了, 神经亢奋地躁动着, 胸腔里发出一道又一道低哑的闷笑声:“是害羞了吗?好可爱啊……”宝宝。
最后两个字被秦弛抵在了舌尖并没有发出声, 他表面维持着温柔稳重的姿态, 内心却近乎病态的扭曲, 重复不断地呢喃着许颂的名字,最后连唇角上扬的笑容也不受控制的变得晦涩不清。
许颂的心脏因为秦弛的声音一阵一阵突突的跳,震动声仿佛能够穿透耳膜, 浑身充血发热。
他强行压着慌措的神经与秦弛对视,几乎要被对方即将溢出屏幕的痴迷包裹。
他嘴唇微弱地动了动, 在这诡异而暧昧的气氛里, 笨拙地想要扯开话题,小声问:“哥、哥哥现在还在聚会吗。”
秦弛的眉梢被许颂拙劣的语气牵动, 眼底带着微不可闻地戏谑, 拖着长长的气息低笑:“是哦, 虽然是聚会,但也要分出时间跟颂颂陪聊天才行呢。”
调侃的语调裹挟着暧昧的旖旎掩盖了许颂那一丝紧绷,转而在他心里掀起一道难以言喻的涟漪。
他眼尾肉眼可见的红了,抬起手臂环抱着下半脸,企图用微凉的棉服降低温度, 面颊却反而将棉服染出一片高温, 热气将他鼻梁间的眼镜片熏出一片虚雾。
许颂嘴巴闷着,有些瓮声瓮气说:“哥哥可以先忙的,不一定要时刻陪我聊天……”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近乎微不可闻。
“还是要的。”
秦弛望着许颂的双眸温情而热烈, 温声地补充:“因为颂颂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许颂身上的温度是彻底消不下去了,他像是被架在了秦弛信手拈来的情话上烘烤,脑子都融成了浆糊,只有嘴唇能呆笨地嚅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唔声。
秦弛看着屏幕中湿润的双眼,已经能想象到许颂此时此刻害羞的神态,他手指亢奋地捏紧想要许颂将脸漏出来。
许颂只是应了一声,脊背抵着冰冷的门板降温。
他的双腿因为在门边蹲太久有些麻了,准备起身时微微动了几下,感受着屏幕炽热的视线,缓缓站了起来。
镜头随着他的动作晃悠在最后依旧只照着许颂上半张脸,秦弛有些不满地拧起眉,低低地唤了许颂一声。
许颂圆圆的眼睛与秦弛锋利的眉眼对视,看着对方渴望而燥郁的面容,内心怪异的满足着,拖延了两秒才将自己照入镜头,将青涩的面孔重新暴露在屏幕下。
他凝视镜头的神态无辜而平常,再加上鼻梁间架着的黑框眼镜,显得有些木讷。
秦弛微不可闻地抬近了手机,克制着贴上屏幕的欲望,双眼从上到下毫不放过地游走在许颂白皙的皮肤上,从眉梢、鼻梁到淡红潮湿的唇瓣,像一个饥渴的疯子,毫不掩饰自己的狂热。
直到许颂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他才低笑了一声,发出低哑而缠绵的气息:“真的好好看哦……颂颂。”
许颂感觉自己又烧起来了,是由内而外充盈的燥热。
他抖着眼皮回避秦弛的目光,近乎羞耻地想,秦弛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夸赞自己的人。
即便凌航说过他长得不错,但与相貌直击人心的秦弛比起来,他显然要平淡普通多了。
许颂觉得自己长相远远没有达到秦弛口中的标准,只不过是因为恋爱会使对方不自觉地为他加上一层滤镜。
错神间,耳边再次传来秦弛暧昧不清的声音:“好想碰碰颂颂的耳朵……会很热吗?”
许颂第一时间并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直到看到自己屏幕中通红的耳朵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心跳加速不止。
他极力维持着镇定,朝着屏幕中的男人小声道:“你碰不到。”
秦弛幽幽凝视着许颂,眼底深谙不清,语调缓慢而轻柔:“是啊,现在碰不到呢……”
明明是平常的语气听起来却莫名令许颂后颈发凉。
他敏感地回过头,发觉是房间里通风的窗口开太大了。
许颂将窗口关小了下,回到床边。
他的耳朵依旧散发着高热,秦弛时不时扫向那里令许颂极其不自在,他用裸露在袖子外温度比较低的手指去捂耳朵降温,但手指都捂热了也不见效果,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放弃了。
室外的烟花的爆鸣声热闹不断,许颂就这么蜗居在自己的床边欢悦地与秦弛进行视频通话,直到客厅里传来动静才不舍地挂断,转而改成打字聊天。
许颂除夕因为守夜很晚休息,秦弛也因为聚会很晚才空闲下来。
阖家团圆的夜晚,秦弛淡漠地离开了主家。
开往东郊时他驶入了一条远道,路过灯火暗淡的首都疗养院,车辆的速度微不可闻地减慢,秦弛微微侧头朝其中一个漆黑的区域扫了一眼,嘲讽地加速驶入另一条车道中。
……
许颂其实并不向往新年到来,因为在他的眼里,新年团圆代表着许祐会回来使唤他做事,代表着爸妈会偏心的很明显,代表着大量的亲戚到家里拜访,把他当做谈论评价的对象。
他沉默寡言的性格会被时不时地拎出来和活泼的许清宝比较,低迷的成绩会被拎出来和许祐高中的成绩进行对比。
许颂做不到像许清宝一样听到不满意的话题撒泼打滚也做不到像许祐一样高情商回击,他总是坐在沙发一角,安静地烧水泡茶,像是对他们的讨论声毫无反应,所以渐渐的,那些亲戚也会觉得没趣,朝着许高富悻悻然:“我说你家许颂性格实在太安静了,这种性格以后出社会只能吃闷亏的。”
许高富也不否认地点头了,倒是坐在旁侧嗑瓜子的许清宝没好气嘁了声,朝着其中一位亲戚鄙夷:“您这思想保守了吧,我哥以后指不定闷声发大财呢?”
那亲戚夸张地笑了声,逗她:“你一个小孩子还能有我们大人懂得多?你二哥这个性格,成绩也上不了重本以后出来找工作都难。”
许清宝闻言气得面红耳赤,她认真地捏着一把瓜子,嘴皮子动得没停:“你儿子能说会道今年本科出来不也找不到工作?”
关于亲戚的八卦许清宝都是在饭桌上听见李洁和许高富谈论的,所以内容与实际情况几乎八九不离十,对方果然因此哽住,在一众视线下看向了李洁和许高富夫妻二人。
“小孩子开玩笑,别当真呵呵……”李洁笑道,警告地敲了敲许清宝的肩膀。
许清宝像是看不懂爸妈递来的提醒,没眼力见地低声咕哝:“我说的可是实话……”
一桌的气氛因此变得有些尴尬,许高富愠怒地拍了拍桌上让许颂将许清宝带走,对面的许祐这时也很会来事地给大家续上茶水,开始聊起大学的事情,这帮人的注意力也被这位“高材生”带走了。
许清宝之所以这么“童言无忌”,主要是刚才几个亲戚在对许颂评头论足时还见缝插针地评价许清宝读私立浪费钱,学画画没前途。
许清宝年纪小心眼也小,一直记仇想要骂回去,刚刚终于找到机会顺势发泄了一通但现在还是很不满,她进房间门时偷偷朝客厅竖了个中指。
关上房间门后,她愤愤不平地问许颂:“哥,你不觉得这几个嘴臭的家伙很烦吗?每年过来都对我们讨论几句话,跟NPC一样,爸妈竟然还笑嘻嘻地点头,人家明明都已经拿我们三兄妹当笑话了。”
许颂不知道该怎么跟许清宝解释家里复杂的人情世故。
即便这些人明里暗里互相刁难调笑,但最终都要为所谓的血脉、家族体面地坐在一起,维持着表面的其乐融融,互称堂表至亲。而李洁和许高富恰恰又十分要面子装大方,所以亲戚把三兄妹当玩笑时,两人从来不袒护自己的孩子,就如刚才许清宝一般,假如他们直面跟亲戚对上还会遭到李洁和许高富的训斥,场面尴尬而难堪。
而且这样的场面他们还要应对将近三天,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
所以许颂对新年一点也不向往,不过好在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
那些虚伪的亲戚们最终都会各回各家,许祐也会在大年初十之后提前收拾行李回首都。
即便不知道许祐为什么提前一个月回学校,李洁和许高富也同意了许祐的决定,为许祐收拾了行李、特产送别。
许祐离开的那天许颂已经开学了,中午回到家拉开房间门看见空了一半的房间,许颂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提高了一个度。
饭桌上李洁和许高富与许清宝还在谈论许祐离开后觉得空落落不太习惯,许颂已经默默无闻地多吃了几口饭表示庆祝。
他再也不用胆战心惊的在房间里一边跟秦弛打视频通话一边警惕许祐突然回来,也不用再被对方熬夜打扰休息。
许颂在被许祐困扰了将近一个月,终于迎来了舒适的个人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