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抱一下◎
审讯室想起管博一声呵斥:“老实交代,谁让你这么干的?”
戴勤一脸不服气,“没人指使,我自己想干。”
“没人指使!电话号码哪弄来的?”
“网上花钱买的。”
管博把他手机拿出来,站在他面前,“哪个平台买的,找出来!”
戴勤不动。
“不找是吧,威胁国家公职人员,不交代非法信息获取途径,**想牢底坐穿是吧?”管博震出冷笑嘲讽道:“你生不出孩子,你老婆换个老公说不定就能生出来了。”
戴勤被激怒,刚想反驳,又泄了气,“你们这是人身攻击,我可以去告你们。”
姚睿适时开口,缓和道:“是人就会有冲动的时候,我们又没拿你钱,要钱你得找收你钱的人。”
戴勤今年三十七,结婚十年一直没要上孩子,双方父母两头催,戴勤愁得泻了顶,看上去有四十七。
“我上哪去找,代孕那些女的被你们关起来了,收钱的人早跑了,我一冤大头,上哪里去找人,除了找你们警察,我还能找谁。”
管博不待见白了他一眼,“还知道找警察,怎么,要给你颁个聪明脑袋奖?”
“你们警察不可能会把那女的生下来的孩子给我,事是你们搅黄的,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陆允被里面傻逼气得无语,月拂问道:“警察的信息也可以被贩卖?”
“有,不多。多数信息二手贩子不敢卖警察的信息,当然还有小部分铤而走险。”陆允对里面说:“他的信息不是买来的,问清楚谁给他的。”
里面两人收到指示,当着戴勤研究起嫌疑人手机。
应用和小程序里都没找到符合条件的购买记录,连可疑的私人转账也没有,姚睿递过去一个眼神:“戴勤,你老实交代吧,想要争取孩子的抚养权,我劝你坦白从宽。”
戴勤文化程度不高,法律意识更是淡泊,听到抚养权,他稀松的眉毛耸了一下,试探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争取孩子的抚养权?不是诓我吧?”
姚睿给他科普了代孕生下孩子的归属权问题。戴勤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反正一副理解很费劲的样子。
要抚养权倒是不难,前提是他代孕的孩子还在子宫里,并且代孕母亲愿意把孩子生下来。
管博没什么耐心道:“跟他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还是去技术支队恢复删除的数据吧,执迷不悟的文盲还不如进去改造几年。”
“我说我说。”戴勤显然是急了,迟钝有迟钝的反应速度,他提出条件,“我说了,你们能保证孩子的抚养权归我吗?”
“怎么跟你保证,”管博厉声拍桌,“刚不跟你说了,孩子生下来之后的抚养权归法院判,你要抚养权要自己去争取,我们是警察不是送子观音好吧。”
“还有,是谁告诉你可以跟警察谈条件的。”
戴勤小声表示,“电视里都这样演的。”
管博被气得无语。
戴勤总算是交代了,他们有一个专门的群,里面多是想要孩子的家庭,警方行动第一次端掉其中一个窝点时,群里就炸开了锅。几天前的夜里,有群友把陆允的身份信息发到了群里,说她是调查主办人,问群里有没有人敢过去对线。
群里人不多,没几个人有胆子报复警察,戴勤不一样,他家为了这个孩子,前后花了将近三十万,把能掏的口袋都掏了,花了钱打水漂的他越想越气,第二天就摸到了地址上的位置,杀人放火他是不敢的,给人添乱的本事倒是不差。
“看来是虚惊一场。”戚小虎感叹,作为侦办人员之一,他吓得让亲妈连夜住去了姥姥家。
月拂沉声道:“未必,队长的信息被透明,明面上有一个戴勤,看见了信息的其他人都有可能是戴勤,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毕竟敌人在暗处。”
“问清楚谁发的信息,群里还有哪些人,把人收押,准备公诉吧。”陆允实在不想待下去。
回去之前陆允回了趟办公室,胡咏上来汇报说:“司机徐鹏好几天没下落了,看来是跑了,他父母的电话也打不通。队长,我们要监视他父母吗?”
“人手够吗?”
“派两个实习生的事。”胡咏推了下眼镜,“我来安排。”
月拂问她:“徐鹏是谁?”
“蒋厉的司机。”陆允看了眼时间,“很晚了,今天早点先到这。”
两人去停车场途中,陆允在前面问,“回哪,公寓还是绿墅?”
“回公寓。”月拂说:“现在太晚了,回去会打扰阿姨休息。”
陆允想了想,确实不适合去绿墅,还是回公寓清静。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陆允脑子里是月拂刚在在审讯室的话,她的信息被公开在了一群道德淡泊漠视法律的人面前,总不能让家人一直住在月拂的房子。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家。
“我先去洗澡。”月拂说。
月拂从来不是会给人添麻烦的人,危机暂时解除,还没到能松懈的时候,案子打击的不仅仅是组织者,在代孕组织的的三方中,可以非常肯定的说,任何阵营中都有痛恨警方的人。
陆允作为主办人,自然是众矢之的。虽然丁瑛没有过问具体,还很配合去了更安全的地方,也不是长久之计,天底下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烫!”月拂往前一躲。
陆允连忙关了吹风机,“烫哪了?”
“没事,我躲开了。”月拂捞过一把发尾,“干得差不多了,你去洗澡吧。”
月拂看陆允心事重重抱着睡衣去洗手间,她收下阳台的衣服,分别叠好了放进衣柜。
陆允洗好澡出来发现月拂把衣服收了,在处理危机方面月拂比自己更冷静更成熟,不由得心生佩服与愧疚。
“小宝,好乖。”陆允把人抱进怀里,床头上是月拂吃药还剩下一半水的玻璃杯。
“我不会给你添乱。”月拂用食指指尖临摹着流畅的下颌线,“你也不要担心,事情总会过去的,那些人敲打过了会长记性不管乱来的。”
“嗯,会过去的。”陆允把这句话也送给月拂。
今晚月拂吸取昨天的教训,吃了往日双倍的药,很快便顺利入睡。陆允辗转睡不着,在黑暗中打开手机,庄霖发来了审讯结果。
戴勤说的群总共六十几个人,常捷恢复了删掉的数据,把信息发群里的是一个叫方勇建的男人,庄霖连夜过去逮人了。
在黑沉的夜色里,陆允心底不安的波澜被熨帖平整。传播范围不算太大,问题不算太严重。对于未知的不安恐慌往往来自脑补,这种脑补是在乎,因而形成焦虑。
陆允在此刻才理解了月拂的焦虑从何而来,她惶惶在不可控的未知恐惧中,如今害怕发生的情况已然发生,对于改变不了的事实,她又在让自己看上去正常。
思及此,陆允把月拂往怀里紧了紧。该怎么办,月拂以后该怎么办?
陆允本来该睡着的,工作上没有太多需要她去操心,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很擅长处理工作上的难题,这些年过关斩将都过来了。
可是月拂不一样,月拂不是工作上的难题。
听着稳定绵长的呼吸声,也就只有在睡着的时候,陆允才能感受到月拂安定平和。她在想,要是月拂放弃职业理想会不会活得轻松些?
算了,月拂不喜欢别人替她做决定,当务之急还是让她去接受治疗,大难题分块解决,以大化小,一点点来——
“你昨晚没睡好?”月拂喝着她尝不出味的热乎酸汤。
陆允在解决月拂多夹过来的最后一口面条,“有一点。”
月拂放下汤匙,“因为家里的事?”
“家里的事还好,”陆允抽了张纸巾,“主要是你,月拂,你今天必须去看医生,我帮你预约好了。”
月拂嗯了一声,“阿姨还住的惯吗?”
“住的惯,她们一早带航航散步去了,他不用上学,别提多高兴。”陆允收拾碗筷准备出门,月拂回房间换衣服。
陆允开车把月拂送到目的地,心理诊所其实是一家工作室,聊了工作室,开在位置不算太偏僻的商业大厦九楼,整一层被包了下来。
从电梯出来,宜人芳香扑面而来,不浓烈,不讨好,电梯出来就是工作室前台,整体风格淡雅,全部使用线条流畅的摆设,墙上的装饰挂画也不例外。
前台是位很温柔的长发姑娘,她站起来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我有预约。”陆允报上自己的手机号码。
月拂领了一张表格到候诊区,对陆允说:“你回去吧,结束了我打车去单位。”
陆允只是把人送过来,并没有一同陪诊的打算,本来看心理医生就是很私人的行为,“结束了告诉我一声就行,要是太晚了,可以回家休息。”
月拂拿着笔,还没开始写,娇声说:“抱一下。”
陆允挪了半步,月拂搂着她的腰,两人抱紧紧的。
“小宝会听医生的,对吗?”陆允摸着凉丝丝的耳垂感受着月拂收紧的手臂。
“嗯。”
陆允走到工作室门口,一回头月拂还坐在候诊区,捏着笔,一瞬不瞬望着。空旷候诊区就她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外套,肃穆,哀伤,像是被人遗弃丢下的一只小猫,眼巴巴地望着离开的人类,也不叫唤。
自动玻璃门再度打开,陆允回到月拂面前,“真不用我陪你?我可以请几个小时假,没关系的。”
月拂听着她说话,抬头望着,然后摇头,声音柔柔的,“我可以。”
陆允肩膀一提一塌,掰着月拂把人转过去,“那我走了,不要行目送礼。”
月拂似懂非懂,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好。”
好乖!陆允没忍住,弯下腰亲在额头上,“要乖乖的。”
陆允脚步飞快,等电梯的时候回头,月拂果然没有转过来,背对着她坐得笔直,右手还是拿着笔,一动不动。
电梯到了,陆允走进去,电梯门合上时,月拂在关上的窄缝里微笑着对她挥手,陆允同样报以微笑。
电梯下降,月拂被留在九楼,数字变成一条竖杠,然后攀升下降,下降攀升,循环往复的机械体重复着它存在的意义。
月拂迟迟没有下笔,她看不清,纸上的文字像波浪一样抖动,平直相连的笔画被冲散,英文字符随着抖动,一浪一浪成文字波形的海,上面飘着分崩离析的残肢断臂。
月拂出现了幻觉。
212
第212章
◎奚禾:或许你该关心下你现任领导◎
方建勇交代他的信息是从一个叫杜彪的人手里买的,原因很简单,陆允搅黄了他的好事,气不过,但是又没胆子,才想出这招,谁能想到戴勤还就真的去了,找到了陆允楼下,信息二手贩子杜彪很快也被端,群里存在的其他人照例约谈。
意料之外的事倒是端掉了一个代孕交流沟通群,同时还挖掉一条非法售卖公民信息的交易链,匆匆忙忙约谈逮捕的同时,蒋厉的调查还是一无所获,市局签发的通缉令分发给了分局和派出所,蒋厉如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卜晨先说过,他和蒋厉之间现金交易。没有账户可供追踪,现金交易是蒋厉谨慎的体现。他使用的所有社交账号,有些没有实名,要么实名的不是他本人。
陆允放下昨天的调查报告,左思思依旧没有下落,对代孕妈妈的二次问询没有新的有效信息。
庄霖推门而入,“队长,有线索了。”
陆允叹道:“下次敲门。”
庄霖无视领导的话带着新线索走进来,“我们查获的那批设备不是没有编号嘛,常主任把东西拉回来拆了个稀碎,你猜怎么着”
“找到零件编号了?”
“对啊,我们找到零件生产商,他们那边说包含这批原件的产品统一卖给了森远医疗,”庄霖一脸兴奋,“队长,我们可以去找段法荣了。”
陆允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不到,她捞起车钥匙,“走吧。”
戚小虎为了逃避写报告屁颠屁颠主动当司机。
“队长,月拂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戚小虎边开车边惋惜他的饭搭子,“她不在,食堂的饭都不好吃了。”
一说起这个,陆允就头疼,月拂去看医生当天,开了一堆的药回家,医生建议她停下工作,吃药调理一阵子。
月拂吃了药就开始嗜睡,陆允早上出门她在睡,加班回来还在睡,把人从被窝里刨出来也是没骨头到处趴着,一天就吃一顿饭,陆允要是加班回去晚了,她连饭都不吃,肉眼可见的消瘦。
今天是月拂二次复诊的日子,陆允一早把人送过去,亲自送进了医生诊室,她和医生在外面多聊了两句,医生了解完情况,建议让月拂去住院,心理治疗只能疏导,临床治疗加上药物配合,至少先让人脱离现在低迷的状态。
“可能要去住院。”陆允说。
戚小虎:“月拂肯去吗?贺医生不就在医院出的事。”
陆允为难所在,月拂不肯住院,状态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她央求回来上班,药效一起作用,她又迷迷瞪瞪睡不够。
治疗效果并不太好,医生开的药只会让月拂昏昏沉沉睡觉,陆允仔细研究过,药物副作用之一是嗜睡,嗜睡也不能一天只吃一顿饭,要是忙一点不回去,人饿昏在家都没人发现。
陆允说请个看护,月拂也不同意,说不喜欢家里多个人,就拖着,每晚回家,陆允要看着月拂慢吞吞进食,精神好能聊两句案子,精神不好又回去躺着,再这样下去只能强行入院。
但强行入院要有家属同意,月拂没有家属在方陵,又不让告诉月照。陆允只要一提住院,月拂就扒着她的衣服,吧嗒吧嗒掉眼泪,陆允心疼得不行,抱着人要哄很久。
一点都不听话!折腾下来陆允也是心力交瘁。
而此时的月拂,她强打起精神带着花去了墓园,今天天气实在不好,她没吃药精神比吃药要好一些,她抱着一大捧比自己大很多的花,气喘吁吁拾阶而上。
天是浅灰色的,有点像陆允洗杯子的芝麻糊水,她说芝麻糊有营养好吸收,还能防脱发,反正尝不出味,月拂就想象自己是喝水泥的巨人,巨人喝水泥会长出钢筋一样的头发,陆允干巴巴笑了,说大冬天讲冷笑话更冷,然后去把空调打开。
月拂望着陆允的背影,她站在客厅空调风口,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打着字,好安静,勺子故意撞在杯壁,陆允立刻转过身,“吃好了?”
“没有。”
“慢慢吃。”
上午月拂问医生,自己的情况是否给别人造成了困扰。
医生告诉她:“你更应该在意自己的感受,注重自己的感受,比在意别人更重要。”
月拂拿了药离开,注意力只放在自己身上么?没什么好注意的,天气不好,空气也是浑浊的土气,冬天的墓园冻脚,所有的感官都在反馈,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好。只有看见陆允,靠在她的胸膛,深夜里规律跳动的声音悦耳且心安。
她更在意陆允的感受。
月拂把一束新鲜百合放在贺祯墓前,她在旁边坐下,“贺祯,我来看你,但是我病了,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整理你的房子,给我点时间,好吗?”
四周静默,贺祯会同意的。
“又要劝我离职是吧。”月拂自问自答,笑道:“咱俩谁也别说谁,至少至少我还活着呢。”
“你呢?贺阿姨和你在一起吗?”月拂的问题没有答案,安静的墓园石碑一层高过一层。
“在一起就给我一阵风,好不好?”
真的有风,山脚下高耸的树顶晃动,风从远处来,来到月拂面前,吹红了她的眼。
“那就好。”月拂抱起剩下的花,继续往上,那里有她的爸爸和爷爷奶奶。
她坐的高,看得远,一辆黑色车在山道盘旋往上。停在墓园入口。
“奶奶,我会按时吃饭睡觉,我好好的,下次过来看您。”月拂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尘,“爸爸,爷爷,我下次再来。”
奚禾穿着黑色大衣站在车边,这身装扮出现在墓园相当应景,“谢尧说你病了。”
“你来找我,就为这个?”月拂站在两米外,靠着墓园堆砌的两米高围墙。
奚禾甚至不敢在月拂面前叹气,“你在怨我。”
“没有。”月拂笑的苍白,“你连父母都能瞒着,何况我,我没有资格怨你,我也没有力气去怨你,你还活着,真挺好的。”
月拂没有资格去怪奚禾,奚禾把工作和奉献看得比谁都重,她拥有无比坚定的理想,她为了理想可以牺牲一切。高尚到自己带着不那么坚定的理想去追逐,然后被奚禾留在原地。
两人无言,月拂的态度有如坚冰难以攻克,哪怕她说的话足够温软,但奚禾了解她,她温和的拒绝方式远比强硬的态度更加决绝。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奚禾问她。
“现在的调查不是缺我不可。”月拂用陆允的话挡了回去,继续说:“你如果是来关心我,看也看了,我很好。”
“你不好,月拂。”奚禾望着昔日最优秀的下属,月拂脸色苍白出病气,嘴唇淡的没有血色,她昔日飞扬活力的下属仿佛被禁锢在病弱的身体里叫嚣,她不能接受自己一手锻造的尖刀,就此被埋没。
“前下属不想要你的关心,你可以走了。”月拂的语气和今天温度一样寒冷。
奚禾动了动嘴角,说:“或许你该关心下你现任领导。”
月拂眉心堆起,不悦道:“什么意思?”
奚禾打开车门,“外面风太大了,我们车上说。”
寒风料峭,从她们中间穿过,月拂看了眼空荡荡的车后排,抬起脚步上了车。
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一栋建筑前,这里是段法荣的公司总部,一高一矮两层建筑都属于他,后面是生产车间。
戚小虎说:“段法荣都快六十了,还稳坐董事长宝座,他就不能提前让自己歇歇。”
庄霖:“不还没到六十,指不定咱退休的时候延迟到七十,干到老死。”
“我就没见过能干到七十岁的刑警,”戚小虎开玩笑说:“就咱这工作量,能活退休就不错啦。”
陆允走在前面,她家里现在就有一个病人,于是停下脚步瞪了戚小虎一眼,“小心祸从口出。”
“看我这臭嘴,呸呸呸!”
他们过来的时间刚好是上班时间,段法荣是公司董事长不是相见就能见的,他们直奔前台接待,要见生产部的负责人。
在前台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一个西服搭牛仔裤的男人从电梯里出来,前台说:“齐经理,三位警官找你。”
被称作齐经理的男人,一脸抱歉地过来,“久等了,刚才在开会,我带三位上去。”
生产部的齐经理办公室在三楼,从一楼前台过去,两分钟不到。
陆允说明来意,并提供了配件的具体编号,齐经理脸上讪讪,“我们生产的设备必须印上编号才能出售,不可能会出现没有编号的产品,警官是不是弄错了,这年头假冒伪劣产品遍地都是。”
假冒伪劣遍地都是这话不假,专业级别的医疗设备假冒伪劣也不可能用正版零部件,陆允皮笑肉不笑道:“我们相信贵司不会生产假冒伪劣产品,我们过来是为了核实这个编号的零部件是怎么流入市场,并在同款设备上使用的。”
“齐经理,还请提供下生产记录。”
齐经理在椅子上扭了一下,笑道:“一个小零件我们是不会记录的。”
陆允有备而来,庄霖打开了提前准备好的视频,声音放到最大,是一段采访视频,接受采访的是段法荣本人,他在采访中说:“我们车间有完整的监控生产流程,小到一个螺丝钉都能追溯具体经手了哪些安装人员。”
段法荣的普通话清晰标准,陆允看着他,“你们董事长说的小到一个螺丝钉都有记录,怎么齐经理你作为生产部的负责人,这么大一个零件,你*却说没有记录。”
213
第213章
◎我要回来上班◎
陆允说:“这是去年年底的视频,总不至于一年不到,你们生产线就换规矩了吧。”
齐经理的目光在桌上停了两秒,“这样,我去找下车间主任,车间的情况他比我清楚。”
看人起身要走,陆允不打算放他离开,“你打电话叫他过来。”
齐经理汗都下来了,“生产线上离不开他。”
陆允也站起来,“既然离不开,我们过去一趟,齐经理,带路吧。”
大楼后面是大片的生产厂房,齐经理亲自开着生产区的四轮小电车载着他们过去。
除了头上有遮挡,四面寒风穿过,陆允后悔早上没坚持让月拂穿长款袄子,冬天的风使老劲往膝盖里钻,这么冷的天,还要去墓园,不知道要冷成什么样子,陆允担心人感冒,思及此,果断发个信息过去问候。
并没有等到月拂的及时回复。
齐经理在白色车间外停好车,领着他们往里面走,几条生产线有条不紊运行,他们从这头进,一直走到底,见证了零部件到完整设备的出生过程。车间主任的办公室在生产车间抬高出来的二楼,钢板搭的楼梯踩上去是哐哐硬的金属碰撞声。
“吕主任,这几位警官来问点情况。”
吕主任看上去有五十来岁,压着下巴,避开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看向门口几人。
他看了陆允提供的照片和零件编号,“确实是生产线上的东西,我给你们查一下。”
车间主任和齐经理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他很配合,对内部系统的使用也很熟悉,大大方方把电脑屏幕转过来给他们看。
生产记录上还真有零件记录,吕主任拿过掉漆的保温杯,喝了口茶水,“这个零件从厂家过来只有一条退次记录。”
“退次一般怎么处理?”陆允问。
“工厂早些年退次会把零件寄回给厂家,后来厂子大了,合作稳定了,残次品不需要寄回原厂,不贵的供应商重发,贵的供应商会退钱。”吕主任把保温杯盖子拧回去,“现在残次品的处理不经我的手,小齐,你带几位警官去找小何。”
齐经理掏出手机,“我先问问他人在哪。”
几人盯着他打电话,没一会,齐主任放下手机,“挂了。”
陆允:“再打。”
第二个还是被挂断。
陆允:“继续打。”
事不过三,第三个电话终于接了,陆允提醒他:“开免提。”
手机那边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嘛呢,老齐,催命呢,坏老子好事。”
吕主任哼了一声重重放下杯子。
齐经理问:“你在哪呢?”
“老子外面潇洒呢,有屁快放。”
齐经理眼睛在办公室转了一圈,说:“有几位警察找你。”
“警察?交警还是治安?”
“刑警。”
对面安静了几秒,也立马老实了,“我马上过去,先带他们去我办公室。”
齐经理又当司机带他们去了另外一栋生产车间,这里的生产线更多更紧密,看样子是零部件组装,车间办公室一等就是二十分钟,陆允透过办公室玻璃,看见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年轻男人跑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推开门,“几位警官,实在抱歉,我刚才有点事。”
陆允看他露在外套外的一截衬衫,年纪轻轻的关系户生产线主任,来得确实匆忙。
刚才齐经理提前打了预防针,何宇铭是戎茂的小舅子,家里算不上很有钱,姐姐嫁得好,连带着大专没毕业的弟弟,进了丈夫舅舅家的产业。
陆允一路过来,基本摸清楚了段法荣小辈们的阵营,无论多大的产业都难以逃脱继承人位置的明争暗斗。
何宇铭眉毛乱七八糟的支楞着,他高声说:“残次品零件都是要销毁的,我们不可能让残次品流入市场,段老的名声不是开玩笑的。”
“现在记录上本该销毁的零件出现在完整的设备上,你怎么解释?”陆允看不惯这种没本事走后门还气焰比谁都高的男人,脸色没好看到哪去。
何宇铭笑道:“怎么可能呢。”
“残次品的销毁流程你了解吗?”陆允问他。
“不就,堆一起,统一粉碎销毁,还能有什么流程。”何宇铭完全不怕警察还理直气壮。
陆允清楚他背后还有靠山。
他们在车间办公室磨蹭,问的问提也和案情无关,陆允揪着退次问题不放,终于把段法荣和戎茂磨来了,还有段法荣的儿子段超。
戎茂上来就给何宇铭削了一下,“几位警官见谅,这小子不懂法。”
陆允嘲道:“生产主任不懂法我可以理解,生产主任不懂退次流程就说不过去了。”
何宇铭刚伸出脖子被戎茂给按了回去,“警官哪里有疑问,车间生产我懂,问我也行。”
陆允再次解释了来意,戎茂听完后,不动声色看了舅舅一眼,说:“残次品的销毁确实有漏洞,生产线存在监管不严的问题,我们后期会加强监管。”
“我们不是市场监督管理的,”陆允拿出另外一张纸,上面表格列满了设备零件生产商和具体编号,“既然人都到齐了,不妨把这些也查一下,是不是残次零件?”
气氛诡谲,段法荣父子看向戎茂,何宇铭无知的眼睛也看向自己姐夫。
戎茂只能硬着头皮到电脑前开始输入,段超站在亲爹右边,“爸,咱着生产线有蛀虫。”
段法荣阴着脸,“闭嘴。”
不消十分钟,清单上的零件编号,大部分被退次处理,其中有些零件还不便宜。本来该退次的零件出现在非法代孕的窝点,事实结果昭然若揭。
戎茂当场被带回去调查,陆允回办公室没多久,吴副局的内线电话就过来了。
副局长办公室。
黄支队也在,吴副局问陆允:“森远医疗和现在调查的案子有关系吗?”
陆允大概知道领导叫她过来的用意,“还不能确定,戎茂很可能是利用职务便利将专业设备卖给蒋厉,属于他的个人问题,从段法荣父子俩的反应来看,森远医疗应该没什么问题。”
吴副局在办公桌后边长长嗯了一声,说道:“森远毕竟是大企业,今天你们去调查,小道消息要是流出去,对企业信誉会产生一定影响。”
陆允没料到这么快就有人敲打过来了,段法荣在方陵的影响力远超想象。
吴副局叫她过去无非是小心调查,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最好把人放了,就戎茂在车间办公室那心虚的样子没事才有鬼。
陆允回到办公室准备商量一会审讯的对策,办公室里,几个大男人聚在一起,桌上摆满一堆吃的,上供一样,戚小虎把半边蛋挞塞嘴里,指了指小办公室含糊不清说:“队长,月拂。”
推开门,月拂果然在,发消息不回,原来是要来单位。
月拂正在看胡咏查到的关于段法荣一家的信息,她回头盈盈一笑,把桌上的东西往对面推了推,“我从小虎哥手里抢下来的姜撞奶,今天外面可冷了。”
陆允坐下,“医生给你换药了?”
“没有。”月拂翻过一页,眼神黏在纸张上,“我没吃。”
材料被一只大手按住,月拂能清楚看见手背发干的皮肤纹理,陆允问:“为什么不吃?”
“我想清醒一点,只能睡觉的日子太难过。”月拂抱怨,“而且你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陆允:“”不去住院的是谁。
手掌被冰凉的手拉住,月拂从兜里拿出一只护手霜,“姐姐给我买的护手霜,快递到了好几天,今天去拿的。”
乳膏质地的护手霜被月拂仔细揉进手背,指缝,指关节,陆允看着她消瘦的脸,目光也确实比吃药更有神采,纤长的睫毛扫下来,和初见是一样乖巧。
陆允知道是假象,月拂是来谈条件的。
“你闻闻,香不香。”
很香,但不浓,仔细闻还带着点冷冽,可惜陆允不了解香调,月拂说:“姐姐知道我喜欢丁香,刚好这个品牌出了丁香香调的护手霜,还有好几只,在洗手间床头和玄关放着,你看见了随手抹一下。”
“这只你放车里,带身上也行。”月拂在陆允另一只手抹开,香味在肌肤相亲间化开,铺满,从滑腻到微微湿润。
陆允握住月拂的手,“你过来是擦护手霜的。”
两只手擦完,图穷匕见的时候也到了,月拂倒是不着急,她抽出手从容打开还温热的甜品盖子,姜汁的味道冲了出来。
“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月拂再次把盒子推过去。
陆允不喜欢这样,月拂越是回避不谈,陆允更担心后面有诈,又是搽护手霜又是送吃的,明显的先礼后兵,陆允不动。
月拂也不动。
五秒,十秒,十五秒。
陆允在月拂平静地注视下,再度败下阵,看见眼泪受不了,现在连平静的对视也受不了,陆允怀疑月拂给她下了什么对视必败的蛊,不然怎么回回自己占上风,回回都是月拂得逞。
挖甜品的勺子很有质感,陆允从边边开始吃,微辣,微甜,入口即化,她第一次吃这种甜品,不算讨厌。
“好吃吗?”月拂双手盛着脸,可爱非常。
陆允只敢撩起眼皮迅速看一眼,看多的后果是底线下移,“还可以,来一口?”
“多吃点。”月拂柔声说:“你都吃掉吧,我不是很喜欢姜味。”
陆允挖了第二勺,匕首总该出来了吧。
第三勺一直到最后一勺,月拂全程没说话,就支着我见犹怜的脸,看着陆允慢吞吞吃完。
陆允放下勺不确定嘴上有没有沾上食物残渣,抽了张纸巾擦嘴,很好,没有。
“我要回来上班。”月拂把手放下,端端正正坐在陆允对面,一副乖宝宝的听话样。
意料之中的匕首。陆允享受了手部SPA服务,吃干净加了蜜糖的爱心甜点,无情地像个吃霸王餐的,严辞道:“不行。”
“我不吃药就可以上班。”月拂补充道:“而且,我的味觉恢复了一点,我可以好起来的。”
“你好起来难道不是吃了药的缘故?”陆允反问。
“不是。”月拂陈述。
“不行。”陆允拒绝。
“为什么不行?”月拂流畅的眉毛皱起波澜,“我的表达,我的思维,我的判断能力没有任何影响。我只是生病,我不是废物。”
“重度抑郁不是你说想好就立马能好的,有个治疗康复的过程。”
“难道我要吃药天天躺在床上,一天睡二十个小时等它好。”月拂眼眸一转,“况且我从来没被确诊抑郁,队长,是你在对号入座。”
“你现在的情况和相应症状没什么分别。”陆允实在不理解,工作对月拂而言已经重要到罔顾身体健康的程度?
“味觉失调不是什么大问题。”
陆允冷下脸,“我们谈论的不是味觉失调,月拂,不要试图以大化小。”
“我在康复!”
“你在康复,但没有完全康复。”陆允担心的是工作期间某些不可控因素刺激到她,本来吃了药接受了治疗,到时候又功亏一篑。
“你不让我回来上班,是想让我辞职吗?”月拂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靠!又是这一招。陆允可以不让月拂住院,只要她吃药就行,陆允也可以帮她瞒着她姐,只要月拂不会有压力就行,在原则性问题上,陆允不会让半步,“我没让你辞职,是你现在不适合查案。”
“要怎么才适合?”
“至少也该有专业医生的心理健康评估。”
214
第214章
◎不要胡闹!听话,先回家◎
月拂不太高兴地离开,连戚小虎打招呼也没听见。
“月拂没理我,你们看见了吗?”戚小虎尴尬找补。
“看见了,估计队长把人惹不高兴了。”庄霖说。
姚睿说:“一般是队长不高兴吧。”
话刚说完,一头不高兴从里面出来,板着她外债二百万的脸,“吃好了吗?”
“吃吃好了。”戚小虎很久没见到领导脸色这么难看了。
“开会!”
庄霖眼疾手快把会议桌收拾出来,收拾好后,领导还站在窗边,他看过去,月拂在市局外上了一辆车。
陆允收回目光,连带着不快一并收起,回到工作状态。
众人落座,陆允示意胡咏开始介绍情况。
“段法荣一开始是个卖医疗器材的业务员,工厂和医院混熟之后他自己出来单干,是产品和客户中间倒一手的贸易商人,后来他积累了一定实力之后,开始有自己的生产线,几十年下来才有现在的规模。”
“他负面新闻很少,在业内口碑不错,他儿子段超是内定的继承人,大学毕业就进了公司,不过能力一般。”胡咏翻到下一页笔记,“戎茂比段超大五岁,先进的公司,因为是外甥,没有进入核心决策领导层,但是段法荣去哪都带着他,有点倒逼太子成长的意思。”
陆允想起段超的表现,当着外人的面,明示表兄弟不睦的事实,他确实算不上聪明,也说明戎茂在太子党的对立面。段法荣默许了表兄弟之间的不对付。
就算是亲姐姐的孩子,能纵容到这种程度?陆允深表怀疑。
“段法荣有个姐姐叫段来娣,参加工作时当过产科护士,婚后辞职照顾家庭,能找到的信息很少,不过我还是查到二十年前的一装旧案,是关于他们姐弟的,段来娣目前丧偶,她丈夫戎高就在一次和段法荣出差途中遇到持刀抢劫的歹徒,他为了保护段法荣死于歹徒刀下。”
“难怪能让外甥胡来,欠他姐一条命呢。”戚小虎评价说:“这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
陆允食指指尖敲着桌子,这样确实是合理了,段法荣对姐姐一家心存亏欠,才把戎茂安排进公司,还把他带在身边,算做是对姐姐的一种补偿。
戎茂也是因着舅舅对自己家的亏欠,把吊儿郎当的小舅子招进来,还安了个闲差给他。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他们心里有数,陆允亲自进了审讯室。
“几次了?”陆允故意不清楚地问。
“就这一次。”
“之前没有?”
“我单纯是帮忙,要是走正规购买批次,就得是医院那个价钱,”戎茂说:“你们应该知道,医院买设备是要返点的,我本来就没挣钱,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卖正规批号的设备,就想了个办法,让一些零部件退次,组装成了合格产品,假装拖出去销毁。”
“你没挣钱?”陆允瞪过去。
“一分钱没挣,要这些设备的是我妈一个老朋友,说是要开诊所,没几个钱,就给我妈当零花了。”
可谓一石惊起千层浪,戎茂一语惊人,本来不是调查重点的段有娣居然有重大嫌疑。
陆允从审讯室出来,吩咐管博,“去把段有娣带过来。”
审讯室再度继续,陆允说:“段超貌似不太待见你。”
戎茂嗤笑一声,“他就是个二世祖,公司业务还没我了解的多,在国外水了个文凭回来,要是没有我舅,凭他的能力能进管理层?”
陆允觉得好笑,“段超是你舅的亲儿子,你毕竟是外姓,家产不传给儿子难道传给你?你自己想想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戎茂眉毛一挑,“我舅的启动资金我妈至少提供了一半,公司我要一半都不过分,凭什么不给我。”
戎茂的财务情况确实没有异常,名下资产也可以追溯到来历,从表现上来看就是和表弟有竞争关系的外甥。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段法荣把儿子安排进管理层,明摆着是要让他继承家业,外甥进生产,确实也重要,再重要也只是辅助位。而戎茂明显是不甘心的。
“警官,要我说实话,我只是处理了几件退次的零部件,至于之后的产品去了哪,和我关系不大,段超那小子肯定要紧抓着我不放,在圈子里拿大喇叭乱传,我现在想知道这些产品被用在了哪,等我出去了也好给我舅一个交代。”
陆允没正面回答他,问道:“既然你妈在你舅创业的时候提供了经济支持,她要几台设备不是一句话的是,反而找你?”
“我妈和我舅关系不太好。”
“关系不好让你进公司?”
“是他家欠我们的,我妈把所有积蓄拿出来支持我舅创业,后来我爸为了救我舅被歹徒杀死,”戎茂不忿道:“要是没有我爸妈,没有我舅的今天。我妈和我舅虽然关系不好,我舅也理解她,所以才让我进公司。”
陆允把蒋厉的画像举到戎茂面前,“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戎茂盯着画像左看又看,“这人谁啊?”
“你不认识?”
“我不认识。”
陆允只好问,“你有没有给人介绍过代孕?”
戎茂听后恍然大悟,“这人是组织代孕的?可我没见过他,我们圈子里确实有人代孕,我也介绍过几个,我妈有个朋友是干在这个的,给了我几张名片,我真没挣钱,而且我身边认识的好些人都代孕,还有去国外编辑胚胎基因的,这是他们的个人行为,我递个名片不算犯法吧。”
陆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没有头绪,戎茂说他妈认识蒋厉,多的又回答不上来,只能草草结束审讯。
早已过了下班点,管博还没回来,庄霖过来汇报说:“博士和大虎扑了个空。”
“段有娣联系不上了?”
“对,人跑了。”庄霖说:“下午戎茂被带回来之后,段法荣给她打了个电话,当时段有娣还在牌桌上打牌,挂了电话说有事走了,然后自己开车回了家,到家没多久,她在小区外面打了个车,博士他们还在外面追查这辆车的去向。”
段有娣连儿子都不顾,跑得相当匆忙。
“全市各个汽车客运站,火车高铁站,机场方面,一有段有娣的行踪立刻逮捕。”陆允问胡咏:“老胡,段有娣的财产情况查清楚了吗?”
“查了,她名下的银行卡没有异常。除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她在另一个区还有套别墅,是很多年前买的。”
别墅!陆允只能折返回去问戎茂。
“我妈确实有套别墅,我舅凑钱买的。”戎茂对亲妈跑路的事实表示怀疑,“她会去哪我怎么会知道,我们是分开住的,倩倩,就是我老婆,她不喜欢和长辈住一起,我们半个月去看她一次。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妈怎么可能会犯法。”
陆允再次问道:“你妈那位要开诊所的老朋友你真不认识?”
“不认识,我妈说是之前医院同事,我四五岁的时候她就辞职了,她同事我一个也没见过。”
面对一问三不知道的傻儿子,陆允只能干着急,“通知别墅所在辖区派出所,让他们过去了解情况。”
段有娣跑了,谁知道段法荣会不会有问题,而且那通电话很巧妙,看似是在告知戎茂被警察带走,现在结果来看,通风报信的概率很大,这对姐弟有问题。
陆允忙得打转时,月拂拿着报告进来了。
“队长,医生出的诊断报告,我可以上班。”月拂一脸正经递上诊断书。
陆允一听头更大了,她深呼吸压住脾气,“月拂,我现在很忙,你的事情我们回头再聊行吗?”
“是你说的只要我能提供医生的诊断报告,我就能回来上班。”
陆允站在办公桌前,“这不是报告的问题。”
“怎么又不是了,我去了两家医院,两位医生都认为我的精神状态没问题,诊断报告上也说了,我可以上班。”
陆允叉腰,走到窗边又走回桌边,“你学过心理,要份合格的诊断报告对你来说易如反掌,月拂,你不要胡闹!”
这话说得很重,尾调压的过于用力,导致听上去更重。
月拂捏着报告的手收紧,原来这是胡闹,陆允看上去有好几天没睡好了,明明她能直接在宿舍休息,还一定要赶回来盯着自己吃饭,自己果然给她添麻烦了。
安静几秒后,陆允内线电话响了,技术室打来的,“陆队,你让我们监听的手机号刚才开机了,他呼出了一个号码,对方是一个叫段有娣的女人,追踪位置在江云大道。”
陆允迅速挂断电话,月拂还在看着她。
“你先回家,等我忙完,好吗?”陆允双手抱住月拂肩膀,轻声劝她:“听话,先回家。”
月拂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把报告整整齐齐摆在陆允桌前,外间办公室空无一人,连镇守在大本营的胡咏也出去了。月拂望着自己工作几个月的办公室,靠窗边的木槿长高了一点,自己不在,也有人把它照料的很好。
她在办公室看到有同事迅速掠过一大队办公室门口,争分夺秒的忙碌,她好羡慕,陆允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你是个病人,病人该好好休息,等待康复。
月拂讨厌等待。她清醒地在等待中能感受到每分每秒的难捱,难到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一闭眼时间大块大块的流失,期间只有光怪陆离的梦境游走,她讨厌不清醒地等待。
她讨厌吃药,吃药会让她麻木,她宁愿清醒。
月拂在楼上看着陆允的车离开,后面一辆,两辆,几辆车跟着杀出去,一直望到看不见的位置,看到眼睛疼得不容忽视。
既然不能帮忙,月拂不胡闹,不添乱,叫了个车回去。
215
第215章
◎队长,我们分手吧◎
交警大队,特警大队紧急支援配合,嫌疑车辆一路在江云大道往东,东尽头连着省际公路,不是跑路还能是什么。
陆允开车一路疾驰,交警大队传来的最新画面显示车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徐鹏,另一个是他们要找的段有娣,“让博士他们过来汇合,不用找了。”
庄霖很久没见到领导飙车了,只能抓紧扶手,“通知过了,在赶来的路上。”
陆允沉着脸,专心超车。
徐鹏出了江云大道,省际公路宽敞的三行道自由宽阔,美好的生活在向他们招手,只要离开这个国家,在别处,他们照样可以如鱼得水经营,日子照样滋润。
“段姐,只要我们出了省,在从国境线过去,那边都打点好了。”徐鹏满脸是对新生活的向往。
“这几天你们没发现不对劲?”段有娣隐隐有些不安。
“没有,蒋哥够谨慎,他都不露面,谁能找到我们。”徐鹏自信到。
“没找到警察能把三个地方全端了。”段有娣这几天表面上照旧打麻将,实际联系的人,一个两个都避风头去了,每日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直到儿子被警方带走调查,因为那批设备。
她了解自己儿子,聪明又不够聪明,还没他那忘恩负义的舅舅机灵。
徐鹏无所谓,“蒋哥钱都收了,端了就端了吧,只要我们人还在,去哪不能另起炉灶。”
段有娣对这年轻人很不屑,多少年积攒下来的关系,徐鹏是后来人,说得倒是轻松。
警笛声由远及近传到他们耳朵里,徐鹏看了一眼后视镜,“草,我们暴露了。”
油门一脚压到底,车子登时轰了出去,段有娣被惯性猛的压在座椅上。
陆允听到前方来报:“对方加速了,后面跟紧!”
此刻徐鹏在车内骂道:“妈的!到底哪被发现了?”
段有娣五十多岁,人生活了一半多,大风大浪也见识了,对徐鹏说:“别走了。”
“不行,必须走!”徐鹏气急,后备箱里两大口袋的现金,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只要出了国境线都是他的,凭什么不走,有什么理由不走。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马达嗡鸣声和警车呼啸的声音夹在一起,交织成五线谱上激烈纷呈的音符。
交警大队骑警和嫌疑车辆并行,大喇叭喊道:【靠边提车,靠边停车】
徐鹏视若无睹,油门踩死,他的好日子在前头,停下来?笑话!
段有娣在旁边劝他,“你逃不掉的,只要警察发现了你,逃出国境线也没用。”
“闭嘴,婆婆妈妈,你刚才动作快一点,我们早出省了,就不该来接你,”徐鹏喝道:“老太婆坐好,一会你要是飞出去,没命做鬼可别缠上我。”
交警拦截失败传回陆允的频道,她在公共频道喊话:“前方设卡人员请注意,嫌疑人可能暴力冲卡,截停人员注意安全。”
前方不远处,三角钉拦截链在公路上铺了有十多米。
夜晚早已降下帷幕,引擎叫嚣响彻天际,黑色飞虫后面跟着一束光剑穷追不舍。
警灯闪烁,荧光色执勤服的警察退到安全位置,徐鹏踩油门的脚底板几乎快要抽经,他咬紧牙关完全没看到地面设置的链条,在高速行驶中的车辆前胎被扎破,四轮驱动的后轮往前继续挺进了几米,后轮被绞,陡然失去动力的车子像模型一样在平底上翻了一个跟斗,后备箱被压变形,从后面过来的狂风,哗啦啦把花瓣一样的粉色吹得满天都是。
陆允到现场下车,只看见零散的粉色钞票,簇拥着四脚朝天逃亡失败的人类欲望。现场乱成一团,两伙人七手八脚把人从车里拖出来。徐鹏意识清楚,段有娣昏了过去,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
“先送医院,送军医院。”陆允对庄霖说。
庄霖一个眼神就明白了领导的用意。
现场闹哄哄,地上乱糟糟,今晚的夜色晦暗无光,夜空对人间的闹剧无动于衷终,陆允脚边又旋起一阵风,吹起地上贴着的钞票一角鼓动着,吹起一半放弃了,像带不走的执念,又像坚持到一半丢盔卸甲的逃兵。
徐鹏的手机被收缴上来,屏幕上蹦开细密的蛛网,陆允尝试开机,失败。段有娣的手机能打开,最新的通话记录还是技术室监听到的最新一通,在段法荣打过电话后,还有一个号码,没有备注,主动呼出。
陆允把号码报给常捷,让他在市局做三角定位,那边准备就绪,常主任说:“我这边准备好了。”
手机屏幕显示正在呼出,陆允忐忑的等待中,电话接通,那边是个男人,“到哪了?”
陆允不需要直觉就能认定对方是蒋历,她说:“自首吧蒋厉,你无处可逃。”
一秒,两秒,通话被结束。
“怎么样?”陆允问常捷。
“通话时间太短,不过可以确认在方陵,我再做下详细的基站信号分析,应该能确定具体的位置,等我电话。”
陆允亲自把人送去了军医院,没回市局,行动结果在途中已经告知了黄支队,现在她在回家的路上,是夜里十二点。
到家已过午夜,她打开门,亮如白昼的客厅,月拂坐在沙发上等她。
陆允先换鞋,在很显眼的位置果然放着月拂准备的护手霜,她背对着月拂的目光,“怎么不进去睡?”
“你让我等你。”月拂如实说。
有时候,月拂是真听话真乖巧,比如此刻。
“我要是不回来,你要等到天亮吗?”陆允换好拖鞋走过去。
“你会回来,我知道。”月拂抬起头,望着陆允的眼睛,那里面有掩不住的倦色,“我在这,我知道的你一定会回来。”
陆允忙了一天没歇,也是真的累,还是问月拂:“晚上吃东西了吗?”
“我不饿。”
“我给你煮点面条。”陆允说着就要挽袖子。
“我说,我不饿。”月拂仰着头强调:“我不想吃。”
陆允挽袖子的动作顿住,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月拂瘦得下颌仅剩一层薄薄的皮肉包裹,不仅老太太看见会心疼,陆允在她面前都忍不住的心疼,这个倔强的姑娘好难养,好难养
“是在和我怄气吗?因为我不让你回去上班。”陆允说。
“不是,我在等你回来。”月拂仰着脖子有点酸,“你坐下好不好。”
“我去给你煮宵夜。”陆允坚持要让月拂吃点东西。
月拂低下头,颈侧的发丝垂落下来,“你煮吧,我不饿,也吃不下,你自己吃。”
陆允缓步过去,“你还是在跟我怄气。”前几日无论陆允多晚回来,月拂都会吃一点,只有今天不听话。
月拂没说话,只是垂着眼,安静地倔强着。
“你跟我过来。”陆允一把将月拂从沙发上不太温柔地拖起来,大力拽着她进卫生间。
因为起太猛,月拂眼前一阵阵泛黑,任由陆允把她推到镜子前。
“你自己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你去上班。”陆允的声音在狭小的卫生间轰隆作响。
月拂终于缓过了眼前的黑,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窝凹陷,连头发也失去了光泽,像是迎来了这具身体的冬天,嶙峋干枯。她生生别开目光,缓缓面向陆允,浅薄的眼眶盛不下任何一滴水。
“为什么?”月拂的声音嘶哑中透着绝望,“为什么你要提醒我,我是个病骨支离的废物。”
陆允眼底漫上红色,她抬手抹开月拂脸上的泪痕,语调尽量归为温柔,“没有人说你是废物,从来没有。你只要好好接受治疗,好好吃药,你会好起来的。”
“没用。”月拂错开陆允的手,“吃药没用,我不想亢奋到忘记痛苦,我也不想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我只想正常正常地站在你面前。”
“可你必须接受治疗,之前突聋,现在味觉失灵,你一定要等到其它感官出现问题,出现不可逆的损伤,你才能停止对自己身体的惩罚吗?”
月拂隔着泪眼望着陆允,朦胧不清,好像眼睛也出了问题。
“从贺祯出事开始,你就不止一次自称废物,”陆允掰着她消瘦的肩膀,像易碎的瓷器,不敢用力,“贺祯和她妈妈的事情不能怪你,月拂,从来没人怪你,放过自*己好不好!”
陆允几近祈求,月拂被困在没赶上的自责中,折磨自己,久久不肯放过自己。
月拂一眨眼,眼眶蓄满的泪水滑落,能看得更清楚,洗手间照亮了陆允的头发,五官,一圈一圈的光在她头顶,像涟漪一样,她那么生动,堆起的眉心,发红的眼睛,带着寒气的皮肤——可是,她在痛苦。
陆允在痛苦,痛苦的源头是自己。世界在旋转,在喧嚣,在沉寂,在崩溃
月拂转过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她看见镜子里面的人,轻蔑地动了下嘴角,嘴唇动了两下。
镜子里的人在唾弃,她说卑鄙。
陆允愣住。
卑鄙地利用卑微的爱,予取予求,卑鄙的绑架,把一个人的痛苦绑在两个人身上,脑子里的尖锐噪音的再度开启,月拂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陆允。
那样空洞,好像被抽走了灵魂,她空洞机械地宣布:“队长,我们分手吧。”
两个人只要分开,不再是世界亲密的恋人,保持适当的距离,痛苦会被时间和距离消磨,一个人的痛苦不能绑在两个人身上,月拂不能成为任何人的负累,她不想拖垮任何人,她重复:“陆允,我们分开。”
216
第216章
◎解离◎
陆允的手臂发僵,如同在空气稀薄的高原,大口呼吸也还是喘不上气,不够,还是不够。月拂的话如同钟摆一下下扣在空荡荡的胸腔,她习惯月拂的存在,习惯时刻惦记,月拂的出现填满了枯燥机械的人生,此刻,月拂要分开,要抽空她的满心满意,陆允没办法回到之前,她怎么能把珍视的心尖月从自己的生命中剥离,她做不到!
“是我不对,这么晚了还要让你吃东西。”陆允低下头,眼泪砸在月拂衣服上,脸上又是绽开的温和笑容,“没关系,你不想吃就不吃,太晚了,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月拂抬手帮她拭泪,“没有我,你可以看睡单位宿舍,不用大半夜赶回来,没有我,你不用在不饿的情况下加宵夜,没有我,你可以没有这么多牵挂,你还是之前雷厉风行的刑警队长,没有我,你可以”
陆允不可置信,月拂平静地朗诵,在宣读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一字一句凌迟在心尖。
她用粗鲁急切的方式抱住吻住,堵住她可怕的描述,顺势把人抵在墙上,没留下可供离开的缝隙,她没有勇气去想象没有月拂的日子,一坛死水的日子,陆允单手托着月拂纤瘦的腰,另一只抬着后颈强迫她亲吻。
月拂挣扎,流泪,她没有力气推开陆允。
咸津津的味道在两人舌尖融合,分不起是谁的。
月拂的手臂从陆允身上垂落,光是提出分手就抽空了她所有的气力,她不想,可是她不能连累陆允,她不能成为负担。她睁开眼,看见陆允痛苦拧起的眉心,看见头顶的照明灯一圈圈放射开,她的灵魂好像离开了□□,只看见陆允抱着一具行尸走肉,那样痛苦,那样用力。
——如果没有在一起就好了。
陆允怀里一沉,她及时抵住月拂下滑的身体,对上一双空洞的眼睛,“月拂?”
没有回应,陆允看见眼底倒映的自己,眸子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球,只是倒映着画面,无知无觉。
“月拂?”陆允再度呼唤心里一沉,她打横抱起月拂进了卧室,揉着她冰凉的手,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她害怕,手控制不住地抖,连带着声音也是抖的。
虎口传来钝痛,还能感受道大拇指用力颤栗的幅度,月拂的眼睛动了下,从天花板晃眼的灯往下挪,陆允单膝跪在床边,眼泪糊湿了她半张脸。
“队长。”月拂轻声喊她。
陆允手一松,对上月拂漆黑深邃的眸子,她惊惧未定,起身将人抱进怀里,“没事没事,没事了。小宝,没事了。”
月拂的脑子像是裹满浓稠的物质,艰难地搅和也想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陆允把她拉进浴室,照镜子,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看见陆允一脸泪。
月拂靠在陆允怀里,抬手用袖子擦掉陆允脸上的眼泪,身体的无力感那样明显,“我欺负你了?”
陆允想点头,又摇头,怀抱更紧了,“你刚才突然没有意识,叫你没反应。”
“不怕。”月拂温柔地回抱着她,企图安慰还在后怕的灵魂。
陆允更用力抱着她,用力去闻独属于月拂身上的味道,她要把味道刻进记忆刻进血肉之中。
月拂在陆允臂弯里沉沉地睡去,陆允抱着她,洗手间发生的一幕像烙铁灼的她脑子生疼。月拂忘了,陆允知道,不是忘了,是解离。
她的身体无法承受痛苦,那短暂失去意识的画面,没有感情的话语,是月拂潜意识里的痛苦所在——她把自己当成了负担。
陆允怀疑自己在不经意中伤害到了月拂,让她以为是负担,思来想去也没找到自己说错话的记忆,她在月拂面前说话很小心,行为不敢逾矩,在小心翼翼呵护的同时,又要适当释放一点威压,不能纵她任性妄为。
已是凌晨三点,陆允毫无睡意,她的左手一遍又一遍拍着月拂的后背,机械的重复着,床头手机在房间里乍亮,调到最低的音量在安静的房间里依然嘹亮。
她按下静音从房间出来,常捷在那边不太客气道:“我靠,半夜三点为你们定位嫌疑人,你倒好,回家睡大觉,半天才接电话。”
暗到只能看见家具轮廓的客厅,响起陆允疲惫的声音,“明天请你们部门喝咖啡。”
对上了常捷的胃口,他切入正题,“信号定位到了,在云升花园,那一片挺乱的,治安重点打击对象,监控时灵时不灵,你们自求多福吧,我也补觉去了。”
陆允没有睡意,换好衣服,推开小房间房门,月拂没被吵醒,陆允弯下腰在额头上落下一吻,转身出了门。
凌晨三点外面,路上行人少得可怜,陆允在凌晨中出过无数次门,还是头一次发现外面如此萧瑟,荒凉寂静,如世界末日般。
她到云升花园时,庄霖和管博也到了,他们提前和物业打过招呼,物业没有理由不配合,物业保安对蒋厉有映像,但是小区管理一般,不登记常驻人口,具体住在哪一栋物业也不知道,他们只能查监控。
几双眼睛盯着两处出入口的监控,昨晚九点多的时候,一个穿棉袄,带鸭舌帽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从监控下经过。这个时间距离陆允给蒋厉打电话只过去半个小时。
陆允暂停画面,“查这个人是从哪一栋出来的。”
晚上监控画面的人糊成一坨,好在外套上有个三角形的品牌反光标,在夜色里留下银亮的标记。
没怎么费功夫,他们锁定了14栋,14栋的监控显示这人住8楼,八楼有三个住户,物业经理翻了下住户信息,1401和1402一直是业主住着的,只有1403对外出租给了租户。
物业经理敲响1403的大门。咚咚咚连隔壁邻居都吵起来了,一头漂染过度的头发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她眯起的眼还无法适应过道的光亮,“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
庄霖说:“警察查案。”
“警察?”女人探出上半身,“她家出啥事了?”
“你认识?”陆允问她。
“认识,她家小朋友还在我家呢。”女人站到门外,“他们夫妻说出趟门,过几天回来,孩子先放我这了。”
夫妻?孩子?
陆允拿出蒋厉的画像,“是这人吗?”
女邻居点头,“是他,他们犯啥事了?”
陆允没回答,对庄霖说:“你看看门能不能打开。”
“他家钥匙就在门口地垫下面。”女邻居指了指他们脚底。
1403大门被打开,陆允打开客厅大灯,没有特别的味道,餐桌上放着奶粉管子,沙发边散落的各种玩具,阳台上晒着一家三口的衣服,电视柜,博古架,茶几上偶有一两个品牌化妆品的包装盒,衣柜里的衣服没收拾,只有洗手间的洗护用品被拿走了。
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一家人的小房子,找遍房子也没发现任何一张照片。陆允问站在门口的女邻居,“孩子妈妈的照片你有吗?”
“有,上个月我女儿过生日的时候有拍视频。”女邻居要回家拿手机,“你们等我找下。”
不一会她带着手机回来,点开相册里中的一段视频拉动进度条,带生日帽的小女孩,点着蜡烛的蛋糕闪过,然后画面停在了坐沙发上一个穿白色宽松毛衣的女人身上,正笑得一脸灿烂。
陆允看清了她的脸,脸色由不解到难看。画面中的女人,是他们没找到的左思思。
调查到现在,蒋厉已经浮出水面,陆允打道回府要求黄支队签发通缉令。
被下属从被窝里一个电话叫过来的领导,眼角都没洗干净,强打起精神正襟危坐听着汇报。
“我现们在掌握诸多嫌疑人的证词,统一指向了蒋厉,这人组织非法代孕,拐卖妇女儿童,证词可信,事实清楚,人证齐全。”陆允标杆一样站着,补上一句,“还能确定他和段有娣之间有合作。”
黄支队眯瞪开眼,“他和段有娣有什么合作?”
“还不确定,但卜晨先能和蒋厉搭上线,中间有段有娣母子的影子。”陆允说:“具戎茂交代,他和蒋厉并不认识,只是有次在家庭聚会中,他聊起卜晨先的家庭情况,段有娣给了一个建议,再之后他们是如何达成的合伙,戎茂并不知情。”
“段有娣审了吗?”
“人还在医院,还没来得及。”
黄支队说:“先把人审了,落实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再签发通缉令也不迟,另外,段有娣和森远医疗的利益关系要核查清楚,毕竟关乎一家上市公司,不能轻慢务必谨慎对待。”
陆允只能返回办公室准备审讯需要的前期信息,打开门一眼就看见月拂放在桌子正中的诊断报告。太专业的名词她不是很懂,但月拂确实是拿到了两位专业医生的可以上班的诊断签字。
陆允看着两份报告上月拂的名字出神,她想起那声轻蔑的嘲讽——卑鄙。
她当时对着镜子说卑鄙,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月拂的心思太敏感,相处又足够细腻,很多心思被她藏很深,陆允探知不到,只要月拂不说,陆允永远不可能知道。
两份报告被收进抽屉,陆允不会让月拂回来上班,她没有很多时间在身边陪伴,不确定几小时前是不是月拂的第一次解离,无论是与不是,她的情况必须去住院。
陆允的思绪连同被关上的抽屉一起被合上,她加快推进手上的工作,争取上午回家一趟。
217
第217章
◎你今天离开,我们就分手◎
“你和蒋厉是怎么认识的?”陆允坐在段有娣病床旁,腰杆笔直,一旁的刑事摄像记录着此次病房的审讯。
段有娣带着颈托,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的养父,蒙黑。”
陆允不动声色继续问:“和蒙黑又是怎么认识的?”
“很多年前他在医院住院,我那时候是产科护士,他让我帮忙给他办出生证明。”段有娣眼皮是肿,动一下就疼,眼珠子盯着拢在被单上的双手,她说:“我帮蒙黑办过不少出生证明,医院工资太低了,我还有儿子要养,也是没办法。”
“你辞职之后,还和蒙黑有联系?”
“有,我在单位还有同事,给点钱,他们也会帮忙把证明办下来。”
“现在你又和蒋厉合作,帮他介绍客户,是吗?”
段有娣点头。
“你儿子为什么会认识蒋厉?”
“他不认识的,他从来没见过蒋厉,”段有娣忍着疼抬起眼,快速道:“我干的事和我儿子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来不让他干脏活。警官你要相信我。”
陆允从不相信嫌疑人的嘴,她只认定事实,“那蒋厉和卜晨先是怎么联系上的?”
“是我,是我听说他有个朋友想给家里孩子找个合适的器官,蒋厉手里有资源,我在中间给他们牵了线,跟我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说着段有娣松垮的脸上淌下两行泪。
陆允无动于衷,“你儿子说,段法荣创业初期,你给他提供过经济支持,森远医疗有一半该是你们母子的。”
“都是玩笑,我确实借过钱给他创业,不过没多少,这几年他一直不肯把我儿子升上去,我心有不甘,向我儿子抱怨了几句。”
段有娣不傻,她大有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意图。至于获利者是谁,就要看双方的交易筹码有多少了。
徐鹏也醒了,陆允审完段有娣,又去了下一个病房。
“什么时候开始赌的?”陆允问他。
徐鹏坐在病床上,对无法改变的事实表现得很无所谓,“四年吧,刚开始就手机上玩玩。”
“蒋厉借了你多少?”
“不多,十几万。”徐鹏说:“也全输光了,单位呆不下,蒋厉说他有个发财的门路,带上我一起。也没多少财可以发,还不如我赌场上赢一把挣的多。”
“后备箱里的钱,是谁的?”
“我和那个女人一人一袋,我们之前就谈好的。”徐鹏对失之交臂的两大袋现金感到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去接她了,要不是蒋厉说,只要带上她我们无论在哪都重新开始,我才不会去接人。”
陆允把左思思的照片拿给徐鹏辨认,“你见过她吗?”
“见过,这女的相当会来事,把蒋厉吃的死死的。”徐鹏不屑道:“蒋厉很喜欢她,无论上哪都会带上,还给她一个孩子带着玩,蒋厉自从认识这女的,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他们放在邻居家的还有看模样有三岁了,语言能力迟钝,左思思失踪一年多,居然和蒋厉相处的出双入对,陆允甚至怀疑她患上了斯德哥尔摩。
现在有了段有娣的口供,黄逸斌把通缉令申请递交给吴副局审批,陆允看了眼时间,八点不到,月拂应该还没起,交代了几句,开车回家去了。
月拂七点多被手机铃声吵醒,不是闹钟,陆允把她手机上的闹钟全关掉了。
来电是奚禾,“我在对面等你。”
奚禾是怎么查到自己住这的月拂不想关心,事实是,在奚禾露面开始,她总能找到自己,昨天在墓园,今天在楼下。
她怀疑奚禾在监视她。
月拂起床洗漱,她站在镜子前刷牙,脑海闪过昨晚的画面,她看着镜子里,镜子里的人也看着她。
——卑鄙!
电动牙刷在嗡嗡作响,镜子里的人直勾勾看着她——卑鄙。
月拂拿过一张打湿的洗脸巾甩了上去,电动牙刷的白色泡沫飞的到处都是,然后镜子里的人抹开脸上的泡沫嘴唇动了两下。
一捧水浇上去,脸上的波澜从泡沫上经过,模糊,清晰,再模糊,再清晰。
这是幻觉,月拂提醒自己,幻觉,她迅速洗了脸,逃一般离开洗手间,衣柜里胡乱拿了套衣服换上,正要出门的她推开门,跟电梯里出来的陆允四目相对。
陆允盯着她没有整理好的衬衫衣领,“去哪?”
月拂踩出去的一只脚退回房子里,心虚地退到一边。
被换下来的家居拖鞋摆在旁边,陆允的目光从地上抬到月拂脸上,“要去哪?”
“工作。”月拂吐出两个音节。
“我没有同意你回来。”陆允没换鞋,山一样立在月拂面前,手里的早餐被她放在玄关,无人问津的样子。
月拂没说话,咬着下唇。
“先吃早饭,吃完我送你去医院。”陆允转身要换鞋。
“我不去。”
“先吃早饭。”陆允软和着声音。
“我不吃。”
鞋子没有成功换下来,陆允再次转过身,凝视着月拂的眼眸,“那你要干什么?”
“出门,工作。”
“我说了,我没同意你回来工作。”
“我没说要回一大队。”月拂回望她,倔强无比。
陆允眉毛微微一抽,“回哪?”
月拂没有隐瞒,“奚禾昨天找我了。”
“你说过你不会回去。”陆允眼底的和软消失,取而代之是夹着生的冷意。
“她让我回去。”月拂仰着头,站直身体,“你不让我回去。”
两人之间静默了几秒,陆允胸膛里哼出一声冷笑,“我不让你上班,所以你就找别人,月拂,你可真让我惊喜。”
事已至此,月拂说:“我不需要被当成病人对待。”
“可你就是病人,我昨晚把你从洗手间抱进房间里,你失去意识有好几分钟,无论我怎叫你,你都没反应,”陆允往前,缩短她们之间的距离,“月拂,我作为你的领导,在了解你身体情况的前提下,不可能让你回到岗位上。何况我不仅仅是你的领导!”
“是啊,你又是领导,又是女朋友,我就只能接受你的安排,我只能浑浑噩噩吃药躺在床上当个废物。”
“我说过了,你不能这样形容自己。”陆允的后脑像是被攥紧,又钝又疼。
“为什么不能,一天睡二十个小时,睁眼就是你让我吃饭,吃好继续躺回去。才是听话的下属,合格的女朋友,”月拂质问道:“不是废物是什么?”
月拂耳朵发麻,左手开始控制不住的抖,她错开身体,防止被陆允发现,“我也是警察,我有能力参与调查,你让我在家躺着,你明明很忙,还要在休息时间回来看着我吃饭,你不累吗?”
“我不累,月拂,我习惯了,在没认识你以前,我的工作强度和现在差不多。”陆允掰过月拂的身体,强迫她看着自己,“我不累,真的不累。”
“骗人,我那天洗完澡出来,看见你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你明明很困,我一过去你还要打起精神给我吹头发,”月拂执拗地低着头,不去看陆允的眼睛,“我脚步很轻,没想要吵醒你,这里是你家,在家你还要时刻注意动静,我总是给你添麻烦,我不想这样,我不想。”
“没有!从来没有,你没给我添麻烦。”陆允把月拂抱进怀里,眼底尽是不忍,“你不要这样以为,也不要这样说自己,我很在意你,仅此而已。”
月拂眼底含着泪光,“我想你好好休息,我有在努力好起来,我在努力了。”
“我相信你在好,”陆允用手背拂去滚烫的眼泪,“我相信,不走好不好?”
“不好,我只要在你眼前,在你眼中,我就是需要照顾的病人。”月拂推开陆允的怀抱,“我不要当病人。”
陆允的手僵在半空,擦过眼泪的位置凉凉的,干燥空气吮吸着湿润,眼泪停留的肌肤被咬紧一般,扒在皮肤上一抽一抽收紧,如同她们此刻绷紧的弦。
“你一定要走是吗?”陆允虚握了一下,垂下手,想起月拂解离的压力根源。
“是。”月拂肯定道。她不能继续待在陆允身后,她从来不喜欢站在别人身后。
陆允也想卑鄙一次,她压下波澜起伏的不忍,语调平静,稳得没有往外晃出一滴不忍心的水,她说道:“你今天离开,我们就分手。”
月拂怔住,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你说什么?”
“你今天走了,我们就分手。”陆允凝视她眼底淤积漫上来的水,反正留下来也是痛苦,不如就让她无牵无挂去吧。
月拂脚步没动,含着眼底的泪,盈满,隔着汹涌的水光看着她。
陆允不敢对视,月拂此刻的眼神能戳穿她挺直的脊梁,她僵硬地偏过头,“你不想我管着你,不想麻烦我,你大可以踏出去,以后我不管你,你也不用怕麻烦我。”
“选择权在你。”陆允还是没忍住卑微。她把选择的自由交给月拂,心底又在叫嚣着月拂留下。
月拂嘴角往上,眼底的泪再也兜不住,一颗两颗砸下来,她不舍得眨眼,她要记下陆允的样子,要记下冷峻的眉眼,挺拔的鼻梁,要把轮廓刻进记忆,要记得,长长久久记得。
月拂低下头,推开门,走了
连关门的声音都是那么轻,门锁啪嗒一响,陆允被关在里面,月拂去了外面。
大门被关上,陆允大口大口喘着气,顺着鞋柜蹲下,她把脸埋在掌心,肩膀止不住的抖。
月拂走了。
【作者有话说】
[爆哭]
218
第218章
◎沉入工作◎
“怎么耽搁这么久?”奚禾送上半糖热美式。
“三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分钟?”月拂扣好安全带,瞥了眼标签,冷声说:“我现在不喝加糖的咖啡,以后不用给我买了。”
奚禾把咖啡收回去,眼底波澜起伏,“我下次注意。”
月拂没说话,只是闭上眼休息,她脑子里乱成一团,这是分手了吗?她们真的分手了吗?
应该伤心才对吧?可是此时此刻,在车里,除了有点被闷的喘不上气,她不伤心,不难过,她不清楚什么样的分手情绪才是正常,因为她确实感受不到难过,只觉得空,心里空得可怕,像是被拔掉钟摆的复古钟,空洞洞,永远不会震荡鸣响,无声无息随时间一同死去。
陆允在玄关蹲了很久,久到双腿麻木,她扶着鞋柜起来,一点点挪到沙发,安静,呼吸可闻的安静,她环顾四周,月拂没住多久,客厅没什么她留下的痕迹,再望出去阳台上的衣服多了一个人的而已。
房子里的布置是陆欢的手笔,月拂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像是预见了这里只是她一个暂时的栖息地,保持着她客人般该有的礼貌,陆允走到阳台去把衣服收下来,她不想去理解月拂一定要离开的动机,她只知道月拂确实把她留下了。
轻松的来,轻松的走,留下陆允收拾不清晰的边界。
收拾好了家里,陆允不敢继续留下去,她还有工作要处理,案子还在等着她,她要冷静下来,要从月拂离开的事实中抽出自己的理智。
“队长,段法荣来了。”庄霖过来告诉她,“吴副局和黄支亲自接待的。”
“不需要我过去了?”陆允问。
庄霖一愣,他还是首次感受到陆允明明没有任何情绪,身上又泛着森森寒意,紧张到干咽了下嗓子,“黄支队看过段有娣的询问笔录才去的。”
“那就是不需要我过去了。”陆允直接回到办公室,嘭的关上门。
外间的人面面相觑,领导心情不太好,他们开始想念办公室情绪调节器,月拂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陆允打开电脑,工作邮箱有一条新邮件,标题是借调通知。点开一看不出意料的,是侦查局发给她的关于月拂的借调通知,鼠标停在月拂的名字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借调,月拂没想过和自己商量,如同招呼也不打的借调通知,自己只有被通知的份。
邮件已阅,不需要她的审批。陆允唯一审批过的只有月拂借调回来的休假请求,还被自己给拒了,现在想想何尝不是一种戏剧性的结局,月拂选择了她们的结局。
陆允正想着怎么把月拂从脑子里赶出去,她迫切地想要进入工作状态,手机响了,是林煦打来的。
“陆队,我们要回去了,我就是通知你一下,送行宴什么的就不必了哈。”林煦一如既往的开朗。
“”陆允面对太过热情旳人永远笨拙,生硬地祝祷:“一路顺风。”
“就这,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提前结束休假回去。”林煦多嘴道。
还能是什么,都是警察,提前结束休假无非是案子,陆允懒得问,“我要开会去了,路上注意安全。”
林煦放下手机,向副驾求安慰道:“小满,我的革命友情,都没说‘到了报平安’的之类的话。”
司辰心在副驾,腿上放着平板听远程录播,“没关系,革命爱情在边上,我们出发吧。”
林煦捞过革命爱情的手,猛亲了好几下才弥补革命友情的冷淡,心满意足启程回晏城。
一大队办公室,陆允召集大家开会,右手边的位置空空如也,陆允收回目光,朗声道:“大家同步下目前调查到的情况。”
胡咏先来,他说:“我去经侦要了段有娣的财务情况,她名下的那套别墅确实是她自己买的,她有张可以大额转账的银行卡,而她买别墅的钱大部分来自段法荣的私人转账,其余小额转账来自一家空壳工资,法人是段有娣丈夫的侄子。”
“另外经侦还查到这家空壳公司有买入大量的书法古玩字画,洗钱的老手段,经侦现在过去了,更具体的调查要等他们的结果。”
陆允颔首,示意下一位。
管博汇报:“根据徐鹏交代,我们查到他手机上的□□入口,他网络赌博欠下的各种小额贷款拢共加一起小一百万,他父母知道儿子的情况,被催款电话打怕了,陌生电话一律不接,要不是我们上门,未必能见到他们人。他们夫妻并不知道徐鹏在外面和蒋厉一起,从他涉赌花光家里存款开始,老两口就没让徐鹏进过家门。”
“赃款数额统计出来了吗?”陆允问。
庄霖回答:“出来了,一共三百五十万,是真钞。”
“这笔钱是蒋厉放进段有娣别墅的,同时还有伪造好的出关身份证件。”陆允说:“能提前准备好跑路的资金和证件,说明他们的合作很早就开始了,代孕窝点被端他们没有急着跑,反而是在戎茂被带回来之后才着急忙慌,说明什么?”
管博回答:“说明他们之前有恃无恐,断定不会通过代孕窝点查到自己头上。”
“同时还说明另一种情况,段法荣。”陆允点出关键,“我们当着段法荣的面带戎茂回来调查,段法荣作为舅舅,理应给段有娣打电话,然后段有娣接到了徐鹏的电话,跑了。”
“段法荣给段有娣打电话合理,徐鹏给段有娣打电话,就有问题了。”陆允问众人:“徐鹏是怎么知道段有娣电话。”
“通过蒋厉。”戚小虎抢答。
“蒋厉又是怎么知道的?”陆允反问。
“段法荣?”
胡咏说:“队长让我查过了,段法荣在之后只给他姐打过电话,其它可疑电话没有。”
陆允拉过白板,“我们知道徐鹏是蒋厉同伙,段有娣和蒋厉的合作是通过蒙黑,”陆允写下段法荣的名字,“现在,段法荣和段有娣是姐弟,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交集,我们要怎么找到他们之间的联结?”
陆允的问题让会议陷入沉默,姚睿发言:“我感觉挺离谱的,段法荣是大公司董事长,而且公司没有陷入经营危机,没必要和这仨瓜俩枣扯上关系。”
“也不一定要和他们有利益勾连,”管博说:“亲姐犯罪,他当弟弟的,知情不报呗,毕竟他欠他姐人情。”
胡咏:“欠人情归欠人情,而且他也给了钱,还把外甥带身边培养,这还不够?”
陆允听他们讨论不出结论,也不想听下去了,她揉着太阳穴,“开会先到这,我去找黄支签发通缉令,另外联系各辖区派出所,注意左思思下落。”
黄支队办公室。
蒋厉的通缉令签发流程先得到了黄逸斌的同意,陆允问领导:“段法荣是以嫌疑人家属,还是民营企业级的身份过来的?”
“都有,态度还挺好,愿意退赃退赔,对段有娣的犯罪事实他表示自己觉察不及时,”黄逸斌抬头看陆允,“调查重心还是应该放在蒋厉和蒙黑身上,蒋厉走上这条路难说不是受蒙黑的影响,现在人还在看守所,再提审一次。”
“段法荣不查了?”陆允板着脸。
“你看你,又来我这摔脸色,”黄逸斌对臭脸下属表示很无奈,“要查,你得有证据,段法荣连他亲外甥行使职务便利的事都不想追究,一家人护犊子,查什么?”
陆允离开领导办公室,这条路她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回办公室如此孤单,要是月拂,她一定会深挖下去,她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线索。
才几个小时,陆允又开始想她了。
月拂在车里打了个喷嚏,奚禾送上来一张纸巾,“感冒了?”
“应该不是。”月拂在车上补觉,她嘴上说没感冒,声音听着又带着浓重的鼻音。
奚禾自然是听出来了,习惯性伸手想要测下额头的温度,被月拂躲开,她说:“不用大惊小怪。”
奚禾悻悻收回手,吩咐司机:“一会找个药店买盒感冒药。”
月拂没了睡意,他们行驶在高速上,车窗外大片大片灰云掠过,“还有多久到?”
司机回答她:“大概两个小时。”
月拂会同意奚禾的建议,是他们的调查在一大队之上,段法荣进入了X小组的视野,加上陆允确实是收到了威胁,她再查下去,只会引火烧身。月拂不得已才加入X小组的调查,公安部省厅总比市局支队的权限要大得多。
况且,三年前的失败,是时候彻底画上尾号,奚禾也该用她自己的名字回到她的位置。
“在想什么?”奚禾问她。
“在想当初要是没当警察就好了。”月拂望着窗外,却又说:“当警察只有这一点好处,值,又不太值。”
奚禾没听懂,要是之前,她能明白月拂每一句话后面的深意,因为这是她教出来的人,有她的影子,三年也足够月拂丰盈她自己的思想,自己教给她的东西成为了过去式。
这个女孩终于是成长起来了。
十年,奚禾认识月拂十年,从十八到二十八,当年她抬头仰望是崇拜,现在她直视是质问。
一次失败的行动让最默契的她们之间出现了永不弥合的裂缝,月拂不再可控,值,又不太值。*
“我们要去哪?”月拂才终于想起来问此行的目的地。
“晏城,调查的起点。”
219
第219章
◎月拂去了晏城◎
月拂跟着奚禾来到了晏城,在临时办公的地方她见到很多熟面孔,他们无一例外都见过了奚禾,大家对于月拂的加入意料之中的平淡,都期盼着她们的再次双剑合璧结束长达三年的调查。
恍惚中像是回到了三年前,她和奚禾之间没有嫌隙,她们共同分析一份情报的可靠性,以此来推进下一步的行动。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月拂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毫无章法胡乱堆砌,她推着疲惫的身体开门出去,强迫自己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不知道奚禾从哪里找来的房子,这里是一处普通的民宅,有三层,一二楼几个房间用来住,三楼被改成了办公场所,像上个世纪地下党的工作环境,狭小,拥挤,忙碌。她从其他人口中了解到,他们在这很长时间了,实际上奚禾设置了好几个调查点,晏城这一处设置的最久。
调查的不是别人,正是吴穹以及和吴穹有关连的关系网。吴穹突然被抓,打乱了他们的调查,人已经在看守所不开口,他们的调查还不能停,需要监视外面的动向,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适用所有利益联盟,吴穹落网的原因早被透风的墙吹了出去,至少现在的监视一切正常。
吴氏钢铁的问题是从吴穹他爸那时候开始存在的,从收购废铁的底层青年,在风口一跃成为最有实力的企业家,在短短是数年的时间内快速完成了财富积累,与他黑白两道扎着坚固的关系网有着密不可分个的关系。早年间吴氏钢铁有出口业务,大笔大笔的海外订单,奚禾从那时候开始查起。
经过溯源,吴氏钢铁的对外运输有猫腻,在能查到的出关登记中,出数量和入金额对不上。奚禾顺藤摸瓜又查到其中一家合作公司,结果是个地址虚构的假公司,牵出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吴氏钢铁财务造假,账上大量资金来源不明,经过审计之后,又合理了起来。查来查去一直查到吴穹接手公司,查到远在方陵的段法荣有关。
段法荣进入奚禾的调查范围,陆允受到的威胁很难确定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月拂能做的,尽早结束调查,让陆允的生活回归正常。
月拂从三楼下来,来到院子里,比人高的围墙围住了她的视野,她往上看,没什么好看的,天还是灰扑扑,云也被染成了灰色,她拿出手机,那天之后陆允没给她回信息,哪怕任何一条。
——好安静,好讨厌!
她还是睡不好,只要一停下来她就忍不住开始想,陆允得知段法荣的调查被拦会不会生气,不止一次被摘果子,会不会不甘心,是回家还是睡单位宿舍,日子过回了之前的节奏吗?
诸多疑问令她辗转难眠,却迟迟不敢拨通号码,她没有理由和立场去关心陆允现在的生活,她真的很想让陆允回归没有她的状态,没有她,陆允可以减少很多麻烦和琐碎。
“外面冷,你感冒还没好,进去吧。”奚禾看她在院里站了好一会,劝她上去。
“下来喘口气。”月拂踢走脚边一块小碎石。
“明天你和武重去趟晏城市局,第三支队调查的是吴穹别墅藏尸的案子,他们那边有完整的调查链,我们这边就不补充了,时间充裕的话,再去趟看守所,去见下吴穹。”奚禾让月拂加入调查也有她的私心,月拂当年在领导面前留下不太好的印象,想借此机会让月拂重回省厅,有机会进入公安部,月拂本来就该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受人敬仰。
“你呢?”月拂始终没有看向奚禾,她同意加入,不代表她放下芥蒂,孰重孰轻她分得清。
“我现在还不能公开露面,”奚禾说:“不过快了,等这案子结束,咱俩一起回部里报道。”
月拂低笑,“大材小用了,一个跨国人口贩运,竟然需要你蛰伏三年,文朔会不会邀功说自己未雨绸缪,思虑深远。”
“月拂,文朔好歹还是你的领导。”奚禾低声劝导。
“那是以前,我不会回去,只要是他治下,我坚决不回去,”月拂不傻,对奚禾说:“你的用意我明白,不用白费功夫。”
“难道你要在方陵一个小地方蹉跎你的一辈子,”奚禾不能理解,三年过去,月拂身上的那股劲,要代替文朔坐上去的信誓旦旦,消失的无影无踪,“能者多劳,社会需要你”
月拂打断她:“我能力有限,远大的理想,还是交给你吧,我累了。”
“因为什么?是因为我,因为我们骗了你?”奚禾问道,她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你知道贺祯吗?”
奚禾一怔,轻声道:“我知道,可那是意外。”
“贺祯也是群众,是社会一员,我连一个渺小的社会个体都没救回来,”月拂嘴角勾出一摸凄凉的苦笑,“还谈什么社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改变社会,不是我等小人物能动摇得了的。”
奚禾望着月拂离开的背影,她的倔强还是没变,不喜欢的人和事,强求没用,如同放桌上没开封的感冒药一样,她宁愿熬着也坚决不吃自己买的药——
陆允也感冒了,是在月拂离开的第二天,出外勤走访蒙黑的住所,她出门穿的少,体魄一向健壮的她,头疼发热,丁瑛给她在网上买了药,吃了一颗她回宿舍躺一晚上,第二天就好了。
段法荣的调查被吴副局勒令停止,老领导还旁敲则击将调查转移到了蒙黑身上,这老东西承认年轻时干过拐卖妇女儿童的勾当,对于蒋厉的无师自通,他张着嘴喊冤。
蒙黑喊冤不是没有道理,他名下无资产,房子是蒋厉租的,每个月给他几千块生活费,然后就不管了。段有娣虽然交代了是通过蒙黑的介绍才和蒋厉有合作,蒙黑没有可供追查的资产,介绍一嘴又不犯法。
调查卡在这,蒋厉在逃,蒙黑对他的去处一问三不知,左思思也下落不明。一大队的调查甚至卡出了朝九晚五的坐班制,下班点大家写完材料下班等电话。
陆允现在只盼着内线电话能响起来,蒋厉只要暴露一点行迹,陆允就能找到他,然而通缉令下去四天了,从开始的疑似,到确认之后的落空,到今天她的手机和座机都不响了。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陆允拿起来一看,是林煦。这位副支队长回去上班也好几天了,今天是想起来报平安了?
陆允点开对话框,是一张照片——月拂去了晏城。
手机躺在桌上,静默,屏幕一暗,陆允立刻又点开,她平复情绪许久,才点开放大,贪婪地不放过照片上任何细节,翻材料的手指均匀细长,袖口外一截消瘦的手腕,腕骨清晰可见,画面被拨动,月拂苍白的脸专注冷淡在屏幕正中央。睫毛漫不经心地扫下下来,在眼底形成一片阴影。
陆允看着照片久久不能平静,她以为只要专心投入工作,自己就不会想起她,想起她毅然决然的背影,想起自己被关在公寓里的绝望。
月拂专注投入工作的状态,自己被丢下的事实,针扎一样提醒着。
林煦发来信息:【月拂到底是哪的,怎么会和公安部的人一起过来?】
陆允回复:【她原先的部门。】
状态显示对方输入中,等了好一会林煦发过来一个震惊吃瓜的表情包,而后又发一条信息:【还是你厉害,公安部的人给你当下属,佩服!】
陆允又不知道回什么,干脆不回,月拂去了晏城,晏城那边只有吴穹,于是问林煦:【他们在查吴穹?】
林煦:【还真是爱岗敬业,你女朋友出这么远的差,也不想着关心一下】
陆允又无言以对,她不想告诉了林煦,她们已经分手了。实际是她对任何一个人都开不了口。
林煦:【确实是来查吴穹的,桌上那堆材料他们一早就在看了,吴穹杀人藏尸的案子,证据链完整事实清楚,搞不懂部里是什么意思,质疑我们工作?】
陆允有同样的疑问,吴穹为什么会被作为调查对象,月拂亲自过去说明吴穹在调查中有一定份量,她间断回复林煦:【好好配合他们就行。】
之后她放下手机,靠在椅子上,吴穹?
吴穹别墅里发现尸体是因为林煦带了一位能洞察人心的顾问,司辰心敲开了别墅二楼的秘密,又有丁岩的证词佐证,受害人身份无误,加上徐竞在张鑫还活着时的三次合作,吴穹零口供进了看守所等待公诉审判,吴穹为了满足自身的独特癖好,虐杀了多位女性。
事实确实清楚,人证物证具在,毋庸置疑的结论,板上钉钉的案子,月拂为什么还要去晏城市局查看调查报告。
陆允揉着太阳穴,她这脑子要是有月拂一半的聪慧,也不至于等在这发呆。
月拂擅长整合情报,从诸多看似没有关联的情报中发现关键,连奚禾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她坐在看守所的提审室,铁窗对面是一脸灰败的吴穹。
“你很早就知道你家灰产是干什么的,接过你父亲的传承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月拂如是说他,“冥冥之中,你相信报应吗?”
吴穹的瞳孔不大,眼珠在眼眶里转动的时候,面无表情透着鬼气,哪里还有公交广告牌上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说:“杀人偿命,我没什么可以交代的。”
“你是没什么可以交代的,被你们这些年运输出去的生命呢?对她们也没什么可以交代?”
吴穹嗤笑道:“我从老爷子那接过来就不干这个了,她们送哪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绑着他们上船的,一切都是命。”
月拂嘲讽回去:“你要真是认命,就不该在公司转型资金链紧张时接受段法荣的资金支持,作为你爸的合作伙伴,他给你钱图的是什么,你心里再清楚不过。怎么当时又不认命了?”
“段叔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才帮忙,算什么命不命的。”
“你肯叫他叔,看来你们两家关系不错。”月拂不想兜圈子,推过去一张名单,“这些人,既没在你面临困难时出资,如今你进来了,有人撇清关系明哲保身,有人趁机捞上一笔,别人坐享渔人之利,你不开口,是在这坐等从你脑袋上洞穿的子弹吗?”
220
第220章
◎黎明前夕◎
晚上十一点,陆允回到公寓,这是月拂离开的第七天,她第一次回来,一周前的日子里,她加班回来家里也是黑洞洞,月拂在小房间里睡觉,要去小房间把人从被窝里刨出来,看着她一口一口消灭食物。
灯光大亮,陆允来到小房间外,压下门把手,床单平整铺着,枕头还是月拂摆好的。除了床上没有她熟悉的人,其余所有保持着原样,像是月拂只是出门下楼买东西而已。
味道淡了,陆允关上门,防止仅剩的属于月拂的味道被稀释,她来到月拂睡的里侧,慢慢蹲下,床头上还有没吃完的药,没有助眠药物辅助,她睡的好吗?她住在哪?衣服有没有穿够,饭有没有准时吃?
她脱掉外套躺上去,把脸埋在月拂的枕头上,洗发水的香味轻而淡,她用力去闻,她不甘心,她后悔为什么要提分手,月拂要去就让她去。
为什么一定要提出分手,为什么要赌?去赌月拂的不舍得,去赌那少得可怜的不舍得。
她后悔那天在沙发上小憩,她只是眯了一小会,只是习惯留意一个人以外的动静,月拂就把自己当成负担,一种没来由的亏欠,给了她分手的理由。
要是自己不那么卑鄙就好了,不用替月拂开口。或者更卑鄙一些,干脆不开口,当做那晚什么都没发生,月拂忘了就让她久久的忘记。
陆允有多后悔,记忆就有多清晰。她记得,记得含泪的眼镜,浓黑的珍珠沁满了水,两滴银闪闪的眼泪坠下来,然后门被轻轻关上。在月拂等电梯的时间里,自己是不是有机会追出去,只要诚恳地道歉,月拂会谅解,纵使一定要离开,自己也会亲自送她,然后给一个离别的拥抱,再叮嘱她早些回来。
哪怕她们分别两地,也不用如此静默。
陆允看着手机上月拂发来的信息,她让丁瑛继续住在绿墅,住到危机解除也没关系。
实际情况是,第二天陆允就把她们送去了酒店,丁瑛还试探问是不是分手了,陆允骗她说绿墅也不安全,市局附近的酒店安全系数更高,直接定了一个月。前三天陆允一直在气头上,月拂为了工作舍下她,她气不过。急于撇清关系,不回复消息,不回她们曾经的家。
情绪会随着时间和琐碎杂事一同逝去,她看到林煦发过来的照片,悔恨如潮水淹没,月拂过得不太好,她还是穿着离开时那件外套,上面明显的污渍也没管,明明那么洁癖一个人,脏外套穿好几天。
照片被放大,苍白的脸色在黑暗中泻出幽光,照亮脸上的湿润,她很想她。月拂说自己是病骨支离的废物,陆允从来不认同她是废物,尽可能的照顾,影射在月拂脆弱敏感的内心,成为自省的沉重负担。
那么瘦弱一个人,怎么可以没人在身边照顾。
此时的月拂在回方陵的路上,她一旦工作,废物想法便不会在脑海盘旋,忙起来就不用在寂静中审视自己,她很适合现在的节奏,奚禾把左思思的资料递给她,“有监控画面拍到左思思和蒋厉在一起,他们还在方陵逗留。”
“用他们不太合适,左思思未必是他的同伙。”月拂划过下一页,是左思思的在校评价。
“蒋厉的通缉令贴满了方陵,她不可能不知道。”奚禾提醒她,“你该放下你不合适的仁慈,纵使对方有苦衷,包庇也是同伙。”
月拂听着,没说话,一页页泛着左思思的材料,“或许他们是情侣呢?”
“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又不是不能谈恋爱。”月拂把平板拨回监控拍到的亲密无间的画面,“从肢体上来看,左思思完全没有亡命天涯的焦虑表现,蒋厉比她警惕很多。一个人跑,和带上另一人跑,难度级别不一样。”
“当然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蒋厉带上左思思,是为了将她作为人质。”月拂分析道:“只是左思思没有察觉,毕竟蒋厉有多会骗人,你早就领略过了。”
识人不察确实是奚禾最大的败笔,蒋厉能蒙骗过她的眼睛也是厉害角色,何况一个左思思。
奚禾把平板收回来,“还有几个小时到方陵,你睡会。”
月拂嗯了一声,扣上外套的帽子,靠着车窗假寐。奚禾收回目光,想起她们之前出差,月拂困了会靠在她肩头,困得不行直接睡她腿上,如今月拂不需要她了。
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奚禾不能怪她,是自己亲手掐断了月拂的依赖。
窗外夜色茫茫,一切并非未知,奚禾知道她失去了月拂——
陆允醒很早,确切地说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不清楚,连日以来只有这一觉是睡得最沉最安稳的一次,她不敢承认是月拂的功劳,人不在,她却对月拂形成了某种依赖。
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遗憾。
匆匆洗漱出发,陆允又吃上了食堂,两包子一豆浆,食堂阿姨说:“陆队,菜包子没有了,还有豆沙包,你吃吗?”
“豆沙吧。”陆允从来不吃豆沙包,之前月拂喜欢,其实甜包子味道也不错。
一口包子一口豆沙,陆允在食堂迅速解决了早饭,去办公室路上谢尧从她面前匆匆而过,今早有个专案会,看他走的匆忙,会议是参加不了了。
谢尧要回省厅的消息传遍了市局,大家也默认了他偶尔不在,黄支队侧面询问过陆允有没有打算冲一冲副支队,毕竟陆允的实力和资历相当,陆允对此表示,领导认为自己能行就上。
专案会议在一大队办公室召开,黄逸斌旁听,“蒙黑的调查真就一点可疑没有?”
庄霖回答:“我们和季队同时对蒙黑的人际关系和消费记录展开核查,这老头最大的消遣是去公园和人斗棋数个百来块,蒋厉每个月给他的几千块捂得紧紧的,周围邻里说他是个爱占便宜的抠搜老头,要真有钱哪里用得着住连空调都没有的老小区。”
“关于蒋厉呢?”
陆允说:“蒋厉是他带大的不假,但他不承认替蒋厉和段有娣牵线拉桥,在蒋厉的问题上,他要么回避要么转移注意力,从表现上来看,他在袒护蒋厉。”
“他要袒护蒋厉倒是情有可原,他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光棍,养老只能指望蒋厉。”黄逸斌放下搪瓷杯,“蒋厉现在下落不明,还有一起失踪的左思思有进展吗?”
“没有。”
“能确定两人现在在一起吗?”
陆允:“不太能,蒋厉比左思思先离开,在蒋厉离开的半小时后,左思思把孩子托付给了邻居,只收拾了一个小包,消失在监控尽头。”
“左思思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懂得躲开监控?”黄逸斌难道。
“他们住的那一片区域情况复杂,监控很难全覆盖,左思思也不一定是躲开了监控。”
“左思思的家里人那边也没动静?”
“没有,从左思思和蒋厉的相处模式来看,蒋厉并没有限制左思思的人身自由,她有手机可以联络外面。”
管博推测道:“我更倾向于她是蒋厉同伙。”
黄逸斌问他:“依据呢?”
管博:“徐鹏说过,蒋厉被左思思玩弄于鼓掌,这女人不简单。”
“嫌疑人说的话不可全信,”陆允说:“徐鹏作为蒋厉的同伙,对蒋厉的了解也只是皮毛,以偏概全容易走进调查盲区。”
“嗯,小陆你的思路是对的,不过也不能对左思思掉以轻心,能在蒋厉身边这么久,很难说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黄逸斌话锋一转,问起:“段有娣提供的代孕名单核实完了吗?”
“核实完了,段有娣介绍的客户比较高端,在经济实力方面比蒋厉自己挖掘的客户更有钱,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需求方来自段有娣和蒋厉两人掌握并挖掘的目标客户。”陆允继续说:“另外卜晨先之前代孕生下来配型失败的孩子也找到了下落,我们会以非法买卖儿童罪对三方提起公诉。”
会议结束,陆允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她看着邮箱一堆提交待审批的材料,是队员提交的调查报告,攒了有三天,列表快拖不到底,不紧急的文件她没有立刻处理的习惯。
段有娣认罪态度良好,只要认罪认罚,积极退赔,她不够成非法组织代孕,以段法荣在方陵的实力,轻判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是段法荣最看好的结果。
至于蒙黑,他交代不清楚蒋厉和段有娣是如何认识,看守所也不能一直关着他,他岁数也不小了,看守所还要时刻注意他这种年纪大的嫌疑人,陆允过去提审还被看守所所长倒了一大桶苦水。
找不到蒋厉,调查无法推进。机场,火车站,客运站,包括高速出入口是重点核查关口,通缉令下发一周了,这些位置上没传来一点动静。
蒋厉要是离开了方陵,那他得有上天遁地的本事,肉体凡胎没有这项本领,那他只能是在方陵,在方陵他又能去哪,哪里能作为他的落脚点不被警方察觉?
陆允思来想去也没结果,只能等消息让她感到无力,为了驱赶等待的放空状态,她打开电脑,找月拂之前发给她的文件。
关于吴穹管理的吴氏钢铁的经营变更报告和相应财报。陆允不太喜欢看这种类型的分析报告,她没有经侦对金额的敏感度,盈利和亏损也算不明白,认识字就够了。
森远医疗,一下跃进视线。
以前她没注意,森远医疗找吴氏钢铁买加工过的零部件,很正常的商业合作,并不算疑点。此刻,森远医疗的出现格外不恰当。
难怪月拂要去晏城调查一个板上钉钉的将死之人。有这一层的联系,段法荣不再是表面一无所知的企业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