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

    第61章

    ◎只要你不哭了,骑到我头上都行◎

    陆允是彻底没招了,怎么这么能嚎啊,上次面对如此手足无措的情况,还是她那两岁小外甥找不到上厕所的妈。稍微凶一点,陆允威胁说再哭扣下月奖金,月拂嚎的更厉害了,还一个人默默蹲到房间角落去嚎,牛一样,陆允拉都拉不动,好话歹话安慰个遍,月拂还是哭,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淌。

    “我真的知道错了,月拂,小宝贝,咱不哭了行不行。”陆允也蹲在房间地上,月拂背对着她蹲墙角,委屈巴拉哭得异常伤心。

    “赔赔赔,你说个方案,要我怎么赔都行。”陆允脑袋都要炸了,态度几近乞求,只要别哭了就行,以后她是再也不敢惹到月拂了。

    月拂抹了把淌到下巴的眼泪,带着哭腔确认道:“真的?”

    “真的,绝对是真的,骗你我一辈子升不了职,破不了案。”陆允发毒誓做出保证。

    月拂转过来,哭红的眼睛看着陆允,啜泣道:“我说如果,如果你真的追到了我,并且我同意和你处对象了,我我要在上面。”

    “”陆允: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么奇怪的要求,不就是在上面嘛,不就是被压嘛,不就是陆允其实很犹豫,想我堂堂顶天立地一大高个,被下属压,传出去还当不当人了。

    见陆允没有第一时间表态,月拂一扭头,转回去面对墙壁,又哭上了,“你还犹豫,你还说什么都行,你就是想压我一头。”

    “行行行,上上上,”陆允凑上去掰过月拂的肩膀,用纸巾给她擦眼泪,哄道:“不就是在上面嘛,只要你不哭了,骑到我头上都行。”

    陆允可算是见识到了人有多能哭,眨下眼就是一颗滚烫的小珍珠掉下来,这谁敢得罪,不得时时刻刻小心翼翼供着,换做别人陆允可没耐心,但这可是月拂啊,全支队,不全市局,乃至全省最漂亮的警花,供着也是赏心悦目。

    月拂不哭了,但还在小声抽噎,鼻尖被搽的通红,她看着陆允,确认道:“我在上面。”

    “对。”

    “不骗人?不反悔?”

    “不骗人!不反悔!”

    “你立字据,按手印签字。”月拂还是怕她反悔,毕竟陆允挺没脸没皮的。

    “写写写。”陆允想起来家里没本子,软和道:“我这地方没本也没笔,我明天给你写行不行。”

    “不行,”月拂猛地吸了下不通气的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包里有。”

    于是,陆允捧着本,端端正正盘腿坐在月拂对面,月拂念一句她写一句。

    “我,陆允,向月拂做出保证,如果我们有一天成为了情侣,月拂必须在上面,如有违反”

    陆允停笔,问道:“违反会怎么样?”

    月拂思考了好久,说:“我还没想好。”

    “那我先空出来?”陆允小心征求合约另一方的同意。

    “可以。”

    写上日期,陆允签上自己的大名,月拂把着她的右手大拇指往上面涂唇膏,涂好后郑重其事说:“好了,你现在按手印,保证书开始生效。”

    陆允正襟危坐,一脸肃穆往她认为幼稚又荒诞的本子上,摁上自己鲜红的手印,然后非常正式的将本子双手呈递给月拂,她长这么大没有像此刻这么中二过。

    月拂端详保证书三个大字,说:“队长,你的字好丑。”

    陆允:“”怎么又嫌弃上我的字了呢,陆允试探道:“要不我重写?”

    “不用了,字丑,重写也不会好看的。”月拂合上本子,看了陆允一眼,一想到刚才过分的举动,又生气又委屈,幽幽道:“我还是有点生气。”

    “生生生,就应该生气,夺人初吻多过分的事。”陆允眼前一双眼睫哭湿的婆娑泪眼,又委屈又生气的样子更动人了,不由得心生柔软,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摸着丝滑柔软的头发,安慰道:“不委屈了啊,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保证不亲你。我向你道歉,是我鲁莽了这次。”

    闹剧以陆允去楼下给月拂买哈密瓜口味的冰淇淋才得以结束,楼下便利店没有哈密瓜口味的冰淇淋,又不愿委屈月拂吃别的口味,陆允开车去更远一点的大商超,等她回来,月拂蒙着被子一个人睡着了。

    她蹲在床边,轻轻掀开被角,连睡着了也这么可爱,伸出手想要抚摸,却在快要碰到时停了下来,指腹在空气中缓缓勾勒出月拂的侧颜,从额头到鼻梁,最后停在那触感柔软微凉,令人翩跹遐想的浪漫红唇上。陆允克制地收回手,又轻轻盖上被子,缓缓站起身,她的目光将床上沉睡的轮廓完全笼罩,一寸寸勾画,在心里留下势在必得的烙印。

    房间灯被关上,陆允站在房门口握着门把手缓慢关门,她的影子被客厅的光投在床角,一点点,一点点,渡向月拂盖着的米色被子,直至黑沉沉地压在上面。

    “晚安,幼稚小哭包。”

    陆允今晚亲也亲了,哄也哄了,自己弄哭的自己补偿,临睡前乐得嘴角都下不去,睡的问心无愧,连做梦都带粉色泡泡。

    第二天一早,陆允又知道什么叫‘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月拂没事人一样照常起来洗漱,洗好出来第一时间惦记的是自己的冰淇淋。

    月拂睡衣还没换,站客厅问陆允:“队长,我冰淇淋呢。”

    “冰箱里。”陆允也装作昨晚无事发生,一贯稀松平常的口吻,在阳台给月拂收今天要穿的衣服。

    昨晚陆允把不同品牌的哈密瓜口味的冰淇淋全买回来了,冰箱冷冻层塞了满满两层,月拂挑得眼花,哪个都想来一口,站在冰箱前纠结了起来。

    陆允走了过来:“还没选好啊,我们要出发了。”

    “好多是我没吃过的,”月拂苦恼道:“可我今晚就不住这了。”

    “这还不简单,你再多住几天不就好了。”陆允笑道。

    月拂回头瞪了陆允一眼,坚决拒绝:“不要,跟你在同一屋檐下很危险,你*昨晚强吻,再住下去,就要扒我衣服了。”

    陆允看着月拂娇俏的侧脸,忍俊不禁:“我现在在你心里的形象,已经和禽兽无异了吗?”

    月拂嗯了一声,重重一点头。

    “行吧。”陆允也不为自己狡辩,有点得意又有点失落,说:“给你两分钟慢慢挑,禽兽特意买的冰淇淋。”

    特意两字被她咬字极重,稍微一琢磨,带着点隐晦又明显的欲望。月拂听出来了,想着冰淇淋也不是非吃不可,但又一想,亲都亲了,自己还是被占便宜的一方,不吃?岂不是亏待了自己,助长陆允嚣张的气焰。

    吃!必须吃!她还一下拿了三个。

    电梯里,为了赶在冰淇淋融化之前消灭掉,月拂一早大口大口吃上了,陆允关心道:“一大早的,你能吃这么多冰的东西?”

    “怎么不能,这是我的精神补偿。”月拂说:“这叫一步到胃。”

    行,一步到胃,陆允笑着,满眼都是努力消灭冰淇淋的可爱模样,也不知道她肚子里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变形成语,还一步到胃,补偿到位应该就不记仇不生气了吧?

    “我要在办公室放个冰箱。”月拂在副驾上说。听口吻,是通知,而不是征求领导的意见。

    “你放,还有什么想安排吗?”陆允早失去了对办公室的掌控权,也懒得为自己夺回权利,月拂喜欢什么放手让她做就对了,要是拘着她,指不定整点别的幺蛾子出来。

    “咖啡机?”月拂问。

    “可以。”

    月拂得寸进尺:“我要是在办公室做刨冰会不会有点过分啊?”

    陆允:“”

    是有点吗!是非常过分且嚣张!被局领导看见了,那还得了,陆允不能再退让了,要是刨冰机进了办公室,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在办公室开火做饭了!

    “办公室是办公的地方,你要是想吃刨冰,我可以给你买。”

    “哦,好吧,那我买个冰箱和咖啡机,”月拂大方道:“不用给我报销。”

    陆允在心里笑道:傻孩子,这两样压根报销不了。

    吃了冰淇淋,早饭也免了,陆允还是开着月拂的金龟子,她停好车,让月拂先去办公室,她要去一趟技侦办公室了解昨天对神秘游戏账号的调查情况。

    月拂应允,也没问陆允为啥不带她一起。

    主要还是技侦太能惦记,月拂去一次他们惦记一次,挖人墙角的铁锹都挥到领导的脸上了,这还得了。陆允宁愿自己亲自去技侦,摆着别人倒欠她二百万的臭脸,也不想月拂捧回技侦供奉的零食库存,尤其是夏至,月拂还挺喜欢她,她是一号危险人物。

    整个市局,月拂只能喜欢自己,这样才不至于被挖走。

    月拂到了办公室,昨天那俩小年轻又来了,他们昨天扩大了收集范围,并没有找到有效可用的线索,蚁巢卷土重来,但警方却找不到入口,愁眉苦脸的两人顶着压力和俩乌青的黑眼圈来寻求月拂的帮助。

    温静态度恳切,“月前辈,我们把该试的方法都试过了,蚁巢完全舍弃了之前的扩建方式,更隐蔽更难定位,我们的希望还是在陈栋梁身上。”

    “这样啊,”月拂没急着拒绝,说:“你们先去食堂吃个早饭,等我队长回来,我再看看下一步怎么安排,行吗?”

    月拂和昨天截然不同的亲切态度,倒是让两位小年轻一时不知所措,他们都做好了被拒绝搬出另一座大山的打算,看来是不用了,两人挂着满脑袋问号受宠若惊去了食堂。

    62

    第62章

    ◎写好的剧本◎

    月拂亲自出马参与对陈栋梁的审讯,由邵一帆在旁边做她的记录员。

    审讯一开始就是开门见山,月拂把技侦调查到的材料,贴着桌面推到陈栋梁面前,一张普通彩印的人像,是一位同样年轻的男人,单眼皮,眉毛眉弓很淡,整张脸很平缓,唯一能让人有印象的是他肉而圆的大鼻头,放在这样一张平淡的脸上,增添了一点朴实的气质。

    “知道这人的真实名字吗?”月拂问他。

    陈栋梁在看清男子的脸后,将目光转向别处,“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没关系,我来向你介绍下,他叫杜哲,今年二十七岁,无业,独子,家里是开工厂的,家庭条件很不错。他本人在高中时因为带头霸凌同学被学校开除,在国外买了个大学文凭回来,目前是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等着继承家业的公子哥。”月拂说话时观察着陈栋梁的反应,她刻意顿了下,说:“这些,他有向你坦白吗?”

    陈栋梁双手大拇指和食指仓促地捏着,他比刚进来时要憔悴许多,不变的是他依旧坚持方菲是自己亲手杀死的,他还是同样的说辞,“我不认识他。”

    “人在不能反抗的情况下呛水,是非常痛苦的过程。”月拂平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认为方菲走的方式很温和。”

    “她挣扎了。”陈栋梁像是无意识的接话。

    “对,她挣扎了,她死得并不平静。”月拂问他:“知道你为什么下不去手吗?”

    陈栋梁无助的望向月拂,然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坚定道:“是我动的手。”

    月拂怜悯地看着他,像是同情一只被人引导走向绝境的迷途羔羊,“你高中的时候有拍过女同学裸|照,威胁她们和其他男同学发生关系吗?你有用拖鞋抽过班上男生的脸吗?你会往老师的茶杯里偷偷加料吗?”

    陈栋梁疑惑不解地望着她。

    “你不会,你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人在学校尤其是高中,学业如此繁重的时期,做出这些震碎三观的下作事情。我刚才列举的种种,是杜哲本人的经历,因为行为太过卑劣,即便是给钱就能盖过去的私立高中,学校也还是把他开了。”

    “他不是高中才变坏,他一直是这样的人,他通过吸食别人的痛苦来让自己获得快感。”月拂一字一句通知他,“杜哲,是个比赵家有还要阴损的人,他同样也是恶人,你为这样一位恶人打掩护,不会觉得肮脏吗?”

    “你胡说!你骗人!”陈栋梁把手铐砸在桌板上,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像只徒劳挣扎的无望困兽,发出他此生最后的呐喊。

    陆允则平静的站在观察室,月拂总能用平淡的口吻,轻易挑动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她还说审讯不是她的专长,看来也有谦虚的时候嘛。

    月拂打开审讯前准备好的视频,来到陈栋梁面前,无视嫌疑人愤怒的挣扎,点开了播放键,手机扬声器泄出女孩凄厉的惨叫,与视频里得意大笑的声音形成强烈对比。

    陈栋梁怔怔地盯着视频,视频很短,十秒不到,一个女孩被绑在课桌上,另一个男生压在她身上,旁边是站着的处于少年阶段的杜哲,他拿着相机,对着课桌,画面定格在杜哲无比嚣张的脸上,尤其是他那口洁白的牙齿,白的刺眼。

    “怎么样?眼熟吗?少年成长为青年,十年不到的时间,容貌上不会成长到你认不出来的地步。这就是你认识的杜哲,多年前他就是行为卑劣的少年预备犯。”月拂把手机放在陈栋梁面前,缓缓说:“你是不是还想替他说话?他现在不这样,他改了,他帮了你,他是个好人。”

    “人是无法在明知真相后还继续欺骗自己的,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杜哲。”月拂站定在陈栋梁面前,双手环抱,沉着道:“知道他为什么会改吗?因为他害怕,他怕死,他怕猎物跳起来反抗,一刀给他捅死。”

    “有个女生不堪杜哲长期的欺凌和压迫,用一把二十厘米长的刀,在学校操场,几乎把他捅穿了,杜哲切掉四十多厘米的肠子才得以苟活。”

    陈栋梁不看手机,也不看月拂,绝望地盯着桌角,“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和我又没关系。”

    “杜哲没在看清自己卑劣的行为后欺骗自己,他选择改变自己作恶的方式,一坏到底。他原先明目张胆欺凌弱小,现在他帮助弱小,替他们不愤,为他们讨公道,将他们推入更黑暗的深渊。”

    月拂收走手机,“我和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明白,真正的帮助不是燃烧自身,以破罐子破摔为代价,即便你成为不了社会的栋梁,也该带着对未知的期待和挑战活下去。”

    月拂坐回去,陈栋梁听完之后沉默着,月拂对邵一帆耳语,“给他端杯水进来。”

    邵一帆照做,到外面接了杯水进去。

    陆允哑然失笑,她还是谁都能使唤。

    陈栋梁接过纸杯,对邵一帆道谢。

    喝过水后,陈栋梁放下杯子,“他现在不叫杜哲,他说他叫杜泽,恩泽的泽,为了纪念他大难不死改的名。”

    陈栋梁说:“我们是在一个群里认识的,他让我叫他泽哥。”

    “你自己进的群?还是有人拉你才进去的?”对于这些细节月拂必须要了解清楚。

    “校门口小广告看见的二手群,我当时想要一台笔记本电脑写作业,新的我买不起,就想找找学校有没有同学出二手的。”

    二手群?确实不在扩大的收集范围内,难怪温静他们找不到线索。

    “我进去之后发现不是学校的二手群,里面人不多,就十几二十个,我以为群是新建立的,也没多想就问群里有没有人出二手电脑。没多久有个人主动加我,他就是杜泽,他说他有一台闲置的笔记本,问我要不要。”陈栋梁说:“他那台笔记本挺贵的,看着也没用多久,我说我是个穷学生,买不起这么贵的二手。”

    “他知道我的情况之后,把笔记本先给我用,说一时半会也不差这几个钱,让我有钱了给他就行。我们只是偶尔聊天,他问我会不会打游戏,我说不会,而且我忙着兼职挣生活费,没时间打游戏。没多久他淘汰了一部手机,寄过来给我用,里面有下好的游戏,让我练习打游戏的技巧,他说我是学理科的,打游戏肯定厉害,将来能加入他的战队就更好了,他说打游戏也能挣到钱。”

    “泽杜泽也带我打过游戏,他确实有个团队,里面有四个人。”

    月拂打断道:“四个人里,有没有女生?”

    “有,在游戏里她的昵称叫赛赛,好像她在现实里也叫这名,他们线下是认识的,赛赛负责辅助,我有好多次听到他们都是这样称呼的她。”

    “‘库斯’不是你,对吧。”月拂几乎可以确定了。

    “是,我不擅长聊天,”陈栋梁垂着头,“方菲一直以为和她聊天的人是我。”

    “‘库斯’是赛赛吗?”月拂又问。

    “我不确定,聊天记录是杜泽单发给我的,为了防止我在方菲面前露馅,具体的聊天内容我需要记下来。”

    “所以你的同伙不止杜泽一个人。”月拂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戏弄,陈栋梁单纯的以为自己遇到的是好人,殊不知‘好人’一点点的恩泽,吞噬了他全部的人生。

    陈栋梁犹豫后,点了点头。

    月拂问他:“孙新科公司经营不下去那会,你为什么频繁给他打电话?”

    “因为因”陈栋梁突然哽咽,月拂又站起来给他送了两张纸巾,温和道:“你平复一下。”

    “谢谢谢,”陈栋梁手里攥着纸巾,颤抖着说:“因为,是我介绍孙哥和赵家有认识的。”

    “是我,是我害死了孙哥一家。”

    戚小虎不淡定了,“什么?不是!孙新科跟赵家有接触那会,陈栋梁他还是个大学生,他上哪去认识赵家有?”

    陆允揉了下嗡嗡作响的耳朵,不耐烦道:“再嚷嚷把你叉出去。”

    戚小虎悻悻躲到庄霖后面,小声嗫嚅:“庄副,队长好凶。”

    “我去年在孙哥的公司实习了一个暑假,我第一个月发工资请杜泽吃了饭,他问了我在哪里上班待遇如何,我家里穷,没交过什么朋友,我以为正常朋友都是这样交流的。”

    “真正给孙新科赵家有牵线的是杜泽,”月拂说:“你只是被利用了而已。”

    “我不知道,我当时只是想给孙哥的公司拉点业务,去年暑假公司就没有新业务了,孙哥几次出去谈都没谈成,全靠老项目在撑着,杜泽告诉我他有个大项目,问我孙哥公司感不感兴趣的时候,我也没多想,后面我忙着毕业设计,等我再有空去问孙哥项目进展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一直没把项目拿下,女儿还确诊了白血病。”

    “所以你才经常打电话安慰孙新科?”

    “我能力有限,没钱,没人脉,帮不到孙哥,只能给他打电话安慰几句没用的话,我没想到,一切会发生的那么快,他女儿出院的第二天就去世了,没多久孙嫂自杀。”

    陈栋梁无助道:“要是没有我在中间介绍赵家有认识,公司散了,至少孙哥的家还在。”

    “一切要是重来,你还会做相同的选择,你没有做错什么,”月拂又重复了一遍:“你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这不能怪你。”

    63

    第63章

    ◎妈的!蠢的我生气!◎

    “方菲一开始是不用死的对吗?”月拂问陈栋梁。

    “是。”陈栋梁吸了下鼻子,说:“我找到绿墅,小区的安保很严格,在外面转了两圈就有保安过来问我的身份,我知道要杀掉赵家有难度不小。”

    “刚好杜泽来问我工作找的怎么样,我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就一股脑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他,他知道孙哥对我有恩,愿意帮我一把。他在网上了解到绿墅招保安,让我先去面试。”

    “我面试上之后,摸清赵家有住在哪,只是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他就让我先去接近方菲,接近了方菲就能接近赵家有,同时还让我留意小区里面的监控,我借工作便利,找到了能完美避开监控的地下管道,方菲那边也一直有人在跟她聊。”

    月拂问他:“方菲是怎么同意你们的计划,协助把赵家有骗回来的?”

    “其实那天到别墅的是两个人,我按事先排练好的内容,告诉方菲我离职了,是过去见她最后一面的,她之前收到的香槟被动过手脚,喝到一半的时候她昏沉沉说有点困,就靠着沙发睡着了,等她睡着后是我通知杜泽进来。”

    月拂皱眉,杜泽居然真的亲自过去了,他也爬管子进去的?

    “杜哲也是和你一样,是钻管道进去的?”月拂问道。

    “是,他还专门去学了潜水。”

    月拂:这人可真是不讲究啊。

    “我们的计划是由我录到方菲的声纹,用AI生成一段语音,把赵家有骗过来,杜泽在看方菲的手机时,给我递了一瓶水,让我先歇会,他要先了解方菲和赵家有对话的习惯,不然随随便便一段语音很可能引起赵家有的警觉。”

    陈栋梁说到这里像是头疼地揉着脑袋,说:“我要是没喝那瓶水就好了,那瓶水有问题,等杜泽打电话把我叫醒,那会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五了,别墅里面只有一片漆黑。”

    “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一切都搞定了,赵家有在来的路上,让我找个趁手的工具蹲到赵家有过来。”陈栋梁能回忆起当时的焦急,他虽然去过别墅两次,对陈设不算太熟,又不敢开灯,只能摸黑去楼下厨房找工具,“我在楼下厨房找到一把刀,赵家有随时可能回来,我当时都没空去想方菲在哪的问题,赶紧拿着刀进了二楼主卧。”

    “没多久赵家有回来开了灯,上二楼叫方菲的名字找人,我等得了那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在赵家有走进主卧第一步,我就拿刀砍了他的左臂,他逃不掉的。”

    陈栋梁砍杀赵家有的过程和陆允根据现场痕迹推导的过程几乎一致。

    月拂说:“你并不知道在赵家有接到方菲的语音时,方菲就已经死了,杜哲是在什么情况下告诉你方菲死了。”

    “第二天,第二天我们见面的时候他告诉我的,说方菲不下心滑进浴缸里淹死了。”

    “你信了?”月拂看他不争气的样子,心里窝着火。

    “我,”陈栋梁有些犹豫,“我其实不太信,但是我不得不信。”

    月拂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方菲死亡的时候你不在现场,她死亡过程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

    陈栋梁回答:“是。”

    “你想自首的时候,杜哲也劝过你了,是吧?”

    “是,他不同意我自首。”

    “杜哲没有在现场留下痕迹,而你不知道方菲死在浴室里,你除了带走杀人工具,你还带走了什么?你有清理过现场吗?”月拂问他。

    “我只带走那把刀,当天房子里很干净,我们进去的时候很小心,也没有清理现场,我等到赵家有咽了气就走了,之后没有再回去过。”陈栋梁说:“杜泽拦不住我要自首的决心,他只让我别把他供出来,所以我把手机里和他相关的信息都处理掉了。”

    月拂实在不忍心再告诉他,他对赵家有起杀心的那次,其实是杜哲策划的,月拂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告诉他,问他:“杀死赵家有之后,你认为自己的罪,赎干净了吗?”

    “有吧,有过一阵子,我从河里爬到岸上,天上挂着月亮,周围很安静。”

    “你本来是没有罪的。”月拂平静地对他说。

    陈栋梁看着月拂,五官挤出难看的苦笑,“现在有了,就算赵家有十恶不赦,我现在也是个罪人。不过我还是不后悔,至少去了下面,对孙哥一家,我还有个交代。如果还能见到的话。”

    照陈栋梁交代的内容来看,杜哲去过案发现场,杀死方菲,还清理了自己留下的痕迹,这案子绕的。

    审讯结束,回去办公室的路上,月拂依旧愁眉不展。

    陆允问道:“审的挺好的,问的也都交代了,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

    “我刚才全靠意志力,才没忍住在监控和外边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揍这小子,”月拂重重骂道,“简直愚蠢,愚蠢至极,别人给他带沟里,这几天还给对方打掩护,妈的!蠢的我生气!”

    陆允一扬眉毛,觉得有趣,“你说粗话。”

    “不行吗?”月拂挑衅回她。

    陆允说:“当然行,还挺可爱的。”

    月拂无语,加速竞走,远离可怕的恋爱脑领导。

    结束对陈栋梁的审讯,一大队办公室又组织了一次会议,月拂作为主审发言总结:“根据陈栋梁交代的内容,我来把杜哲的计划进行一次完整梳理。”

    “首先,是杜哲认识了陈栋梁,并有打算让他加入蚁巢,但陈栋梁加入蚁巢之后并没有去了解蚁巢的规则,他忙于打工兼职,把蚁巢给忘了,同时因为蚁巢匿名的规则,杜哲以为陈栋梁参与了挑战。”

    “不久后,杜哲送了一台手机给陈栋梁打游戏,可以理解为是邀请加入的信号。在这段时间里,杜哲知道了陈栋梁没有参与蚁巢的排名赛,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失控。”

    “然后计划就开始了,杜哲知道孙新科对的陈栋梁的重要性,所以他先针对的是孙新科的公司,至于为什么选择赵家有作为工具,我推测,他们四个人中的某一个认识赵家有或者对赵家有的行为有所了解。”

    “从一开始杜哲就知道赵家有不可能把项目给孙新科的公司,他才把赵家有介绍给了陈栋梁,由陈栋梁在中间牵线。”整个办公室只有月拂冷静清丽的声音响起,她说:“这一步其实对陈栋梁造成的影响并不大,最多也就是让孙新科亏点钱,让他对陈栋梁产生一点心理上的隔阂,只是孙新科实在不走运,他女儿患病要用钱,急于拿下项目他只能继续肉包子打狗,因而一直滑向谷底。”

    月拂停了一下,办公室也跟着安静了下来,只见她低头闭上眼,左手揉着太阳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缓缓说:“很简单的一步棋,拖垮了一家公司,消灭了一个家庭,如果我是策划者,我大概会开瓶香槟庆祝下。”

    “这不是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陆允说。

    月拂放下手,看向陆允正义凛然的脸,有些人长成了职业该有的模样,比如陆允,正经起来的凌厉眉眼不怒自威。月拂看着她,说:“队长,你是警察,你有你的立场,但我要是策划人,一次小小的蝴蝶振翅引发的海啸,这种失控的,能覆灭生命的策划,称得上绝妙。”

    “在坐的没接触过周子铭,”月拂收回目光,“我见过,他骨子里是自傲的,对普通人的蔑视是从小存在的。他不懂什么叫尊重,什么是平等,在他的认知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同类,和蝼蚁。”

    “杜哲他们这种戏弄人于鼓掌之间的玩法,和十六岁时的周子铭简直如出一辙。这次简单的策划导致的结果,让杜哲之流有了另一种玩法,陈栋梁就是他们的新玩具。”

    “杜哲利用陈栋梁对他的信任,推动了整个剧本的走向,是他安排了陈栋梁被暴打的戏码,加深陈栋梁对赵家有的恨意,之后也是杜哲让他去绿墅当保安,博取方菲信任,摸清绿墅监控排布,到最后的入室杀人。”

    月拂整理完都累了,更别说推动整个计划的杜哲。

    “动机呢?”管博发言:“杜哲整这七拐八绕,他的动机是什么?我们已知的受害人中,有人和他结过梁子?”

    “没有动机,也不需要动机,”月拂脑子机械般运转着,说:“杜哲和周子铭他们这样的人,说通俗一点,就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干给自己找刺激。我们不能按传统破案思路去寻找作案的动机,还是更应该关注杜哲在作案过程有没有留下过破绽,光凭陈栋梁的供词,给他定罪有难度。”

    这点陆允赞同,在审判过程中,检察院看的又不是动机,只有板上钉钉的证据才是定罪的关键。

    月拂提醒温静他们:“你们去找找杜哲在国外读书那几年,有没有和周子铭发生过交集,以我对周子铭的了解,如果这里面有他的影子,那他一定是重要角色。”

    会议结束,陆允通知技术室现堪带上全套装备重访陈栋梁他们的作案路线,月拂本来还打算一起去,顺道回家蹭个饭,她老是忘记自己是伤号的事实,陆允不得不提醒她。

    月拂有气无力趴在桌上,“你们去吧,我没喝到的汤会保佑你们的。”

    陆允看她可怜样,关心道:“你想喝什么汤?我回来给你带一份。”

    “不用了,冯姐炖的汤,外面买不到,你们出发吧,让我一个人默哀一会。”

    64

    第64章

    ◎队长,你帮过我,这次我帮你。◎

    对绿墅的排查一寸寸开始进行,陆允闲着没空,借着熟悉周围环境,观察有没有遗漏的可能性,溜去了月拂奶奶家。

    给她开门的是冯淑,老太太还以为是月拂工作出了什么状况,领导单独过来,听到是月拂想喝家里炖的汤,老太太才放宽心,嗔怪道:“这孩子被我给惯坏了,她想喝汤给家里打个电话,我给她送过去的事,还麻烦领导你替她跑一趟,一会我要好好说道说道她。”

    陆允赶紧替月拂打圆场,"月拂工作忙,随口提了一嘴,刚好我出任务,是顺路过来帮她跟您说一声,您可别批评她。"

    老太太拉着陆允的手,怎么看怎么顺眼,笑盈盈和蔼道:“你也是个好孩子,我家小拂好相处吧。”

    陆允说:“好相处,月拂工作能力很出色,性格也好,我们队的人都喜欢她,其他部门的人也喜欢她。”

    “那就好,”老太太又问:“小拂工作没有不高兴吧?”

    很少有家长会关心家里孩子工作高不高兴的问题,陆允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月拂工作高不高兴,其实陆允看不太出来,她从审讯室出来还说自己生气呢。

    陆允模棱两可,说:“我看着是没有不开心的。”

    “没有不高兴就行,这孩子当初不顾我们反对非要当警察,我在网上看到好多年轻人说当警察有多消耗精气神,加班是常态,还说什么上班如上坟,只要小拂没有不高兴那她选的就是对的。”老太太紧握了握陆允的手,“下次小拂回家里吃饭,你要是有空也一起过来。”

    “诶,好。”陆允自然是要答应下来的,毕竟她惦记老太太孙女有些日子了,陆允还要回去盯着现场,说等汤好了再过来拿。

    现堪分了两组,一组从护城河的管道口进入,一组下到19栋后面的竖井下面,直径六十厘米的管道里,取证人员只能匍匐着一点点前进,常主任已经骂骂咧咧十分钟了,“真他娘的能想出来,爬水管躲避监控,真不怕下边有毒气直接睡死在地底下,连入土的流程都免了。”

    陆允在上面惬意地感受阳光照在身上的热乎气,站着说话不腰疼拿起对讲往井底添油加醋,“常主任,下边没太阳,怎么还这么大火气。”

    常主任在井底叉腰抬头呐喊,“姓陆的,这是你的案子吧,我们在这当爬水管的老鼠,你搁外边晒太阳,还有没有点良心!”

    井外冷酷的大长腿,无动于衷还看了下表,说:“你队里小伙子,年轻力壮,正是锻炼的好时候,让他们多习惯习惯错综复杂的环境也有助于丰富工作经历不是。”

    常主任在井下没吱声了,领导在会议上批评技术队的小伙子不知道给法医帮忙,月拂一新来的刑警,苏教导看好的香饽饽,就因为帮夏至抬了下冻硬的遗体,人家吊着的手臂,成为常捷每天被各路路过的英雄好汉亲切问候的由头。

    即便月拂骨裂不是技术队造成的,但陆队记仇啊,我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使唤的!

    井下不断有好消息传上来,由于管道底部淤积了一层松软的淤泥,能完整还原凶手进入案发现场的过程,另外,他们还在接近管道出口的位置,发现裸露在管道内壁上的一截铁丝刮下来的几根衣料纤维,铁丝上还有明显凝固干涸的血迹,被刮到的人还受了伤。

    参与调查的人都知道,陈栋梁身上可没有新伤。

    就这样陆允放心地提前离开,余下的工作自然是交给需要锻炼的队员,她借口家里有事,带着冯淑炖好的汤,献殷勤去了。

    月拂下午尝试用语音输入的方式完成调查报告,换了好几个软件,识别速度都跟不上她的语速,即便识别出来了,错别字出现的概率还是很高,需要她手动修正。最后还是胡咏好奇她为什么在电脑后面反复说车轱辘话,提出帮忙,月拂口述,胡咏敲键盘,配合有小半个小时,报告进度仅完四分之一,月拂打算把报告完成再下班。

    陆允电话过来了,他俩不得不先暂停。

    月拂接通,“队长。”

    陆允在那头说:“下班。”

    看着电脑上的报告,月拂说:“我准备写完陈栋梁案子的调查报告再下班。”

    “报告不着急,现场勘察的人还没回来,你先下班吧,我在负一停车场等你。”

    挂掉电话,胡咏抬头和月拂四目相对,他问:“队长说什么?”

    月拂说:“她让我下班。”

    “???”胡咏看了眼外边,说:“太阳是西边下的山啊!队长居然打电话通知你下班,真是稀奇。”

    既然报告不着急,月拂自然不加班,乖乖搭电梯到负一层。

    从电梯里出来,一眼瞧见了靠在黑色大吉普外的欣长身形正拿着手机打字,高腰制服裤衬得陆允的腿格外长,宽肩窄腰优秀的身材比例,加上长期训练在她身上凝成一种坚实又很有张力的气质,陆允的车停在了月拂的金龟子旁边,那彪悍的大吉普,显得金龟子跟娇妻似的,月拂决定自己下一次换车也要换个酷酷的。

    见月拂过来了,陆允收起手机,大拇指朝后指向自己的副驾,笑着说:“上我的车。”

    月拂有些犹豫,她最近一段时间是不能开车的,但是让陆允开她的车送自己到乌黛那,历来擅长捕风捉影的乌黛,肯定不会放过八卦,然后在群里大书特书。

    “队长,要不还是开我的车?”月拂试探道。

    “开你的车,把你送到目的地,然后我再自己打车回来?”陆允一扬眉似笑非笑看着她,突然想要调戏她一下,“还是你想让我开你的金龟子专门送你,再让我开回来?”

    月拂一声不吭,绕过陆允主动去副驾。

    陆允笑而不语,只觉得月拂真可爱。

    一打开车门月拂看见副驾上放着的保温食盒,有点眼熟,望向陆允:“这是?”

    陆允表现的很自然,说:“哦,你不是说想喝冯姐炖的汤嘛,我从你奶奶家带过来的。”

    月拂看了眼食盒,又看向主驾驶扣安全带的陆允,“队长”

    此刻我在月拂眼里的形象一定很体贴,很热心,很执着,让感激和感动淹没我吧,陆允心潮起伏澎湃就差没把脸凑过去求表扬,嘴上倒是表现的一贯冷淡,“不用谢,顺路的事。”

    “哦。”月拂没再表示什么,温吞上了车,把保温食盒放在腿上。

    哦?这就没了?

    月拂扣好了安全带,见陆允还没启动车子,乌黑又无辜的眼眸看向司机,“我们还不出发吗?”

    还真没了!陆允启动车子,就不应该多嘴!

    月拂没主动找话题聊天,陆允一贯的蒙葫芦,两人沉默了有一会,行至半道时,月拂忽然说:“队长,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你收留我在你家住的*这几天,我请一顿饭算是答谢。”

    现在还早,吃饭肯定来得及,陆允问:“你想去哪吃?”

    “我请客,地方你挑,”月拂拍了拍食盒,“最好是能允许外带的餐厅。”

    陆允还真有个地方能去,准备下一个路口拐弯,电话响了,是她姐陆欢打来的,这个路口有监控,陆允只好把手机免提打开,放中控台。

    刚接通那边没什么声音,陆允叫了一声姐,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啜泣声。

    陆允顿时心里发慌,“出什么事了,姐你冷静下,慢慢说。”

    月拂把手机从中控台卡槽拿出来,扬声器那边的哭声更明显了,说话断断续续的:“小允,航航航航被他爸打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怎么办”

    陆允听到外甥被打,一股子邪火登时冲上脑门,月拂甚至能看到她瞬间绷紧的下颌,“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陆欢在那边说:“航航学校附近的麦当劳,再过半小时,他奶奶就要过来把他接走了。”

    陆允沉声道:“我马上到,你们不要离开那。”

    月拂一把攥住陆允手腕,“队长,红灯。”

    陆允紧急一脚刹车,先稳住陆欢的情绪,说:“姐你放心,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趁着红灯的间隙,陆允搓了把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月拂说:“我找个路口把你放下吧。”

    月拂盯着陆允握方向盘上青筋暴起的手背,问她:“你能处理好吗?”

    陆允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对于陆欢母子的遭遇,她一直无力且愤怒,陆欢每周只有两小时的探视权,离婚之后孩子没有跟妈妈睡过一天的觉,陆欢有多爱孩子她看在眼里,偏偏这么爱孩子母亲,为了顾及自己的前程,放弃了抚养权。

    这是陆允不考虑后果一时冲动欠下的债,为此她不敢和陆欢在一起待太久,陆欢从不在她面前提起儿子,时至今日,她从没有成功解救姐姐脱离家暴男的成就感,更多是致使他们母子分离的愧疚,她处理的多是刑事案件,唯一参与处理家暴就是她姐的家事,最后还被她搞砸了。

    “我不知道。”陆允盯着红灯倒计时,每一秒都让她感到焦灼,她想尽快过去,可过去之后自己又能做些什么?该怎么做?

    月拂能感受到陆允的迫切和焦虑,她把手轻轻放到陆允的手背上,微凉的指腹轻抚凸起的青筋,“队长,你帮过我,这次我帮你。”

    陆允看向月拂,橘红色夕阳撒在她一侧的脸上,照进她乌黑如深潭的瞳孔,温暖又热情,像有一团小火焰在里面燃烧,陆允渐渐平静了下来。

    月拂提醒她:“绿灯了。”

    65

    第65章

    ◎主动讨打的前夫◎

    她们两人到的时候,陆允一下车就看见了坐在窗户边的母子俩,陆欢正在孩子辅导作业,完全不像是刚在电话里哭得控制不住的无助女人,月拂能理解她,做母亲的大概是不想在孩子面前展示脆弱的一面,毕竟小孩子视角是往上的,被家暴的孩子,心思敏感脆弱,如果抬头看见的是妈妈掉下来的眼泪,孩子大概也会不知所措。

    “我认为你们最好避开孩子单独聊。”月拂在进去之前对陆允说。

    陆允欣然答应,“好,你在里面陪着航航。”

    陆允她们去了车上,月拂在店里点了个儿童套餐,坐在小男孩旁边,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校服,藏青色校服裤,按身高分发的校服套着他瘦小的体格,尤为宽松,“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手里握着铅笔,在写数学作业,低着头,“我叫宋航,今年八岁。”

    “八岁啊,那你还是个小朋友,”月拂吃着薯条,坐直身体,往宋航偏大的校服上衣领看进去,有一大片的青紫,边缘有皮下出血点,月拂喉咙有些发紧,为了防止孩子听出来,她端起可乐喝了两口,“我叫月拂,今年二十八岁,是大朋友,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宋航懵懂地望向旁边一分钟前认识的漂亮姐姐,说:“大人也可以和小孩做朋友吗?”

    “为什么不可以。”月拂夺下宋航手里的铅笔,在学校的练习册上,大大方方写下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二年级能认识好多字了吧。”

    宋航点点头,“老师说,练习册上不能涂画。”

    “涂了会怎么样?”月拂不是很在意。

    “不知道,老师没说。”宋航把练习册翻到第一页,指着自己的名字,“这是我的名字。”

    “既然交换了名字,我们现在是朋友啦。”月拂把儿童套餐往宋航旁边推了过去,还把里面的玩具盲盒单独给了小朋友,“朋友是可以共享食物的,盲盒送你当见面礼。”

    对面车上,陆欢忍不住哭泣,说:“我看见了,航航身上,那么大一片的青紫,没打在手臂上,藏在衣服里,我就上周没时间过来看他,就一次”

    陆允抽了几张纸巾,"姐,你先冷静点,航航被家暴,你想把抚养权要回来吗?"

    陆欢用纸巾掩面,“我当然想要回来,可问题是,我没有固定工作,收入又不稳定,还要做复健,我没有经济条件优势,法院会把抚养权判给我吗?”

    “我们在来的路上咨询过专业律师了,针对航航的情况,我们有很大概率能把抚养权要回来。”

    “真的?”陆欢心里没底,红着眼说:“航航八岁了,要是他不想跟我怎么办?自从他奶奶接他过去之后,这孩子对我越来越沉默,每次我们见面,他像是完成任务一样,从头到尾对我不太亲热。”

    陆允把手机外放打开,里面传来月拂的声音,“爸爸打你,告诉妈妈会怎么样?”

    月拂问的很直白,宋航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往往这种敏感沉默的孩子有自己的世界,而月拂又是个很讨孩子喜欢你的大人,她总能轻松获得小孩子的信任。

    宋航说话声音不大,语速很慢,像是怕说错什么,需要思考很久,他说:“不会怎么样?妈妈也帮不到我,奶奶说她早不要我了,她不爱我。”

    陆欢听到后,用力捂着嘴,泪如雨下,一点声音没敢发出来。

    “那你觉得爸爸爱你吗?”

    宋航没有任何犹豫地摇头。

    “奶奶爱你吗?”

    宋航呆呆地思考了一会,“不知道,奶奶看到爸爸打我,她会帮我骂爸爸。”

    “你爸爸为什么打你?”

    宋航眼里噙着泪,也没哭出来,“他说我长得像妈妈,他说我写的字太大一个了。”

    月拂想要伸手安慰下可怜的孩子,宋航大概是被打怕了,肌肉记忆形成的条件反射往后一躲,月拂的手抬了个空,有些心疼,她把轻轻手放在小朋友的头顶,矮下身和宋航平视,温和道:“宋航小朋友我们先不计较大人谁更爱你的话题,我们来做个假设,假设你跟妈妈住一起,她送你上下学,陪你写作业,还不会打你,外婆也和你们住一起,另外还有一个酷酷的当警察的小姨偶尔回来陪你们,你还会害怕吗?”

    宋航紧了紧手里的铅笔。

    月拂摸着小朋友不算柔软,手感有些刺挠的头发,“最关键是你爸爸再也打不到你,你不会因为长得像妈妈被打,你的字,想写多大写多大,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你,这样你会想和妈妈在一起吗?”

    宋航盯着数学练习册,安静了很久,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月拂纠正道:“不是可不可以,是你想不想?”——

    她们从麦当劳离开,第一时间带宋航去派出所报了警,派出所民警接下案子,马不停蹄带小朋友去医院验伤,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陆欢手机上孩子奶奶和前夫的电话有打进来,她通通没接,只接了丁瑛打来的电话。

    陆欢告知了宋航的情况,挂断电话看向陆允,“妈说一会派出所见面,你们?”

    她们母女俩上次不欢而散,到现在谁也没软下态度和好,陆欢夹在中间有些为难。

    陆允语气冷淡,“她过来能帮上什么忙,打架吵架她一个也不行。”

    月拂作为外人,也算是了解到这对母女的关系有多僵。

    伤情鉴定结果显示孩子没有内伤,多是浅表淤青,皮下出血,施暴者还故意避开容易被发现的裸露四肢,打在大腿根,屁股,背上,腰上,不会伤及要害的部位,淤痕变淡后有新的淤青淤紫覆盖,宋航被家暴不是一次两次了,陆欢气得背过去直到眼泪,陆允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情绪安慰亲姐。

    在回派出所的路上,月拂接到了乌黛的电话,“月小拂,我就位了,你人呢?”

    “刚从医院验完伤,马上到,你带了几个人过来?”

    乌黛那边背景音嘈杂,听语气,她还挺兴奋,“对付窝里横的家暴男,姐姐一个人就能搞定,放心吧,在派出所,老娘只动口不动手,上一单挣得窝火,刚回来就有傻逼送上来。”

    宋航没进调解室,大人之间的纷争,小孩子不需要在场,丁瑛负责在外面带外孙。

    调解室里,月拂见到了孩子爸爸,光看外表实在不像是会家暴的人,他鼻梁上架着斯文的无框金边眼镜,穿着干净得体的白衬衫,她们四个坐对面,心里对这斯文败类私底下家暴的行径一清二楚。

    前夫一坐下来,目光挨个看过去,最后在月拂和乌黛两个人之间来回,挤出一个很礼貌的微笑,说:“恕我冒昧,两位是航航的什么人,这毕竟是我们双方的家事,外人在场总不好吧。”

    乌黛旋即也礼貌地笑着推过去一张名片,"这是我名片,这位是我新带的助理,带她来见识见识家暴男长什么样。"

    前夫拿起名片端详,大概是乌黛一头玫瑰粉的长卷发和传统律师形象不同,“律师?”他不屑地看向对面的前妻:“陆欢,你现在有钱请这么贵的律师?别是外面有人看上你这个残废了吧!”

    陆允:“你胡说八道什么!”她一下就火了,家暴男还是一幅恶心人的嘴脸,月拂桌底下膝盖碰了陆允一下,示意她冷静。

    乌黛瞟了他一眼,同样不屑道:“看来宋先生对我们律所有一定了解嘛,那你应该不了解我,我这人接案子有个传统,如果上一个案子钱多费劲,那么我下一单只接让我痛快的案子,钱多钱少的无所谓。”

    陆允一家还没表态,乌黛就和前夫杠上了,前夫问乌黛:“你代理什么案子?”

    乌黛眼中尽是嘲讽:“我当事人陆欢和宋先生关于宋航抚养权归属的案子。”

    “抚养权?”前夫嗤笑一声,陡然抬高声音:“陆欢,你拿什么和我争?你外面的男人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陆欢气得发抖,乌黛示意她不要说话,摆出刚才医院出的伤情鉴定和照片,一张一张铺在桌面上,“宋先生,你也知道家暴见不得人,避开了孩子的脸和四肢,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打一个八岁的孩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声说话。你喜欢嚷嚷,我可以把门打开,让外边来往的人看看打孩子的人长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大多数家暴男有个相同特性,在外好面子,在家充里子,前夫打扮人模狗样的派头,在外面必定是个装货,乌黛最讨厌没本事还硬装的男人,“我们是来找你协商孩子抚养权的问题,你也知道法院会优先考虑孩子的利益,一方有家暴行为,法院变更抚养权是理所当然。”

    前夫不为所动,轻蔑道:“你们凭什么说孩子身上的伤是我打的,你们有谁看见了,一个孩子说的话能信?你们把航航叫进来,我亲自问他,是不是我动手打的,”他眼神飘向陆欢,意有所指,“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指不定,是受了某人的挑唆。”

    陆允实在忍不了了,拍案而起,指着前夫的鼻子,骂道:“你在这装什么装,当初不是你动手打我姐?警察和法院都清楚你是什么为人,狗改不了吃屎,现在又打孩子,你TM还算是男人。”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男人,”前夫一脸狡狭,对陆允说:“我听说你现在混成大队长了,耍官威压人是吧。”

    前夫站起来靠着桌子,得意地把脸往中间凑,“来来来,你有本事再给我一拳,我看你这官位还保不保得住。”

    调解室的长桌是由两张拼在一起的合金材质的桌子组成,不重,月拂一直闷声不吭,进来一句话没说,也没任何动作铺垫,左手垫在桌底,蓄力一抽。

    前夫上半身突然失重,结结实实脸朝下,哐一声砸在了灰白色桌面上,用脸磕了一个巨响的头。

    陆允:“”

    乌黛坐在月拂左手边,自然看见了小动作,她忍住笑,佯装一脸吃惊,“哎呀,怎么行这么大的礼,我还是头一次见讨打前先磕头的。”

    等前夫狼狈爬起来扶眼镜,乌黛双手推着桌子前后来回移动,戏精附体趾高气扬道:“这桌子质量不行啊,不年不节的,让你给我们磕这么一响头,是不是该给你包个红包表示表示。”

    66

    第66章

    ◎你这个队长对你有意思◎

    前夫恼羞成怒,怒拍桌子,大声对陆允陆欢喝道:“你们姐妹俩今天是成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

    “我打断一下,”乌黛优雅翘起二郎腿,对前夫说:“你们之间的旧怨不是今天聚在这里的原因,我们聊的是宋航抚养权的归属问题,宋先生,不要跑题上升到人身攻击。”

    陆允缓缓坐下来,到底谁不让谁好过,打老婆孩子就是好过?这种不知悔改唯我独尊男人,从不反思行为上的错误,他们总是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倒打一耙,为这种人犯不着动气,陆允心平气静说:“摄像头拍着呢,我不会对你动手。”

    挑动失败,前夫也不演了。

    “抚养权,”他理了下上衣,看向陆欢,眼中净是嘲讽:“陆欢,你一个半残废,拿什么养儿子,你有工作吗?一个月收入有我高吗?你还跟我争抚养权,还不如趁着你现在有生育能力,上外边多找几个男的,给他们生个一儿半女的,至于航航,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是我儿子,我想怎么对他,你管不着”

    乌黛懒得跟他废话,"行,既然你不想通过调解来解决抚养权变更问题,我们走法律途径。我们现在有报案记录,接警记录,以及医院的验伤单,你有明确的家暴事实,在抚养权变更期间,孩子不会跟你回家的。”

    前夫理直气壮,“凭什么?我是孩子爸爸,你们有什么资格不让孩子跟我回家。”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爱孩子似的,在这大呼小叫。

    “凭现在是法制社会,老婆孩子不是挂在你身上的物件,你的脑子是一百年前从你祖上一脉单传传到你这封建余孽身上的吧,”乌黛力拔山河站起来单方面字字诛心持续输出:“戴眼镜装什么斯文读书人,你个裹小脑的玩意,还凭什么,凭你不配当人,婚内家暴老婆,离婚后打孩子,会挣钱了不起?会挣钱就能打人?老娘接一个案子抵你一年,按你的逻辑,你都不配在我面前坐在,你该跪在门口,和我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

    “你个衰男,脏心烂肺的东西,法制社会跟我谈资格,家暴的人没有资格。”

    对面的前夫被骂的半张着嘴,愣是一句话也输出不了,陆允陆欢对这位留粉色大波浪律师肃然起敬,月拂在心里默默鼓掌,真不愧是百灵鸟律师,说出来的话果然悦耳。

    乌黛清楚这种情况下调解没用,直接开门通知外面的民警进来,“你好,我的当事人和对方没有调解的必要了,我们决定走司法流程,麻烦你们把这家暴男抓起来吧。”

    两位派出所民警进入调解室,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警察说:“宋先生,我们民警问了小朋友身上的伤是谁打的,孩子能清晰表达你是用什么工具,在什么时候对他进行的施暴行为,验伤报告结果是轻微伤,较于孩子年龄还小,我们经过商议也问过孩子的意愿,今天小朋友由孩子妈妈带回去,另外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我们将对你采取五日的拘留措施。”

    “凭什么拘留我?一个孩子说的话怎么能信,指不定是他妈在中间挑唆,”前夫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看了陆允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指着陆允说:“你们官官相护是不是,就凭她是市局警察,你们下级部门舔上级臭脸是不是”

    老警察厉色吼道:"你少在这阴阳怪气,我们就事论事,小朋友不是你打的?他一个孩子会冤枉你一个大人不成?孩子肩膀上两个烟疤不是你烫上去的,孩子妈妈一周就见两小时,连吃顿饭的时间都不够。这么大一个男人敢做不敢当,还在这偷换概念。"

    调解室家暴男被当场留下,初战告捷的她们来到派出所大厅,宋航的外婆和奶奶分别坐在等候区的两边,中间隔着遥远的楚河汉界,陆欢今天在外面耗了太久,腰伤又犯了,陆允扶着她姐走过去。

    陆允叫了一声妈,丁瑛嗯了一声,问道:“处理好了。”

    “治安处罚五天。”

    “五天,航航被打成那样,才五天。”丁瑛表现的同样愤怒,“五天之后呢?”

    陆欢说:“我明天向法院申请人身保护令,在抚养权还没判给我之前,航航先跟我。”

    “跟你,凭什么跟你?”前夫那不争气的妈过来了。

    真不愧是一家子,说话拿腔拿调的架势都是一样的。

    乌黛大概是在调解室没有喷爽,对着前夫妈又是一顿输出:“行了老太太,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你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儿子不仅打老婆还打孩子吗,这人来人往的,他单位工作还要不要啦。”乌黛对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家风很是鄙夷,“他不要脸,你也不要脸?”

    前夫妈生气归生气,比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她要是有气势,绝不会在儿子动手打孙子的时候,只无关痛痒的骂几句。

    摆脱前夫妈,她们来到派出所外边的停车场,宋航早在陆允车上睡着了,双方分开前,陆欢拉着乌黛的手表示感谢:“今天谢谢你乌律师,要不是你出现及时,我们心里着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没事,刚好我憋了一肚子火没出撒,算这男的倒霉,明天我会把委托合同带过去的,你一会把地址发给我,我们详细聊下后面的一些准备工作,毕竟抚养权变更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乌黛另一手拍了拍月拂的肩膀,热情道:“律师费你放心,看在我这小妹的面子上,我不白干也会不让你们为难。”

    她们一家人目送乌黛冰梅粉色大奔驰离去,丁瑛是位传统的女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乌黛漂亮张扬有个性的女生,她说:“乌律师这头发染的不错。”

    陆允陆欢默契的无声对视,丁瑛从小对她俩教育很严格,染头发什么的一律不被允许,连陆允剪个在耳朵上面的短发也会被批评,染粉色头发在她家不亚于是洪水猛兽的存在,陆欢说:“妈,我们先回家吧,晚饭还没吃呢。”

    说到晚饭,陆允才想起来月拂的汤还在车里放着,赶紧打电话过去,“月拂,你的汤。”

    月拂在手机那边说:“我忘了,你们也没吃晚饭,帮我喝了吧,乌律师会给我做好吃的。”

    “家里的东西?”

    “先放两天,或者你有空帮我带市局也行。”

    陆允挂了电话,她可没空,今天要先把娘三送回家,大概率是睡家里。

    见月拂挂了电话,乌黛说:“你这个队长对你有意思。”

    “你又看出来了?”

    乌黛骂人骂爽了整个人神清气爽,洋洋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什么眼睛,八卦炉炼了足足三十二年的火眼金睛。”

    “重点是火眼金睛嘛,难道不是八卦。”月拂放下手机笑道。

    乌黛八卦到底,“你们到哪一步了?”

    月拂告诉她:“我拒绝了。”

    “拒绝了,你还让我帮忙处理她们家的纠纷,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喜欢她嘛,有戏。”乌黛是月照的密友,两人虽然不在一个城市,又各自忙于事业,联系倒也频繁,“其实是你姐跟我提过,说你现在的领导是你会喜欢的类型,还以为你会把她攻下,没想到你先拒绝了。”

    乌黛以过来人的经验劝诫道:“月小拂啊,你哪哪都好,偏偏感情上太犹豫,喜欢就是喜欢。陆队那大长腿,虽然看着是个闷葫芦,私底下一定很会照顾人,哪怕不想发展长期关系,短期当个炮友先爽一把也行啊。”

    追求者不断,如穿花蝴蝶般的乌黛,作为百无禁忌的情场老手,看人先看脸,及时行乐永远挂在嘴边。

    月拂回忆起昨晚那个唐突的吻,当时没有脸红,现在回想起来,耳朵都要烧起来了,她赶紧转移话题,“我想吃油煎三文鱼。”

    “岔开话题是吧。”乌黛没有在话题上为难人的习惯,既然月拂不想提她自然不会继续,“三文鱼没有了,还剩点牛排,你只能将就一下了。”

    陆允先开车到家附近的商场买了点小孩子需要的东西,收银台买单的时候丁瑛挤过来抢着付钱,“你那点工资,还是我来付吧。”

    陆允不想起争执,随亲妈去了。

    母女俩拎着东西去地下停车场的路上,丁瑛说:“今天单位忙吗?”

    陆允干巴巴回答:“不算很忙。”

    “回家随便吃点,上次你拿回家的云吞,你姐说好吃,还给你留着呢,正好航航也在,也让他尝尝。”

    陆允没有拒绝,她开始试着理解一位终年活在恐惧中的母亲。

    她们到了家,陆欢先去给儿子洗澡,她们母女俩在厨房准备晚饭,现在将近晚上十点,不好准备太多,陆允帮忙切汤底需要的佐料,丁瑛沸水下锅煮云吞,她们母女之间少有的安静。

    “那个叫月拂的小姑娘是你的下属?”丁瑛找了个话题。

    陆允回答:“是,警校研究生,刚来没多久。”

    丁瑛说:“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家里怎么舍得让她当警察。”

    陆允斟酌后,边切红葱头边说:“本来是不舍得的,她家里人尊重她的选择,而且她能力很出色,也适合干警察。”

    提到月拂家里人对她的支持,陆允以为丁瑛会借着矛头攻击她的选择,丁瑛却说:“是个好孩子,她有男朋友吗?”

    看,三句话离不开感情和婚姻,丁瑛还是丁瑛,陆允语气不自觉变冷硬:“你可别想着给她介绍对象,她家里很有钱,以她的能力和条件不结婚也可以过得很好。”

    “结婚有什么用,还不是搭伙过日子,”丁瑛看着锅里翻滚沸腾的云吞,有感而发:“你姐活生生的范例,婚前人模狗样,领了证就原形毕露,不结婚也不是什么坏处,女人靠得住的还是房子和票子。”

    陆允震惊于亲妈脱胎换骨的惊人言论,是上网被洗脑了吧?丁瑛女士居然有一天能看透婚姻的本质,不再相信女人的归宿是家庭,绝对是被洗脑了,这得是把存储长期记忆的大脑皮层都洗了个遍,才能说出这样的话,离谱到换了妈的程度。

    云吞煮好了,四个人刚好能坐满桌子,陆欢先问陆允:“今晚你睡家里吗?”

    丁瑛给外孙盛小碗的云吞,“这都几点了,折腾来折腾去的,回单位能睡几小时。”

    陆允知道亲妈在嘴硬,把汤放进冰箱,说:“今晚睡这,明早可以顺路去接月拂。”

    67

    第67章

    ◎命中克夫,结一个死一个◎

    杜哲是昨晚拉回来的,技术部门紧急对比了他的DNA,与管道出口处提取到的少量可供检测的生物样本DNA序列一致。

    没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结果,但审讯室杜哲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现,很快消耗了侦办人员的兴奋,笔记本扬声器播放着杜哲叫嚣的声音:“有我的DNA又怎样?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杀了那女的,我和她无怨无仇,犯不着放弃外面逍遥自在的生活去杀一个别人的情妇。我想请问你们,我的动机呢?光凭一个杀人犯的指控,他的证词法院能信吗?”

    月拂一动不动盯着画面中姿态松弛的嫌疑人,看完后,望向会议桌的其他人,“他说的没错啊,我们没有直接证据,DNA对比结果只能说明他钻过绿墅的管道,不能说明他杀死了方菲,我们目前连他进入11栋的其他佐证也没有。”

    “这孙子把犯罪现场清理的这么干净,不会是惯犯吧。”戚小虎嘴里嚼着油条含糊不清道。

    管博接话:“也有可能是准备很充分也说不定,这年头在网上什么学不到,清理犯罪现场,对准备充分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胡咏说:“那咱接下来怎么办?羁押时间有限,我们总不能亲自把他抓进来,又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的出去吧。”

    “他们怎么说?”陆允问庄霖。

    庄霖向来是个心平气和的老好人兼和事佬,此刻他阴阳怪气地说:“那俩小年轻把杜哲的手机电脑平板全收走了,说涉及蚁巢,我们没有调查权限。”

    姚睿也有些不服气,“你们说气不气人,陈栋梁是月拂发现的,杜哲是技术支队定位到的,连蚁巢的线索也是月拂报上去的,什么叫我们没有权限。”

    月拂把笔记本挪开,掏出手机,罕见的参与到不愤的情绪中,她说:“是挺气人的,咱中午要不吃点好吃的消消火?”

    陆允:“”不高兴可以用食物哄好,生气要吃好吃的下火,这么丰富的饮食结构也没见她脸上长出二两肉来。

    “好啊好啊,”戚小虎作为办公室胃口最大嘴最刁的饕餮,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干饭的热情,“我知道一家臭豆腐不错,去店里排队都要半小时,他家刚开通了外卖,月拂你想要来一份尝尝吗?”

    戚小虎问的是月拂,眼神却小心地往陆允那边挪,毕竟领导才是办公室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陆允在翻杜哲的个人档案,齐刷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头也没抬,冷声道:“可以,我看你对臭味情有独钟,以后现场抬尸的工作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月拂对臭臭的食物不感兴趣,说:“我点几份糖水,好下火。”

    “你中午还有汤要喝,糖水免了吧。”陆允今早把昨天月拂心心念念的汤带过来了,自然不会让她喝其它的。

    “那是我昨天想喝,今天不想喝了不行吗?”月拂望向领导。

    陆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她收起桌面上的材料,起身说:“老胡,你准备下陈栋梁入室杀人的调查报告,我去找黄支队。”

    走到门口,她还回头特意叮嘱了戚小虎,“大虎,你要是敢点臭豆腐,夏法医会很高兴你加入技侦大家庭。”——

    支队办公室内,谢尧也在。

    “这案子确实要分开调查,谢尧说的这个神秘论坛既然是之前由部里负责,”黄逸斌拿不准陆允的脾性,毕竟这案子一开始是一大队接的,调查到尾声,犯罪嫌疑人都落网认罪了,现在冒出个公安部侦查局,他问陆允,“陆队,你怎么看。”

    怎么看?还能怎么看,都确定要分开调查了,陆允腿再长也伸不进侦查局要调查的案子,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高这么多级。

    “我没意见,刚好,最近家里也有点事要处理,实在抽不开功夫,部里要接管这个案子,就让他们接吧,但是,”陆允不能白白吃暗亏,“月拂是一大队的人,如果部里需要她协同调查,必须要有我的同意。”

    “那是自然,你手底下的人,自然要经过你的同意。”黄支队笑笑说:“我看月拂在你那干得挺不错,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两次来我这闯门说不要人家,一副我们把人强塞给你的受气脸,现在知道她厉害,要当宝贝供起来啦。”

    陆允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含混道:“有这回事”

    "你看,现在还不好意思承认。小陆啊,有时候别老板着一张脸,同事之间态度亲和一点没什么不好,这点你要向月拂多学习学习,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多讨喜。"黄支队没什么官架子,不严肃办案的时候和家里会看玩笑的长辈没两样,谢尧见陆允态度有所软和,也居功自傲起来:“我说的没错吧,月拂在哪都是个宝。”

    谢尧一捧,黄支队肚子里那点墨水就盛不住了,自顾自地往外滴答,“你们年轻人就该像月拂这样,从细微处找线索,用宏观视角观察案件走向”

    “我还有事,先走了。”陆允可没闲工夫听领导在这喷墨水,“下午我出去一趟,有事给我打电话。”

    陆允要陪她姐去趟法院申请人身保护令,虽然她妈也陪着一起,陆允不放心,一个上了年纪,一个身体不好,两人搀扶着上检察院,总让在当警察的陆允良心难安。

    对于提前从庄副队那了解到小道消息的卑微队员们,糖水点了,臭豆腐也安排了,独裁君主不在,他们可以撒丫子狂欢,还用大鸡腿收买了君主的忠诚部下,庄霖。

    迎来胜利的他们错开中午饭点,扎堆去了食堂找了个下风口,戚小虎的臭豆腐一打开,瞬间盖过了月拂的糖水味。

    庄霖找食堂师傅,帮月拂*热了昨天的汤,冯淑的拿手好菜之一花胶鸡,天然食材炖煮恰当的香味,压过了百分百添加剂的味道,他们一个人分了一小碗,月拂没喝,她的胃不能一会甜一会咸。

    戚小虎面前是盖上的分完还有一半的臭豆腐,他品了一口香醇浓郁的鸡汤,珍馐,简直人间珍馐,队长不在他终于可以有机会问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于是他在滋补温暖的鸡汤的怂恿下,壮着胆子问:“月拂,你两任前夫是怎么出的事?”

    “啊?”月拂舀了一颗桂圆,正要送嘴里,问题抛过来她都愣住了。

    庄霖抬手就给戚小虎后脑勺削了一下:“有汤喝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好奇嘛,而且我看月拂也没有很伤心。”戚小虎搔着后脑勺,小声嗫嚅。

    “你们想知道吗?”月拂放下勺子小声说。

    几个脑袋凑一起,也放低声音:“想。”

    月拂张嘴就来,“第一任是话多嘴欠被人打死的,第二任是外面装大款被骗了个精光,跳楼自杀死的。”

    “”

    月拂说得很认真,半点不想撒谎的样子,这么机灵的小姑娘,遇人不淑,可怜。

    姚睿在沉默中,缓缓问:“真的?你当初怎么看上他们的?”

    月拂搅着碗底的红豆,想挑不甜的花生吃,“我是个恋爱脑,只知道看脸,看不见他们道德上的瑕疵。”

    “”吃瓜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聪明漂亮的公大研究生,能破案,能写报告,能徒手擒拿嫌疑人,居然是个人不可貌相的恋爱脑,果然老天是公平的,技能树的点亮也是公平的,但,一点点小瑕疵怎么能掩盖月拂自身的华彩熠熠呢。

    戚小虎同情地问:“那你还找吗?以后还结婚吗?”

    月拂是个讲究人,骗人还包售后的那种,一脸苦大仇深哀自己不幸的可怜样:“我也想啊,家里人给我算过了,大师说我天生的克夫命,男的跟我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不管是结婚还是婚外情,一视同仁的克。”

    又是一阵沉默。

    “月拂,有时候吧,”庄霖一马当先打破沉默劝道:“玄学那套是不能信的,信了你岂不是要寡一辈子。”

    “一条人命呢,”月拂把挖到的花生一颗颗挑出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好歹也是个有良心的警察,要珍爱他人生命不是。”

    几个大男人看月拂专注的模样,年纪轻轻这么有社会责任感,但是不恋爱不结婚,她一个大美人,终归还是可惜了一点。

    “所以我看开了,”月拂往嘴里送了一勺炖到绵软的花生,淡淡甜味泛开,她很喜欢,咽下食物后,她说:“我现在喜欢女的,只和长得漂亮的女生谈恋爱,玄学克男不克女。”

    胡咏差点没被鸡汤呛到,这柜出的,全市局不怕死的都没希望了。

    全队就俩女的,一个当领导男人不敢近,一个命中带克男人不能近,陆允直不直他们不知道,但月拂是已经弯的拉不回来了。

    月拂看他们的震惊模样,她的目的得逞了,以后都没人敢来关心她的情感状况,她故作懵懂:“你们怎么不吃了啊,这家糖水煮的挺不错的。”

    “吃哈哈”

    “是挺好吃的”

    “我也觉得,以后还点这家”

    戚小虎不知滋味的干吞糖水,稠成沙状的糖水一大勺下去有点噎吧,用鸡汤顺了两口,脑子大概也被冲成了浆糊,他问月拂:“你觉得队长咋样?”

    庄霖就差没上手抽他嘴巴,恨不得当场用糖水给他嘴糊上。

    谁知月拂放下勺,认真思考后,不急不慢说:“队长挺好的,长的不赖,腿还长,工作能力也不错,要是平时不那么凶就更好了”

    其他人两眼茫然,队长危

    陆允正推着她姐从法院办事厅出来,一连三个喷嚏,陆欢给她送上一张纸巾,“没感冒吧。”

    “没有,估计有人背后骂我吧。”

    68

    第68章

    ◎你们没怀疑过队长本来就不直?◎

    下午谢尧单独将月拂叫到他的办公室,礼貌示意月拂坐下。

    “你把我单独叫过来,不怕我动手?”月拂落座,眼神冰冷,活像一只刺猬。

    “你手还吊着呢,能别一见到我就只想着动手吗?”谢尧苦笑。

    月拂说:“不能,你当时不在,要是你也在现场,我连你和姓文的一块揍。”

    谢尧并不想庆幸自己躲过一拳,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一串串的数字,直入主题,“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整理好了,凭你多年分析情报的能力,我想你能看出一点我没注意到的东西。”

    月拂这人恩是恩怨是怨,涉及工作她的个人情感收的很快,她拿起来仔细端详,既不是加密破译的母本,也看不出每串字符之间的联系,她困惑又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谢尧,“这是档案编号?”

    “对,我这两年在市局利用工作之余去档案室收集的。”谢尧端起陶瓷茶杯灌了一口,眼见月拂对内容果然感兴趣,语气和缓说:“你我都清楚奚禾那次行动失败,对我们整个小组的打击有多大,小组因此差点解散。”

    “说重点。”月拂不是来怀旧的。

    谢尧扣上茶杯盖子,说:“这是十年内市局记录的失踪人口登记,鉴于三年前奚禾成功解救的两波,在这之后失踪人口报案有明显下滑的趋势。”他明显犹豫了一下,“至少,我们的行动并非完全失败。”

    月拂捏着纸张冷哼道:“牺牲一个副组长还不算失败?你的成功指标也太低了吧。”

    谢尧无可奈何地长吐一口气,月拂总是能轻易挑动别人的情绪,“我知道你对行动失败耿耿于怀,月拂,三年多了,连小组内部都换了一波人了,你为什么非要揪着不能改变的结果不放呢?”

    “是不能改变的结果吗?是你们不打算改变,奚禾的清白呢?她舍身卧底,在明知暴露的情况下,你们对我的警告视而不见。”月拂仿佛置身三年前的指挥室,重复着三年前说过的话,只不过她没有当年歇斯底里,她冷静到几乎冷漠的程度,字字诛心:“奚禾牺牲,你们有反思行动部署的疏漏吗?你们贪大喜功,凭着一点点的侥幸,白白看着她去送死。”

    “我不接受你们给奚禾安排的结果。”月拂起身,收起谢尧给她的纸张就事论事:“谢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会去档案室核实,但并不代表在奚禾的事情上我会和你们同一立场,抛弃队友的人,不配和我站一起。”

    在月拂即将开门出去时,谢尧扶案站起,“月拂,我对你最大的支持仅限于把我调查的内容交给你,至于之后,我希望你能适当寻求帮助,这不是单打独斗能解决的问题。”

    月拂摆摆手表示:“看情况吧,也许我没有良心,知难而退了呢。”

    副支队办公室的门啪嗒一声被关上,谢尧坐回椅子里,还是没变的牛脾气,之前在X小组,谢尧以为是奚禾给月拂惯的没边,后来才发现,月拂骄傲的姿态来源于她从不出错的工作能力和洞察全局的情报分析,她就应该是骄傲的,不需要假模假样分出心思来应付旁人,她的机敏该用在合适的地方。

    过了一会,谢尧从兜里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对那边说:“我把线索交给月拂了。”

    “她收下了吗?”

    “当然。”

    “好。”——

    陆允开车带着法院的文件去了趟宋航的学校,在班主任和校长的共同见证下,她们出示了法院出具的人身安全保护令,并给他们看了宋航身上的伤,校方也出于孩子安全的考虑,保证不会让孩子被他爸爸和奶奶家的任何人接走。

    今天的手续跑一趟下来,丁瑛和陆欢多少有些憔悴,在前夫没从拘留所出来之前,她们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就怕人一放出来人身保护力对他形如虚设。马上要到放学的时间,她们在车里等在校园外,后面陆续有接孩子的车停下她们后面。

    “临时保护令只有30天,我们30天之后该怎么办?”丁瑛坐在后排,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陆允在后视镜看了一眼,丁瑛确实是老了,在她们长大之后很多事情她逐渐力不从心,在陆欢被家暴时,丁瑛保护女儿的方式几乎是笨拙的。陆允见过她在医院楼梯间偷偷抹泪的背影,当时陆允才发觉,原来小时候那么强势的妈妈,在岁月面前也不得不顺从,默默接受事实,接受她看好的女婿家暴女儿到半身不遂的境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欢的婚姻是丁瑛促成的结果,面对家暴留下后遗症的女儿,陆允之前总是在想,丁瑛看着女儿,大概也是煎熬的吧,但煎熬,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相应的代价。

    出于好心的强行干预,也同样。

    陆允说:“要是他过来了,你们全程录音录像,非必要,不要和他共处一室,要是找到家里来,千万别给他开门,你们给我打电话,他要是敢违反保护令上的内容,我还能给他送进去。”

    丁瑛看了女儿一眼,今天她们没有吵架,似乎只要不是单独针对陆允的话题,她们还是能和谐相处的,丁瑛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地问:“你晚上加班吗?”

    陆允手上的案子被截胡,她没有调查资格,答道:“大概率不加。”

    “正好,我们晚上约了乌律师上家里吃饭,顺便把委托合同签了,”丁瑛假意拿出手机漫无目地看菜谱,“你把月拂也叫上吧,我随便弄几个菜,感谢下人家这次帮忙。”

    陆允犹豫不定,倒不是约不到月拂,主要是亲妈做的饭拿不出手啊,炒个青菜配粥喝都齁人的致死量,回头给人吃出个好歹来,月拂又要讹上她了。

    据陆允的记忆,丁瑛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从小吃到大的酱油面,让月拂来家里吃面条多寒碜人呐,陆允想了想说:“月拂从小吃挺精细的,她可能吃不惯你做的,或者我让外面饭店送过来?”

    “人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能精细到哪去,我又不做大鱼大肉,几个家常菜能有什么吃不惯的,你把人叫过来就好了,做饭的事不用你操心。”

    陆欢终于从购物软件上眼花缭乱的儿童玩具上抽出功夫来当和事佬,她笑着扯了下陆允的袖子:“听妈的,妈现在做饭不难吃。”

    陆欢回头把手机递给丁瑛:“妈,你看下晚上做什么菜,你选好,我付钱。”——

    月拂去了趟档案室,扎进去就没出来,档案室有规定,只要卷宗出了档案室必须要有登记,在里面查阅卷宗为了防止内容外泄,可拍照的电子设备一律不能带进去。

    一开始,月拂是准备进入档案室的,没成想谢尧横插一脚给她踹进了重案一大队,破案就破案吧,反正作为刑警也有进入档案室的资格,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光是查案就分走了她绝大部分的时间,此刻她站在档案室故纸堆前,脑子里是谢尧写满了一页纸的编号,这些卷宗要研究到什么时候。

    但来都来了,能看一份是一份,犹豫不前还不如先翻开一卷,谢尧说三年内的人口失踪有所下降,下降不能代表没有,她从最新鲜的日期开始往前翻。

    [林昭,22岁,酒店服务员,住酒店宿舍,领导报的警]

    [方晓筱,21岁,奶茶店员工,和同事住一起,同事报的警]

    [汤丹,23岁,家具城员工,独居,房东报的警]

    [钟娜,19岁,学生,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父母报警,至今未归]

    [向楠楠,25岁,便利店店长,独居,区域管理员联系不到人,才向警方报警]

    月拂才看了几份觉察出一点门道来,首先失踪的都是年轻女性,她们之间工作无交集,生活圈无交集,除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年轻学生,另外几位全是突然失踪没有任何征兆,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就凭空消失。

    这一堆卷宗是市局挤压下来的没被处理的案子,失踪需要确认人已经失联超过24小时才能立案,然而24小时对于现在日渐冷淡的同事关系来说,同事之间并没有亲密到发现人不在岗能立刻反应过来报警的程度,这几个人里面只有钟娜失踪是父母报的警,还不是24小时,足足过了48小时之后,警方才接到报案。

    五份是不够的,这些月拂能看出来,谢尧自然也能看出来,月拂继续翻,她需要足够多的信息支持,档案室看不到外面的太阳,日头西斜,时间用自己的速度迁移流走,直到档案室值班小周要下班了,不得不过来提醒:“月拂,我要下班了,你要不登记下,把卷宗带回办公室慢慢看?”

    “抱歉,”月拂合上材料,礼貌笑道:“我就不带回去了,队长要是看见我研究别的案子,怕是要说我上班开小差,我这就走。”

    月拂领了自己的手机离开,看到陆允给自己发的信息,去她家吃饭?

    “吃饭?!”办公室站起了一堆震惊的土拨鼠,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

    其中一只土拨鼠队友问:“队长让你去她家里吃饭?”

    月拂自顾自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很奇怪吗?”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队长要是弯的就不奇怪。

    他们在门口目送月拂潇洒离开的背影,管博拐了庄霖一下,“副,你和队长同事六年,你上队长家吃过饭吗?”

    庄霖干巴巴回答:“没有,队长两个家,我一个也没去过。”

    姚睿羡慕道:“月拂才来多久,她就能收到邀请。”

    “就是,我当了那么多回司机,队长家的水我都没喝过一口。”戚小虎幽幽道。

    胡咏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呆头呆脑道:“队长不会是被月拂掰弯了吧。”

    庄霖推了他一把,“你嘴可别开光了,重案支队一共就俩女的,月拂是为了珍惜广大男同胞性命才弯的,队长绝对不可能弯。”

    “庄副,你也别太绝对,”管博提醒道:“那可是月拂,有颜有钱有能力,她要是真看上了队长,队长哪怕是根定海神针也未必招架的住。”

    “不是,”戚小虎插嘴:“你们没怀疑过队长本来就不直?她相过两次亲,哪次不是往死里整相亲男。”

    庄霖一把堵住他嘴,再让他说下去,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方陵市局重案支队全体成员,都喜欢女的!!!

    69

    第69章

    ◎辅导孩子写作业会变得不幸◎

    乌黛会从律所直接开车过去,月拂只能打车,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她还特意买了点水果过去,作为一个吃货,各种应季水果她都要来点,水果店的员工光顾着给大方慷慨的客人推销进口紧俏送人有面的商品,全然无视月拂吊着的手臂。

    结果就是,别人推荐什么她买什么,光是葡萄月拂就买了五种,有籽的无籽的,红皮绿皮都有,陆允下来接人的时候,在水果店门口见到了还没摞起来礼盒高的月拂。

    “你这是?”陆允往壕气逼人的目标过去。

    “队长,这个葡萄很甜,”月拂从服务员端着的试吃盘子里,拿了一个粉紫色的葡萄,快有乒乓球那么大一颗,她往衣服上蹭蹭了,献宝一样举到陆允面前,眉毛眼睛弯成漂亮宜人的弧度,整个散发着淡粉色的芬芳。

    “你尝尝。”

    陆允眼里全是月拂婉约漂亮能溺死人的眉眼,她木讷地接了过来,尝了一口,确实甜,口感清脆果香浓郁,馥郁芬芳在口腔迸开,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甜腻,是佳品没错。

    “好吃吧!”月拂得意拍了拍旁边的礼盒,“我买了几串,你帮我搬上去吧。”

    “你管这叫几串?”陆允眼睛都要看直了,买东西不用顾虑银行卡余额的人活得就是松弛啊,陆允一趟都搬不完。

    “是啊,一盒里面才两串,你吃的这种葡萄叫妮娜皇后,还有其他品种,肯定也要尝尝。”月拂补充道:“老板一个人搬不完,所以才叫你下来帮忙。”

    “我妈只是让你来家里吃顿便饭,没必要买这么多吧。”陆允相当无奈,月拂初次上门的豪爽手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婿第一次上门见丈母娘呢。

    月拂不知所谓,反正她买的都是自己喜欢的,无所谓道:“阿姨第一次让我去你家吃饭,难道不应该给她留下个好印象吗?”

    好印象?奢靡铺张的印象?见后面的服务员眼神逐渐复杂,陆允还能怎么办,买就买了吧,毕竟是一片好心。

    最后,老板还送了月拂两斤刚到的荔枝,陆允和水果店老板一人抱着半人高的礼盒进了小区,月拂一个人慢吞吞走在后面,想吃荔枝独臂侠又打不开,陆允瞧见了停下来等了她两步,“不着急现在吃,等到家我给你剥。”

    水果店老板还笑着调侃:“你们两人感情真好。”

    月拂解释说:“她是我领导。”

    老板乐呵道:“那你领导对你还挺好,能一起工作也挺好。”

    月拂:“”

    水果送到了家门口,老板放下东西就走了,听到声音的宋航被陆欢差遣过来开门,月拂给了宋航一个大大的热情又积极的笑脸,“宋航小朋友我们又见面啦。”

    宋航乖巧地立在门口,他似乎还处理不好热情的人际关系,显得呆傻呆傻的,“姐姐好。”

    陆欢围着围裙过来,看到了后面和陆允一样高的礼盒,看向热情洋溢的月拂,狐疑道:“月拂,这些是你买的?”

    月拂打了声招呼,“姐姐好,是我买的,楼下水果挺新鲜的,夏天多吃水果对身体好。”

    两姐妹默契对视,都有一种想要说点什么又什么都不敢说的无奈感,陆欢先把人迎了进来。

    这是月拂第一次来陆允家,房子挺大的,三室的格局客厅依旧很宽敞,通屋铺的红木地板,立在电视柜旁边的立式空调正吹着冷气,虽然家具看上去有些年头,但增添了一种厚重的生活气,淳朴又踏实的感觉。

    丁瑛擦干手从厨房出来打招呼,“月拂来啦。”

    “阿姨好。”月拂非常有礼貌,加上从小被家里长辈宠惯了,她上前亲昵地挽住丁瑛的胳膊,很自然地撒了个娇,“阿姨,我刚才在楼下买水果一不小心买多了,您不会怪我吧。”

    陆允:“”但凡她刚才能对自己这样说话,别说一趟,十趟都能跑下来。

    丁瑛看到陆允挪进来的礼盒,本来还想说两句太客气之类的话,月拂一句就给她嘴堵上了,只好客气道:“下次过来可别买了,本来是我们一家人想感谢你和乌律师,还让你破费。”

    月拂摆摆手笑道:“不费不费,我有零花钱的。”

    陆欢进厨房给亲妈打下手,月拂无所事事打量起身处的三居室,她小声在领导耳边感概:“队长,你那套房子和这比起来,那简直是监狱。”

    陆允不轻不重地瞧了她一样,不以为然道:“你见过哪个监狱是席梦思还带空调的。”

    月拂还看到了被单独隔绝在阳台的轮椅,她知道陆允的姐姐在家暴中留下了后遗症,想必那是她姐姐的东西。像是一个人身体内部无法去除的顽疾,哪怕表面看与寻常人并无二异,但有些东西的存在,只需轻轻瞄到一眼,便只能佯装无碍。

    “给我剥荔枝。”月拂的目光从阳台一带而过。

    “行,给你剥,”陆允去厨房拿盘子。

    宋航自从爸妈离婚之后没来这住过,所以家里属于小孩子的东西很少,他个子还不够高,在饭桌上写作业够不着,就让他趴茶几上写。

    “宋航没有书桌吗?”月拂问陆允。

    “我姐今天刚在网上下单,要明天才能到。”陆允半蹲在旁边剥荔枝,双手一捏,荔枝壳从中间裂开一条缝,半透明紧实晶莹的果肉包裹在其中,月拂等不及往陆允旁边一坐,手心朝上。

    陆允刚想把剥出来的荔枝给她,顿了一下,问道:“你洗手了吗?”

    “没有。”月拂老实回答。

    “你不是有洁癖?”

    “只有一点点,不严重。”月拂还是伸着手,意思是不介意。

    陆允把剥好的荔枝放到盘子里,站起来一把拽着月拂的胳膊拖她去了洗手间。

    “还选择性洁癖,尸臭零接触你恨不得把自己给剥了,吃东西手都不洗。”陆允往月拂手上压了一泵洗手液,打湿了自己的手给月拂搓泡泡。

    “我饿了嘛。”月拂小声嘟囔。

    月拂的手很软,关节纯在感不强,手心和五指光滑细腻,连多余的茧子也没有,陆允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警校没有枪|械课吗?”

    相比月拂,陆允的手上可有太多茧子和割伤愈合的浅色瘢痕了,陆军训练重实战,演习拉练是家常便饭,警校出来的学生都细腻到月拂这种程度了?

    月拂噗嗤一笑,“我这是左手,警校训练是右手持枪。等我石膏拆了,给你看看我的训练痕迹。”

    陆允并没有让自己尴尬,把月拂的手拉到水龙头下冲洗,手背掌心指缝,借着冲洗泡沫的功夫,有短暂的十指相握,短暂又令人向往。

    月拂近距离观察陆允的侧脸,能看出紧绷状态下被按捺的冲动,直而挺拔的鼻梁,常年不苟言笑微微下压的嘴角,月拂看向镜子,问道:“队长,你平时压力很大吗?”

    陆允抬头和镜中的月拂四目相对,压力吗?可能吧,她总是习惯压抑情绪,当她选择为自己找个出口时,结果总是不尽人意,最近一次,可不就被拒绝了。

    “问这个做什么?”

    月拂诚恳道:“我只是觉得多笑一笑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值得开心的,怎么笑。”陆允揶揄她:“像你一样,傻乐吗?”

    “我这是乐观。改变不了结果就看开一点,不然连自己也要赔进去。”

    陆允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有些敷衍,“那我先感谢下你的乐观,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洗好手,陆允贴心帮她擦干,两人回到客厅,从月拂进来到现在,宋航还停在一道数学应用题上。

    这孩子数学不行。

    陆允借着剥荔枝腾不开手,把辅导作业的重担交给了前学霸,现文书小能手。

    在宋航懵懂问出一米为什么等于一百厘米时,陆允可没见月拂保持住她的乐观。

    月拂耐着性子,保持笑容,从牙缝里挤出来亲切的声音:“没有为什么,这种单位之间的关系你直接死记硬背就行,你现在还小,不需要掌握数学技巧。”

    宋航默下,但下一题他又指着应用题其中的提示,问:“小明爸爸身高1.85米,小明120厘米,小明为什么比他爸爸高这么多?”

    月拂一口气往嘴里连塞了三个荔枝连带着陆允手里的也急吼吼抢过去,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爆粗口攻击小孩子,她不能当一个凶悍的大人,要理性,要忍耐,要博爱

    宋航还只是一个脑子尚在发育的小蠢货而已,恃强凌弱的大人是卑劣的,不能做一个卑劣的大人,要成为孩子眼中的榜样。

    月拂安慰自己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好脾气地提问,“宋航,一米等于多少厘米?”

    “一百。”

    “对嘛,一米等于一百厘米,我们把小明爸爸身高1.85米分成两部分观察”

    宋航举手打断:“小明爸爸是一个人,为什么要分成两部分来观察,他可以解体吗?”

    陆允听着都要忍不住冒火,她们小时候可没有让丁瑛辅导作业,她家聪明绝顶的智慧基因,绝对被宋航他爸的劣质基因给污染了。

    月拂没生气,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按他的思路走就行,她向来倡导鼓励式教育,于是她说:“对的,小明爸爸可以灵活解体,他被人砍成了两段,一段1米,一段0.85米。”

    陆允:“”她这样教真的没问题吗?

    月拂看宋航能理解,继续说:“我们假设小明也解体成了两段,一段也是1米,剩下一段就是20厘米,20厘米等于0.2米,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吗?”

    宋航恍然大悟的模样,“我会了,只要用小明爸爸0.85的一段减去小明0.2的一段,就可以得到他们的身高差,我会了姐姐。”

    陆允:居然真的行!

    70

    第70章

    ◎陆队,你家里人知道你的情况吗?◎

    陆允真的见到了亲妈的改变,展开能变圆桌的饭桌上是做好的九菜一汤,丁瑛的厨艺什么时候发展成现在的水平,陆允不知道。她去军校读书后,没在家吃过一顿体面安静的热乎饭菜,在她选择成为刑警后,好不容易有轻微转好迹象的母女关系,又在得知她成为警察后,吵的不可开交。

    之后陆允不在执着于丁瑛对她的看法,她早已成为大人,翅膀硬了,她想飞哪飞哪,丁瑛不能像干涉陆欢一样染指她选择的人生。

    陆欢见她盯着满桌的菜愣神,用筷子轻轻敲了下她的手背,“你不知道,妈这几年在网上特意学的做菜,谁让你每次回来匆匆又走了,妈现在做的菜可好吃了,一会你多吃点。”

    “是嘛。”陆允帮她姐布好碗筷,给自己找点其它的活转移话题,“家里杯子够吗?”

    陆欢指了指放在厨房门口地上的超市袋子,“我刚才在网上超市买了一套杯子,在袋子里,你拿厨房帮我洗一下。”

    厨房玻璃推拉门内是丁瑛还在忙碌的背影,陆允有点后悔自己嘴欠没事找事,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

    丁瑛在收拾厨房,她总是个体面的人,必须把厨房收拾齐整了才会开饭,尤其是有客人来访,更不会把乱遭的厨房展示在人前。

    陆允进来洗杯子的时候,她瞄到了一眼,说:“冰箱里有提前冰镇好的罐装饮料,你问问月拂和乌律师她们要喝什么?”

    陆允不喜欢麻烦,弯腰边洗杯子,不以为意说:“摆桌上就行,要喝什么她们自己会拿。”

    丁瑛没说什么,算是同意。

    方桌坐四个人刚好,展开的圆桌六个人又略显空荡,乌黛多少单子是饭桌上签下来的,她大方落座先对丁瑛说:“阿姨,这么一桌真是辛苦您了,您可得多吃点。”

    丁瑛笑着客套道:“哪里是我一个人做的,有欢欢给我帮忙呢,谈不上辛苦,你忙了一天,晚上还让你过来一趟,比我们辛苦。”

    月拂乖乖坐在陆允旁边,捏着筷子等了有一会,她盯着眼前的白灼大虾,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陆允剥了小半斤荔枝也没喂饱她,就等开餐信号了。

    陆允清楚她早饿了,为了防止饭桌客套起来没完没了,她开口:“妈,先吃吧,月拂早等饿了。”

    丁瑛热情笑道:“对对对,今天晚饭有点晚了,月拂还给航航辅导作业,辛苦辛苦,多吃点。”

    乌黛凑过来问:“小拂,要吃虾吗?”

    “要吃。”

    正要给月拂剥虾的乌黛,被陆允拦了一下,陆允顺便夹了一只虾到乌黛的盘子里,对她说:“你是客人先吃饭,我来给月拂剥。”

    乌黛先看了眼落在盘子里的虾,又看向剥虾的陆允,再看正又左手夹菜的月拂,要不是在别人家,她肯定能把‘我磕到了’几个大字写脸上。

    宋航在饭桌上,她们不能聊抚养权变更的问题,丁瑛又不喜欢陆允刑警的身份,话题最终落到了乌黛头上,她侃侃而谈:“当律师唯一的不好就是对待婚姻的看法会更犀利,不相信世上有纯粹的爱情,我们律所一年要打上百场财产分割的官司。”

    “就比如婚内转移财产,婚内养小三,或者是隐瞒实际收入的,闹到这一步没有谁是体面的,个个都红着眼细数对方的过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男的,拿出了三米长的账单,里面是和他老婆从恋爱开始到婚后的所有共同支出,他要求AA,连计生用品也记得呢。”

    乌黛提这些当然不是饭桌上没有其他轻松话题,她的目的是为了给丁瑛洗脑,婚姻不是女人唯一的归宿和靠山,人活在世能靠的只有自己而已,伴侣,孩子,总有离去的时候,一个人来,也会一个人走。

    “是啊。”丁瑛感叹道:“楼下邻居,六十多岁的李姐,去年还在跟他老伴打离婚官司,法院判离,女儿把她接到自己的城市去了,前几天还给我发她旅游爬山的视频呢。”

    陆欢给她妈夹了块红烧肉,“妈,你想旅游我们也可以安排啊,航航放寒假我们一家人来趟自驾游。”

    丁瑛无奈道:“你现在复健,哪里能出得了远门。”

    陆允安静听着,丁瑛没出过远门,甚至是没出过省,结婚生子后她被绑在家里,丈夫牺牲她被年幼的孩子绑着,孩子长大又替陆欢张罗着婚嫁,没过多久陆欢被家暴住院,之后是长达几年的复健陪伴,丁瑛被困在这个家中,哪也去不了。

    剥好的虾放进了丁瑛的碗里,陆允说:“短途自驾是没问题的,姐现在复健又不用天天去。”

    往往这种时候月拂是参与不进去的,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带她看过了辽阔的四季,现在也不需要孝敬自己的生母。她选择沉默,一味往嘴里塞食物。

    吃过饭之后,丁瑛切了三份水果,一份给在看电视的小外孙,一份放在了餐桌上,另外一份她端进了主卧,陆欢和乌黛在房间里详聊委托合同的细则,厨*房里月拂帮陆允洗碗。

    陆允把洗涤剂洗过的碗交给月拂冲洗,她把一个装鱼的陶瓷盘子放进水槽,“这个盘子太沉了,我来冲。”

    月拂也不逞强,乖觉应了一声好。

    “你今天有点沉默。”陆允说。

    “我喜欢听你们讲话。”月拂把盘子竖在沥水架上,“我觉得阿姨有在迁就你。”

    “大概是有客人在。”陆允并不太确定,丁瑛或许有了些改变,只是她常年不在家,觉察不到,毕竟每次回家都不欢而散,陆允哪里有时间去体会丁瑛的改变。

    “你说大概,说明你看到了阿姨的改变,只是短时间内你还不能接受。”月拂回头看了一眼独自坐在客厅看动画的宋航,“你们一家人有共同要面临的难题,我相信你们会一条心处理好的。”

    陆允郑重道:“宋航的事情,我该谢谢你。”

    月拂也不客气低头笑道:“我听见了。”

    换做往常,稍微让月拂得意一点,她就要蹬鼻子上脸向陆允提条件了,比如在办公室放绿植,桌上摆点与工作无关的小废物,然而此刻她很安静,低垂的睫毛渲染上一层低落的孤寂。

    陆允记得那晚月拂煎出来一个不圆蛋黄严重偏移的鸡蛋,她看着锅里的蛋,说她的妈妈也曾像爱弟弟一样爱过她,她的妈妈也曾爱过她,所以她很高兴。月拂说很高兴的时候,始终盯着锅里煎歪的鸡蛋,陆允没看出她哪里高兴,只有落寞。

    丁瑛虽然经常拿陆欢来做榜样,但陆允从来没觉得丁瑛是偏心的母亲,两个女儿,她投入了相同的期待和精力,只是陆允没接受她的安排才闹得母女关系比较僵而已。

    “你会想她吗?”陆允忽然问。

    “想谁?”月拂不知反问。

    “你妈妈。”

    “不会,”月拂不带任何犹豫地回答,“我尽量不去想她,偶尔会想我爸爸。”

    月拂又笑了起来,“你不知道我伯父和爸爸长得有多像,他们只差三岁,第一次见到伯父的时候我在幼儿园,盯着长得像爸爸又不是爸爸的人看了好久,其实是我爸计划的一次防拐测试。”

    陆允好奇问:“你跟他走了吗?”

    “走了,他手里拿着我很喜欢的粉色棉花糖,还叫我小名。”月拂笑着回忆:“之后一个月我连一颗糖也没见着,我长这么大每次回去吃饭,大伯父他总拿这件事开玩笑。”

    陆允得意道:“那我比你强一些,我读幼儿园都自己背书包回家。”

    “你好幼稚,这也要比。”

    陆允笑了笑没反驳,月拂看她笑,也笑了。

    她们收拾好后,乌黛没一会也出来了,时间走过了晚上八点,客人不好久留,陆允拎着月拂的包出来送人,电梯里,乌黛倒是很直白:“陆队,你家里人知道你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陆允疑惑不解。

    乌黛笑吟吟看着她,说:“你喜欢月拂的事。”

    陆允看了月拂一眼,月拂嘴里叼着半颗李子,正要往乌黛嘴里也塞一颗。

    乌黛压下月拂的手,说:“我家小拂可是跟家里出了柜的,还得到家里同意和支持,陆队的家人也能这么开放吗?”

    陆允没法回答,陆欢倒还好,关键是丁瑛。

    乌黛表明立场:“你要追小拂我没意见,但你如果只是喜欢她,没打算向家里出柜,不能让小拂成为破坏你家庭关系的恶人。”

    月拂没让陆允送到停车的位置,电梯门一开,她夺过陆允手里的包,拉着乌黛就跑了,为了掩饰尴尬,她还礼貌说了句:“队长,明天见。”

    等走远,月拂责备道:“鸟律师你要干嘛?”

    “干嘛?当然是替你扫清障碍啊,你总不能没名没分的和陆队在一起吧。”

    “没有的事,你想太多啦。”月拂拉着乌黛健步如飞。

    “是我想多了吗?”乌黛跟上步伐,调笑道:“你洁癖到别人给你剥的桔子碰都不碰,我看陆队刚才剥虾,你吃挺欢的。月拂,别不敢承认,你现在正是谈恋爱的大好年纪,等你到我这个年纪,遇见爱情只会心如止水,当然看到好看的皮囊还是会蠢蠢欲动的。”

    月拂闷声当鸵鸟。

    乌黛继续念经,“我要是你这个年纪,我要一次谈八个,可惜我当时光顾着搞事业。现在只能找懵懂的小年轻,我喜欢的沉熟稳健型,要么上年纪要么图我的钱。”

    月拂扬了扬手机录音界面,得意道:“我要把你刚才的话截出来发给姐姐,就说你让我一次谈八个,妄图扭曲我的价值观。”

    乌黛暗骂,哇靠,差点忘了,月拂的最强靠山,月照。只有月拂才搬得动,她想搬大山压就能压谁。
图片
新书推荐: 冰海求生觉醒了钓鱼系统 替身反攻略指南 在脑残文里救老婆[快穿] 上仙何处问因果 回到忠犬被弃时[末世] 这事大小姐怎么说 你怎么也不是直男 欢迎进入梦魇直播间 唇间定理gl 炮灰女配改拿龙傲天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