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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撒泼 “哗哗”的水声在浴室响……

    “哗哗”的水声在浴室响起。

    顾君酌闭着眼睛任由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

    顾锦城没有在家, 漆黑一片的客厅就像他现在空落落的内心。

    回来的路上,车里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试图安慰,也没有人尝试插科打诨假装无事发生,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下车的时候,卫景星很不放心他:“君酌哥……”

    顾君酌:“没事,回去吧。”

    “……好吧。”卫景星搭着车门:“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我会第一时间接起来的。”

    顾君酌笑笑:“这么紧张干什么?”

    卫景星笑不出来,“我担心你。”

    即使已经入夜,温度也并没有随着太阳西沉降下来, 难得有风吹过, 裹挟着的仍是一团热浪。

    离开车里不过两分钟的时间, 顾君酌已经觉得身上有些出汗, 他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户,知道顾锦城还没回来。

    想回家, 又不想一个人,想陪伴,又不想开口挽留。

    陌生的酸楚如同岩浆一样一股股地向外翻涌,流过五脏六腑,不致命却难以忍受。

    只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夸张地带动他的心神,并没有想哭的感觉, 反而厌烦更多, 某一个时刻,他甚至想到如果今天没有出门就好了,就不会遇见。

    许悠没有开窗, 隔着防窥玻璃单方向看着顾君酌,小姑娘一向大大咧咧,在人情世故上一向秉持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这还是她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开口。

    车门仍然开着,卫景星除了半个手臂搭在车内,整个人都站在车外,风带着热气涌入车内,凉爽被冲淡,车载空调尽职尽责地工作,发出“呜呜”的声音。

    代价透过后视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决定闭嘴不说话了。

    卫景星等着顾君酌开口,让他离开,或是留下陪他。

    他的身上也出汗了。

    良久,顾君酌开口了:“先送许悠回去吧,车今天就放在你那里,明天我去开回来。”

    顾君酌本来打算先送许悠回去,在送卫景星回去,最后自己独自回家。

    他的状态让人担心,卫景星坚持先送他回家,至于车,找个时间再送回来就是了。

    仍旧没有上车,卫景星仍旧搭着车门:“需要我陪你吗?”

    笑了一下,没有说出来的时候,确实希望能有个人沉默地陪在他身边,等卫景星问出来之后,顾君酌反而不怎么想要人陪了。

    他还是想等顾锦城,抬头又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户,如果灯是亮着的就好了。

    他又想到,或者,他给顾锦城留下一盏明灯也不错,这样他就知道自己在家里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很想回到家里,对着卫景星摇摇头:“不用,回去吧。”

    卫景星顿了一下,转身上车,车门关上了,热浪被隔绝,冷气蔓延过身体,薄汗渐渐冷却,身上甚至出现一丝凉意。

    许悠打开窗户,冲顾君酌招招手。

    即使已经知道家里没人打开门站在黑漆漆的玄关,门在身后关上,黑暗笼罩下,难过在今天,第一次涌上心头。

    突然不想要亮光了,没有开灯,顾君酌脱掉鞋袜、赤脚走向浴室。

    打开门,没有亮光,顾锦城皱起眉头,以为顾君酌还没回来。

    刚掏出手机,就听见黑暗里传来不明显的呼吸声。

    顾锦城抬起头:“小酌?”

    呼吸有一瞬间停止,又很快恢复,顾君酌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哥。”

    听见熟悉的声音,顾锦城放松紧绷的身体,回身关上门,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没有开灯,眼睛适应之后,景象渐渐清晰,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顾君酌安静地盘腿坐在沙发上。

    顾锦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他一手挑选的沐浴露的味道。

    “怎么了?”

    顾君酌低头,摸了一下小腿,不怎么想提起今天的事,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想让顾锦城知道,但又想让顾锦城安慰他。

    顾君酌都被自己别扭的想法逗笑了。

    听见的他轻笑的声音,顾锦城心里勾了一下:“不是去马场?没玩尽兴?”

    顾君酌扣扣睡衣上的边:“尽兴。”

    他的不开心满的快要溢出来了,顾锦城站起身去了卧室。

    他站起来的一瞬间,顾君酌想伸手把他拉回来,却还是忍住了。

    没了顾锦城在身边,周围空荡荡的,或许本就是空荡荡的,他哪里来的亲人呢。

    胡思乱想间,一条绒毯从天而降,把他罩了个结实。

    头被扒拉出来,顾锦城站在一旁按动开关,沙发背部向后倾斜,最终停在一个舒适的角度。

    顾锦城拍拍手,打开电视,下调音量和亮度,控制在刚刚好的数值上。

    卫生间传来淋浴的声音,很快,顾锦城穿着柔软的睡衣出来。

    他爬上沙发,连毛毯一块儿将顾君酌搂在怀里。

    靠在温暖的怀里,顾君酌倚在顾锦城的脖子上,眼睛机械地看着电视机,昏黄的画面如同催眠曲,像是久飞的鸟儿,绝望的疲惫中,终于找到了落脚地。

    安全感穿透四肢百骸,大脑一片空白,顾君酌慢慢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顾锦城低头看他,绵长的呼吸预示着主人的深眠。蹭蹭怀中人的头发,顾锦城捞过一旁的手机。

    片刻,一条信息响起。

    马场:顾助理和卫少爷、许小姐一起来的,并没有闹矛盾,离开的时候还约定下次来的时间。

    顾锦城拧起眉头,离开马场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让顾君酌变成这样?

    放下手机,看看怀中人睡梦中还簇在一起的眉头,抬手轻轻按压,知道眉心放松下来。

    左手仍旧牢牢地搂着他,右手抚上他的脸颊,依偎在侧颈的头发扫过皮肤,有些痒。

    顾锦城决定不回卧室了,沙发背部被彻底放平,小心搂着顾君酌仰躺在沙发上,毯子很大,足够盖他们两个人,顾锦城捞过一角搭在身上,拥着顾君酌闭上眼睛。

    清晨,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沉睡的两人。

    顾锦城捞过手机,眼睛都没有睁开:“说。”

    那头是秘书办,总经理无故翘班,还有客户安排的他们很迷茫,最终决定推个倒霉蛋出来提醒老板上午10点有约。

    挂了电话,顾锦城看一眼时间,9:15。

    顾君酌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已经醒了,沉默地把毯子网上提起,盖住半张脸。

    顾锦城捞过他,“不想起?”

    顾君酌摇摇头,突然撑开毯子罩住顾锦城,头抵上他的下巴蹭蹭,又猛地掀开毯子,人已经站在地上:“走吧,去公司。”

    拿掉身上的毯子,顾锦城跟着起身:“身体不舒服不要勉强,我又不是黑心资本家,放一天假的权利还是有的。”

    他没有问顾君酌到底怎么了,顾君酌自己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不过,如果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顾锦城会非常后悔他这个善解人意的决定。

    两人最终赶在十点之前到了同舟,考虑到顾君酌情绪不好,顾锦城没有带他一起参加会议。

    顾君酌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处理文件,临近中午,顾锦城还没有回来。

    拿出手机看看时间,顾君酌决定不等他的,独自去吃饭。

    不想吃食堂,想吃点甜食。

    顾君酌跟着人群走出大楼,同舟正门很高,顾君酌慢慢走在楼梯上,周围人群匆匆走过,有认识他的路过身边的时候冲他打招呼。

    “顾助理。”

    “顾助理下班啊。”

    顾君酌一个个回应。

    “顾助理?”

    走到大门外,又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顾君酌下意识以为又是打招呼的人,刚转头人就僵住。

    周文斌。

    周文斌举着名片,看上去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你就在他们家当个助理?”

    以他浅显的认识,助理就是跟在老板身边端茶送水、拎包开门的。

    他很生气:“你那个便宜爹就让你干伺候他儿子的活?”

    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顾君酌感觉到急匆匆的人流有一瞬间的停滞,在动起来的时候明显变缓了很多。

    “你怎么在这?”

    周文斌仍旧气不顺,他害怕卫景星、许悠之流,是因为他们跟他完全不在一个阶层,可他不怕顾君酌,顾君酌是他亲生儿子,而且干的还是什么…什么助理的工作,连个老总都没混上,他觉得自己甚至是该站在顾君酌头上跟他说话的。

    “我来找你,我是你亲爸,你就给我这么一张小卡片,我不过来找我还能怎么办?”

    周文斌接着说:“你们这保安脑子有毛病,我告诉他们我是你爸爸,他们居然不相信,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他突然拽过顾君酌,冲远处的保安大喊:“你看到没有,这就我儿子,我亲儿子!”

    空气凝固了。

    周文斌好像找到了靠山,脸上一副小人得志的神色。

    保安认识顾君酌,被周文斌指着鼻子骂忍住没回嘴,憋得脸都红了。

    看着保安感怒不敢言的脸,周文斌神清气爽,无师自通狗眼看人低的技能,以前的他只能扮演保安的角色,现在身份对调,居然这么爽!

    “我是他亲爹,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

    “瞎了你的狗眼,得罪我,你等着被开除吧。”

    “我儿子有钱,开豪车。”

    说道这里他又把矛头对准顾君酌。

    “你昨天是什么意思?啊?我是你亲爹,你居然撂下我一声不吭地跑了!”

    “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认我是吧,你让大家伙评评理,哪有儿子吃香喝辣,老子喝西北风的?”

    “要是没有我,能有你?”

    喋喋不休。

    顾君酌看着抓着自己衣服的不断晃动的手,脑子里有根弦崩断了,抓住他的手。

    感受到手上的触感,周文斌回过头,下一面天旋地转,紧接着背部狠狠撞上地面,疼痛是最后的哑药,除了痛呼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客户助理开始收拾资料,这次的谈话双方都很满意。

    站起身伸出右手,客户:“合作愉快。”

    顾锦城跟着起身,右手还没伸出,门突然被打开,秘书办的姑娘气喘吁吁地道:“顾总,顾,顾助理跟人打起来了。”

    笑容骤然消失,来不及对客户说声抱歉,顾锦城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远远地站在台阶上,一个人影躺在顾君酌脚边不住地呻吟。

    身影抱着手臂在地上撒泼,转过头的一瞬间,顾锦城看清了他的脸。

    脚步猛然停住,瞳孔骤缩。

    第42章 难过 身上早就已经不疼了,但……

    身上早就已经不疼了, 但是周文斌就是迟迟不起来,他太知道怎么给自己捞好处了。

    抱着自己的胳膊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呻吟。

    顾君酌后退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没吃饭的缘故,他竟少见地觉得有些天旋地转,险些站不住。

    “顾助理。”有人认出来顾君酌,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有认识顾君酌的人在旁边,周文斌更加来劲儿:“你,你打我?你动手打你亲爹?”

    他突然冲上去抱住顾君酌的腿:“都来看看啊,这是我生的好儿子,嫌弃自己的亲爹, 不想认我还动手打我。”他恶狠狠地看向顾君酌:“你也不怕被雷劈。”

    被他抱住的地方像是被烧火棍烫伤, 在赛场上被两米的壮汉扳倒在地的时候, 都没有这么惊慌过, 忍住下意识踢出的一脚,顾君酌险些被他拉倒在地。

    “松开。”顾君酌咬牙道。

    他越是束手无策,周文斌就越是来劲, 死命扯着顾君酌的衣服,大有直接撕破的意思。

    一股巨力突然踢上他的太阳穴,没有任何缓冲地,周文斌直接昏死过去。

    双腿终于从毛骨悚然的桎梏中解脱出来,顾君酌被人一把抱住。

    顾锦城嫌恶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招呼保安把人抬到保安室。

    没有热闹可看,人群渐渐散开。

    “老板, 这个人怎么办?”保安擦擦头上的汗, 询问顾锦城。

    顾锦城揽着顾君酌,让他坐在保安室的沙发上,倒了杯温水轻柔地喂给他。

    细流顺着脖颈流入五脏六腑, 紧绷的情绪被安抚,顾君酌轻轻叫了一声:“哥。”

    顾锦城站起身把他搂在怀里,顾君酌埋首在顾锦城的肚子上,敞开的西装落在两边遮住光亮,顾君酌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报警。”顾锦城吩咐保安。

    保安有点犹豫地看向埋在顾锦城衣服里,只露出一点侧脸的顾君酌。

    这个人好像是顾助理的爸爸,直接报警可以吗?

    顾君酌没有什么反应,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现在的他只相信顾锦城。

    保安等了一会儿,看顾君酌没有反对的意思,当即打开手机拨通警察的电话。

    听说有人在同舟集团前捣乱,警察来的很快。

    他们到的时候,周文斌已经醒了,捂着头睁不开眼睛,他这次是真的疼。

    好不容易眼睛能睁开了,一抬头,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周文斌吓了一跳:“干什么,你们报警干什么?我来找我儿子哪犯法了,哪犯法了你说!”

    越是紧张害怕,越是提高声音,最后一句周文斌简直是在吼了。

    对比他涨的通红、气喘吁吁的样子,顾锦城可以说是非常冷静:“就是他,在同舟前面撒泼打滚、敲诈勒索,无故骚扰我的员工,给我们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周文斌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道:“我什么时候敲诈勒索了?”

    顾锦城冷冷地看他:“不是为了要钱,你来这闹这一通是为了把自己当猴给别人供乐子的?”

    噎了一下,周文斌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他今天确实是存着从顾君酌这扣点钱的心思,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堵他。

    顾锦城直接对着警察说:“看,他自己都反驳不了,警官,劳烦你们把这个寻衅滋事的人带走,看他这么熟练,肯定不是第一次干了,你们好好审审,说不定有大惊喜呢。”

    周文斌肉眼可见的慌了,他是有案底的,这要是进了警察局百口难辩。

    迅速理顺当前局面,周文斌“啪”地对着顾君酌跪下了,还想动用父子理论那套辩题。

    顾锦城在他转眼珠的时候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周文斌刚有动作,顾锦城飞快地捞起顾君酌上了个方向,避开他这一跪,顺便一脚踹在他背上,周文斌猝不及防摔了个大马趴。

    顾君酌上一秒还坐着,下一秒就被顾锦城拉着站稳了,周文斌趴下了,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登时一身恶寒。

    这就是他血缘上的亲爹?

    想到自己身体里留着这样的一半血液,顾君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恶心。

    胃部不受控制地收缩,喉管微动,他反射性地干呕。

    顾锦城自始至终没有松开搂着他的手,在他弓起的背上轻轻安抚:“没事,没事。”

    摔得晕头转向的周文斌被两个警察从地上拉起来。

    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辖制住,这可不是个好姿势,周文斌慌了:“儿子,你真要让警察把我抓走?”

    顾君酌沉默,顾锦城伏在他耳边:“不要管他,他就是个骗子,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今天之后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顾君酌抬眼看他。

    周文斌意识到自己真的会被警察带走,顾君酌也是真的不想认他,这才开始害怕了,他所有嚣张的底气都来顾君酌是他儿子这件事,如果顾君酌不认他,那他在警察手下不会有好果子吃。

    周文斌大喊:“我和你妈是同乡,我们两个是见过家长的,你,你不想知道你妈妈之前的事情吗?你姥姥还活着!”

    他大声喊,听到最后一句,顾君酌瞪大了双眼。

    姥姥?

    这个称呼对他来讲太陌生了,六岁之前他的生命里只有周珊珊;回了顾家之后,白家当他是眼中钉肉中刺,长者温情,笑话。

    他是见过白蓉的妈妈的,那是顾锦城的姥姥,一个慈眉善目、手上总是捻着一串佛珠的老太太,她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慈祥模样,唯独见到他从不会有好脸色。

    姥姥这个称呼,在一定程度上是他的阴影。

    顾锦城太了解顾君酌,只一眼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小酌!”

    他喊了一声,顾君酌抬头看他。

    顾锦城仍旧搂着他不松开,他一字一句道:“他不是你爸爸,他跟你没有关系,我们不找他,听话。”

    顾君酌垂下眼睛。

    周文斌已经被塞到警车上,他扒着车门喊出最后一句:“你姥姥叫孙红英,你还有四个姨妈、两个舅舅,你妈妈的老家在……”

    车门关上了,声音戛然而止。

    顾君酌浑身一震,顾锦城闭上眼睛,低声骂了一句。

    顾君酌:“哥,我……”

    顾锦城打断他的话:“你想去,那就去。”

    二十分钟后,顾君酌坐在警察局的调解室里。

    看到他跟上来,周文斌明显松了口气:“我要喝水。”

    眼睛看着顾君酌,摆明了是想让他倒。

    顾锦城按住顾君酌的肩膀,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周文斌伸手准备接过来,冷不丁被泼了一脸水。

    警察敲敲桌子,发出一声蕴含警告的声音。

    顾锦城握着纸杯,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手滑。”

    他把空杯子推到周文斌面前,低下身道:“现在还喝水吗?”

    周文斌抹了把脸上的水,讷讷道:“不,不用了。”

    顾君酌旁观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周文斌看着他平淡的脸色,有些恼火:“你就看着你爹被泼一脸水!”

    顾锦城握着纸杯,冲他的脸泼过去,周文斌猛地抬手格挡,什么也没发生,惊魂未定地放下手,顾锦城笑眯眯地给他展示空空如也的纸杯:“空的,刚才已经给你‘喝’完了。”

    周文斌纷纷地放下手,双手抓住椅子往前扥了一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显示自己的不爽。

    等顾锦城坐到身边,顾君酌开口问了他第一句话:“我妈妈已经不在了,你知道吗?”

    周文斌愣了一下,才到:“知,知道。”

    顾君酌点点头,接着问:“她的家人知道吗?”

    这他哪知道,自从跑出那个小山村,这么多年他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他甚至连周珊珊的家人还活没活着都不知道。

    不过不知道可以编嘛,反正对方也不知道。

    周文斌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怎么会不知道呢。”

    顾君酌:“知道,那为什么一次也没来祭拜过。”

    “呃,呃,可能实在是太远了,你姥姥她身体不好。”

    “没来过,怎么知道人不在了?”

    “打电话!”

    “二十年前有电话?”

    周文斌冷汗冒下来:“没有吗,我记错了,好像是没有。应该是写信,写信联系的。”

    “写信,他们认字?”

    “呃,呃,应该还是认几个的。”

    没有一个问题是能答得上来的,周文斌从最开始慌乱之后,就是恼怒,这是干什么,警察还没问呢,儿子倒是先盘问起老子来了。

    他刚要发火,顾君酌突然问:“你叫什么?”

    周文斌愣了一下,才道:“周文斌。”

    顾君酌点点头,长这么大,他刚刚知道亲生父亲的名字。

    “我们那一村子都姓周,你本来也该姓周……”周文斌结结巴巴地道。

    顾锦城没有耐心了,虽然周文斌不认识他,他可太了解周文斌了。

    书房里一指厚的资料中,约有三分之二的内容用来描述他做的垃圾事。

    包括但不限于赌|博、嫖|娼、诈|骗、打人……

    妥妥的烂人,他明明已经找人把他打发走s市,为什么人没有离开,还精准地找上顾君酌。

    电光火石间,顾锦城脑海中闪过画面,周文斌闹事的时候,同舟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欧陆。

    他记得有谁说过欧陆空间太过紧凑,买了之后才发现坐上去很不舒服。

    是谁说过?

    ……

    万涛!

    气血翻涌,顾锦城猛地一砸桌子。

    周文斌吓得蹦起来又砸回椅子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警察警告了一声。

    顾君酌冲警察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转身拉上顾锦城的手臂:“哥?”

    脑海里万涛被千刀万剐的画面顿时碎成雪花,顾锦城转头看向顾君酌,两息之间放缓了呼吸。他拍拍顾君酌抓住他的手,转头看向周文斌。

    “你要多少钱?”

    顾君酌手指一僵。

    周文斌心里一喜,面上却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什么钱,我是来找我儿子的,你以为我是来跟你们要钱的吗!”

    顾锦城心中被暴戾充斥,如果不是抓着顾君酌的手,他早就已经爆发出来,桌上的花瓶会出现在周文斌的头上,而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桌子上碍他的眼。

    “想好了,就这一次机会,过了之后别想再拿到一分钱。”语气冷得能掉下冰碴。

    周文斌倏然闭嘴,故作生气的神情瞬间消散,纠结一会儿,他抬头道:“这是我的亲儿子,至少得五千万。”

    顾锦城冷笑一声。

    顾君酌用力抓住顾锦城的胳膊,又缓缓松开,眼睛仍然睁着,却无法聚焦。

    叹了口气,顾锦城抬手捂住他的眼睛,须臾,一道水痕划过他的掌心。

    第43章 平静 周文斌不愧是个文盲,当……

    周文斌不愧是个文盲, 当着警察的面敲诈,直接给自己捞了一个勒索的名头。

    顾锦城现场举报, 警察没有办法只能例行公事进行审理。

    本来以为只是简单走一下流程,没想到真挖出来东西。看着周文斌密密麻麻的前科,负责查资料的警察咋舌。

    周文斌怎么也没想到顾锦城来这一手,脸都气红了,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

    顾君酌有点想笑,虽然知道周文斌不怀好意,但真的听到他跟顾锦城要钱, 心里还是像被刺扎了一样。

    谁知道顾锦城上一秒还问人家要多少钱, 下一秒就能跟警察告状。

    周文斌的档案上显示还有几项处罚未落实, 警察带着他进了审讯室。

    临走前, 他指着顾锦城破口大骂,被警察严正警告。

    声音渐渐远去,顾君酌拉下顾锦城的手, 眼睛已经看不出异样。

    顾锦城伸出拇指,摸摸他的眼角。

    顾君酌向旁边躲开,“没事。”他长呼一口气,放松身体,还有心思开玩笑:“要钱也能算敲诈勒索?你是不是事先打点了?”

    “事先打点就不只是拘留。”顾锦城淡淡道。

    顾君酌被他话里的冷淡惊到。

    顾锦城反应过来,缓和了脸色:“我说笑的。”

    那个表情可不像是在说笑,顾君酌拍拍他:“哥, 他可能, 可能真的是…”

    顾锦城伸手捂住他的嘴:“嘘,他谁也不是,以前和你没关系, 以后也和你没关系。这件不需要你再插手,一切交给我,明白吗?”

    伸手摸上他的手,却没有拉下来,犹豫一下,顾君酌点点头。

    顾锦城直接带着顾君酌回了家里,临走之前,打电话给酒店送些吃的到家里。

    他们到家的时候,酒店的人也刚好到家,顾锦城把粥放在顾君酌面前。

    顾君酌拿起勺子搅拌,搅拌几下重新放下勺子。

    顾锦城一直注意着他,走到他身后拿起勺子:“多少吃点。”

    摇摇头躲开,顾君酌站起来:“我不饿。”

    顾锦城没办法,他不想吃也不能硬塞:“下午不要去了,在家里睡一会儿,醒来之后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顾君酌顿了一下,他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好像不久前有人对他说过。

    顾锦城揽着他走到床前,掀开被子:“睡觉。”

    直到被顾锦城塞到被子里,顾君酌还在用他混乱的大脑思考到底是谁对他说过那句话。

    顾锦城抬起他的头,把拿在手里的眼罩戴到他头上,鼻尖萦绕着一股药香。

    “安神,快睡吧,什么也不要想。”顾锦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过了一会儿,门锁轻轻响了一声,顾锦城离开了,一片黑暗中,只剩他自己一个人,手指动了一下,药香的味道更明显了。

    顾锦城轻轻扣上顾君酌卧室的门,走到书房门口,用钥匙打开门。

    顾君酌是个相当有分寸的人,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除了第一次想到书房拿本书,想开门却发现门是锁上的之后,一次也没再靠近书房,甚至都没问过为什么两人住的房子里,有一间房间是上锁的。

    他只是在愣了一下之后,很自然地离开,在健身房找到他顾锦城随手放置的一本财经杂志,用来打发时间。

    这件事是之后顾锦城翻看监控的时候看见的,视频里顾君酌扭动门把手的声音生生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顾君酌拿到健身房的杂志看起来,震颤的脑子才平复下来。

    他曾经想过将书房里的东西藏到外边去,仔细想想,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全。

    现在,顾锦城找出书房钥匙,进入这间充满秘密的房间。

    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找到一份文件,周文斌四十五年的人生就在这短短一沓A4纸上。

    取下蝴蝶夹,将最上面的亲子鉴定放到最下边。

    顾锦城耐心地翻找着,很快,他两手夹住中间位置的一份,用力抽出来。

    略略翻动,最终停在某一页上。

    八年前,周文斌攀上一伙人,深信不疑对方能带着他发大财,一路跟着他们去了t市边界。

    在那里,周文斌并没有如愿跟着这群“有本事”的人一夜暴富,相反,他被藏了起来当做祭牲。

    这是一伙新手上路的盗墓贼,不知道从哪本小说上得到的灵感,深信t省边界有一个不知名的王爷的大墓,里面奇珍异宝无数,只要能拿到一件,后半辈子的着落都有了。

    只是,这墓门不能用巡场方式打开,得用祭牲的血唤醒山神爷爷,请他将洞门打开,放他们进去。

    原先这帮有些奇思妙想的盗墓贼们准备了鸡、鸭等农货,预备着献给山神他老人家。

    谁知道队伍里有个奇葩,一门心思地认为祭牲越好,山神爷爷越高兴,;山神爷爷越高兴,打开的门里宝贝就越值钱。

    这套荒谬理论很快说服了这群头脑空空的盗墓贼。最好的祭牲是什么?肯定不是鸡鸭鱼货,有人一拍脑门,肯定是人啊!

    于是周文斌就“撞大运”“捡便宜”加入了一个发大财的团队中。

    可惜睡在钞票床上的美梦,在绳子捆在身上的时候,轰然破碎。

    这群半吊子盗墓贼,本事没学到多少,狠辣倒是做了个十成十。

    眼看周文斌挣扎的厉害,一人从后腰掏出来一个东西。

    枪!

    周文斌是真害怕了,人在恐惧的时候是能爆发出巨大的潜能的。

    枪指脑袋的时候,周文斌仿佛看见牛头马面在对着他招手。登时脑子一热,一脚踹飞盗墓贼手上的枪。

    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不顾手腕被割伤,直接装上一人手上的刀子,割开了绳子。

    周文斌也是个狠人,下能撒泼打滚,上能开枪杀人。

    一行几个盗墓贼全都死在他手上。

    枪把硌得手疼,热血溅在脸上,周文斌喘着粗气看着满地尸体,危险解除,他慢慢平静下来。

    看着满地的尸体,手上的枪骤然落地。

    周文斌颓然坐在地上,抱头痛苦地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林中除了他的声音空无一人,这是一处深山老林,罕有人烟。

    没有人就意味着什么也没发生,周文斌冷静下来之后,将这些盗墓贼埋在枯草堆下,一个人拿着枪下山。

    下山之后他把枪埋在山脚下的一个山洞里,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城市。

    这件事天知地知死人知,这群盗墓贼生前就是一群流氓混混,没钱了就出去打工,挣点钱就出来挥霍,没人在乎他们死活。

    如果不是有次喝酒,周文斌喝得上了头,在酒桌上用这件事大吹特吹,到死也不会有人把他和那群失踪许久的混混联系到一起。

    酒桌上的人笑他喝点黄尿就吹牛,枪、杀人,编也不编得好点,所有人笑笑而过,都没当真。

    只有一人听进去了,他同村有几人已经七年没回家了,家里人想尽办法也联系不上,只记得离开前说要去干票大的,就再也没回来。

    这人记在了心里,还没等他想出来怎么用这个信息捞点钱,顾锦城派出的人就找了上门。

    顾锦城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通快地把他知道的关于周文斌的事全招了。

    一周以后,带着泥土的土枪,出现在顾锦城的书桌上。

    顾锦城合上盖子。

    “老板,枪上提取到了目标人物的指纹。至于盗墓贼的尸体,地点太模糊了,现在还没找到。”

    有枪就已经足够了,如果以后周文斌出现在顾君酌的身边,足够让他后悔了。

    顾锦城从回忆里抽离,从保险箱里抱出一个盒子。

    盖子打开,赫然就是那把自制土枪。用保鲜膜尘封着,看上去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一样。

    没有什么表情地,顾锦城拨通一串电话号码。

    顾锦城出门了,顾君酌听见客厅传来关门声。

    半梦半醒间,顾君酌朦胧的大脑突然想到了那句熟悉的话是谁曾经对他讲过的。

    秦羽。

    在他说喜欢他的那一天。

    之后,杳无音信。

    顾君酌突然有点慌乱起来,顾锦城也说了“明天一切还和以前一样”这句话,但是等他醒来,是不是会和秦羽一样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他突然很想,很想听秦羽说话。

    以前总是嫌他吵,可他并不是真的嫌他吵。

    摘掉眼罩,顾君酌摸出手机,给秦羽打电话,意料之中的忙音。

    一段“嘟嘟”声后,电话里传来不带感情的机械女声。

    放下手机,顾君酌大字状瘫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太安静了,静得他心慌。

    为什么连猫叫都没有,他为什么会想到猫叫?

    南山。

    顾君酌陡然从床上爬起,南山呢?

    下床打开门,顾君酌对着客厅喊了一声:“南山?”

    没有回应。

    顾君酌在客厅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南山。

    一只小黑猫如果铁了心不搭理你,那你找到它的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顾君酌拿出南山最爱吃的猫条,晃动着发出“簌簌”的声音:“南山,零食。”

    从前听到这个声音会飞速蹿出来的毛孩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顾君酌捏着袋子的手自然垂下,时间已近黄昏。

    昏黄的残阳透过落地窗打在顾君酌的身上,他抬起手遮挡,心中奇怪:阳光是冷的吗?

    第44章 乌云 “南山。” ……

    “南山。”

    “南山?”

    …

    南山不在家里, 半个小时之后,顾君酌得出这个结论。

    它跑出去了, 大概是趁着他们回家的时候从门边溜出去的。

    南山还不到两个月,它这么点大的小猫能去哪?

    它是没办法坐电梯的,即便蹭上了打开的电梯门,也会被好心人赶下去。

    最大的可能是沿着安全通道跑走了。顾君酌一手拿着南山常用的饭碗,一手用勺子轻轻敲击。

    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响。

    “南山?”

    没有回应。

    一直到他走到了楼下,推开消防门走到大厅,依然没有南山的影子。

    前台的物业小姑娘看见他,赶忙走过来:“顾先生, 你怎么从楼梯间下来, 电梯坏了吗?”

    两个气质不凡的单身男性住在一起, 这件事已经被她们姐妹群八卦了一遍又一遍。

    即使后来知道两人是兄弟, 也给她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比如现在,她非常清楚地知道顾君酌住在二十三层。如果不是电梯坏了,她想不到顾君酌走楼梯的原因。

    当即掏出电话, 联系电梯维修人员。

    顾君酌拦住她:“电梯没有坏,我找我的猫。”

    “猫?”她很困惑:“是什么样的猫?”

    “黑色的,还不到两个月。”顾君酌回想南山的样子,“大概四点左右跑出来的,你有没有见过它?”

    “有点太笼统了,有没有照片呢,顾先生?”前台有点尴尬。

    “有的。”顾君酌伸手掏手机, 摸了空, 他顿了一下,手机忘在茶几上了。

    钥匙也没有带。

    前台睁着眼睛,等他拿出手机。

    顾君酌放下手:“抱歉, 没有照片。”

    前台有些失望,她本想用照片当借口加个微信呢,不过很快她又挂上得体的微笑:“没关系的,您的小猫很有特色,一只黑色的两个月小猫,我记住了,如果见到的话,我会通知您的。”

    顾君酌点点头:“麻烦了,我去外面找找。”

    前台帮他按开门:“好的,我这边通知监控室帮您留意。”

    顾君酌点头,刚走出大厅,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高温扭曲了空气,他闭了闭眼适应突变的环境。

    小区绿化很好,走在中庭像是走在森林公园之中,来到树荫下,独属于绿植的清香扑面而来。

    正是饭后散步的时间,三三两两的行人结伴散步,间或走过抱猫遛狗的小情侣。

    顾君酌盯着女孩怀里的大白猫看,女孩被他看得浑身难受,男孩瞪他一眼,顾君酌回过神,勉强拉拉嘴角:“抱歉。”

    他道歉了,女孩反而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她看的出来,顾君酌只是在看她的猫,她试探性地往前伸伸胳膊:“你要摸吗?”

    顾君酌愣了一下,大白猫瞪着两颗浑圆的玻璃眼珠,一眨不眨地看他,缩在女孩怀里,脖子都不见了。

    他被逗笑了,想到南山,终究还是点点头:“不了,谢谢,我来找我的猫。”他举起左手上的饭盆给她们看。

    女孩看上去很愧疚了,恨不得按着男孩的头让他道歉:“啊,你的猫丢了,长什么样啊,我们可以帮忙。”

    男孩愤愤不平地看着他,眼珠子都快出来了,顾君酌谢过她的好意,接着沿着中庭轻声呼唤南山的名字。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顾君酌坐在休息椅上,南山的饭盆放在旁边,他垂着双手,风吹过他的碎发,眼神没有焦点。

    一声狗叫从远处传来,有人声在林后响起,有人来了。顾君酌站起身,往无人的小道走去,那里是一处墙角,小道的终点。

    顾君酌放下南山的饭碗,拆开一袋散装猫粮放在里面,他怕南山找不到吃的,会饿。

    捏着包装袋站起来,顾君酌转过身,一股巨力狠狠砸在肚子上。

    这一拳实在是太重,他又没有防备,承受了这一拳十成十的力道。

    整个人重重撞上路边栅栏,空空如也的胃部猛烈抽搐,急剧收缩。

    “唔…”顾君酌捂着肚子,扶着栅栏不让自己跌到地上,他想吐,额角青筋猛跳,眼前一片一片的黑暗冲击他的大脑。

    一人冲上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紧接着膝盖压上他的肚子。内脏快要被砸碎,顾君酌弓起肚子,头晕目眩中看清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周,文,斌…”

    周文斌一改中午的无赖样,凶狠的模样不像面对自己的儿子,倒像是面对仇人。

    他咬牙切齿道:“妈|的,小畜生,我是你爹,他|妈的,你敢报警抓我,我不就是跟你要点钱,你就要把老子送进去。早知道当初就该直接射墙上,艹你|妈的。”

    他说的相当不堪,顾君酌眼睛通红一片,也不知是窒息造成的,还是愤怒引起的。

    顾君酌抬起一脚踢在周文斌头上,把他踢倒在地,没了桎梏,顾君酌猛地起身扑到周文斌身上,冲着他的脸狠狠砸了一拳,隐忍一天的怒火冲天而起,发泄似地大吼:“你他|妈混蛋!”

    一边说一边砸在周文斌脸上,他实在是忍了很长时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忍,又在忍些什么。

    自从见到周文斌,他就像被一团粘腻的乌云笼罩,不致命却沉闷地压在他的头上。

    之前有卫景星,后来有顾锦城,有关心他的人陪在身边,乌云仅仅只是盘旋在上空,却也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等待下落那一刻。

    现在,乌云终于全面笼罩了他。

    周文斌脸上都是血,顾君酌揪住他的领子,凌空把他拔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出现!我都不需要你了,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他抓着周文斌的衣领,咬牙看着这个他曾经幻想过的人,这么狼狈、这么卑劣、这么贪婪,没有一丝亲情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有一瞬间热了眼眶,声音都颤抖了:“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为什么是这样的…”

    他想到了顾枫,又想到了顾锦城,他们父子俩是那么地相似,脾气、秉性、能力…

    他一点也不像他们,顾锦城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他却总是顾念情分;顾锦城能够游刃有余地逢场作戏,他却总是把情绪喜恶放在脸上。

    他怎么那么不像顾枫,那他像谁呢,眼睛下移,顾君酌突然有些惶恐,他会像周文斌吗?

    看着周文斌满脸鲜血的样子,顾君酌猛地站了起来,他不是没有把对手打到鲜血满面、神志不清过,只是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让他害怕。

    他向后退去,一点点摸上身后的树干,手上的实体让他有了一些安全感。

    周文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骂骂咧咧地清醒过来。

    顾君酌转身跑出了这片小树林。顾锦城以前总担心他会在公共场合翻脸揍人,他每次都会反驳自己没有暴力倾向。

    他看向自己的手,上面有点点血斑,哥,他想:我,我会任性地攻击所有看不惯的人吗?你这样看我的吗?

    中庭下树影斑驳,顾君酌扶着树干踉踉跄跄,空空的胃部不是时候地灼烧起来,分不清是饥饿的叫嚣,还是疼痛的哀嚎。

    他捂着肚子往前走,流水潺潺,他已经走出了林荫小道,走到横穿整个水云榭小河边。

    这是一条引进来的护城河,通过深埋地下的抽水机模拟活水的流动。

    顾君酌很喜欢这条清澈见底的小河,物业养了很多小鱼在里面,五颜六色的,游动起来的时候很是可爱。

    每天都有很多小孩子拿着多种多样的水枪在小桥上打水仗,顾君酌甚至产生过下去嬉戏的冲动。

    在被周文斌推下去之前,他从没想过这条看上去浅浅的小河居然那么深,一下子就把他淹没了。

    周文斌捂着流血的额头站在岸边,像是索命的恶鬼:“你去死吧!”

    他发了狠也跟着跳进河里:“我是你爹!我跟你要钱是天经地义!你那么有钱,不给我那你就去死吧!”

    周文斌水性很好,在水下也能睁开眼睛,他抱着顾君酌的腰往水底沉去,又在他窒息之前带着他游上水面:“给不给钱!给不给钱!”

    顾君酌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咬牙道:“做梦!”

    周文斌拉着他又一次进入水底,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周文斌抱着他哭:“儿子,爸也不想这样,爸欠了高利贷,我要是还不上他们就要我的命,你怎么忍心看着你亲爹去死,啊?”

    顾君酌奋力推开他:“滚开,你不是我爹。”

    没了桎梏,顾君酌转身向岸边游去。

    周文斌看着远去的顾君酌,仿佛看到高利贷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能让他走,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顺手从身下捞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

    头上剧痛传来的时候,顾君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又是这个地方?

    张印砸一次,现在他亲爹又砸一次,他这块额头是不是特别欠砸啊。

    这是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身体逐渐下沉,河水真的很深,冰冷刺骨。

    空气渐渐稀薄,景象渐渐同小时候的画面重合。

    只是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来救他,肺部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肺泡失去氧气,他甚至听到了充血破裂的声音。

    朦胧中,平静的水面被人破开。

    胳膊被捉住,唇上一软,久违的空气进入身体,顾君酌本能地抱住眼前人,拼命地吮吸救命的氧气。

    来人一边渡气,一边拉着他往上游去,水面“哗啦”一声,他终于又暴露在空气中。

    岸边传来喧哗声,顾君酌眼睛吓人地通红,过分的充血让他眼前模糊一片。

    晕过去之前,他想,我再一次没有看见你救我的样子,但我知道是你,哥哥。

    他依靠在顾锦城的身前,意识陷入混沌的黑暗。

    第45章 休息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过……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过, 打在病床上。

    顾君酌皱眉,动了动眼睛醒了过来。

    “啊…”头痛欲裂, 他想抬起手揉揉太阳穴,没能抬起来,有人正握着他的手。

    顾君酌侧身看去,顾锦城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抓着他的手。

    听到动静,顾锦城睁开眼睛,眼里满是红血丝,他他站起来坐到床边:“怎么样?”

    顾君酌摇摇头:“头痛。”

    顾锦城按响电铃, 护士推门进来。他站到一边给护士让位:“他还是头疼, 有什么影响吗?”

    护士给顾君酌做了个粗略的全身检查:“还好, 头痛是正常现象, 现在只是需要静养。”

    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护士起身出门。

    送走护士,回到病床边, 顾君酌拉拉他的衣袖:“哥,陪我再睡会儿吧。”

    顾锦城看看病床,虽然已经是医院最好的房间了,但是想挤下两个成年男性还是过于勉强了。

    揉揉顾君酌的头,“我去睡沙发。”

    顾君酌拽着他的衣服不松开,顾锦城没有办法:“你身体不舒服,挤在一起我怕你会难受。”

    仍旧不放开, 顾锦城无奈:“好吧, 如果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脱掉鞋袜躺在他身边,感受到熟悉的体温,顾君酌安心了。

    闭上眼睛窝到顾锦城怀里, 动动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着了。

    看着怀里的人,顾锦城伸出手轻触他头上的纱布,又是这个地方,上次的伤口才刚刚愈合,还呈现着新生的白色,就又受到了重创。

    幸好周文斌是在水里的时候扔出的石头,漂浮的身体没有着力点,顾君酌只是破了点皮。

    顾锦城侧着身体贴在他头上,蹭蹭他的头发。握着顾君酌的手十指相扣,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卫景星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两具身体紧紧依偎,顾君酌半张脸埋在顾锦城身前,呼吸平稳。

    这两天卫景星一直在收集周文斌的资料,那天晚上见到的疑似顾君酌亲生父亲的人,他一直心神不宁。

    任谁都能看出来周文斌来者不善,不是冲着钱,就是冲着人。

    为了钱还好说,如果是为了人,卫景星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可还没等他完全掌握周文斌的信息,就听到了顾君酌出事消息。

    慌忙赶到医院,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隔着玻璃,看着紧紧相依的两人,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产生荒谬的想法。

    他甩甩头,轻轻推开门。

    顾锦城睡得并不沉,门边传来响动,有人进来了,以为是护士来查房,睁开眼睛,发现是卫景星。

    卫景星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起来,不要打扰到顾君酌休息。

    看见是他,顾锦城本来也没想起,他刚刚起身的动作已经让顾君酌微微蹙眉。

    手指抚上眉心,轻轻按压,轻柔哄道:“没事,睡吧。”

    眉心舒展,顾锦城又躺回原来的位置,只是这次没有再闭上眼睛,而是专注地看着顾君酌的侧脸,仿佛卫景星不存在。

    卫景星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君酌,和游轮那天一样,受了伤,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

    不同的是,没有再蹙起眉头,好像在睡梦中也不安稳。

    是因为顾锦城在身边吗?

    卫景星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顾锦城的手搭在顾君酌身上,可他看得清楚,进门的时候,他们的五指分明扣在一起。

    眼睛在床上两人的脸上来回扫动,任谁看见他们都不会觉得他们是兄弟。

    上位者姿态在顾锦城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连抱着顾君酌的姿势都尽显掌控欲。

    顾君酌凌厉,醒着的时候生机勃勃,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小豹子,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

    可这头小豹子现在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额头上粘着纱布,被人圈在怀里。

    病房里三个人,却愣是静得出奇,除了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因此,护士推门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吱呀”一声,卫景星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知道是护士来查房,听见有人推门,也没转头。

    顾锦城猛然睁开眼睛,护士被他吓了一跳。

    “…查房。”

    顾锦城点点头,起身坐起,别扭的姿势让他的手臂酸麻胀痛,半边身子都没了感觉。

    他捂着胳膊艰难地坐起来,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转过头去,顾君酌已经醒了,眼睛弯弯的,已经看他好一会儿了。

    “君酌哥。”

    顾君酌惊了一下,转过身去,“景星?”

    护士掀开被子量血压,顾君酌放松身体。

    卫景星站在护士身后,等着他检查身体。

    “喉咙怎么样?”护士问。

    “胀痛。”

    拿出手电筒照他的口腔,“不用太担心,没什么大问题,河水进了肺部,疼痛是正常的,慢慢养着就好了。”

    护士收拾东西离开,卫景星拖着椅子坐到他旁边,想要摸摸他头上的纱布:“君酌哥。”

    顾君酌偏头躲开:“你怎么来了?”

    手指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放下来:“我听说你受伤了。”

    “听说?”顾君酌愣了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你听谁说的?”

    顾锦城不会到处宣扬,卫景星从哪知道的?

    卫景星有点纠结,犹豫一下:“有人拍视频发到了网上。”

    嗡地一下,顾君酌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视频?!”

    卫景星连忙安抚他:“没事,没事的,君酌哥,已经没有了,所有的视频都没有了。”

    看见视频的第一时间,卫景星就联系黑客全网删除,并通过ip地址找到视频发布人,雇佣混混上门威胁删除视频。

    顾锦城看他一眼,发现视频流传的第一时间他就着手处理,却发现已经被人先一步解决,看来就是卫景星做的。

    扶着顾君酌靠在床头,顾锦城坐在他旁边。

    顾君酌闭了闭眼,镇定下来:“我想看看那个视频。”

    卫景星犹豫了一下。

    “我知道你还有。”顾君酌道。

    他确实还有,并且打算作为起诉周文斌的证据。

    顾君酌坚持要看,卫景星无法,掏出手机递给他。

    带着杂音的嘈杂人声在病房中响起。顾君酌沉默地看着周文斌发狠的表情。

    好像他是他的仇人,而不是二十多年才见到的…儿子。

    视频很短,很快就放完了,顾君酌捏着手机迟迟未动。

    顾锦城觑着他的脸色,小心地抽出从他手中抽出手机。

    顾君酌没什么反应。

    卫景星接过手机,身体前倾一手搭在顾君酌的腿上,担忧地看着他:“君酌哥。”

    顾君酌机械地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清醒过来,“周文斌呢?”声音透出带着疼痛的沙哑。

    顾锦城道:“在警局。”

    他和顾君酌离开之后不久,警局里抓进来一批打群架的混混,吵吵嚷嚷,你一言我一语,弄得警局像是菜市场。

    周文斌也跟着嚷嚷,他犯什么罪了?凭什么被关在这里?

    警察被他吵得头疼,他也确实没犯事,不过就是调解的时候狮子大开口罢了。

    忙着处理混混们,周文斌又确实没有审问的必要,就放他离开了。

    顾锦城整理周文斌犯罪证据的时候,没想到他已经离开了警局,双方就这么错过了。

    顾君酌就遭了殃。

    听说周文斌已经离开了,顾锦城心里一突,连忙往回赶,就正正撞上惨烈的场面。

    周文斌自不必说,被他一拳打晕过去,送上了警车。

    顾念着顾君酌的身体,他还没有去警察局配合做笔录。

    他心里发了狠,这次周文斌必须得给他把牢底坐穿,不,是得枪毙。

    只有他死了,顾君酌才能安心下来。

    顾君酌看不到他的脸色,还以为顾锦城在担心,反过来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我不在乎,哥,他和我没关系,他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我不会谅解的。”

    顾锦城抬头,摸摸他的脸,顾君酌没动,卫景星看着他们,又看看自己的手指,偏过头去。

    “咚咚”

    门被敲响,几人转头看去,护士领着警察站在门外。

    警察:“听说你醒了,身体好些了吗?”

    顾君酌扯出一个笑,点点头:“好多了。”

    警察是来做笔录的,顾君酌的嗓子不舒服,没说几句就开始咳嗽。

    顾及着他的身体,挑了几个关键的问题讯问,接着叫上家属去外间讯问。

    顾锦城跟着他们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顾君酌和卫景星。

    卫景星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等下我去买点蜂蜜。”

    顾君酌点点头,捧起水杯小口小口慢啄。

    卫景星盯着他一眨不眨,感受到他的视线,顾君酌疑惑地放下书杯。?

    卫景星垂下眼睛。

    顾君酌:“有事要说?”

    卫景星搓搓手,“君酌哥,你和顾总的关系一直这么好吗?”

    顾君酌皱了一下眉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卫景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从他屡次阻止许攸就能看出来。

    “你不是很清楚吗?”顾君酌淡淡道。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他很清楚卫景星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富贵人家养出来的矜贵。

    和顾锦城一模一样,他怎么会不先搜集他的一切资料呢。

    卫景星低头笑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我才不知道。”

    顾君酌居然听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知道他和顾锦城的关系是不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为什么这样好。

    顾君酌扯了扯嘴角:“和我哥哥的关系好,不好吗?”

    卫景星抬起头:“好到可以接吻吗?”

    顾君酌猛然转头看他。

    第46章 逼问 卫景星双手交错放在膝上……

    卫景星双手交错放在膝上, 抬头定定地看着顾君酌。

    “你在说什么?”顾君酌艰难地道。

    卫景星起身走到床边,双手撑在他的两侧, 迫使他向后仰去。

    顾君酌不喜欢这个姿势,这让他感觉被人困在怀里:“起来。”

    卫景星没动,一字一句道,“我看到了。”

    推不开他,顾君酌放弃地把自己砸到床头上,卫景星看了一眼,床头是软的。

    顾君酌没什么好气:“你看到什么了?”

    卫景星:“有个视频的角度可以看到水下。”

    心里打了个突,唇上奇特的触感重新涌现, 顾君酌下意识摸了一下嘴唇。

    卫景星视线跟着他的手向下看去, 顾君酌的唇色偏淡, 并不如何艳红, 反倒很衬他的肤色,看上去莹润饱满。

    身上身影向下压来,顾君酌猛然回神, 抵住卫景星。

    “拍到了又怎么样?没有氧气我就要死了!”顾君酌猛地推了他一把。

    用的力气很大,刚拔出针头的伤口溢出了血,卫景星一把捉住他的手,从抽屉里掏出棉签擦拭。

    手被另一个男人握在手里的感觉很奇怪,顾君酌想抽回来,没抽动。

    卫景星:“别动,流血了。”

    顾君酌:“卫景星,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男的, 那是我哥哥。”

    卫景星专注处理他手上的伤口,确认没有再流血,妥帖地粘上创可贴, 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

    “不是亲哥哥。”他说。

    一股无名火猛然从心底蹿出来,“是,我知道不是,不用你们每个人都来提醒我。”

    “我没有亲人,我是顾枫的绿帽子,亲爹还是个人渣,这些都不需要你来提醒。”

    他情绪有点失控:“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嘲讽我?”

    卫景星静静地看着他:“你很依赖顾锦城。”

    顾君酌陡然无力,捂住眼睛,他觉得跟这个外国佬说不通。

    卫景星仍然不依不饶:“他是你的底气。”

    顾君酌放下手,相当不解他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跟他掰扯:“对,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卫景星:“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为什么你会这么依赖他。”

    顾君酌被气笑了:“你又不是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关系不好?”

    卫景星点点头:“也对。道听途说比不得眼见为实。”

    “你少在这拽成语,才学几天汉语?”顾君酌相当嫌弃他文邹邹的说话方式,请的什么汉语老师!

    卫景星现在已经不会因为他的话自我怀疑:“我又没用错。”

    顾君酌被他噎了一下:“啧。”

    卫景星退开身体放开他,又扔出一个炸弹:“你喜欢他吗?”

    “什…”顾君酌失笑:“景星,他是我哥哥,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我哥哥。”

    “可是他喜欢你。”卫景星平静地道,“我看得出来。”

    这句话不亚于一道惊雷,劈得顾君酌目瞪口呆。

    卫景星:“他抱着你样子,就是我想抱着你的样子。”

    顾君酌回过神来,深深喘了口气:“不可能,你再胡说,我就…”

    “就怎样?”卫景星并不怕他。

    能怎样!他又起不了身不了!

    卫景星接着说:“君酌哥,平常的兄弟不是这样相处的,你不觉得你们肢体接触太多了吗。”

    第47章 卿卿 肢体接触太多了? ……

    肢体接触太多了?

    顾君酌愣了一下。

    他和顾锦城的肢体接触很多吗?

    他只是和顾锦城睡在一张床上, 难过的时候希望能被他抱着安慰,喜欢他的味道环绕在自己周围……

    ……

    顾君酌自顾自地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卫景星对他说了两遍,他才听清卫景星说了什么。

    “君酌哥,正常兄弟不是这样相处的。”

    回过神来,顾君酌下意识地问道:“应该怎么相处?”

    “巴不得对方原地去世,恨不得一早醒来就听到对方的讣告。”卫景星很认真地说。

    顾君酌无语:“你这个更不是正常兄弟的相处方式好吗!”

    卫景星歪头:“至少我们不会亲吻对方。”

    怎么又绕回来了!

    “我们没有亲,渡气,渡气你懂吗!”隐去心里的一丝慌乱,顾君酌没好气地摊手砸腿。

    “可是你们睡觉的时候还会十指相扣。”卫景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们什么时候十指相扣了?”从卫景星进来之后, 顾君酌感觉自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卫景星掏出手机, 顾君酌简直怕了这个动作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 那么喜欢拍、拍、拍!

    一张照片突兀地杵到他的眼前,照片是隔着玻璃拍的,窗户很干净, 非常清晰地映出床上紧紧相拥的两人。

    准确来讲,是他被顾锦城环顾在怀里,如果不是地点不对、人物不对,看上去真像是清晨未醒、相拥而眠的一对情侣。

    顾君酌猛地后仰,视线从照片上移开,他想重新找个聚焦点,却都失败了, 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照片上的氛围实在是太平凡、太普通了。

    可就是平凡、普通才不对!

    为什么已经自然到了这种地步, 他甚至能在顾锦城五指相扣的力道中沉沉睡去。

    摊开被顾锦城紧紧握住的那只手,他居然觉得安心。

    甚至,还想要被抓住。

    想到这里, 顾君酌猛地握紧拳头,五指没有分开,让他心安不少。

    卫景星一直关注着他,“君酌哥,你并不讨厌,对吗?”

    顾君酌艰难地道:“讨厌什么?”

    “接触同性。”

    顾君酌抬起头。

    纱布遮盖他的眉眼,减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冽,迷茫的表情甚至显现出从没有过的柔软。

    鬼迷心窍地,卫景星伸出手指,摸上他的唇。

    顾君酌后撤身子,躲开他的手指,皱起眉头:“景星,我不喜欢!”

    手指没有从他眼前拿开,可也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顾君酌轻轻推开卫景星的手,“我不喜欢你碰我的嘴唇。”

    卫景星垂下眼睛,试图勾起一个笑,却失败了:“我是不是不应该坦白,如果你不知道我的心意,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自然地相处。”

    “不会。”顾君酌斩钉截铁。

    卫景星愣了一下。

    “我不是因为你的性向拒绝,景星,那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喜欢被触碰。”顾君酌不想他误会。

    可卫景星问了他另一个问题,顾君酌却愣在当场。

    卫景星问:“那,如果刚才是顾锦城呢,你会让他碰吗?”

    如果是顾锦城……

    顾君酌忽然有些慌乱地发现,如果是顾锦城伸出手来想要触碰他的嘴唇,他竟然一点抵触的情绪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顾锦城是他的哥哥?

    可是,哥哥就可以被允许做这样的动作吗?

    “君酌哥”卫景星喊了他一声。

    顾君酌回过神,“什么?”

    “你要小心顾锦城。”卫景星道。

    顾君酌被他气笑了:“我为什么要小心他,就因为他在水下给我渡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最后的语气可以说是严厉了。

    顾锦城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卫景星神色变得地有些难过,声音带了一点委屈的乞求:“君酌哥,如果你想要个男朋友,可不可以是我?”

    顾君酌看着他明亮的眼睛,良久,叹了口气轻声道:“景星……”

    卫景星突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前:“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只要批准我成为男朋友的那天,告诉我就可以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顾君酌张张口,想喊住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毕竟叫住了人,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手无意识地抚上嘴唇,顾君酌有些神经质地掐住下唇不放开,微微的刺痛感传到大脑神经。

    顾锦城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没看见不速之客,顾锦城随意问了一句:“卫景星呢?”

    却没想到简单四个字会引起顾君酌这么大的反应。

    听到声音,顾君酌猛地放下手,忘了手中还掐着自己的下唇,坚硬的指甲从柔软的唇上划过,尖锐的刺痛瞬间冲击大脑。

    “嘶……”顾君酌捂住嘴。

    顾锦城快步走过来拿下他的手,扳住他的下巴左右查看:“这是怎么了?”

    手和下巴都被人钳制,却没有挣脱的想法,顾君酌任由顾锦城打量。

    确定没有划伤,顾锦城放下手,“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

    顾君酌抿抿唇,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哥,南山不见了。”

    话题突然拐到南山身上,顾锦城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家里到处都找不到,我想它应该是趁着开门的时候溜出去了。”

    顾锦城这才明白他走的时候顾君酌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怎么回来人就在楼下水池了,还差点淹死自己,原来是出来找猫。

    被气笑了,顾锦城掐住他的脸,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没有,南山没有溜出去,我很确定。”

    顺着他的力道抬头,顾君酌道:“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当然是因为家里有监控,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只要不让顾君酌知道卧室和浴室的就好。

    知道家里有监控,顾君酌睁了下眼睛,“是吗?我不知道。”

    “南山在家里吗?”

    顾锦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只调皮的小黑猫一直缩在健身房衣柜的上面。

    听到南山没有丢,顾君酌松了口气。

    顾锦城气急,他看着顾君酌这一身的狼狈,咬牙道:“就为了只猫……”

    “不是猫的事。”顾君酌打断他,“哥,拿不到钱,周文斌不会死心,早晚会有这么一次。”

    顾锦城当然知道,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取出那个人渣的犯罪证据,就是为了在意外发生之前截断顾君酌受伤的所有可能。

    谁知道阴差阳错,反而让人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后悔裹挟着心疼涌上顾锦城的心头,如果他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家里陪着顾君酌,那……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摸上他的眉角,他才发现自己的表情非常不好。

    松懈神经,任凭顾君酌轻轻抚开他的眉心。

    熟悉而贪恋的味道萦绕鼻尖,顾锦城闭上眼睛,享受这不可多得的时刻。

    眉心动作的手指停住,顾锦城困惑地睁开眼,熟悉的眼眸直直撞进眼中。

    顾锦城抓上他的手指没有推开,也没有放开,他意识到顾君酌有话想说。

    顾君酌蜷了蜷手指,他道:“你喜欢我吗?哥哥。”

    顾锦城怔住。

    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可他很快发现,出毛病的不仅仅只有耳朵,他听见自己不成句子地道:“什,你说什,什么?”

    如他所愿,顾君酌一字一句地道:“顾锦城,你喜欢我吗?”

    轰隆!

    如果情绪有实体,顾锦城已经被劈得渣都不剩。

    喉咙上下动了一下,这次不要说断断续续的句子了,他已经连口都张不开。

    要说什么呢。

    喜欢,当然喜欢。

    日思夜想地喜欢。

    疯魔般地喜欢,喜欢到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喜欢到恨不得打造一方囚笼,把人关在里面,只有自己能看见。

    这些荒唐又危险的想法怎么能让他知道。

    明明已经计划周全,他会像一条涓涓细流融入顾君酌的生活,等顾君酌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他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应该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时浮出水面。

    牙齿被他咬得“咯咯”响:“我……”

    顾君酌闭上眼,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已经明白了。

    奇怪地,没有抵触、没有厌恶,更没有想要远离。

    他竟然不想要远离。

    手指抽搐了一下。

    看他闭上的双眼,顾锦城心跳漏了一拍,再怎么运筹帷幄,也会有软肋,也会有死穴。

    顾君酌就是他的死穴,以往施展的所有手段在此刻全部失效,顾锦城甚至搜刮不出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他甚至想到了城郊的别墅,别墅有间的地下室,已经准备很多年了……

    抬起右手,摸上眼前人的脖颈,轻轻地摩挲,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顾锦城手上的力气逐渐增大,后颈已经开始发热,顾君酌睁开眼睛:“要亲吗?”

    后颈的手突然停住。

    顾锦城好像单方面切断了接受信号的神经。

    顾君酌叹了口气闭上眼迎了上去。

    嘴唇相触的感觉很平常,上下摩挲时和皮肤的触碰没有差别。

    顾君酌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没有经验的缘故,要不就是唇瓣太过清爽。

    想到这里,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被人恶狠狠地扣住后脑勺,双唇狠狠碾了上去。

    骇人的力道仿佛要把他吞吃入腹。

    唇齿被突破,舌尖被迫陷入追逐战,一朝落败,被狠狠纠缠。

    奇怪的感觉在脑海中炸开。

    “唔……”

    太夸张了,太超过了……

    穿过发丝的手如同火钳一般,滚烫、不容他拒绝。

    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火热之中,上身被人死死地箍在怀里,上身紧紧贴在一片高温之上,勒紧的手臂带来一丝微弱痛感。

    他又一次感受到濒临节点的窒息。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因为坠落进令人绝望的严寒湖底。

    第48章 谈天 天刚蒙蒙亮,顾锦城侧躺……

    天刚蒙蒙亮, 顾锦城侧躺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熟睡的顾君酌。

    今天是顾君酌昨天出院第一天, 距离那个缠绵的吻也已经过去一周时间。

    自那之后,他们的相处没有发生改变,又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是昨天晚上回到家里的。顾君酌先一步进浴室,顾锦城心不在焉地站在灶台前。

    瓦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白色的水汽争先恐后地从气孔里喷涌出来,米粥的香气充斥整个厨房。

    “啪。”

    盖子被水汽顶得跳了一下,磕在罐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顾锦城回过神来,隔着毛巾捏住盖子展开, 白云一样的雾气升腾而起, 拿起放在一边的勺子搅拌, 搅出了更多热气。

    白粥被扬起又落下, “哗啦啦”地摔落在罐子里的白粥上。

    顾锦城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制止了这个虐待米粥的恶劣行径。

    带着水汽的茉莉香气从后面溢出来,顾君酌从他手里抽走汤勺, 放到一边。

    “米粥得罪你了?”

    他刚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还残留着热气,潮湿的头发撸到后面,掉落的几缕垂在眉间,自然又随性。

    顾锦城尽量自然地道:“是啊,你都已经洗完澡了,它还没煮好, 就是得罪我了。”

    顾君酌喉咙里发出轻轻一声笑。

    顾锦城也勾起嘴角, 下一秒嘴角就僵在脸上。

    顾君酌抱住了他,以一个非常自然的姿势。从后面环绕着他的身体,贴在他的背上, 头发贴在的他的脸颊上,香气更浓郁了。

    他们的上半身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贴切点说,顾君酌正趴在他的背上,放松的姿态使得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顾锦城的身上。

    沉甸甸的。

    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姿势,或者说,是情侣们惯常的姿势。

    后背被摸了摸,顾锦城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马上就好了。”

    顾君酌:“嗯。”

    “饿了?”连呼吸都放缓了,怕惊扰到背后的人,会失去这份贴在一起的温暖。

    顾君酌丝毫没有撤开的意思,他还有些不满意:“哥,你为什么这么紧绷?”

    身体陡然放松,放松之后顾锦城才感觉到他的两肩都因为用力微微泛酸。

    顾君酌一手仍然搂着他,腾出另一只手在他肩膀上捏来捏去,他的力气不小,没两下肩膀的不适就大大缓解。

    顾君酌漫不经心地捏着,不断眼中映衬出顾锦城的半边侧脸,他才发现顾锦城的耳朵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这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在他的观念里,顾锦城应该是干干净净,从里到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别说胎记什么的,就是流血之后的伤口,在他看来都不应该出现在顾锦城身上,他就应该是一个,一个什么呢?

    顾君酌想了想。

    应该是一个体面的上等人,没有纷繁复杂、任何可以成为累赘的东西,是一个恰到好处模板。

    模板,顾君酌恍然发现他对顾锦城的刻板印象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你才意识到?”顾锦城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顾君酌趴着没有动,两人的鼻尖所有其余地轻触又离开:“我说出来了?”

    顾锦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顾君酌伸出手指戳戳红痣。

    “这么好奇。”顾锦城问。

    顾君酌:“对啊,第一次见到呢。和看到你站在厨房里一样奇怪。”

    顾锦城失笑:“我在你眼里就是个npc吗,除了发布上班指令,没有其他的运行程序。”

    想了想,顾君酌竟然点了点头,“还真是,我想象不到你在其他场合的样子。”

    他突然好奇起来:“哥,你参加过学校的文艺表演吗。”

    顾锦城摇头:“没有。”

    “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

    “班级歌唱比赛大合唱也没参加过?”

    …

    顾锦城缓缓摇头:“没有。”

    顾君酌勾起嘴角,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像是逮到了他的把柄:“撒谎,肯定有!”

    米粥煮好了,顾锦城关火收拾灶台:“知道还问。”

    顾君酌兴致勃勃:“我要看。”

    顾锦城回头:“看什么?”

    “看你歌唱比赛的影像资料啊,肯定还留着吧。”顾君酌理所当然道。

    留着倒是留着,只是一次也没有打开看过,反倒是另一份影像资料,他常常打开回顾。

    顾君酌终于从他身上下来,背后猛地一空,突然造访的冷风就像他猛然失落的内心。

    捏住毛巾,顾君酌端着瓦罐放到餐桌上,顾锦城端着盘子跟在后面。

    掀开盖子,氤氲的热气升腾而起,南山闻到了香味,喵喵叫着冲过来。

    顾君酌伸出脚,把它扒拉到一边,低头威胁:“去吃你的猫粮。”

    南山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的衣服爬了上来,跳到桌子上,还没等逼近瓦罐,就被顾锦城一把捞起来。

    “喵,喵,喵!”

    顾锦城不为所动。

    顾君酌给两人盛好粥,顾锦城把南山放到猫笼里锁起来。

    看着坐下摘袖子上的猫毛的顾锦城,顾君酌突然福至心灵:“哥,你是不是知道我养过一只小黑猫?”

    不然,为什么恰好在同样的雨夜,带回来一只同样的小黑猫。

    原先他以为只是一个巧合,现在想来顾锦城是在为他弥补遗憾。

    顾锦城顿了一下,摘掉衣服上最后一根猫毛,点点头:“知道。”

    猜到是一回事,真的听他亲口承认又是另一种感觉。

    “从我刚把他带回来,你就知道吗?”

    顾锦城抬眼看他,点头:“知道。”

    顾君酌一窒,那只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已经死去的小猫重新浮现在眼前,他以为只有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只,很小、很小的小黑猫短暂地来过人间,又匆匆地离开了。

    “我也知道你把它埋到了家里后院。”

    顾君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所以,这是你反对白总翻新花园的真实理由吗?”

    白蓉有段时间迷上了铃兰,说什么都要把后院的花草全部铲掉改种铃兰。

    顾枫对此无所谓,白蓉原先已经联系好了花匠,约定了工期,没想到却遭到顾锦城的强烈反对。

    彼时顾锦城刚刚从大学放假回家,听说白蓉要翻新花园,坚决反对。

    白蓉拗不过他,改种铃兰的事最终不了了之。

    天知道,当时顾君酌有多感谢顾锦城突然的抽风。

    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他。

    突然知道了一件陈年旧事,顾君酌有短暂的失语,过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

    顾锦城轻轻搅拌碗里的白粥,垂眸看着晶莹剔透的米粒上下翻滚:“因为,”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对你有了非分之想。”

    顾君酌默默算了一下,白蓉突发奇想是在顾锦城大二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刚刚二十岁,而自己当时是…

    喉咙混动了一下:“哥,我那个时候才…你…”,他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顾锦城没什么表情地道:“所以我什么也没有做。”

    顾君酌噎了一下,确实,何止是什么都没做,他们家都快处成最亲近的陌生人了,鬼知道顾锦城有这种心思。

    “那,”顾君酌抿了抿唇,他有点紧张,“我小时候在张家落水那次,是不是你救的我。”

    虽然已经猜到是他,但还是希望能听到他亲口承认。更怕,不是他。

    好在,像是感受他的紧张,顾锦城笑了一下,向后倚在椅背上,点了点头:“嗯。”

    顾君酌不可自抑地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开心的弧度。

    “知道是我,这么开心?”

    “开心!”

    顾锦城被他带着也笑起来。

    南山两脚站立,扒在门上,不明白为什么它养的两个两脚兽在开心什么?

    仍旧在不间断的香气里,锲而不舍地挠门。

    顾君酌舒出一口气,脖颈后仰,在椅背上拉伸有些泛酸的肩颈:“为什么要否认?”

    那个时候他才刚刚八岁,很怕、又很想亲近他,以为是顾锦城救了他的时候,他其实是有点开心的。

    这点开心很快就被他毫不犹豫的否认冲散,这么多年,即使有过猜测,也不再奢望他的承认。

    他们都隐隐意识到,承认是一种和解的信号,而当时的他们甚至连说的明白的矛盾都没有,连和解都显得那么莫名其妙。

    一片阴影投射下来,顾锦城坐到他身边,“我很抵触,也很害怕。”

    顾君酌侧头看他。

    “抵触你的身份,小酌,你只比我小两岁。”

    而直到六岁,白蓉才知道了他的存在,歇斯底里的嘶吼和永远狼藉的房间,是顾锦城对顾君酌出现之后留下的唯一印象。

    只差两岁,顾锦城嘲讽地勾起嘴角,顾枫对得起谁?

    顾君酌:“那为什么会害怕?”

    手插进顾君酌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潮湿的发梢已经干透,只余淡淡的清香。

    顾君酌闭上眼睛,享受他的按摩。

    “小酌,你是我弟弟,也是白总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我发现我不仅不再抵触你,居然还渐渐喜欢你。你说,我该不该害怕。”

    顾君酌睁开眼睛,顾锦城的手仍然规矩地按压着他的头皮,带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

    后腰有电流蹿过,顾君酌单手抚上顾锦城的脸,缓缓靠近。

    从他的瞳孔中,顾锦城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唇瓣若即若离,顾君酌贴着他的唇道:“接吻之前要闭上眼睛,哥。”

    说完,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吻了上去。

    顾锦城一夜无眠,盯着顾君酌,睁着眼睛到天亮。

    此刻,心跳声无比清晰,规律的节点声中,顾锦城抱着肖想多年的珍宝,被巨大的满足感包裹着,心都沉沦了。

    第49章 约会 虽然一夜没睡,因为精神……

    虽然一夜没睡, 因为精神上的亢奋,倒不怎么疲惫。

    顾君酌甩着手上的水,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随手抽了一张卫生纸,边擦边到桌前坐下。

    顾锦程把豆浆放到他面前,“不再休息几天?批准你休假。”

    顾君酌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油条放进嘴里,油条炸的很酥,咬起来嘎吱嘎吱的,他眯起眼睛,早饭就应该吃这个, 一天下来才会有动力工作。

    咽下嘴里的东西, 顾君酌道:“不要, 我已经躺得够够的了。”

    其实早就没有什么事了, 顾锦程却硬按着他在医院里面待了一周的时间,这样伤情报告上的结果会不会更严重,也就能给周文斌定更大的罪。

    连着一周的时间, 顾顾锦城召集同舟的律师团队,给警方施压,坚决不同意调解,并且经过别人的手提交了周文斌过往的所有犯罪证据,即使他这次不吃枪子,也要让他把牢底坐穿,再也没有骚扰顾君酌的机会。

    出院之前, 所有的证据已经提交完毕, 周文斌没有翻身的可能,接下来就等一切尘埃落定。

    顾君酌无论如何不愿意再呆在家里,吃过早饭, 两人一同出门。

    他们现在住在顾锦城在水云榭的房子,上车之后,顾锦城俯身过来帮顾君着系好安全带。

    “哥,你的司机呢?”顾锦城低头看他,高长云没有受伤的时候,偶尔充当顾锦城的司机,现在现在高长云在家养伤,也不代表着顾锦城就要亲力亲为同舟,同舟又不是出不起一个司机的工资。

    扣好安全带,顾锦程没有急着起身,趴在他的身上笑了一下,“有外人在的话,我还怎么给自己谋福利?”?

    顾君酌歪了一下头,没听明白。

    顾锦城抬起身子亲了上去,顾君酌睁了一下眼睛,随即弯了眼角,顺从地放松身体,任由顾锦城打开他的牙关。

    左手环住他的身体,轻轻拍打,得到他的允许顾锦城吻得更深了。

    手插进他和安全头枕之间,扣住顾君酌的脑袋按向自己,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

    鼻尖蹭在他的脸颊上,软软的,甜甜的。

    太深了,顾君酌觉得下半脸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土匪霸道地登堂入室,肆意搜刮每一个地方。

    他想推开顾锦城,却被抓着手抵在胸前。

    我需要空气,顾君酌想,我不会成为接吻憋死第一人吧。

    “嗯…”

    他发出一点鼻音,试图让他知道他的难受,没想到听到他这一声,顾锦城反而吻的更加深入,甚至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整个身体都俯探过来。

    顾君酌猛地睁开眼睛推开他,朝下看了一眼。

    顾锦城喘着气,轻笑一声,明知故问:“怎么了?”

    想到刚才抵着自己的东西,顾君酌动动腮帮子,欲盖弥彰地整理衣服,跳过他的话,道:“快迟到了。”

    坐正身体,顾锦城没急着系安全带,吐出一口气,“不急。”

    没人说话,车里陷入沉默,顾锦城正在平复自己。

    想咬指关节,顾君酌想。

    这是他的习惯,思考或焦虑的时候喜欢叼着食指的指关节,不疼,但有助于思考。

    顾锦城睁开眼睛,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鼻尖:“走了。”

    到了公司,工作一如既往的忙碌。

    繁忙的上午很快结束,午餐过后,顾君酌躺在总经理休息室的床上,已经陷入了睡眠。

    顾锦城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轻轻脱掉外套,躺到旁边把人搂在怀里,很快,两道平缓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

    闹钟响起的时候,顾君酌花了三秒思考这是哪,他是谁。

    深度睡眠带来的舒适感,让他一时半会儿不想从床上起来。

    打了个哈欠,把头窝回顾锦城的怀里。

    头顶有人轻笑,胸腔微微颤动。

    “马上起。”虽然这样说,顾君酌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顾锦城摸摸他的头发,低头亲了一下:“再睡会儿?”

    反正是他自己的助理,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贴着胸膛头摇一摇。

    好吧。

    “那,起床?”五指插进眼前人的头发里轻轻按动。

    顾君酌被他按得差点又睡过去,顾锦城怎么那么喜欢他的头发?

    一仰头抵开他的手,顾君酌睁开眼睛,顾锦城没穿上衣,半裸着躺在他身边,明明有睡衣,偏偏什么都不穿。

    顾君酌伸手摸摸他的肚子,不像他成年累月地泡在拳馆打出来的肌肉,顾锦城是明显的健身房练出来的身材。

    别看比他大,爆发力差得远,不是没见过别人的肌肉,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细致地查看。

    随着手指下移,手下肌肉抖动两下。

    顾锦城抓住他的手,“别动了。”

    感觉到了一丝危险,顾君酌听话地停下作恶的手。

    “晚上去看电影?”在顾锦城看来,他们已经确立了关系,就要像寻常情侣一样,做情侣应该做的事。

    “电影?”话题触及到顾君酌的盲区,天知道,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电影院的大门朝哪开,脑子里根本没有看电影的意识。

    还挺新奇。

    “好啊。”有点期待。

    为了这点隐秘的期待,下班时间一到,两人准点踏出同舟,完全忽视秘书办小姐们幽怨的眼神。

    两人都没有看电影的经验,走到电影院门口才知道电影是有排场的,并不是想看什么就能看的。

    “早知道租一个影厅好了。”看着完全不知所谓的在映电影,顾君酌小声嘟囔。

    顾锦城一张张查看电影介绍,头也不抬:“那和我们在家里看光刻有什么区别?”

    “也是。”顾君酌想了想。

    暑期档电影多以儿童向为主,排除掉动画片,就只剩下一部青春疼痛片,一部恐怖片,一部外国片。

    像展开扑克一样,对着顾君酌展开电影介绍卡片:“选一个。”顾锦城道。

    老实讲,哪个都没兴趣,他只是对看电影这件事本身有兴趣,盲抽一张。

    恐怖片。

    行吧,之前不会无聊。

    然后他就差点无聊到原地睡过去。

    男主角的自大,女主角的愚蠢,看得他心里火冒三丈,担心影响到其他观众,顾君酌咬牙用气声道:“什么破剧本。”

    顾锦城在一边点点他,示意他看看四周。

    视线从屏幕上移开,顾君酌登时无语,影厅总共六个人,除了他俩另外四个已经抱着啃上了。

    顾锦城揶揄地看着他,小声道:“看来,是我们应该理解错了看电影的意思。”

    顾君酌一言难尽欸看着他。

    顾锦城失笑:“走吗?”

    叹了口气,顾君酌悄悄起身,顾锦城跟在他后面离开。

    推开影厅的门,灯光打在身上,顾君酌呼出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看电影这种事不适合他们,看来情侣必做约会攻略并不适用于所有情侣。

    顾君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哥,你知道我打拳?”

    他打拳不是为了挣钱,最开始只是想有一个发泄的渠道,接触久了才一点点爱上这项运动。

    他从没跟家里人说过,只有秦羽知道。

    顾锦城痛快承认:“知道。”

    “怎么知道的?”他实在是很好奇。

    “这很难吗?”顾锦城反问,“小酌,你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只要你出现我的视线里,就会吸引我全部的注意力。”

    “我不仅知道你在打拳,我还知道你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顾锦城说得稀松平常,完全不顾顾君酌听得有多惊讶。

    “每一处,你都知道?”

    顾锦城笑了一下,点点他他的太阳穴,“这里是你身上受过最严重的伤。”

    抬手摸摸顾锦城点的地方。

    那里曾经被人重重击打过过,当时顾君酌已经小有名气,拳场老板为了赌金,捏造对手信息,顾君酌直接对上比他重几倍的外国佬。

    他从没在拳场上吃过那么大的亏,偏巧,当时白蓉正打算铲除后院所有花草,顾君酌已经憋了好几天的气,如果是以前,顾君酌发现拳场搞猫腻,早就暂停比赛下场。

    那天就是不下场,太阳穴被击中的瞬间,眼球都快要炸掉。

    情绪积压到了极点,顾君酌彻底爆发极限反杀,差点将美国佬打死在擂台上。

    那次之后,顾君酌就离开了那家拳场,来到了现在的地方,他的名气也在那次彻底打响,以阿九的名声成为头牌。

    这些陈年往事,随着顾锦城的话,再一次浮现眼前。顾君酌没想到,原来那么多年的事情,顾锦城都记得一清二楚。

    “很疼吧。”顾锦城道。

    确实是很疼的,从来没有那么疼过。

    从回忆里抽离,顾君酌道:“很疼,疼的以为我会傻掉。”他笑了一下:“不过那个拳场老板也没有落下好处,输了所有的资金不说,在我走后不久,地盘被警察查处了。”

    他突然福至心灵,转头看着顾锦城:“哥,拳场被查是不是你的手笔?”

    摸了一下他的太阳穴,顾锦城点点头:“他应该庆幸我只是通知了警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硬要说应该叫做欣喜,那次之后,顾君酌很长一段时间,晚上睡觉都会头疼惊醒,乍一听闻老板被抓的消息,头痛顿时舒缓不少。

    没想到又是顾锦程做的。

    好像有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流转,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顾君酌欣然邀请:“要不要看我打拳?”

    还是去做适合他们约会的事吧。

    第50章 静谧 打拳当然是没有实现的,……

    打拳当然是没有实现的, 并不是顾锦城认为拳场不适合约会,而是顾君酌刚刚从医院出来, 实在是不适合再做危险运动。

    两个感情方面纯空白的工作狂,头一次在某件事情上犯了难,遇事不决先吃饭,吃饭比约会好选。

    还是鲁宴,顾君酌对中餐情有独钟。等餐间隙,服务员敲门送上一本介绍书。

    “今天广场有魔术表演,餐厅特意聘请乐天魔术团作为新老顾客的福利。二位如果有兴趣可以在餐后移步餐厅天台,或到现场观看。”

    服务员指了指窗外, 大广场上立起了巨型横幅, 打扮奇特的魔术团成员做出夸张又搞笑的表情, 外围已经围了不少观众。

    打瞌睡送枕头, 送上门的消遣,哪有不去的道理。

    服务员送上两个手环,有了手环代表餐厅的客人, 可以近距离现场观看,前排安置了座位。

    刚吃到一半,表演就开始了,轻巧且有节奏的音乐响起来,他们选的位置刚刚好,落地窗正对着广场,舞台尽收眼底。

    顾君酌端着乳白色的鱼汤小口喝着, 乐天魔术团一共五人, 最大的不超过二十七岁,成员年轻,表演内容总是很新颖, 再加上长得还行,有一大批狂热的粉丝。

    鲁宴请他们来为客人表演,确实很有诚意。

    广场上观众的欢呼声盖过了音响,魔术团上台了。

    顾锦城坐到顾君酌身边,手搭在他后面。

    身体后靠,胳膊充当枕头压在上面,手里的小碗被人拿了过去。

    顾锦城一口喝完他的鱼汤:“端着不喝,都凉了。”

    顾君酌不置可否,抬起胳膊和顾锦城的并在一起,都压在脑袋下面。

    隔得太远,看不到真人,好在大屏很清晰,没让餐厅里的观众漏下一个细节。

    广场上设置了点心台,任凭顾客自取,间或有服务员穿走过提供酒水。

    坐在楼上看还是少了些味道,念头刚刚兴起,顾锦城开口道:“现场看看?”

    该说心有灵犀吗,顾君酌勾唇一笑,欣然点头。

    拉开他的衣袖,纸做的手环绕着顾君酌的手腕缠了两圈。

    手腕很细,青筋却很明显,顾锦城点点他的血管,感受着不一样的跳动。

    顾君酌拉过他的手,也帮他戴好手环。

    刚走到广场,热浪和音乐扑面而来。分不清是哪个更让人燥热。

    带着手环,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广场上人不少,坐着的却不多,大都端着香槟嗨得不行。

    拉着顾锦城穿过一片鬼哭狼嚎,走到一片相对清净的地方坐下。

    虽然不是正中间的位置,却不会遮挡视野,旁边是酒店绿化,风穿过林间缝隙吹过来,带着树木独有的清新味道。

    服务员在派发巴克拉瓦,是一种夹着坚果仁的酥皮甜点,很合顾君酌的口味。

    他偏头看向顾锦城,指指远处的甜点台。

    顾锦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对这种糖油混合物敬谢不敏。

    顾君酌起身去甜点台。

    虽然有风从林中吹过来,7月的s市还是太热了,这点微风聊胜于无,又一阵裹挟着热气的吹过来,毛孔潮湿的风堵住,热气在身体中升起。

    顾锦城解开身前的扣子,挽起袖子的手腕随意搭在椅背上,性感又肆意。

    一杯香槟从旁边伸过来,顾锦城扭头看去,险些被闪瞎了眼睛。

    哪来的亮晶晶白毛孔雀?

    这是个相当客观的描述,不含一点夸张的成分。

    镶满碎钻的骚包短t,腰上缠着一条尖刺腰带,松松垮垮地吊在身上,后面半截像条尾巴似地耷拉着。

    比起穿着,更夸张的是他的脸,不仅头发,连眉毛都是白色的,耳朵上从上到下少说得有十个钻石耳钉。

    除此之外,眉毛上、左侧鼻孔上、下巴上还各有一个装饰品,亮闪闪的,活脱脱一个行走的饰品展示柜。

    白毛孔雀说话了:“我叫coco,帅哥,喝一杯吗?”

    coco不加掩饰地从上到下细细打量顾锦城,因为放松后靠的姿势,肌肉衣服下的肌肉并不是很明显。但从椅背上青筋突起的手臂来看,遮盖的部分不会差。

    腹部随着呼吸缓慢地上下起伏,隐约能从敞开的领口窥得一点春光,若隐若现勾的人喉咙干渴。

    从他走过来搭讪,到现在把香槟举到面前,眼前人连姿势都没有动一下,放松又目中无人。

    天菜,真是天菜。

    coco又重复了一遍:“喝一杯吗?”

    顾锦城眼皮都没抬一下:“滚。”

    湿了。

    就这一个字,爽得coco头皮发麻,腰肢一软直接对着顾锦城跪了下去。

    酒水洒在手上,coco充满暗示性地舔了一下手背,一点银光一闪而过,他嘴巴里竟然还有东西。

    顾锦城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他,舌钉啊,他攒了一面墙壁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用不到舌头上,用到其他地方也可以。

    红色的可以……

    蓝色的可以……

    顾锦城陷入沉思,coco看他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他心动了,伸出舌头更明显地露出舌钉,试探性地把手放在顾锦城腿上。

    顾君酌端着点心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场面。

    震惊,哥哥被一只成精的白毛孔雀蛊惑了。

    顾君酌走过去放下手里的餐盘,盘底和桌面相碰,发出一声“咚”。

    意识从美好的幻想中拔出来,思绪回笼,顾锦城不着痕迹地将一些见不得人的画面挥散。

    眼睛刚聚焦,又被眼前人闪了眼睛,没好气地道:“滚蛋。”

    顾君酌在顾锦城旁边坐下,好奇地看着他:“你是谁啊?”

    天菜2号出现了。

    coco眼神都发直了,根本没有听到顾君酌说什么,喃喃道:“两个我也可以接受的。”

    顾锦城登时黑了脸。

    顾君酌则震惊于他嘴里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个嫩的,coco一眼看出来顾君酌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或者说从来没有接触过。

    更好吃了!

    伸出一根手指拨动舌钉,如愿看到顾君酌睁大的眼,coco笑了一下:“可以摸一下。”

    顾锦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一把拉起顾君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coco在后面怎么喊都没有人搭理,只得遗憾放弃。

    一路拉着人走到江边,顾君酌一步三回头,他在可惜一口都没有吃上的巴克拉瓦:“哥,已经走出酒店范围了。”

    魔术表演才刚刚开始,他们还什么都没看到。

    扯着顾君酌的胳膊,把人带到路边的休息椅上坐下。远离了喧嚣的人群,顾锦城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

    可又不是完全舒畅,顾君酌还在好奇地问他:“哥,你看到他嘴里的东西了吗?那是个钉子吗,是上下穿透了吗?”

    不想回答,顾锦城转过身倚在栏杆上,面对着顾君酌答非所问:“你不吃醋吗?”

    “什么?”顾君酌问。

    “有人跟我搭讪,你没有吃醋。”

    顾君酌卡了一下,该怎么说呢,他不仅没有吃醋,甚至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心里顾锦城根本没有世俗的欲望,他从没听说过有关顾家大少爷下半身的风言风语,只听说顾锦城眼光毒辣、心黑手狠、冷血无情、见钱眼开……

    传得神乎其神,仿佛亲眼看到顾锦城为了签订合同,能亲手摔死自己的亲儿子给合作伙伴助兴。

    虽然他根本没有儿子,但也足以可见顾锦城在大众心中的形象。

    其实,顾君酌隐晦地向下看了一眼,如果不是那次顾锦城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感受到了……

    他真的以为他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欲望来着。

    顾锦城被他这一眼看出了一股无名火,咬牙道:“小酌,弟弟,你看什么呢?”

    “啊?”顾君酌抬头,摸摸鼻子:“不,没有。”

    总不能说他怀疑他哥是和尚吧。

    他不说,顾锦城这样的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起身松开栏杆,慢慢走向顾君酌。

    莫名地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顾君酌企图挣扎,“哥,我什么都没说。”

    顾锦城扯扯衬衫袖子,不为所动:“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全都说出来了。”

    两手撑开按住椅背,顾君酌被他圈在怀中。

    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却有一股无形的热气逐渐蔓延。

    顾锦城低头叼住他的唇细细研磨。

    气息逼近,顾君酌闭上眼睛,顺从地打开唇齿,任由身上的人攻城略地。

    “嗯……”

    双手环上顾锦城的脖子,顾君酌迎上去,加深这个吻。

    “哇,刚刚有条鱼跳出来,你们看到没有?”远处有人声传来。

    顾锦城一把拉起他闪进身后的树林,后背撞上树干,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熟悉的感觉,顾君酌轻笑一声。

    不满意他的分心,舌尖被人惩罚性地咬了一下。

    一手抱紧顾锦城的身体,一手沿着他的小腹上的线条慢慢下滑,不轻不重地按压了一下。

    顾锦城发出一声闷闷的声音,第一次听到这种动静被顾锦城发出来,奇异的满足感让顾君酌对接下来的动作无师自通。

    ……

    “哥,不着急…”

    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顾锦城紧紧抱着身前的顾君酌,要把人拧断了、揉碎了,融进身体里面去。

    最后的关头,顾锦城叼上他的耳垂,用力一咬。

    “嘶……”耳边传来刺痛,顾君酌偏头想要躲开。

    却被人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打个耳洞吧。”微微喘气的声音在贴着耳边响起。

    顾君酌偏过头去,看着顾锦城汗湿的模样,笑了一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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