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月色洒落在草原的每一处。
草原上的风很大,入了夜,风吹起草垛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入了夏的草原,气温不高。
吐出的气息在空中散出白雾。
除了主营,凌緢感觉到冷意往脖子里钻,她像只晕乎乎的大狗,枕着秦珏歌的颈脖,嗅着她身上独有的花香味,鼻尖示好般的蹭了蹭。
感觉到软香在怀,她深深吸了口,秦珏歌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双手自然的搂着秦珏歌的腰肢,在她耳边呢喃道。
“娘子,我的头好晕。”
“你怎么变成了两个。”
“我有两个娘子了。”
秦珏歌听到两个娘子,心尖拱起一团无名火,她捏着凌緢的脸颊,狐狸眸透着几分威胁的警示。
阴恻恻的,连带着刮在脸上的风,都透着一股渗人的凉意。
凌緢打了个酒嗝,只觉得酒醒了一半。
歪着脑袋,想要自己走。
可还没走两步,天旋地转的飘忽感,让她感觉脚下踩着棉花,踉跄着就要摔倒,被一双柔软的手给扶住。
这次被秦珏歌抱了个满怀,两人身高相近。
风吹过她的耳鬓,秦珏歌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月光洒落在她们身上,增添了几分独有的浪漫。
“娘子,你好美。”凌緢不加掩饰内心的渴望,隔着单薄的面纱,捧着秦珏歌绝美的面容,认真的欣赏着。
月光下穿着白衫裙的女人,犹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子,静谧端庄,盈不可握,遥不可及。
秦珏歌红唇微抿着,对上喝醉的凌緢,想起卓玛那句醉后吐真言,心中闷闷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
营帐外,空无一人。
漆黑的天空上,繁星点点,与绿色的草原划开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几个营帐里亮着灯,透过厚厚的布料,光线泄出屋外。
时不时,从马棚里传来马儿粗浅的喘息声,和马蹄踏着草垛子的声响。
秦珏歌废了些力气,把凌緢带回营帐里。
凌緢靠趴在伏案上,仰头看向营帐顶端,花色的布料碎花,一根根的支架像是无数的圈在绕,晃得她天晕眼花,很是难受。
好久没喝过这么烈的酒。
身体适应不了,头晕的难受,她蹙着眉,脑袋突突的疼。
一只温柔的手掌着她的脸,将她贴在自己的肩膀上,浑身绵软的凌緢被人轻轻拍抚着背,帮她捋着沁入血液里挥散不去的酒气。
“难受。”凌緢吐出一口浊气,全是酒意。
“喝点水,醒醒酒。”秦珏歌将碗抵到凌緢唇边,低声哄。
“不喝。”凌緢垂眸,眼睫颤动着,她胃里此刻翻江倒海,如果喝了水,只怕今晚吃的都要全数吐出来。免不了折腾秦珏歌。
“要不要请医官看看?”秦珏歌还是头一次见着凌緢喝的这般大醉,之前喝醉了,没有失去行动能力。可此刻的凌緢,靠在她怀里难受的喘着气,明艳的五官拧成一团,像是努力挣扎着想从酒意中清醒过来。
“不用。”凌緢意识还尚清醒,只是脑袋晕的发昏,她觉得自己不能仰着。血液集中在脑袋,发昏的厉害。
于是,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脑袋抵着地面,成一个跪拜的姿势。
被秦珏歌捞回怀里,让枕在她的腿间,脸贴着秦珏歌柔软的小腹,感受到因为秦珏歌清浅的呼吸,小腹的蠕动感。
身体像是在大海中飘着的抚平,随着秦珏歌的呼吸,时起时落。
秦珏歌温柔的抚着她的背,乌黑的长发划过她的脸颊,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
不知过了多久。
油灯的光隐隐微弱,凌緢从混沌的思绪中找到了些许清明。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抬起眸,对上那双温暖明媚的狐狸眼,心尖泛起一股热意。
秦珏歌拍抚背的手没有停,一点点的帮她顺着酒气。
让她像是回到了儿时,第一次染了风寒,整个人烧的昏昏沉沉的,母亲就是这样,守着她,照料着她。
秦珏歌好温柔,像是一缕和煦的春风。
滋润着她的心田。
好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被人认真的关爱着,用令人舒适的方式,一点点的将她的心融化。
“好些了吗?”秦珏歌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问。
“好多了。”凌緢将脸埋在秦珏歌怀里,舍不得醒,秦珏歌的怀抱太温柔,她的声音太好听了,就像是一场迷醉的幻梦。
为什么,她会遇到这样的好的秦珏歌。
是因为上天怜悯她孤苦无依,所以特意派秦珏歌来将她解救吗?她没有家人了。血缘至亲在五年前离开了她。
自此后,她连自己的名字也失去了。
“娘子,珏歌。”凌緢将秦珏歌的名字在唇边反复呢喃着,她好喜欢秦珏歌,喜欢与她呆在一处。喜欢看她笑,也喜欢看她情动时脸上旖旎的神色。
那是独属于她一人所有的秦珏歌。
“好些了,喝口水。”秦珏歌看着凌緢干裂的唇,温声道了句。
凌緢点头,浑身没骨头的靠在秦珏歌怀里,任由她舀了一勺水,喂她喝。好久没有被这样照料过了。
以前随父出征,刀口舔血,剑伤,钝器伤,磕碰伤,她连眼皮都不带眨。
可现在,不一样。
就像是脱去了坚硬的外壳,露出内心脆弱的一面。
只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柔软与软肋。
清甜的水下肚,她感觉浑身的酒气散了不少。
“娘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凌緢说话,舌头还有些打结,磕磕绊绊。
“估摸着是寅时。”
草原不似京城,没有人在路上打更。
不知是何时。
只看着将灭不灭的油灯,秦珏歌推算出了时间。
“你照顾我了这么久。”凌緢起身,看到秦珏歌被她枕得凌乱的裙摆,心中五味杂陈。秦珏歌就这么直着腰,任由她枕了两个时辰。
“我们回榻上睡吧。”
“好。”秦珏歌应着,刚想起身,可腿上的麻意灌入全身,她蹙了蹙眉,素手轻捶着不能动的腿,缓解着身体的不适感。
“抱歉。”凌緢垂眸,像只可怜的大狗。眼巴巴的看着秦珏歌。
秦珏歌纤弱如拂柳般,被她枕了两个时辰,如坠千斤巨石,定是会不舒服。
“知道心疼我,以后便不要喝这么多酒。”
“伤身。”秦珏歌掀起狐狸眼,寡淡的看着凌緢,嗓音悠然,像是学堂里的老夫子,教导犯错的孩童。
“知道了。”凌緢咬了咬舌头,酒气在两人说话间散去了不少。
她弯腰,将靠在伏案上的秦珏歌一把抱起,秦珏歌猝防不及,轻呼了声,下意识环住了凌緢的脖子。
“你当心。”秦珏歌靠在凌緢怀里,低声喊了句。
两个时辰前,这人还歪歪扭扭,跟个醉猫似的。
眼下,不知能不能行。
到时候,将两人都摔了,可怎么是好。
秦珏歌这般想着,拽着凌緢肩侧的手,紧了紧,浑身绷的僵硬,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凌緢的脖子上。
痒痒的。
像是被蚂蚁在啃噬。
“我酒醒了。”
“我来服侍娘子。”凌緢低眸,吻了吻秦珏歌的脸颊,安抚着秦珏歌的情绪。将娇美人抱上塌,主动帮她揉着发麻的腿。
秦珏歌倚靠在她的怀里,任由她造次。
酒醒了的凌緢,恢复了以往沉稳的性子,秦珏歌心尖像是被触动了一下,她捏了捏凌緢的脸颊。
凌緢感觉脸上一阵微凉,萦绕着好闻的花香。
她抬眸与秦珏歌对视。
秦珏歌狐狸眼底蕴含着缱绻的温柔,嗓音低低的道了句。
“偶尔可以喝些酒。”
“允许你放肆。”
凌緢心口被陡然撞了一下,她明白秦珏歌的意思。她们从京城一路来到塞外,凌緢这一路上心都提着在,她对塞外的战事了解不多,对她们的未来也很迷茫。
眼前的路,像是被大雾遮挡。
对未来没有底气。
可因为有秦珏歌与她相互扶持,方才咬着牙,一路走来。
特别是行在荒漠的两日,会困死在此处的想法也一直在凌緢脑海中绕,可看到怀里的秦珏歌,她咬着牙,有了一定要走出荒漠的信念。
好不容易来到了驿站。
遇到了儿时的旧友,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宣泄出来,难免开心的喝多了几杯。
眼下,醒来后,身体虽又不适,可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都被宣泄出来了,就像是关在心底的孩童,被放出来,而后又被秦珏歌贴心照料过,安心睡下了。
“娘子,对我真好。”凌緢心口暖意横生,抱着秦珏歌,压低了身子。
四目相对,情意流淌在眼神之中。
凌緢吻上秦珏歌的唇,口腔里还带着淡淡的酒香。秦珏歌的唇柔软,贴着她的唇,舌尖交缠,流连忘返
次日。
卓玛一早便命人为从京城而来的几人送上早膳。
浓郁的酥油茶飘向。
凌緢鼻尖动了动,有了饿意,将怀中还在熟睡的人儿捞起。
娇美人乌黑的长发如墨,从她的胳膊上散开,像绸缎似的,白皙肌肤上的点点红痕,像是雪山上落下的红梅。
看的凌緢喉咙一涩,昨晚的一幕幕犹如回马灯,在她眼前闪烁。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在情毒发作之外,这般主动的秦珏歌,与她勾缠,耳鬓厮磨,似久违的恋人。
可两人明明每日都呆在一起。
秦珏歌的爱意中,透着几分偏执与执着,狐狸眼底的火光,好似要将她烧成灰烬。
凌緢的颈脖被人主动环住,温热的气息浮于她的脸上。
“娘子,起床了。”
“困。”秦珏歌嗓音沙哑,像只娇媚的猫儿。
“今日我们要随卓玛去往边界,了解一下地形。”凌緢贴着秦珏歌的耳廓,将娇美人抱起,熟练的替她宽衣。
柔弱的美人儿,腰肢不赢一握,触及到的肌肤雪白滑嫩。
美人儿钟爱素色白衣,与绿油油的草原,碧蓝的天空相得益彰。
草原的白日,太阳烈的很。
晒在头顶,将人烤的晕乎乎的。
凌緢与秦珏歌同骑着一匹马儿,马儿被她驯得服帖,垂着脑袋,任她扯着缰绳,行进着。
秦珏歌应该这些时日的长途奔波,适应了马背。
随着凌緢的动作,身子随着马背起伏着。
面纱随风飘曳,美不胜收。
快到了边界,血腥味弥漫在周遭,让人能感觉到边界之隔的两边,一边战火纷飞,一边安宁和乐。
女帝登基后铁血手腕,将周朝上下打理的很好。
与边塞的关系也处理的不错。
只可惜,边塞老首领突然暴毙,三子一女展开了残酷的夺位之路。
这不禁让她心怀感伤,想起五年前,亦是周朝先帝驾崩后,亦是如此。
“阿緢,喝口水。”秦珏歌觉察到凌緢情绪的失落,拍了拍她的腿侧,将水袋子递到她的手里。
两人挨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带给对方的温度。
就像是心贴着心。
“凌将军,别再往前了。”卓玛大声喊了句。
凌緢扼住缰绳,马儿随之停了下来。
草原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四周荒芜一片,秃鹰盘旋在头顶,一股寂寥感扑面而来。这里就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比起京城的繁华安乐,是两处割裂的世界。
凌緢翻身下马,牵着马儿,沿着两国的边界,去探查着边塞的情况。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里。
故地重游,不再是两国为了守护各自的家园,兵戎交锋,而是边塞人为了夺位,开始自相残杀。
杂乱的脚步声和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马儿受惊似的仰起蹄子,独自坐在马上的秦珏歌纤腰摇曳,凌緢赶紧拉着缰绳,翻身坐上马,去控制着受惊的马儿。
马儿原地踩踏着蹄子。
坐上马,视野辽阔,凌緢看到不远处一队军队骑着马,追赶着一群难民。难民衣衫破损,妇孺居多。
跑得慢得几人被边塞兵抓走。
长矛落下,凌緢本能的遮住了秦珏歌的眼睛,将人调转着身子,抱入怀中。不让她去看这般血腥的一幕。
“边塞战火不断,不少流民会往我们这边逃难。”
“陛下仁厚,接纳所有边塞的流民,并给她们提供吃食,和安置所。”
“只要流民过了边界,塞外兵便能不能追赶了。”卓玛骑着马跑到凌緢身边,眼神冷峻的说道。
凌緢垂着眸,看着跌跌撞撞往这边跑的难民,有个抱个婴儿的女人,长发枯乱着,黝黑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红。
女人跑在一群难民的前面,边界近在咫尺。
凌緢注意到一个骑马的士兵,抬起手里的弓箭,弓续满了,拉的绷直,箭口对向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
凌緢懂得士兵的心理,这是围猎鹿群是会用到的战术,阻止领头跑得最快的,其余的流民便会因为惊吓,而慌乱了阵脚。
届时,一个也跑不掉。
只是,凌緢垂眸,眼底泛起冷意,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看着女人怀里抱着不足百日的婴儿,啼哭声似在求救。
“帮帮她们。”秦珏歌抬眸,撞上凌緢的眼神,狐狸眼沉静,她拽着凌緢的腰侧的衣襟,扯了扯,声音镇静。
“卓玛,弓箭给我。”
“凌大人,这是莫伊尔的军队。”
卓尔将弓箭从背上取下,抛给凌緢。
弓箭在空中划出弧度,凌緢接过,续满了弓,从马背的侧面,取出箭矢。
莫伊尔是老首领的长子,为人暴虐,好斗,对周朝最不友好。看他能下令斩杀流民的做法,便知,他视人命如草芥,绝非首领的最佳人选。
两只箭矢同时射出。
凌緢骑射技术一流,在马儿还在跑动时,准确的挡住了那枚想要射穿女人心脏的箭矢。
刷刷刷,接下来四箭并发。
不留情面的落在追兵的前面,犹如一道屏障,将众人挡住。
箭矢的威力很大,马匹们受惊的往后退,追兵们看向站边界处的凌緢,不满凌緢的多管闲事。
可,边塞人向来以武力论输赢。
看着难民们跑了边界。
卓玛立刻用边塞话与她们沟通,安抚着她们不安定的情绪。
“卓玛,你这位新来的朋友,手伸的太长了。”刚被凌緢截住箭矢的男子,骑着马走到边界处,与卓玛沟通。
“闲事少管,请把草原上的规矩告诉她。”
“你该去告诉莫伊尔,如若他在这般草菅人命。”
“他会受到穆尔一最残酷的诅咒。”穆尔一是掌管草原神灵,草原人信奉穆尔一,就像周朝人信奉佛堂一样。
此时,凌緢和秦珏歌一同下马。
将行囊里的吃食和水袋分给流民们。
凌緢目光略过那个抱着孩童的女人,给秦珏歌递过去一个眼神,秦珏歌狐狸眼沉静,握着水袋的手紧了紧,回到凌緢身边。
两人用眼神彼此交流,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那队兵马离开了。
凌緢将秦珏歌抱上马儿,自个儿也骑上马,与卓玛说还想带着秦珏歌在周遭转转。
卓玛将自己的弓箭和随身配刀留给了凌緢,叮嘱她注意安全。
凌緢扬了扬缰绳,夹着马镫,一骑绝尘。
沿着边界线,留下一道幻影
纷飞的战火,混乱的局势。
草原上多了一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秦珏歌与凌緢皆是心善之人,可心善不代表眼里看不懂形势。用一场救人的戏码,试探凌緢的底线。
就像是眼前这道周朝与边塞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
看似明显,可想要跨越过去,却是件容易的事情。很明显,凌緢为了救人,越界了。
一次的越界,裹挟着卓玛对凌緢的了解。可这样的试探,让凌緢对卓玛也多了一分戒心。两人分开了这么久,经历过这么多事,早已不是儿时,能互拖生死的关系了。
“娘子,卓玛故意引我们来这里,你觉得是为何?”
“卓玛是边塞人,想多救些自己的同袍,无可厚非。”秦珏歌语气温柔缱绻,她能看出凌緢的紧张,越靠近边塞,她内心那根弦绷的越紧,她担心凌緢再这样下去,有一天会受不住断开。
“她可以自己出手。”凌緢拽紧缰绳,被人当箭使的感觉不好受。她被女帝当了多年得心应手的剑,心尖隐隐泛起酸意。
她讨厌这种感觉。
也讨厌被自己想要递交真心的人,这般对待。
这种感觉好难受。或许是经历过五年这样蹉跎的时光,再次被这般对待,旧时的回忆涌现,令她脸色刹那间苍白了许多。
“她或许只是想看看你,和儿时相比,变了多少。又还剩下多少。”
“她大可以直接问我。”
“而不是用这种方式。”凌緢垂眸,耳边的风呼啸而过,风将她的思绪都吹远。她在朝堂上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以为来了边塞会有所不同。
没想到,被她曾经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旧友,用这种方式试探了。
刚才递水时,她看到,抱着婴孩的女人,手指指腹有厚厚的老茧,那是日积月累练剑留下的。与她一般,女人是个练家子,哪怕是抱着啼哭的婴孩也能躲过那一箭。
两人沿着这条边界线,跑了许久,马儿都累了,也没见着尽头,看着驿站的帐篷离她们近了。不远处能看到牛羊成群。
周朝与边塞又这么长一条边界线。
明明这里离驿站更近,可卓玛将她们领到了刚才那处。
很多事,细想就会发现端倪。
“阿緢,你今天做的很对。”
“那些流民除了那个女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如果你今日不出手,那些人的下场不会好。”秦珏歌握住凌緢抓紧缰绳的手,觉察到这人低落的情绪,心口也跟着发酸。她知道凌緢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
“而且是我让你出手的。”
“是我。”
在这些年里凌緢跟着女帝,被迫替女帝干了很多腌臜的事情。
以至于,遇到今天这件事,明明是好心救下流民,可因为卓玛的一些算计,将凌緢压在心底的旧事又翻了出来,反复咀嚼,陷入不好的回忆中。
“嗯。”凌緢脑海里回想着秦珏歌的话,是她。秦珏歌对她的付出总是毫无保留,所有让她做的事情,她都不用去细想对方的目的。
因为,秦珏歌的性格。
善良又美好。
哪怕被家人那般冷落的对待过,可却不遗余力的想帮助更多与她一样,陷入荆棘中的人。讲那些与她同样深陷黑暗的人,拉出地狱。
多了美好的秦珏歌,她庆幸遇到了这样的她。
也庆幸,将她一同带来到了边塞。
她的很多心情,不用通过言语,秦珏歌可以明白。
很多决定,不用过多解释,秦珏歌也会支持她。甚至与她想到了一处。
风吹过秦珏歌脸上的面纱,狐狸眼底满是对凌緢的心疼。有秦珏歌在她身边,就好像穿着坚实的盔甲,她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在等几日郝伯父就来了。”秦珏歌靠在凌緢怀里,微扬着下巴,去看凌緢明艳的五官,凌緢长得张扬,像是盛开在沙漠里的玫瑰,像是草原上不落的太阳。
谁都以为她活的肆意张扬。
可只有秦珏歌知道。
小人儿有着一颗脆弱易碎的心,她害怕交付真心后,被人辜负。
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还是爱人。
这次边塞之行,对凌緢来说,意义重大,很多的迷雾,终将重见天日
马儿踩着青草,在辽阔无尽的草原上欢快的踏着蹄子。
除了碧蓝的天空,和是不是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草,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我只听娘子的话。”凌緢凑到秦珏歌耳边,手紧搂着秦珏歌纤细的腰肢,摩挲着她的肌肤,感受着她与自己同样的体温。
“娘子说什么,我都会做。”
“抱我,与你面对面的坐着。”秦珏歌覆上凌緢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指节,若有似无的碾了碾。
凌緢扶着秦珏歌的腰肢,将她轻易的抱起,然后翻转到马鞍之上,与她面对着面。
马儿往前走着,秦珏歌看不见前方的视野,眼里只有凌緢。
“阿緢,我也是,我把自己交给你。”
“不管你,带我去到何处,我都欢喜。”秦珏歌勾着凌緢的颈脖,柔软的身体与她铁合在一起,耳鬓是呼呼的风声,马儿颠簸着让两人的身体紧密的挨靠在一起。
温存感褪去,暧昧的旖旎念头升起。
凌緢滚了滚喉咙,抬起秦珏歌的下巴,与她勾人的狐狸眼对视,她在秦珏歌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写着渴望与炙热。
在马儿颠簸的起伏时。
凌緢吻上了柔软的唇瓣,带着淡淡的花香气息,全数进入了她的鼻息,口腔。她抱紧了秦珏歌,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第62章 有一个秘密
第六十二章
草原上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
凌緢将韦袍裹紧在秦珏歌身上,两人共骑一匹马,像是在草原上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秦珏歌的面纱挂在耳廓,被她撩起,与她亲吻在一处。
薄如蝉翼的面纱拂过她的面庞,带着独属于秦珏歌的香气,酥麻的灌入她的心扉。
她一手搂着秦珏歌纤细的蛮腰,一手握着缰绳,避免马儿自个跑回了驿站。
辽阔的草原上,只有她与秦珏歌,她肆无忌惮的亲吻着秦珏歌,眼前人,光是那句,我把自己交给你。
就足以让她怦然心动了。
秦珏歌对她的喜欢,毫无保留。
像是春雨滋润她的心田。
凌緢攀过天边最柔软的云朵,将她捧在掌心,极尽呵护。
怀中人儿微微喘息,面上泛起淡淡的薄红。
她紧紧拥着秦珏歌,随着起起伏伏的马背,将人带入草原更深处,那里只属于她与秦珏歌
草原的天气,瞬息万变。
狂风扫过草丛,烈日便乌云遮住,失去阳光的草原,刹时间,像是进入了黑夜,乌云像是海浪般席卷而来。
被乌云侵袭的地方,暴雨倾盆而下。
凌緢挥舞着马鞭,马儿在草原上一路狂奔。韦袍被吹得扬起,她抱紧了怀中娇软的美人儿。
像是再与暴雨做一场追逐。
淅淅沥沥的雨点子落下。
砸在两人的身上。
凌緢将秦珏歌护在怀里,刚被欺负过的娇美人此刻没什么力气,狐狸眼微垂着,仰靠在凌緢怀中,腰软得不像话。
随着颠簸的马背,微蹙着眉,发出细弱蚊声的哼哼声。
像小奶猫的叫声,挠在凌緢的心尖尖上。
草原的气温因为暴雨骤降,雨水迎面而来,沾湿了凌緢的衣襟,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带着些许的疼。
湿漉漉的草丛,因为下雨变得泥泞。
马蹄踏过,扬起泥点子,四溅开来。
待回到驿站,两人浑身上下全被雨水浇透了,风一吹,湿透的衣襟贴着肌肤,肌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凌緢底子好,受了凉也无碍。
可秦珏歌不同,她长在京城,身娇体贵,柔弱拂柳,淋了雨,受了凉,在这闭塞的塞外,怕是要吃些苦头。
凌緢翻身下马,把浑身湿漉漉的秦珏歌抱在怀中,将她带进营帐里。
外面下着暴雨,雨水砸在营帐上,凝结成一缕水柱滑落。
湿透的衣服被挂在木栏上,淅淅沥沥的渗着水,打湿了铺子在帐篷内的羊毛地毯。
隔着屏风,秦珏歌光洁如玉的脚轻踩着纯白色的羊毛地毯,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被凌緢用干布裹着,一点点的擦拭着。
油灯内的火苗被风吹得晃悠。
两人纤长的身姿被光投射在屏风上,凌緢顾不得身上的水渍,蹙着眉,认真的帮秦珏歌处理着。
秦珏歌身子骨弱,塞外的天气阴晴不定,她担心秦珏歌会因此染上风寒。
秦珏歌将自己交付给她了,她便要将秦珏歌捧在心上,秦珏歌的身体比她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我没事的。”
秦珏歌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绯色,令凌緢看的不由皱了皱眉,她握住秦珏歌的手。
感受到她的体温很低,像是深海里的鱼儿。
于是粗略的帮她擦了擦身子,就将她带到榻上,用厚厚的毛毯将她裹住。
帐篷里没有地龙,她往炭盆里又添了几把柴,让火势烧的更旺些。
“嫂子,凌姐姐。”二丫的身影在门帘外晃动。
凌緢将她请进屋。
二丫披着蓑衣,浑身上下被雨水浇湿,长期居住在京城的她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大的雨。草原上没有树,也没有房屋。
风雨来袭,连个遮蔽都没有。
连带着驿站里的木栅栏都被风雨吹得晃荡起来,忽然间,天炸白一片,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像是给漆黑的天拉开了一个口子。
二丫惊得喊出声。
小跳步的往秦珏歌身边跑,寻求秦珏歌的庇佑。
被凌緢挡住了去路。因为刚才着急,只给秦珏歌披了个毯子,便让她入了塌,眼下秦珏歌不着一缕的躺在床榻上。
可不能被这个没规矩的小丫头给看了去。
“药当心别洒了。”凌緢接过二丫端来的汤药,白瓷碗有些烫手,好在凌緢手上的老茧厚,没什么感觉。想来二丫也是担心秦珏歌的身子,等药一出锅就端了过来。
凌緢坐到床榻边,将药端到秦珏歌面前,拿起勺子,将药放到嘴边,吹了好一会儿。
用唇角碰了碰,确认药汤不烫了。
才往秦珏歌唇边送。
秦珏歌垂着狐狸眼,温顺的像只听话的猫儿,小口小口的抿着汤药。红润的唇瓣沾染着药汁,泛着盈盈的光。
苍白的脸色,也因为火光变得鲜活起来。
二丫坐在屏风后,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凌緢温柔耐心的给秦珏歌喂药。
她一直觉得凌緢是躺着的那个,可现在看来,凌緢在秦珏歌面前好像挺强势的,秦珏歌也挺乐意听凌緢的话的。
凌緢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估计在那事上,也会挺强势吧。
也不知道矜贵的大家千金能不能遭得住。
二丫看过秦珏歌珍藏的那些个话本子,她初看时,都会面红心跳,浮想联翩。秦珏歌应该是对房中之事很是了解,毕竟她看过那么多的话本子。
可凌緢好像没有这个觉悟,从不看那些话本子,除了舞刀弄枪,就是狩猎骑射。
耿直的像块木头,也不知能不能遂了秦珏歌的意思。
二丫摸着下巴,既然凌緢才是主动方,她打算明儿个敲打敲打凌緢,给她支支招。毕竟两人也成婚多日了,也该让她通晓通晓闺房乐事。
“你怎么还没走?”凌緢将空掉的碗搁到木桌上,见着二丫盯着屏风后的秦珏歌,想入非非。心中莫名的一闷,语气也不好。
“凌姐姐,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刚给嫂子熬药熬的手都快断了,你一句谢谢不说。”
“外面电闪雷鸣的还要赶我走。”二丫瞪着杏眼,嘟着小嘴看着凌緢,表达不满。
凌緢垂着眸,抱着臂。
这小丫头很没边界感,一点也不像吟儿那般,天真浪漫,不谙世事。一想到大婚夜这人给的酒,还有那些个治疗私密处的药膏。
还有,要不是这小丫头在商船上碰到那个十一,秦珏歌也不会与十一叙旧了那么多时日。抢走了她很多与秦珏歌温存的时间。
她眉头拧的紧,眼神严肃的看着二丫。
凌緢不笑时,很凶,连带着眼尾的刀疤,给人一种渗人的寒气。
“这就走了。”
“嫂子,我明天再来看你。”二丫起身,对着凌緢吐了吐舌头,又趁着凌緢不留神的功夫,绕到屏风后,冲着秦珏歌眨了眨眼。
“辛苦你了。”秦珏歌眼眸含笑,看向二丫时,温柔的像是邻家姐姐。
二丫被秦珏歌的笑感染,脸颊微微发红,嫂子生的好美,像是绽放的牡丹花,美艳夺目。
刚想多看几眼,就被凌緢一张黑脸给挡住了。
“你该回去了。”
“凌姐姐就是个小气鬼,我多看几眼嫂子又不会掉块肉。”
“还怕我把你家娘子看跑了不成。”二丫吐着舌头,对着凌緢做鬼脸,这人好小气。
凌緢被她说戳中心事,脸顿时红了一片,连带着耳根子也涨得通红。
听到身后人捂嘴轻笑,凌緢心尖像是被成百上千只蚂蚁啃噬,麻麻痒痒的。
“快走快走。”凌緢恼羞成怒,挥着手臂,开始赶人。秦珏歌不着一缕,万一毛毯不慎滑落,被二丫看了去,成何体统。
她家娘子,只有她能看。
二丫被赶走了。
凌緢穿*着蓑衣出了门,晚膳时间过了,她去后厨找了些吃食回来。
就着炭火,将晚膳温了。
秦珏歌换了中衣,下了床,手里还捧着凌緢给她的捧炉。
下着暴雨,此时,气温骤降。
凌緢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雾。两人简单吃了些东西,垫垫肚子。草原上的物资没有京城丰足,多为牛羊肉,青菜很少。
而向来喜爱清淡素食的秦珏歌在这里,便没有很多选择。
好在秦珏歌不挑剔,不管什么,凌緢夹到她碗里的,她都会尝试着吃一些。
这些天跟着凌緢长途跋涉,人难免会消瘦些,纤瘦的脊背坐的笔直,隔着单薄的衣料更清楚看到那凸凹有致的蝴蝶骨。
“娘子太瘦了。”凌緢心疼,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忍不住又往秦珏歌碗里夹了一筷子牛肉。
她好想将自己的胃口分一半给秦珏歌。
可秦珏歌是小鸟胃,吃不了多少,就拿起帕子擦着唇角,说自己饱了。
凌緢骑了一天马,饥肠辘辘,风卷残云的把秦珏歌剩下的食物全数消灭干净。秦珏歌静静看着凌緢,凌緢吃相囫囵,唇角沾染着油渍,一双刀眼看到食物时,亮晶晶的。
凌緢感觉后背一阵温热,下巴被人轻轻捏住,对上那双温柔的狐狸眼,她将口中的牛肉咽下。
唇角被帕子擦了擦,还带着秦珏歌的独有的花香。
“慢些吃,没人与你抢。”
“好。”凌緢滚了滚喉咙,看着雪白干净的帕子上,那抹黄色的油渍,眼眸垂了垂,她觉得自己弄脏了秦珏歌的帕子。
“怎么了?”秦珏歌目光随着凌緢的视线,落到自己的巾帕上,温声问。
“下次不用帮我擦了。”
“你的帕子都弄脏了。”凌緢道。秦珏歌钟爱白色,像是不沾染凡尘俗世的仙子。与她比起来,自己显得粗鄙得很。
“脏了洗洗便好。”
“何况这帕子啊,我就是用来给小花猫擦脸的。”秦珏歌狐狸眼眨了眨,去逗忽然心情低落的凌緢。
“”凌緢抬眸,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秦珏歌,她在秦珏歌眼里成了小花猫了。
“你总是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
“要不是眼泪,要不是炭灰,要不就是吃得满脸都是。”秦珏歌想起凌緢的糗事,忍不住继续揶揄她。
“娘子,我没有。”凌緢脸色发红,被秦珏歌这般翻小肠,她恨不得钻到地底,不出来了。这般想来,这手帕还真是替她抹掉不少东西。
刚才的不开心,瞬间消散了。
外面的雷雨还在继续下着。
狂风吹着营帐呼呼作响,天像是破了个口子,恨不得将所有的雨水全数浇灌给草原。
凌緢敬畏自然。
头一次遭遇这样的暴雨,不知郝宏伯的军队行进到哪了,会不会遇到这场暴雨,前路会不会受到阻碍。
凌緢站在门帘处,眼底浮现出一抹担忧。
她感觉身后一暖,被秦珏歌从后紧紧搂住腰肢,娇软的美人儿贴着她的脊背,柔软的半弧抵着她,一片温热。
伴随着好闻的香气袭来。
凌緢沉重的思绪被冲散了,只感觉到后颈处满是湿热的气息。
秦珏歌贴着她的耳廓,嗓音娇媚温柔。
“妻郎,夜深了,我们该就寝了。”
凌緢眼眸染上一抹深色,转过身,对向秦珏歌。秦珏歌像是狐媚子般,眼波流转,像是有丝线扯着,连通着她的心脏。
只叫她瞧上一眼,便挪不开视线。
她回味着今日在马背上,两人的勾缠,心尖有一处火花冒了起来。
她回抱住秦珏歌,秦珏歌的腰肢纤细,不赢一握,她轻捏了捏秦珏歌腰侧的肌肤,怀里人受不住的颤了颤。
在她耳侧的呼吸节奏都乱了。
与忽大忽小的暴风雨,相得益彰。
她将人抱到伏案上,伏案上原本放置的兵书被她推到地上,恰巧兵书翻开,美人计三个字不偏不倚的落在凌緢的眼里。
烛火摇曳,晕染上秦珏歌清理绝尘的容颜,狐狸眼噙着笑意,像是融化的冰雪,降临到了世间。
“你若是敌国的探子,我这条小命恐怕难保。”凌緢叹息着,点了点秦珏歌高挺的鼻尖,目光深沉的落在她微扬起的朱唇上。
美人在骨不在皮,秦珏歌便是标志的骨相美人,颅骨高挺,眼窝深邃,鼻梁也挺翘,生的绝艳,单看一眼,便惹得人过目不忘。
“所以,那日在巷口见到我,便连家传宝也不要。”
“也要救下我。”秦珏歌环住凌緢的脖颈,将自己主动送到她怀中,微扬着下巴,问。
凌緢脸微微一红,轻咳了咳,她虽不是见色起意之辈,可一身红衣的秦珏歌真的太过惊艳,特别是美人无助娇弱时的脆弱感。让她心生爱怜之心,想要倾尽所有将她护在身边。
“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秦珏歌凑近凌緢耳廓,语调轻柔的发问。
“第一次见到你时。”凌緢闭着眼,大胆的袒露内心的想法,心口砰砰作响。
以前,她对情爱很模糊,并不知道会喜欢女子还是男子。
可在见到秦珏歌的那一眼,所有对于喜欢,心动的感觉都变得具象化了。她发现,她喜欢的就是秦珏歌。
见到她时会欢喜。
不忍她受到伤害,不管是冷若冰霜的秦珏歌,还是勾缠娇媚的秦珏歌,亦或是现在这样的,秦珏歌纵然有千面百面,她喜欢的就是秦珏歌。
单单听到秦珏歌的名字。
她的心都会莫名的一紧,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跟着秦珏歌的飘荡,牵引。
温热的唇覆在她的眼睛上,她睁开眼,对上秦珏歌含着情意的眼眸。她红唇扬起,含着她的耳垂,嗓音悠然轻慢。
“既然你这么诚实。”
“我也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第63章 知无不言
第六十三章
凌緢听到秘密二字,好奇心瞬间放大,很多想法在脑袋里蹦出,对上秦珏歌笑弯的狐狸眸,心尖像是被猫儿挠了一下。
秦珏歌的秘密。
会是什么。
与她有关吗?
凌緢瞪圆了眼睛,五感在此刻变得异常灵敏。
屋外的暴雨与雷鸣声也消散在她的思绪中,此时,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秦珏歌身上。
犹如虔诚的信徒,等待着神女的旨意。
“那次巷口并非我与你的初见。”秦珏歌嗓音轻慢,像是融化的雪,点在凌緢心尖。
凌緢悠悠的点了点头,确实不算两人初见,她们在华伦山见过,只是那时她双目失明,不知秦珏歌的真实容貌。
“不算上华伦山那次。”秦珏歌狐狸眼眨了眨,似知道凌緢心中所想,补了句。
凌緢歪着脑袋,看向秦珏歌,不得不说,秦珏歌应是写话本子的一把好手,将她的好奇心勾到了顶端,令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秦珏歌模样清丽可人,见过必不会忘。
可秦珏歌也没必要骗她。
凌緢一瞬不瞬的盯着秦珏歌,却见她噙着笑,不言语,似让凌緢自己想。可凌緢反复想了许久,没有头绪。
“娘子,给些提示。”凌緢倾身靠近,将人圈在伏案与她之前,低声询问道。
“马车救驾。”
四个字一出,凌緢脑袋里嗡的一下,闪过那日的白衣女人,女人与秦珏歌一般用白纱遮面,身穿一身素衣。
此刻,她甚至能感受到女人握住她手腕时,肌肤接触的微凉触感,皆与眼前人重合。
“那日,是你。”凌緢唇角微微抽动,满脸不可置信。又回忆起,那日马匹受惊后,秦珏歌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似乎与这段记忆有关,而秦珏歌记起的这段记忆,居然是与她共同经历的。
“那时,你便认出我了?”
“是。”
“为何?”
凌緢记得那时她带着银色面具,身穿飞鱼服,却被秦珏歌一眼认出了?
对上秦珏歌饱含深意的眼眸,她心尖不由得颤了颤,酥酥麻麻的感觉沿着她的尾椎骨蔓延到她的大脑,她脑子嗡嗡的。
轰隆的雷声响起。
像是在她的脑海里炸出一道绚烂的烟花,五彩斑斓,令她想起,心口便砰砰作响。她没有忘记,两人的话题是从,何时爱上彼此说起的。
“你,从那时起便……”
“心仪于我。”凌緢说到后几个字时,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原来,被心爱之人也喜欢着的感觉是这般美妙。
她像是得了一件刀枪不入的盔甲。
有了与全世界对抗的底气。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冷月是我了。”
“是。”秦珏歌淡声道了句。如果那时她能勇敢点,或许,她与凌緢,也不行,那时,凌緢顾虑众多,恐不会有与她在一起的心思。
可,哪怕是当朋友,她们也会多些相处的时间。
是她怯弱了。
她看到与女帝站在一处的凌緢,升起了退却的心思。
特别是知道了凌緢与女帝两小无猜的旧事。她猜测出凌緢是因为女帝,才带上银面具,做女帝忠诚的守护者。
她无法想象,为了另一个人抛弃自己的名字和将军府的一切。
需要耗费多大的勇气。
单凭凌緢对女帝的这份勇气,她都无法比拟。
“所以,之后,会送我香囊,也是因为,知道冷月是我。”凌緢脑袋开始飞速的运转着,她看向秦珏歌时,眼底蕴含满满的笑意。
在暴雨肆虐的夜里,她四肢百骸被暖意浸泡着。
原来,在她那般孤寂无助的时光中,有人默默关注着她,陪伴着她。以至于,她再想起那段灰暗的时光时,都添了一份美好的调味剂。
“对。”秦珏歌对上凌緢晕染上笑意的脸庞,那些埋藏于心口深处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不断的涌出。
就像是沉寂的火山,爆发出炙热的熔岩,恨不得将眼前的人融化其中。
她想告诉凌緢,曾经,凌緢也被她热切的喜欢着。
她像是追逐光的飞蛾,搜罗着与凌緢有关的一切。
对她的喜好了如指章,对她的身份关心备至。
“娘子,你还瞒着我什么。”凌緢握住秦珏歌纤细的蛮腰,将娇美人往自己怀里带,与她柔软的肌肤相贴,真实的接触感,让她深刻体会到,被爱时的温暖。
“茶馆。”秦珏歌惜字如金,似想让凌緢自己慢慢想起,那些属于两人的回忆。
“撰写父亲传记的书手,也是你。”凌緢撑大了眼眸,看向秦珏歌时,心跳的越发快了几分,秦珏歌的百变多面,她今日算是真切见识到了。
琴师昭昭,茶馆书手,马车里的千金小姐。
所有,那些她曾忍不住多看一眼,心思旖旎的女子,原来都近在眼前,重合为一个秦珏歌。
好个秦珏歌。
就像是慢性毒药,一点点的给她下蛊。
凌緢唇角的笑容压不住,酝酿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娘子,告诉了我这么多事情,就不怕我恃宠而骄。”凌緢对上秦珏歌,心底的欢喜,快要漫出来,就像这倾盆大雨,砸在心头,早已泛起汪洋。
“我说过。”
“允许你放肆。”秦珏歌微凉的指尖点在凌緢的鼻子上,狐狸眼笑意浓烈,嗓音宠溺迷人。勾的凌緢心尖发颤。
放肆两个字,撕扯着凌緢破碎的理智。
打破了她在秦珏歌面前的所有自卑感。什么一介武将,什么粗鄙不堪,什么没见过大世面。
在秦珏歌很认真的喜欢她这件事面前,都不值一提。
凌緢鼻尖一酸,眼眶泛红,她是个感性的人,情绪很容易失控,这么些年,好在银色面具遮挡了她的所有情绪。
可在秦珏歌面前,那些她以为隐藏的很好的情绪,像是遇到了宣泄口,一下子爆发出来。
这些年,她很委屈。
可没人理解她的这份委屈,所有人看她时,眼神里是敬畏,是恭顺,是羡慕。她站在女帝身边,拥有女帝给予她的无上荣光。
可没有人在乎过。
每个团圆的佳节,每一个祭奠先人的时节,每一个孤独寂静的夜晚,都只有她一人度过。
她与孤独为伴。
像是独自舔伤的小兽,消化掉所有的情绪。
手帕落在凌緢的眼睑,很轻的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带着好闻的花香味。
“这手帕,脏。”凌緢委屈的撇了撇嘴,盯着手帕上的那块油渍,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好像找到一个可以哭的借口,又因为秦珏歌那句允许她放肆,撕开了她的保护机制。
“怎么自己还嫌弃上自己了。”秦珏歌用柔软的指腹去抹凌緢眼角的泪,捧着凌緢的脸蛋,眼泪决堤的凌緢,鼻尖红红的,撇着嘴,哭的连带着肩膀都在抽搐。
营帐外,暴雨倾盆。
绿油油的草被砸的东倒西歪,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水洼。
凌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被秦珏歌搂到怀里,手背拍抚着凌緢的背,一下一下,帮她顺着气。
满鼻子的馨香味袭来,凌緢只觉得温暖柔软,她埋入秦珏歌怀里,呜呜呜的哭的委屈。她发现自己在秦珏歌面前很脆弱,也很柔软。
哭累了。
凌緢靠在秦珏歌怀里睡着了。
秦珏歌垂眸,看着凌緢贴着她,像是寻求温暖的小奶猫,高挺的鼻尖抵着她,细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小扇子,很可爱。
昨日是喝醉酒的醉猫。
今日是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猫。
凌緢自从来到塞外后,像是释放了压抑的自我,开始寻找最真实的自我,和她所渴求的那些自由。
这些都是在红墙绿瓦,高门大院的京城不曾见过的凌緢。
“阿緢,你属于这里。”秦珏歌拍抚着凌緢的肩,压低下巴,吻上凌緢光洁的额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将她抱得更紧了。
在暴风雨的夜晚,只剩下她们相互依偎,取暖
次日,凌緢从睡梦中醒来。
她勉强睁开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视线模糊,像是有一层层的水波纹,在她眼前晃。曾经失明过的敏感,让她浑身紧张的绷紧。
“没事的。”
“只是哭多了。”秦珏歌轻拍了拍凌緢不安的手背,低声哄她。
凌緢脸腾的一下红了,所有的回忆像是走马灯,在她脑袋里循环播放,她昨晚好像在秦珏歌怀里哭到缺氧,然后累的睡过去了。
她心虚的努力睁开眼,张了张嘴巴。
发出的声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沙哑的像是沙粒划过地面。
营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
雨下了一夜。
从暴风雨到连绵的小雨。
凌緢抬手想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被秦珏歌拉住手,温热的湿帕落在她的脸上,紧绷感消散,她闭眼躺在床榻上,任由秦珏歌温柔的照顾她
雨拖慢了行军的进程。
大部队迟迟未到,边塞内战不断,战火蔓延到周朝边境。
这几日,从边塞逃难而来的流民越来越多。
驿站边的难民营全部都住满了流民。
驿站偏僻,医疗水平和物资跟不上。二丫主动请缨,成为了医疗兵,负责替受伤的难民诊断病情。
吟儿和青儿也忙前忙后熬粥,煎药,尽一份绵力。
卓玛告知她们边塞的战况,如今,长子莫伊尔与小女儿蒙颜风的势力实力相当。
莫伊尔仰仗母族的兵力,而蒙颜风则是深受部落臣子的青睐。
女帝倾向于助蒙颜风登上王位。
可帝王惯用纵横之术,只想坐收渔翁利。
凌緢如若不在战前,也会觉得帝王这一举措无可厚非,削弱邻国势力,才能保证周朝的长治久安。
可看着家国破碎的流民,和那些嗷嗷啼哭的婴儿,她的心深深地被触动。她虽是战士,却不喜战争。
以前与边塞的战事,也是为了保卫家园,迫于无奈。
现在。
看着边塞的内斗,深处水深火热之中的边塞民众,她无能为力,却又痛心疾首。
“蒙颜风传来密信,想见凌将军一面。”卓玛将牛皮撰写的密信递到凌緢手里,低声说道。
“她为何要见我?”凌緢蹙眉,犹豫的看向秦珏歌。秦珏歌接过卓玛的密信,她熟读地方志,对边塞文字也略通一二。
凌緢来驿站不过几日,这消息就传到蒙颜风耳朵里去了。周朝没有明面上表明自己的态度,如若被莫伊尔知道,她与蒙颜风会面,岂不是,把立场摆到明面上。
秦珏歌将牛皮密函递还给卓玛。又看向凌緢,附到凌緢耳边低语了几句。
凌緢像是拨开了一层云雾,看见了明月。
再看向卓玛时,眼神里透着几分运筹帷幄的淡然。
“见面可以。”
她们千里迢迢来到边塞的目的,就是为了平息战火,与蒙颜风见面是早晚的事情。
卓玛闻言,了然点头。似乎早已料到凌緢会应允这次会面,毕竟,这些时日,凌緢为了边塞的难民,忙前忙后,善良正直的凌緢,定是比任何人都希望,快些结束这场纷争,快些让混乱的边塞恢复和平安宁。
卓玛的心刚要落下,却听到凌緢道了句。
“蒙颜风要见,莫伊尔也要见。”
“卓玛,你替我去安排。”
卓玛眼皮跳了跳,再看向凌緢时,眼神变得陌生。
“遵命,凌将军。”卓玛将凌将军三个字咬的很重,似在反复咀嚼着两人之间,这数年来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凌緢和秦珏歌回到营帐时,已经是深夜。
雨停了。
可草原夜晚的风很大。
吹得营帐哗哗作响。
凌緢点燃了油灯,让黑暗的房间内,晕染上一层暖色的光。
她脱去外衣,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坐到床榻边,秦珏歌沐浴完,带着一身潮气坐到了她的身边。凌緢抬起头,对上秦珏歌的狐狸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主动接过秦珏歌手中的干布,温声道。
“我替娘子擦头发。”
“好。”秦珏歌将乌黑浓密的长发偏向一边,整个人半靠到凌緢怀中,慵懒的像只温顺的小狐狸。
凌緢耐心细致的帮秦珏歌擦拭着长发,闻着她身上好闻的皂荚香,满心欢喜。
“今日我与卓玛生了嫌隙。”凌緢垂眸,想起卓玛最后喊得那句凌将军,像是戳在她心窝的一把利剑。就像是她面对女帝派给她的任务时,她经常恭顺的领命,实则是被强权压迫的抬不起头。
“阿緢,周朝的士兵也有家人,他们出征时,家人们心心念念,盼望着他们能平安归来。”
“还有边关的百姓,如若塞外的战火蔓延,她们是首批被波及的。”秦珏歌嗓音温婉,娓娓道来。凌緢是武将,也是性情中人。
就凭她能为了王家三十口的性命,与女帝决裂,便知,在她心里,什么都不及鲜活的生命重要。
因为最近接触塞外流亡而来的难民太多了。导致凌緢的心完全的偏颇到了边塞,她只想竭尽全力阻止这场战争,可却忘记了,自己的立场。
能救她们的,只有有能力统治这片草原的人。
而不是周朝扶持出来的傀儡。
“那莫伊尔生性暴虐,草菅人命,并非贤德之人。”
“与他会面,我怕我会忍不住。”凌緢咬着唇,擦拭秦珏歌发丝的手不由一紧,感觉到怀中人微微蹙眉,她心头一跳,放缓了手里的力道。
“娘子,抱歉,弄疼你了。”
秦珏歌扬眉看她,狐狸眼似笑非笑看她,嗓音娇媚,带着几分揶揄。
“你怎么弄,我都不觉得疼。”
凌緢闻言,品出话中别样的寓意,喉咙不自觉滚了滚,看向秦珏歌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炙热的火光。
她情不自禁,抵着秦珏歌的肩,将人压到床上。
唇刚要落下,却被人调笑着,点了点眉心。
“你看,你总是这般,容易忍不住。”
凌緢脸一红,想起她刚说的忍不住,心尖一股灼热之火不上不下,被秦珏歌轻易吊着,有些难受。
可正事还没谈完,她知道,这时候还不能吃。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垂着眸,深吸了口气,转而将脑袋埋入秦珏歌颈窝处,贪婪的深吸了口气,清浅的花香味钻入她的鼻尖,她忍不住将人搂的更紧了些,缓解着身体的燥意。
“可我爱慕娘子,娘子勾勾手指,我便忍不住凑上来,怎么办。”凌緢指尖摩挲着秦珏歌纤细的蛮腰,腰间的嫩肉细腻,像是羊脂白玉,令她上头。
“你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秦珏歌狐狸眼颤了颤,脸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霞,话语是在揶揄凌緢,可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
“娘子若是爱听,我便多说点。”凌緢含住秦珏歌发烫的耳垂,唇角晕染上燥热的温度,连带着她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此刻,她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吃掉秦珏歌,无所不用其极。
“说正经的。”
“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如今的局势并不明朗,必先隐忍,观察。”
“待时机成熟,一击命中,方可成事。”秦珏歌轻推了推凌緢,拉开两人的距离,可偏生凌緢手劲很大,固着她,不让她挪动半分,她胸口起伏不定,与凌緢相贴,大有欲拒还迎的魅惑感。
凌緢眼神古怪的看着秦珏歌,像是从未看懂过秦珏歌般,从里到外,要好好的看一遍。
“做什么这般看我?”秦珏歌掀起狐狸眼,疑惑的眯了眯。
“娘子对我也是这般用计吗?”
“我何时对你用计?”
“先观察我,了解我,慢慢接近我,然后……”
“你现在的记忆还未完全恢复,指不定,还有其他的事,是我不知的。”凌緢垂着眼,看着秦珏歌,秦珏歌聪慧睿智,熟知兵法权谋,又懂经商之道。
要不是被温府的刻板教条束缚住了手脚,只怕早就游龙腾飞了。
“你在害怕我?”秦珏歌环住凌緢的脖子,似担心下一秒凌緢就要消失般,与她紧密的贴在一起,自从与凌緢说了自己的秘密后,她总有这种担忧,担心凌緢会觉得她城府太深,疏远她。
可她对凌緢并未用过任何计谋,只是想站得离她近些,更近些。
直到能让凌緢看到她。
“娘子,不要多想,我只是在感慨,是温家埋没了娘子的才华与聪慧。”凌緢吻了吻秦珏歌的脸颊,鼻尖蹭了蹭,嗅到香甜的气息,握着她腰肢的手,更紧了些。
“阿緢,我对你,毫无保留。”
“我的心,始终向着你。”秦珏歌抬起凌緢的脸,眼睛流连在她的眉眼,鼻尖,唇瓣上,描绘着这张她看不厌的脸,语气深切。
“我知道。”凌緢凑上去,含住秦珏歌的唇,好甜,好软。
今天秦珏歌的唇像是抹了蜜似的,格外甜,让她忍不住一尝再尝,手指沿着她纤细的腰肢,往上。
雪花从枝头落下,覆在她的手背。
海妖似的魅惑之音,在她耳畔浮沉。
草原上,没有树木抵御风沙,风声肆意略过草丛,呼呼的风声作响。
吹得木栅栏哐哐晃动。
昨日下了一天雨,草地泥泞,木栅栏被吹得晃动,摇摇欲坠,眼看着快要破土而出,砸到在泥土里。
明月高悬在天空,草原的星河浪漫。
摇曳的身姿晃动,莹白的肌肤在烛火的印衬下,分外惹眼。凌緢至下而上抱着她,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虔诚的信徒,将降世的神女捧在掌心,呵护备至。
“看你这么乖。”
“姐姐给你吃点好东西。”秦珏歌捧着凌緢的脸,对上她炙热虔诚的眼眸,奖赏似的吻了吻她的唇角,烈焰的狐狸眼笑的妖媚,嗓音像是钩子,扯着凌緢的心,砰砰的跟着猛烈的跳动着。
浮想联翩的话语,与那张魅惑世人的脸蛋,像是鬼魅的妖姬,专门吸食书生的精气,直到将单纯的书生化成一摊白骨。
以前,她以为是天香楼毒害了秦珏歌。
殊不知,那些都是秦珏歌藏在骨子里的媚,被清冷的外衣包裹着,一点点的被凌緢的热情融化后,全数展露出来。
还记得并未完全恢复记忆的秦珏歌,曾经冷声斥责她,脑子里总想着这些事情。让她有过一瞬的挫败感。
可自从在商船上遇到十一后,秦珏歌就像是蜕变了,化被动为主动的勾缠她,将那些她根本想不到的东西,一点点的交给她。
是十一。
凌緢脑子里出现了这个名字,一股酸涩感翻涌而上,直逼她的喉咙。
“娘子,为什么懂得这么多。”
其实,细想之下,从一开始,就是秦珏歌勾缠她,一点点的教她。教她在秦珏歌耳边说情话,教她如何取悦秦珏歌,让秦珏歌快乐。
将她禁锢的伪装狠狠地撕扯开,展露出本性中的渴求。
都是秦珏歌。
将她带入泥泞,自己却像是洗尽铅华的神女,永远高高在上,一层不染。好像深陷其中,沉沦不可自拔的,只有她。
“你想知道啊。”秦珏歌唇角勾起,尾音上扬,像是钩子,吊足凌緢的胃口。就像昨天与她说的那般,告诉她一个秘密,说与她毫无保留。
可现在,却又不告诉她。
“想知道。”凌緢抵着秦珏歌的肩,将她固住。武将的脑子是直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可眼前的秦珏歌,就像是吹风而飘的羽毛,她越想抓住,却越抓不住。
这种感觉,将她的感官提到最佳的位置。
有点像是狩猎的感觉。
她趴伏在草丛里,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听到猎物的脚步声,她不由的紧绷起身体,等待着她的靠近。
可当她蓄势待发,跃跃欲试,猎物却像是有所察觉般,轻易的跳出陷阱,消失在丛林中。
懊恼,又不甘。
“求我。”秦珏歌勾着凌緢的下巴,抬起,语调轻慢,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像是被一片羽毛划过心尖。酥痒感袭遍全身。
“好娘子,求求你。”
“快点告诉我。”凌緢颤动着眼睫,像只故作温良的狼,蛰伏在猎物周边,等待着猎物的掉以轻心。
“话本上学的。”秦珏歌香肩微颤,狐狸眼笑弯,嗓音轻柔。
凌緢磨了磨牙,秦珏歌钟爱看十一写的话本子,她猜的没错,就是与那十一学的。凌緢心口憋闷的慌,这十一看起来年纪不大,哪来的这么多经验。
莫不是。
唇角被人不轻不重的咬了咬,对上那双狐狸眼,凌緢的思绪被拉回。
“想什么呢?”
“以后不许和别人学。”
“嗯?”
“话本子也不许看。”
“只准和我实践。”凌緢拧着眉,将人一把从床榻上抱起,被褥滑落到地上,两人肌肤相亲,毫无避讳。
“阿緢这是怎么了?”秦珏歌轻呼着,搂住凌緢的颈脖,忽然的腾空感,令她心口一滞,不再是上位之姿。
被强势的人儿抱到伏案上,秦珏歌浑身一怔,腰间一软,对上凌緢的眼眸,娇柔的道了句。
“凉。”
“一会儿就热了。”凌緢挑眉,眼神炙热如烙铁,恨不得将眼前的秦珏歌烧为灰烬。
第64章 较量
第六十四章
夜色洒在草原上,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给草原增添了一份浪漫的色彩。
羊圈里,羊儿是不是发出咩咩的叫声,伴随着呼呼的风声。
营帐内,淅沥沥的水声不断作响。
“垫子会弄脏。”秦珏歌抵着凌緢的肩膀,呵气如兰的在她耳边,柔声提醒道。
凌緢顺势将褪去的衣衫,垫到伏案下,粗粝的指腹划过秦珏歌的脚腕,干燥中带着几分力道。有点磨人。
一双刀眼,看人时透着与生俱来的侵略感,像是伺机而动的野兽,凶狠又危险。
凌緢像是困在京城的鸟,到了草原,变化成狼。
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透着熟悉感,血液里的因子被不断的激活,复苏的情绪得到了完全的释放。随性又自由。
她像是翱翔在草原上的苍鹰,追逐着属于她的猎物。
淡淡的花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她凑上前,吻住秦珏歌呼吸不匀的唇,唇舌交融在一起,带着湿气,香甜可口的像吃了甜糯的奶皮子。
两人的肌肤相亲,沾染上对方的温度,逐渐像是摩擦出火花。
伏案不稳,单薄的木板禁不住过大的重量。
发出吱呀的声响。
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清晰,像是撞到了凌緢的心尖,腾升出几分旖旎。
“还冷吗?”凌緢停顿了片刻,仰面,望向跨坐在伏案上的秦珏歌,问。
秦珏歌眼神从朦胧中逐渐聚焦,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张绝美的脸泛着绯色,狐狸眼,配着她尖尖的下巴,像只饿久了的小白狐。
可爱至极。
“冷。”秦珏歌吸了吸鼻尖,柔弱无骨的往凌緢身上挨,汲取着她的体温,像是深夜里寻求落单书生的妖精,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精明与算计。
凌緢突然停下来的动作,将她至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有些难熬。
营帐内,篝火盆里,木炭烧的滚热。
是不是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床榻上的被单凌乱着,明明到了该就寝的时间,可床榻上面空无一人。
营帐的一角,摆放着书架,上面有不少书籍,伏案边人影交叠,像是上京赶考的门生,为了谋求个好官职,正在挑灯夜读,辛勤劳作。
“冷还出这么多汗啊。”凌緢不惯着她,眯着眼看着她额头上细腻的汗珠,烛火给她周身裹了一层蜜色,像是糖葫芦外层的糖衣,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是不是酸酸甜甜,令人回味。
“冷汗。”秦珏歌拧了一把凌緢胳膊上的肉,紧实有弹性。又觉得不解气,咬住她的肩膀,在上面落下属于她的牙印。
“嘶。”凌緢倒吸了口气,一股刺痛感席卷而来,秦珏歌当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先是主动凑上来卖乖讨要吃食,见主人家不给,就亮出爪子和獠牙,撕下伪装,开始明抢。
“你是不是不行了。”
“要不换我来吧。”秦珏歌指腹摩挲着被她咬过的肩膀,上面发红,留下了明显的牙印,狐狸眼尾上扬,带着几分挑衅的寓意。
秦珏歌的指腹柔软细腻,一看就是从小被娇养在闺中的大小姐,没做过什么粗活,冰清玉骨说的*就是秦珏歌这样的娇美人。
骨子里透着该被人好生伺候的骄纵感。
特别是狐狸眼轻挑上扬时,漫不经心的语调。像是波动的琴弦,勾的凌緢心思乱飘。
说她不行。
她本是该生气的,然后身体力行的告诉秦珏歌,她说错话了。
可凌緢今天偏生几分稳重感,特别是听到秦珏歌先隐忍又观察然后一击命中的理论,觉得一点点恢复记忆的秦珏歌,满腹算计与精明。
不像之前表现得那般纯良柔弱,清冷自持。
“娘子,想要就要直接表达,不要绕圈子。”
“我行不行,娘子应该最清楚才是。”凌緢眨了眨刀眼,唇角勾起一丝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换做其他时候看到,都会让秦珏歌觉得温暖明媚,可偏生是这时,她觉察出这人的小心思。
凌緢旁敲侧击的问她经验,她说在话本子上学的,像是踩到了凌緢的尾巴,这人就像只发疯的小野狗,把她从床榻上抱到了伏案上,现在,还将她吊在云端,不给她痛快。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说哪件事?”
“话本子。”秦珏歌难得好脾气,身体虽已经到了挺难自持的地步,可还是徐徐善诱道。
“哦。”凌緢淡淡的应了声。像是被触发机关的陷阱,开始运转起来。
“嗯,轻点。”秦珏歌闷哼声,腰间一麻,整个人软倒在凌緢怀里,思绪没刚才那般清明。
“那娘子又该说我不行了。”凌緢酸话随口就来,秦珏歌感觉自己被凌緢丢进了醋缸子里,浑身骨头都泡软了。
“别犯浑。”秦珏歌又拧了一把凌緢的胳膊,这次用了大力气,示意这人不要不管不顾。
“我好好伺候娘子,还是我的不是了?”凌緢眨了眨眼,刀眼瞬息变成无辜的杏眼,像小狗似的,亮晶晶的看着秦珏歌,一脸单纯,可武将的手劲挺大,较着暗劲的碾,把秦珏歌折腾的不清。
“好阿緢,我错了。”秦珏歌用指腹抹掉沁出的泪,一张美艳的脸透着妩媚风情,看凌緢的眼神柔里带着媚,语调娇娇软软的,甜的能拉出丝。
“娘子哪里会错。”凌緢滚了滚干涩的喉咙,眯了眯眼,心底翻腾的醋意快要把她淹没,可她偏生面上不表现,云淡风轻,可嘴里说出的话酸味漫天。
要是此刻二丫来了,只觉得自己会被这醋味熏得眼睛都瞎了。
伏案下,垫着的中衣,被沾染上水渍,水蓝色的衣服,染上了一团深色,像是绣出的云团。
“我看话本子学习,你吃味了?”秦珏歌摸出了些逻辑,摸着凌緢的耳廓,揉着她发红的耳朵,娇声哄着她。
“话本子都是书手写的。”凌緢垂眸,看着秦珏歌,说出这话,她就后悔了,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快要被酸掉了。她堂堂武将,怎么学到了文人的酸言酸语。
“不是十一。”秦珏歌轻叹了口气,吻上凌緢的唇角,粉舌舔着她的下唇瓣,不轻不重的咬了口。带着几分报复性。谁叫这人,吃起醋来,醋意满天,关键是,还没找对人。
“哦。”凌緢眨眼,听到十一的名字,她的心被戳了戳,像是藏不住的酸味有了宣泄口,肆无忌惮的冒了出来。
十一在秦珏歌失忆前一直陪伴在秦珏歌身边,秦珏歌失忆了还爱看十一写的书。
十一讲起她那些游历故事时,秦珏歌看她时,眼底满是光亮。
那种灵魂上的合拍,是她无法比拟的。
秦珏歌看出凌緢眼底流露出的失落,她捧着凌緢的脸,温柔的凝视着她。若不是二丫借走了她那些话本子,她真想立刻找出来,甩到凌緢面前,让她看看。
千言万语都没有直接的证据摆在面前,来的更震撼。
“好阿緢,我只喜欢你。”
“所有的情绪都只有你能给我,让我抵达云端,又坠入深渊。”
凌緢的心,咚咚,撞了两下,发酸的窟窿眼被秦珏歌的话全数堵住了,她有一种被人夸得飘飘然的感觉,连带着唇角都不自觉上扬,流露出愉悦的感觉。
这一次,是真的被夸得开心了。
“阿緢,我在深渊里折腾的太久了。”
“带我去云端看看吧。”
凌緢的手腕被秦珏歌握了握,柔媚的声音,尾调上扬,甜腻的像是麦芽糖,粘着凌緢的心尖,拉出旖旎的丝。
坠入深渊的心,被秦珏歌捧在掌心,用热切的语言感染。
她心无旁骛,与秦珏歌一同冲上云端
次日,卓玛带回塞外的消息。
明日在驿站设宴,蒙颜风会出席。
而与莫伊尔的宴席定在了后日,莫伊尔要求设宴地点在他的兵营内,期间,凌緢不能佩戴任何武器,只能带两名随从入内。
凌緢听闻,点了点头。
她对莫伊尔的了解,仅限于上报到京城的边塞情报。莫伊尔是老首领的嫡长子,本应该在老首领仙逝后接替父位。
可当打开封存的遗诏,看到老首领的传位遗诏书上,众臣子皆是傻眼。老首领诏书上写传位于蒙伊萨。
蒙伊萨是谁?
众臣子皆是不知。
只当是老首领病入膏肓昏了头,遗诏作废。
老首领本就不对付的几位子女,各有兵马,于是开启了血雨腥风的夺位之争。
莫伊尔的母族强大,在草原上拥有自己的一支精锐骑兵,北骑军,战无不胜。
凌緢与这支骑兵交过手。
那时,凌茫冲正值壮年,麾下有郝宏伯、齐衡、王树和几位大将。与北骑军交锋时,也只是多一分赢面。
如今,她父亲凌茫冲已故,郝宏伯因旧疾缠身,早不复当年。
凌緢皱了皱眉,北骑军的主帅叫赫尔,是个有多年战争经验的老将,是个有谋略又有手段的对手。
也难怪莫伊尔能够这般嚣张跋扈。
卓玛见凌緢沉思不语。
“凌将军,莫伊尔这人张扬跋扈,个性嗜血残暴,并非正人君子,深入战火纷飞的边塞,会危及到你的安全,不如等郝将军抵达驿站,再说。”
凌緢垂眸,卓玛此话不假,况且莫伊尔也并非有绝对的诚意,与她相见。
不如先与更有诚意的蒙颜风相见。
虽她很不愿到时与北骑交锋。可现在,她作为周朝的将帅,确实不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回到营帐。
凌緢心思还放在北骑军这儿,边塞这些年与周国交好,可与邻国也多有摩擦。而北骑军这几年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而她,一个十五岁时随父辈上过战场的小将。
若真是要上场与赫尔一战,她心底泛起了嘀咕,就像是父辈的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更多是心理上的担心。
担心自己无法战胜北骑军。
担心无法守住长居久安的周朝。
担心现在边塞的火会烧及周朝,担心周国人的家园会被破坏,百姓流离失所。
而所有的原因,皆是因为周朝早已没有像凌茫冲这样,单凭威名就能震慑敌军的大将军了。这些年,她被磋磨了年华,像是磨掉了利爪的狼。
在这斗兽场,惶惶不安。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枚虎符早已上缴。而凌家旧部这些年也被朝中对家给碾压的七零八落了。
早已不复从前。
凌緢心底滋生起一股悲凉,为父亲,为凌家,也为自己。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庞,她睁开眼,秦珏歌温柔的看向她,像是一团锦簇的牡丹,耀眼夺目。
令她为秦珏歌的容貌惊艳,而短暂的忘记了烦恼。
秦珏歌坐在她身边,为她倒了杯茶水,淡淡的茶香在凌緢的口腔里润开,她干涩的唇瓣也得到了滋润。
草原风大,在外面带上一会儿,就被吹得唇角干裂。
她看向秦珏歌,将刚才的一切告知秦珏歌。
秦珏歌听闻,指尖划过茶盏,又给凌緢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
“阿緢,我们周国繁荣强大,坐拥精锐军队数十万,镇守边关,并非要深入腹地,与他们一战。”
“我明白娘子的意思。”凌緢点头。秦珏歌这般说辞与女帝的想法一致,就是坐山观虎斗,待两股力量削弱到能够收割的时候,再出手制衡。
可看到一天天增多的难民,凌緢于心不忍。
她希望能在两军间斡旋,或者有绝对力量压制住对手,然后,尽快结束这场纷争。
“你没有完全明白。”秦珏歌笑了笑,指尖点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
“并非,不是一定不。”
“十万兵力无论给到谁,都会让天平偏向一方,而另一方没有回旋余地。”
“可这八万兵力是镇守边关只用,能调配的只有郝宏伯从京城带来的两万精锐。”凌緢说着,脑瓜子也顺着秦珏歌厘清的思路开始运转。
秦珏歌笑而不语,给足了凌緢自己思考的时间。
凌緢眼眸一亮,再次看向秦珏歌时,唇角的笑意更甚。
“娘子,莫伊尔的这场龙门宴,你可愿与我一同行?”
第65章 有一些记忆被唤醒
第六十五章
月色笼罩着驿站,帐篷内灯火通明,帐篷外,漆黑的星空下,繁星点点。
蒙颜风率一众亲卫队,风风火火的来到驿站。
凌緢与卓玛站在驿站外,迎接。
蒙颜风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微卷的长发利落的扎成一束,额前带着由红白蓝线绳编织成一缕的头绳,剑眉冷目,五官锐利明艳。
蓝宝石镶嵌的腰带间别着一把弯刀。
脚上踩着鹿儿靴,下马动作利落,走路大步流星,带着风。身后跟着亲卫队,是一群强壮高大的边塞男子,可蒙颜风走在他们前面,无疑是最亮眼,拔尖的那个。
见到凌緢时。
蒙颜风抱拳,与她颔首。
凌緢头一次见着蒙颜风,传闻这位老首领的小女儿英姿飒爽,骑射技艺了得,是翱翔在草原上的一只苍鹰。
初看之下确有几分草原之王的风骨。
且蒙颜风为人谦逊知礼节,与她行的是周国的礼仪。
“这位是我的妻子,秦珏歌。”凌緢将身边戴着面纱的秦珏歌介绍给蒙颜风。
“凌夫人好。”蒙颜风懂得周朝礼仪,也知周朝女女可通婚,亦是听说过凌緢有位妻子,与她抱拳行礼。
“蒙姑娘,好。”秦珏歌轻声回了句。
凌緢牵着秦珏歌的手,与秦珏歌并肩走在前面,她摩挲着秦珏歌的指腹,轻轻捏了捏。秦珏歌狐狸眼掀起,对上凌緢,见她神情玩味的看向自己。
“怎么了?”秦珏歌语调轻盈,说话间,白纱轻轻飘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巴,若隐若现,很是迷人。
“那些个粗犷的草原人,看到你,眼睛都直了。”凌緢眯了眯眼眸,突然有了想把秦珏歌藏起来的冲动,哪怕是秦珏歌用面纱遮住姣好的面容,也抵挡不住她周身散发出的气质,清丽脱俗,不似凡品。
“像掉进了狼窝里。”秦珏歌眨了眨漂亮的狐狸眼,与凌緢调笑道。
“蒙颜风身边的侍女,你看了许久。为何?”凌緢牵着秦珏歌落座到主位上,轻声询问。
“那女子很眼熟,我在边关小镇见过。”秦珏歌抿了口茶水,淡淡然道了句。
凌緢闻言,目光落在秦珏歌关注的女子身上,女子一身劲装,长发竖起,腰间佩戴着一把长剑,五官凌厉,看上去也是一位武将。
“娘子,这样盯着别人看,我会醋的。”凌緢为秦珏歌布菜,语气幽幽。原来,秦珏歌在边塞小镇就注意人家了。这人长相冷艳,身材不似周国人纤瘦,又不似边塞人粗犷。长相算是看过会记住的类型。
秦珏歌垂眸,在凌緢伸手过来给她布菜时,用力掐了一下她的大腿。
凌緢感觉到大腿上的麻意,心尖微微一怔,对上秦珏歌警示的眼神,偷偷勾了勾唇角。她怎会不知,秦珏歌的意思。
可她偏爱逗弄秦珏歌,谁叫她,每次人多时,都会端着架子,惯爱假正经。
其实,人后,玩得比谁都刺激。
当然,只是与她。
凌緢心尖升起一丝愉悦感,再看向秦珏歌时,眼神里满是爱意流淌,差点要溢出来了。
“凌将军与夫人感情真好。”蒙颜风笑着,看向主位的凌緢与秦珏歌,举杯与凌緢敬酒。
凌緢被蒙颜风点破,面上不露,抬起酒杯,与蒙颜风对饮。这场宴席,是蒙颜风主动提出的,所以她便不多做提问,把主动权交给蒙颜风,一是通过观察,多了解一些蒙颜风,二是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国没有承诺过出兵支援边塞,而这次郝宏伯出征的说辞,也是为了巩固周国边防。
“凌将军,我今日来此,是为了感谢您宅心仁厚,收留了我们的子民。”蒙颜风举杯,与她一同落座的几位亲卫队的将领也跟着她举起杯,此刻,她们的眼神满是真诚与热切,对向凌緢时,一同做了一个用拳头按住左胸口的姿势。
“我们都希望战火快些停歇。”凌緢仰头喝掉杯中的酒,道。
蒙颜风双手合十,仰头对向帐篷顶端,嘴巴里呢喃着边塞话,然后很虔诚的将手印在额头上。
似在像上苍祈祷。
再抬眸看向凌緢时,眼神里布满了血丝,像是被恶灵附身般,让凌緢心尖一跳,只觉得这人有些古怪。
她偏头看向秦珏歌,秦珏歌此刻也看向她。
两人皆发现蒙颜风的古怪之处,却仍是假装毫无所察。
宴席落终。
秦珏歌与凌緢送走蒙颜风众人后。
两人踏着夜色,走在辽阔的草原上,仰头,就能看到浩瀚的星河,与她们很近。
她深吸口气,独属于青草与泥土的清香钻入鼻息,一扫脑袋里的混沌。
“娘子,你对蒙颜风的印象如何?”
“人是可以伪装的。”
“你觉得她是在我们面前表演。”
“在初见时,都希望在对方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在刻意迎合我们。”凌緢偏头看向秦珏歌,笃定道。刚才与蒙颜风一起交谈,她熟悉自己的喜好,相谈甚欢,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比卓玛对她表现的还要热络健谈。
“她希望能得到我们的支援,意味着,此时的局势,于她而言很不利。”秦珏歌耐心的分析着。
凌緢点头。莫伊尔手握北骑军,又有赫尔这员大将。
而蒙颜风的兵力薄弱,对上北骑军,能撑到现在,属实不易。
风吹过凌緢的发丝,夜晚的草原,透着一丝凉意。她牵起秦珏歌的手,感觉到微凉,将她往怀里抱了抱,用自己的体温汲取她温暖。
嗅到她身上好闻的花香味,凌緢只觉得置身于花海中。
“还好,有你陪着我。”凌緢由衷的像秦珏歌吐露心声,如若不是秦珏歌当她的另一双眼睛,她可能会被情绪蒙蔽了理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珏歌回搂住凌緢,手指拂过她的脊背,挨着她的肩膀,将自己的身体主动送入她的怀中。
两人定定的站在草原上,相拥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声。
月色为两人晕染出一道淡黄色的光,好似,这世上只剩下她们两人,清冷又孤独。
“娘子,你说在边塞小镇见过蒙颜风的那位侍女。”
“嗯,她在集市里,一直看你。只是打扮不似这般,是市井小贩的打扮。”秦珏歌回忆起那位侍女,不由的皱了皱眉,蒙颜风绝没有她表现的那般良善,是个城府极深的狠角色,蒙颜风在朝中无靠山,能在这场夺位之争中,走到决赛的,拥有着铁血手腕。
还有卓玛这次宴席借故家中有事,没有参加,刻意避嫌的太过明显。
“原来是她啊。”凌緢回过神,在边关小镇时,她觉得有人在跟踪她们,可却没看清那人长相,经过秦珏歌一说,那个模糊的轮廓,有了清晰的五官。
就是蒙颜风的侍女。
从她们抵达边关小镇的那天,就已经到了。
“京城中有他们的眼线。”秦珏歌附耳,轻声道。
凌緢闻言一怔,看向秦珏歌时,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秦珏歌抱紧凌緢,垂眸轻声道。
“阿緢,王家血案还有疑点尚未查明。”
“这次能在边塞找到答案。”凌緢靠在秦珏歌肩上,心悬而不落,令她隐隐感觉到一丝恐慌感。她知道,这是逐渐靠近真相的感觉,可,那个真相,是否与女帝说的那般。
如若,真是,那她该如何自处。
“不管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秦珏歌拍抚着凌緢的脊背,嗓音温柔中透着力量。
让凌緢的心渐渐安了下来
次日。
草原上刮起狂风,将天空中的云朵全数吹散。
仰头看去,就能望见一大片一大片纯净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犹如蔚蓝的大海般,清澈。
凌緢架着马,身前带着秦珏歌。
卓玛也骑着马,跟在她身边。
两匹马跨过边塞边界,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马匹嗅到血腥的味道,惶惶不安的踏着马蹄子。凌緢扶稳秦珏歌的腰肢,用手轻轻拍抚着马匹的头部,让它尽快适应。
贫瘠的土地上,寸草不生。
炭灰色混杂着泥土,干裂的土地滋生出龟裂的纹路。
“哇哇哇。”刺耳的叫声划破天空,秦珏歌肩膀微颤,下意识的抓紧了凌緢的手臂,两人一起抬眸,看着一只乌鸦从她们头顶略过,带起的风扬起她们的发丝。
离得太近了。
凌緢蹙眉,拔弓想把那只碍人眼的乌鸦射下来,手腕被微凉的手握住,她抬眸,对上秦珏歌的眼眸,隐于面纱下的下巴,轻摇了摇头。
凌緢回过神,再看向那只飞远的乌鸦,乌鸦脚上悬着一个铁环,在阳光下,泽泽发光。
这乌鸦原是有主人的。
“还是娘子观察细致。”凌緢握紧秦珏歌纤细的腰肢,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贴着她冰凉如玉的肌肤,缓解着她进入边塞后的不安感。
从踏入边塞的那刻起,她们就要随时保持警惕。保不齐会遇到慌乱的逃兵,或者是饥饿的流民,亦或是想要打她们主意的劫匪。
边塞不太平。
成为滋生阴暗与危险的温床。
“有焦味?”凌緢鼻尖嗅了嗅,一丝风将热流带来,她皱了皱眉,望向不远处,此刻,浓烟滚滚,乌黑的烟雾与蔚蓝的天空产生了极强的反差感。
草原上火势漫天,被风一吹,火蛇子迅速窜了起来。
形成了一道火墙,朝着她们的方向扑了过来。
凌緢握紧缰绳,垂着眸,看着看似凶猛的火墙,烧过来时,慢慢的小了,直到遇到贫瘠的土地,火蛇子烧无可烧,渐渐灭了下来。
“凌将军,好气魄。”一个男子高声喊道。
凌緢掀起眼皮,看向故弄玄虚的男子。
男子穿着一身华贵的服饰,头戴毡帽,正中央镶嵌着一颗鸽血红的宝石。
脖子上挂着玛瑙制成的项链,一张粗犷的脸上,透着一股阴柔的气质。
待走近了。
才看到男子身边站了数十个亲卫,还有一辆和一间卧房般宽敞的马车。不用多想,眼前的男人便是坐拥北骑军,和强大母族势力的莫伊尔。
他周身透着一股华贵的气场,与她们沿途看到的荒芜惨淡,像是处于两个世界。
凌緢注意到莫伊尔身边的侍卫,自瞧见秦珏歌后,便一直盯着她。
凌緢下意识的把秦珏歌护在怀里,杜绝到侍卫的视线。可侍卫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杀气,紧接着附耳在莫伊尔耳边说了些什么。
凌緢读得懂唇语,可对方说的是边塞语,她不懂。
紧接着,莫伊尔的眼神也看了过来,落在秦珏歌的身上,阴冷的像是冬眠后从洞里爬出的毒蛇。
凌緢握着秦珏歌的手,感觉到她落在披风下的手,隐隐在颤抖。
“怎么了?”凌緢拢了拢披肩,以为秦珏歌被刚才火墙的阵仗给吓到了,轻抚着她的背,关切询问。
不见秦珏歌回应。
凌緢握紧了秦珏歌的手,指腹轻柔,帮她缓解着秦珏歌躯体的僵硬感。
浓烟伴随着烧焦的草木难闻的味道,随风飘了过来。
凌緢捂住了口鼻,牵着马匹的缰绳,往逆风处走去。
“凌将军,可愿赏脸,与我一同乘坐马车啊。”莫伊尔看向凌緢时,收起刚才看秦珏歌的狠戾,保持着温和的语气,问。
“不必了。”
“我骑马就好。”凌緢不客气的拒绝。她感觉秦珏歌本能的排斥莫伊尔那些人。可秦珏歌根本没来过塞外,也没有机会见过莫伊尔。
“娘子,喝点水。”凌緢把水袋递到秦珏歌唇边,示意她喝口水,缓缓忽而升起的情绪。
秦珏歌视若无睹,垂着眸,浓睫颤动,像是被关在了密闭的房子中,封闭了自我,怎么唤她,她都不回应。
凌緢皱了皱眉,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
秦珏歌的记忆碎片,还有一些剩余的未找到,包括将她推入画舫的凶手。一想到这些,凌緢不由的握紧了缰绳,看向莫伊尔时,眼神里多了一丝深意。
难道,他们在几个月前,来过京城。
又为何而来?有什么目的。
第66章 杀个痛快
第六十六章
凌緢的马儿跟着莫伊尔的马车往军营走。
沿途尽是荒芜一片,到处都是战争后的痕迹。
“哇哇哇。”一只乌鸦略过头顶,轻盈的落在马车的窗边,漆黑的鸦羽,羽翼油量。
莫伊尔掀起窗帘,乌鸦自然的落在他的手臂上,莫伊尔掏出一块生肉喂给乌鸦,像是喂鹰般。
凌緢眼眸沉沉,比起蒙颜风,莫伊尔更加怪异。
边塞王位之争的继承人,就没个正常人。也难怪,老首领暴毙后,边塞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
凌緢低眸看向怀里人儿,自看到莫伊尔后,秦珏歌表现出很强烈的抗拒感,这种抗拒,或许与她的记忆碎片有关。
凌緢不动声色的将人搂在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让她从这种情绪中平复,抽离出来。
她朝着卓玛使了个眼色。
卓玛跟了上来。
“蒙颜风派了一支亲卫队,在莫伊尔兵营外三里开外的地方埋伏着。”
“如若遇到危险,烟花为号,会冲进兵营,营救我们。”卓玛低声说道。
凌緢闻言,点了点下巴。周国的十万援军就像是一剂强心剂,也是可以左右这场战争的关键,让两方都要争夺。
所以,莫伊尔哪怕再不喜欢周国,也绝不可能对她们轻举妄动。
而且,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何况周国与边塞这几年关系友好。
兵营里,里三层外三层,全是重兵把手,入营时,侍卫将她们三人拦在门外,给她们仔细搜身,却被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凌緢配合着搜身。
待侍卫走到秦珏歌身边时,凌緢眉眼一横,将秦珏歌护到身后。面纱随风而起,露出秦珏歌面纱下苍白的脸色,纤细柳腰羸弱无骨,摇摇欲坠的破碎感,令侍卫顿住了脚步。
“罢了罢了。”
“搜身本也是走个过场。”
“凌将军,莫怪,莫怪。”莫伊尔出来打圆场,侍卫们闻言散去。
凌緢与卓玛互相对视了一眼,对莫伊尔的话,半个字都不信,走过场?刚才仔细里外的搜寻,连鞋垫底下都未放过,分明,是害怕及了。
可至于,莫伊尔到底想要做什么。
凌緢至今还未发现端倪。
莫伊尔不可信,蒙颜风亦不可信,凌緢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边塞人身上。
从兵营外走到主营的这一路上,又趁着去如厕的空当,她把莫伊尔兵营的大概地形摸查了个门清。
回到主营时。
凌緢面色坦荡,坐到秦珏歌身边。握住秦珏歌冰凉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秦珏歌回眸,狐狸眼迷茫无助,不知看向何方。
连卓玛都看出秦珏歌的异常,秦珏歌聪慧明智,深谙谋略之道,与凌緢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很多时候的决断,凌緢都听秦珏歌的见解,与凌緢而言,秦珏歌是起了军师之用。
可现在,看来,秦珏歌惶惶不安,似被不明情绪所扰,如今她们深入虎穴,生死攸关,不得不询问一句。
“凌夫人怎么了?需要找医官来看看吗?”
“不必了。”凌緢垂眸,温声道了句。莫伊尔的医官,她不信任,而且秦珏歌的情况,她最清楚,到底是因为想起缺失的记忆,开启了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
凌緢大可以以秦珏歌生病为由,借口离开这次的宴会。
可她却选择留下来了。
她想弄清楚,莫伊尔与秦珏歌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一个身在边塞的大王子,手能伸到京城去,无疑在京城有着权势滔天的人庇佑着他。
而那个人究竟是谁。是已被满门抄斩的王家吗?
凌緢满腹疑团,王家血案还未告破,那么多封书信都指向边塞,或许能从莫伊尔身上找到答案。
凌緢不动声色,可下意识握紧了秦珏歌的手,身边的人不管何时都能给她力量与勇气。
莫伊尔带着随从姗姗来迟。
凌緢环顾一圈,不见北骑军将领赫尔。看来与传闻一样,赫尔不喜莫伊尔酒池肉林的生活,素来不会参与他的宴席。
见众人落定。
莫伊尔坐在主位,拍了拍手。
一群身穿紫色纱裙的舞姬入鱼贯入营帐一众,伴随着乐师的奏乐声响起。
舞姬面上的面纱摇曳,垂着的琉璃坠子随着舞姿摇曳起来。
边塞人不比周朝人以白皙清秀为美,边塞人大多肌肤蜜色,瞳孔异色,不论男女都透着一股力量的野性美。
舞姬赤足踩在柔软的毛毯上,曼妙柔软的身姿随着鼓点起舞。
莫伊尔拖着酒杯,欣赏着舞姬的舞姿,目光时不时落在凌緢身上。既然凌緢娶了女子为妻,喜好自然是女子。
不知他千挑万选的这些舞姬,是否能博得凌緢青睐。
莫伊尔好奇的看向凌緢,见她面色沉静,对乐曲声充耳未闻,整个人像是入了定般。
莫伊尔唇角勾了勾,朝着为首的舞姬抛去了一个眼神。舞姬得了命,在下一次鼓点密集的乐曲声响起时,犹如忽闪翅膀的蝴蝶,翩然而至,朝着凌緢的身边而去。
动作轻盈又带着边塞人的强劲感。
犹如一阵劲风,令凌緢后背不由的一直。她早就察觉到莫伊尔的目光游走在她的身上,莫伊尔贪图享乐,放纵在酒香软玉之中,还妄图试探她的底线。
明知她携妻子前来,还特意派舞姬来亲近于她。
既不将她放在眼里,也是不将秦珏歌放在眼里。
凌緢乃一介武将,以前在朝堂之上虚与委蛇不过是形势所迫,眼下,与外族人一同,何况还是需要她出兵支援的外族人,她便沉下脸,根本不惯着。
在舞姬迎面而来时,她刀眸眯起,射出寒芒的光,连带着眼尾的刀疤,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肃杀感。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武将,还在丛林间与猛兽博弈。
那眼神一出,透着泰山压顶的气魄感,令旁人不敢近身。
舞姬对上这般嗜血的眼神,身形一顿,思绪一乱,僵在了原地。
“凌将军若是不喜欢舞姬助兴,我撤下便是了。”莫伊尔笑了笑,又拍了拍掌,乐曲声骤停,乐师与舞姬,悄无声息的撤出了营帐内。
如果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脂粉味,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般。
莫伊尔与蒙颜风的风格各异。
可凌緢并未在他们身上看到能够肩负起边塞的帝王之相。帝王之相四个字印入凌緢脑海中,她莫名的想起当年的周卿舒。
周卿舒善用谋略,心思沉稳,又肩负苍生。背后虽无母族相护,可也笼络了不少京城高官为她所用。
她即位后,周国繁盛昌隆。
想起远在京城的周卿舒,凌緢一阵心烦。
对上莫伊尔探究的眼神,凌緢不避讳的迎了上去。莫伊尔身上有股阴柔的气质,不像是边塞人那般豪爽,弯弯绕绕的,让她升起反感。
这顿饭吃的不痛快。
秦珏歌的情绪处在封闭状态中,只对凌緢说的话有反应,对旁人都漠然视之,像是冰冷的木偶般,凌緢只觉此地不宜久留。
“你们可以走了。”
“凌夫人,得留下。”莫伊尔微微一笑,看向凌緢时,神色自若,可说出的话语,却让凌緢眼眸一沉。
卓玛此刻也感知到莫伊尔温和话语中暗藏着杀机,她不动声色的将手悬到腰间,去摸竹筒。
“大王子,此话何意?”凌緢掀起刀眼,看向莫伊尔时眼神冷峻,像是一把利剑,要去射穿莫伊尔的心脏。这顿饭吃的虽不痛快,可莫伊尔还算是彬彬有礼,没有多做刁难,虽知他不喜周国人,以为他会很傲慢,可却是阴柔的冷刀子。
“凌夫人与在下的部下,是旧时。”
“部下想与之叙叙旧。”莫伊尔不疾不徐,将刚才认出秦珏歌的亲卫带到身边。
“荒唐,我妻子乃京城名门的大家之女,怎会与你的部下扯上关系。”
“大王子,若在这般毁我妻子清誉,莫怪我不客气。”凌緢与秦珏歌十指紧扣将她护到身后,冷然道。她心口一股闷气不上不下,秦珏歌看到那人时,却像是认识,可这话从莫伊尔口里说出,带着几分揶揄,像是在嘲弄她,对秦珏歌知之甚少。
“凌将军不信,可问问凌夫人。”莫伊尔笑的阴柔,成竹在胸的模样,让凌緢恨不得上前抽他一个大嘴巴。
秦珏歌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的雷池。
任何对秦珏歌的诋毁,都足以让她失去理智。
凌緢懒得回应莫伊尔的话,拽着秦珏歌的手,往帐篷外走。
一阵凉风袭来,天色已晚,帐篷外的空地上篝火徐徐燃起,不少边塞士兵正盘坐在篝火下,取暖。
见着凌緢从营帐内走出。
拿起长矛,好整以暇的望向她们。
凌緢牵着秦珏歌,快步疾风的往马厩走,卓玛跟在身侧,走的也很快。
此刻莫伊尔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士兵见状,齐齐看向莫伊尔,等他发令。
莫伊尔手一挥,冷淡道了句。
“拦下她们。”
四个字,透过风声,飘*到卓玛与凌緢耳里。
卓玛抽开竹筒,黑夜里,一道绚烂的红光,染红了一片寂静。
莫伊尔冷冷的看着。
此时,凌緢已经将率先冲上来的两个士兵打翻在地,捡起他们的武器,抛给了卓玛。卓玛骁勇善战,长矛划破长空,将冲上来的人给逼退到了更远处,不敢上前。
凌緢破开马厩的大门。
她执起缰绳,扯着还在吃草的大马,将它拖拽了出来。
她将秦珏歌抱上马,执着长矛,将冲上来的士兵往后逼退。
“你以为你们跑得掉?”莫伊尔双手背后,站在不远处,冷声道。
“莫伊尔,你这言而无信的鼠辈。”卓玛啐了一口,望着莫伊尔冷声道。
一匹高大马儿呼啸而来,撞翻了几个士兵。
“拦住她,莫让她跑了。”莫伊尔继续发号施令。
却见这马并未与他想的那般,往兵营外冲去,反倒是直直朝着他冲撞而来。
莫伊尔眼眸一惊,忽而察觉到卓玛佯装往外攻敌,可实际悄无声息的将他身边的几个亲卫除掉了。
是他大意轻敌了。
他觉得凌緢是瓮中鳖。
殊不知,自己却是着了道。
莫伊尔还想高声喊出人护他,马儿却先一步的杀到了他的面前,长矛破刃而出,直逼他的咽喉而来。
月色笼罩下。
他感受到一股渗人的杀气弥漫在四周。
高头大马上,那人一手执矛一手护着身前的白衣女子,一双刀眼清冷肃杀,带着武将的杀意,一同袭来,令他后背一阵发寒。
忽而,一只乌鸦从头顶略过,朝着凌緢扑来。
卓玛先一步长矛一挑,将那只碍眼的乌鸦打翻在地,黑色的羽毛四散而非,众士兵见状,倒吸了口凉气。
这可是,莫伊尔最心爱的宠物,就这么被卓玛给杀了。
“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凌緢的长矛直逼莫伊尔咽喉,就像是蛰伏在丛林里的野兽,看到猎物时,露出凶狠的獠牙。
莫伊尔后知后觉,原在凌緢眼里,他才是那个猎物。
而卓玛与凌緢的默契,无需眼神与言语交流,就浑然天成。
“还不往后退,想看本王子被取掉脑袋吗?”莫伊尔的声音透着几分愤怒,对向迷茫无措的士兵们,冷声喝道。
“取我的马来?”卓玛此刻走到莫伊尔身边,将他反剪着手,绑住。
此刻一个士兵听话的将马匹取来,卓玛将莫伊尔像是扔麻袋似的丢到马上,自己翻身上马。
凌緢和卓玛,就这么带着莫伊尔,堂而皇之的出了兵营。
寂静的草原上,除了风声,空无一人。
“凌将军,与你猜测的一样。”卓玛苦笑了笑,低声道了句。
“与其指望别人,不如自救。”凌緢拽住缰绳,冷笑了笑。信号弹发出了这么久,迟迟不见蒙颜风的援兵支援。看来,她也想做那黄雀,坐享渔翁之利。
蒙颜风与莫伊尔这两人都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凌将军,这家伙,你打算怎么办?”
“呜呜呜……”莫伊尔呜咽着,想说话,可嘴巴被卓玛塞住布条赌住了。卓玛与凌緢一样,懒得听他的废话。
“丢下吧。”凌緢倪了眼莫伊尔,虽然她不喜莫伊尔,可他到底是边塞的大王子。周国与边塞是盟国。
莫伊尔不仁,但她不可不义。
不可因为莫伊尔升起两国之间的嫌隙。
卓玛把莫伊尔踢下马,见他一刻不回头的往兵营的方向走去,活脱脱像个落荒而逃的鼠辈。
凌緢扶着秦珏歌的腰肢,温柔的将她吹乱的发丝挽住耳后,眼眸如蕴含着星辰大海。
“娘子,我们回家。”
回到驿站。
凌緢将秦珏歌抱回房内。
吟儿与青儿,二丫三人见状都挤了进来。原本不大的营帐,因为贸然的挤了五个人,变得有些拥挤。
“小姐这是怎么了?”
“白天出门时还好好的啊。”吟儿眼眶红了,拽着手指,目光关切的落在秦珏歌身上,她看到秦珏歌往日那双沉静的狐狸眸中,空洞无波,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
“二丫,你来替珏歌号脉。”凌緢将秦珏歌身边的位置,让给二丫。
二丫闻言,上前,握住秦珏歌纤白的手腕,静静的替她诊脉。
过了会儿,她皱了皱眉,认真的打量着秦珏歌,得出结论。
“嫂子身体无碍。”
“二丫,你看仔细了吗?小姐都这样了?你说她无碍?”吟儿闻言激动的拽着二丫的袖口,扯着人不放,满脸写着焦急。
“我只能诊身体上的毛病。”
“或许,嫂子是有心疾。”二丫被吟儿晃悠的天昏地暗,脑袋里升起一丝清明道。
“心疾。”吟儿颓然的瘫坐在地上,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浑浑噩噩的秦珏歌,又看向眉头紧锁的凌緢,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怎么是好了。
她们来边塞时,小姐还好好的,怎么,怎么去了一趟边塞后,小姐就染上了心疾。
“身体上没什么大碍,便好。”凌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
“可是……”吟儿正欲说话,被青儿扯着打断了。
“今天珏歌奔波了一天,需要歇息。”
“你们没什么其他事情,也回屋歇息着吧。”凌緢看向三人,说道。
待三人离开了。
凌緢半蹲在床榻前,仰着头,看向秦珏歌。
秦珏歌长发垂落,烛火晕染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蜜色,此时的秦珏歌安静的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珏歌。”凌緢握着秦珏歌微凉的手,将温热的体温一点点的传给她。
秦珏歌浓睫颤动,似有感应,却不像之前那般,寻着声音看她。这次,秦珏歌的情绪病比之前在温府的那次更加严重些。对她的依赖也不似上次那般,更多的是,自己独自一人,把自己闭塞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
“这里很安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凌緢轻捏着秦珏歌的手,一遍遍的在秦珏歌的耳边不厌其烦的承诺着。
她希望,在秦珏歌亦是在偶尔清醒的片刻,能听到她的声音,愿意卸下心房,让她走进秦珏歌的心里。
第67章 我的生父另有其人
第六十七章
夜深了。
凌緢躺在秦珏歌身侧,目光落在秦珏歌身上,枕边人乌黑的长发垂在脸侧,抱着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鼻尖抵着玉枕,呼吸均匀的进入了梦乡中。
凌緢靠近,嗅到熟悉的清浅花香,指尖轻柔的落在秦珏歌毛茸茸的发顶上,轻轻揉了揉。
熟睡的秦珏歌毫无所察。
浓密睫毛随着她的呼吸轻颤,似乎睡得很安心,梦里不似今日发生了这些事,那般惊险。
“你为什么会见过莫伊尔?”凌緢侧着身面对着秦珏歌,声音很轻的询问。
秦珏歌像是一团谜,藏着很多的秘密,也像是一块不完整的拼图,通过不断的记起过往,拼凑出完整的秦珏歌。
秦珏歌的手段和能力,她见识过。
应该没有受到莫伊尔的欺负吧。如果真的被欺负了,那凌緢有点后悔今日放过莫伊尔了。定是要把这个莫伊尔狠狠地教训一顿,为秦珏歌出气。
因为塞外的暴雨,拖慢了郝宏伯行军的进程。
援军迟迟不到,凌緢的心也悬而未落。
醒来时,听到营帐外的吵闹声,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床榻边,发现床榻一阵冰凉,心口一紧。她向来对周遭的环境敏感,且洞察力敏锐。
怎么,秦珏歌离开了,她却一点也没有发现。
这里不比京城,驿站又收留了不少流民,鱼龙混杂,何况秦珏歌的情绪还不稳定。
她担忧的起身,也顾不得换衣服,披着大衣,快步走出了门。
刺眼的阳光穿透她的眼睛,不适感,令她眯了眯眼,呼啸而来的暖风,裹挟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她深吸了口气,平复着当下的心情。
揉了揉不适的眼睛,看清了不远处的周遭。二丫和吟儿正围草垛子边,与秦珏歌唧唧咋咋的说着什么。
秦珏歌面色淡然,歪着头,轻抿着红唇,看向她们。
二丫见秦珏歌不明白,面红耳赤的急了眼,挥舞着手,比划着什么。
凌緢看得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担心二丫动作太大,伤到秦珏歌。于是快步上前,对上秦珏歌懵懂的一双狐狸眼。
凌緢露出一抹自认为很温柔的笑意,语气带着几分小委屈道。
“珏歌,怎么起来了也不叫我。”
往日秦珏歌哪怕早醒了,也会在床上与她温存片刻,环着她的脖子,用唇瓣轻啄着她的脸,闹她,直到她的睡意散去,会和她一起下了床榻。
洗漱,换衣。
婚后,两人吃饭,睡觉,形影不离。
突然少了秦珏歌在身边,凌緢觉得心里空落落了。
没了安全感。
“日晒三竿你都不起!!”
“也不给嫂子准备早膳,嫂子肚子饿的都要去和马儿抢草吃了。”二丫叉着腰,看向凌緢,义愤填膺道。
凌緢一听,瞪大了眼。她昨夜失眠了,因为秦珏歌突然情绪上的不稳定,也因为与莫伊尔的冲突加深。
很多问题,她都不得不细细琢磨。
边塞的情况,不像是战报书里记载的那样,边塞的情况复杂。一时半会,她们也解决不了,回不了京城。
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如若,秦珏歌一直恢复不了。
她还要考虑派一队护卫兵将秦珏歌先送回京城。可秦珏歌现在的情况,能离得开她吗?
很多事情,在她脑袋里打转,令她久久无法入眠。
所以,睡得沉了些,忘记给秦珏歌做饭了,一阵愧疚感翻涌而上。
她再看秦珏歌,果然,青葱纤白的玉指抓着一株草,任由二丫怎么说,她也不放。
可见着凌緢来了,秦珏歌微扬着头,看向她,阳光穿过她的发丝,一张白皙绝美的脸,晕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她灿然一笑,红唇白齿,明媚如烈焰骄阳。
凌緢看的一愣,心口怦然跳动。她不得不承认,纵然秦珏歌有千面,她都会被秦珏歌深深地迷住。
“送给你。”秦珏歌抬起手,把一束小草递到凌緢手里。
凌緢愣怔着,接过,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她的鼻尖,与其他的草不同。
“这是香茅草,边塞特有的。”
“与周国的红豆一样,既以相思,送与心爱之人。”卓玛不知何时出现,语气淡然的叙述着。
“哇!!”
“嫂子好浪漫啊!”二丫听后,捧着脸颊,看向秦珏歌,因为她的孤陋寡闻,差点以为秦珏歌要吃草。难怪她抢了半天,秦珏歌也不松手给她。原来是要送给凌緢的。
凌緢看着手中的草,草原上的阳光正好,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对上秦珏歌和煦温暖的笑容,一切的忧思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秦珏歌被吟儿带回营帐洗漱。
卓玛看向凌緢,欲言又止。
“这里没外人,想说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
“凌将军,抱歉。”卓玛双手抱拳,垂眸,恭敬道。
凌緢闻言看了一眼卓玛,她不知卓玛突然与她道歉是何意,难不是因为昨夜蒙颜风没有出现救援,可这事本也与卓玛无关。
况且,昨天要不是有卓玛相助,她与秦珏歌也不能这么顺利的从边塞返回。
“要见莫伊尔是我的提议,你不必自责。”
“不是这件事。”卓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是何事你直接与我说吧,我不会怪罪你。”凌緢不喜欢卓玛绕弯子,不直接说的性子,直接开门见山问。
“我被蒙颜风利用了。”
“以为她能够成为边塞的王者,平息战火。所以会偏向她。可经过昨日之事,我知道,与她而言,你我也不过是她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罢了。”
“这样将盟友视为草芥的人,实质与莫伊尔属于同类。”卓玛握拳,说起蒙颜风时,眼底难掩厌恶。
“莫伊尔也好,蒙颜风也罢,她们本与我们立场不同。”
“昨日蒙颜风的所作所为我可以理解。”
“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那想要坐享渔翁之利之人。”
“谁也没比谁品质高贵,立场不同罢了。”凌緢抱着臂,看向卓玛时,语气平静。她从未将希望寄托在外族人手里。
她眼下,离与郝宏伯约定的汇合时间,已经晚了十天了。
她只希望郝宏伯能平安抵达驿站,与她们汇合。
而秦珏歌能早日脱离情绪束缚,恢复记忆。
“凌将军心胸豁达,令卓玛佩服。”卓玛看向凌緢,眼神里满是崇拜。她从小在小镇长大,那时,周国人与边塞关系紧张。
而她因长相偏向外族,从小被邻家小孩欺负。
长大后,遇到与她同龄的凌緢。凌緢不在乎她的出生,将她当做玩伴,并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没有选择离她而去,而是与她并肩作战,共同退敌。
昨日之事,唤醒了她儿时的回忆。
哪怕,过去了七年时间。
凌緢还是当年那个赤诚热血的小将军。
“我不担心蒙颜风,倒是有些担心这个小肚鸡肠的莫伊尔,昨日让他丢了这么大的颜面。”
“他绝不会就此作罢。”凌緢皱着眉,语气冷然。其实她担心的也不是莫伊尔,而是莫伊尔手里握着的北骑军,和北骑军的将领赫尔。如同遇到身经百战的赫尔,她没有十足把握能赢他。
“等郝大人带着援军来了,他们便不敢造次。”卓玛眼眸一冷,冷冷道。
凌緢悠悠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是期待着郝宏伯快些来。经过昨夜之事,莫伊尔绝不会放过她们,况且,她隐约觉得秦珏歌应该知道莫伊尔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让莫伊尔宁愿挑起周国与塞外的争端,也要隐瞒。
与卓玛此番聊完,凌緢心中的忧思又加重了几分。
眼下,她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回到营帐。
吟儿正服侍秦珏歌用早膳。
吟儿端着一碗浓稠的奶粥,喂着秦珏歌。而秦珏歌很乖顺的坐着,长睫颤动,红唇微启,小口小口的吃着。
吃相很优雅,像是小鹿在河边喝水。
秦珏歌见着凌緢进来,狐狸眼闪过一抹亮色,定定的望向凌緢,期待着她的靠近。
“我来吧。”凌緢卷起袖子,接过碗。
舀起一勺奶粥,放在唇边,吹凉了喂到秦珏歌唇边,却见秦珏歌摇摇头,将粥推到她的面前。
凌緢心生疑惑,是这粥太烫了吗?
她于是顺着秦珏歌期待的视线,尝了口,淡淡的奶香萦绕在齿尖,这粥的温度正合适,适宜下口。
于是,她又舀了一勺递到秦珏歌面前。
这次秦珏歌张开唇,吃了一口。凌緢在递过来时,她狐狸眼望着她,将勺子又推到凌緢面前。
凌緢看秦珏歌这样,立刻意会了她的意思,不由的笑了笑。她昨夜宴席吃得少,又失眠了一夜,早上起来,也是饥肠辘辘。
秦珏歌虽封闭了自我情感,可对她的关心,却像是出自本能。
送她香茅草,又让她与自己一同分粥进食。
体贴入微的暖意,让凌緢心安。
一碗奶粥也看见了底,凌緢又拿起桌上的马奶糕,掰开一半,递到秦珏歌面前,秦珏歌咬了一口,奶白的粉膏染上她的唇瓣,镀了一层淡色。
凌緢看着她的唇,滚了滚喉咙。
有些想尝尝她唇角沾染的马奶糕,应该比她手上那半块要香甜得多。
凌緢看着秦珏歌的唇角分神,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拽了拽,对上秦珏歌的狐狸眼,见秦珏歌将她的手臂往上抬了抬。
示意她吃掉手里那半块马奶糕。
凌緢笑着,一口吃掉了马奶糕,奶渍沾了一手,她正欲掏出手帕擦干。指尖一阵濡湿感传来,她低眸,看到一张瓷白如玉的脸,贴着她的手臂,沾染着糕点的唇角轻含住了她的手指。
酥麻感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
凌緢后脑一顿,感觉到指腹被猫儿似的粉舌**过,带着丝丝温软的热度,像是无数的蚂蚁攀爬过她的手臂,令她一时怔住了。
她盯着秦珏歌乌黑浓密的发顶,只觉得,此刻的秦珏歌,像只漂亮诱人的雪白狐狸,**着舌尖,诱惑着她。
手指被放开,微风拂过,湿漉漉的指尖被凉意沁润着,可她脸上的燥热之气并未散去。
反观秦珏歌,绝美的面容上古井无波,又执起一块奶糕,模仿着凌緢的动作,轻轻掰开,将一半递到凌緢手里。
凌緢心念一动,顺着秦珏歌纤细的玉指,薄唇轻抬,含住了那半块奶糕。
唇齿触碰到秦珏歌微凉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挨了挨,刀眼掀起,她去看秦珏歌的反应,见她狐狸眼澄澈明亮的看着她。
似根本不懂她这般做法意味着什么。
好吧。
凌緢抬起头,同样的动作,秦珏歌做了,将她撩的血气上涌,浑身燥热难耐。可秦珏歌却一脸不知此为何意的模样,如若她要想在多做些什么,倒是像亵渎了神女。
明明是她的娘子,是她三书六聘,娶回凌家的。
可,现在,却是,看得着,吃不着。还任由秦珏歌一颦一笑的撩拨着,勾动着,却又只能做那柳下惠。
用完早膳。
凌緢去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看了一下流民。
二丫的医术不错,流民们的身体状况转为良好。
驿站不是久留之地。
卓玛问过这批流民的意见,她们愿意去往边塞小镇,在那里做些生计,安顿下来。直到边塞的战火平息下来,再回来。
凌緢准备了几辆马车,由卓玛带队。
将流民们带离驿站。
接下来的几天,驿站便只剩下凌緢守着。
驿站主要工作是接洽边塞与周国的信笺,并将边塞的近况第一时间制作成竹简,然后由驿站的马夫连夜将竹简送往千里之外的京城。
哪怕是快马加鞭,再走水路,一来一回的时间,就要一个月的时日。
凌緢闲来无事,整理着从京城送往驿站的竹简。
看到最临近的一篇竹简,落款处的印记,雕刻着龙纹图案。凌緢一眼认出,这是女帝的私章。凌緢拿起竹简,一目十行读着上面的文字。
直到,夜色黑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
凌緢从恍惚中回过神,揉了揉发胀的眼角,掀起门帘从主营走了出去。
见着二丫和吟儿追着秦珏歌再跑。
秦珏歌见到凌緢的那刻,眼底闪出亮光,像只只在午夜出现的萤火虫,朝着凌緢扑了过来。
清浅的花香裹挟着奶香,入怀是一阵香软如玉的触感。
凌緢心中叹慰着,忍不住收紧了双手,将秦珏歌拥入怀中。
清冷的月色,笼罩在两人纤长的身姿上,两人旁若无人的拥抱着,就像是第一天来驿站的那个晚上,两人也是如此,这般抱着。
“珏歌,我知道了一些事,有点难过。”凌緢埋首与秦珏歌颈窝处,闷闷的用只有秦珏歌能听到声音与她说。
秦珏歌似听懂般,柔软的指腹穿过凌緢的长发,落在她的脑袋上,一点点的拍着,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小动物。
吟儿正欲上前,被二丫一把扯住了。
“走吧,让凌姐姐和嫂子单独待会儿。”二丫冲她使了个眼色,吟儿眨了眨眼,跟着她离开了。
风吹拂着青草。
四下寂静无声。
凌緢靠在秦珏歌怀里呆了许久,直到把所有的复杂情绪都消化了,才从秦珏歌怀里起身,看着秦珏歌,她的脸微微一阵红,明明眼下秦珏歌才是病人,需要她好好照顾才是。可现下看来,她才是那个更脆弱,更需要照顾的那个。
“好多事,我也只能与你说了。”凌緢握住秦珏歌柔软的指腹,与她十指紧扣。
秦珏歌歪着脑袋,看着她,狐狸眼明亮如星空。
“我的生父另有其人,是个边塞人。”凌緢朝着夜空悠悠吐出一口浊气。此刻的她,像是一只漂泊的孤舟,连归处都找寻不到。
都说落叶要归根。
可她的家,究竟在哪。她的生父生母又究竟是谁。
“关于我的身世,卓玛知道,女帝知道,郝宏伯知道,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知道,独独我不知。”凌緢苦笑着,看向秦珏歌,她觉得,她一直被人蒙在鼓里。
她对朋友,做家人,都做到用一颗赤诚之心相待。
殊不知,瞒她,欺她,骗她的,确是她拨开真心,以诚相待的这些人。
“或许,她们都是有苦衷的。”
“可我,却一点也不想原谅他们。”凌緢看向秦珏歌,将她拉着往营帐里走去,此刻,她的情绪已经趋于平复了。
与秦珏歌讲起这些,也可以做到心平气和。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父亲,并不是她的生父。那她这个护国将军的头衔,也可以不要吧。
“等回了京城,我便会把官辞了。”
“凌府,我也不回了。”反正也不是她的家。
“我带着你,浪迹天涯,好不好?”
凌緢像是个任性的孩子,将十几岁没有迸发的叛逆心全数抒发了出来。
“反正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
“对吧。”凌緢勾起薄唇,对向秦珏歌古井无波的狐狸眼,她仿若看到了她的归处。有秦珏歌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正当凌緢说的起劲的时候,门外一阵吵杂声响起。
她掀起门帘。看到营帐外火光一片。
此时,有几个营帐着了火。
二丫驾着马车,青儿骑着马,手里还牵着一匹朝着她奔来。
凌緢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牵着秦珏歌朝着青儿的方向快步走去。
“少夫人,接着。”青儿的声音传来。
缰绳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的落在凌緢的手里,凌緢握住缰绳拽住马儿,单手将秦珏歌拖上马匹,然后利落的翻身上马。
身后,一群塞外军队开始抢夺着驿站内的物资。
好在此时驿站里除了她们外,早已空无一人。
凌緢再无犹豫,快马加鞭的朝着边关小镇的方向一路奔去。
第68章 营救
第六十八章
青儿发现塞外军队的速度很快,追兵还在挨个营帐搜寻的功夫。
她们的马车已经离开了草原,踏着夜色进入了荒漠。
荒漠里,滚滚黄沙袭来,凌緢用狐裘将秦珏歌裹紧,揽入怀中。踏着漫漫的黄沙,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有马儿寻着记忆,往边关小镇走着。
这一夜,她们没有歇息,一直在赶路。
担心边塞军围追上来,她们势单力薄,不是对手。
凌緢心中暗暗想着,这莫伊尔可真狂妄,居然胆敢直接率兵袭击驿站,挑起周国与塞外的争端。
此举无疑是向周国宣战。
凌緢深吸了口气,想起她在驿站看过的竹简,不由得握紧了缰绳。如若是之前,她定是会回到边关小镇,集结边关战士,杀回边塞,给这些不懂审时度势的边塞人一些教训。
可现在,凌緢垂着眸,心底升起一丝犹豫。
她与卓玛一样,留着一半塞外人的血,她的生父是塞外人,而她的生母又是何人?是否还在世间。应该是不在了吧。
不然为何,二十余年,都没有找过她。
凌緢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太阳从荒漠中升起,为黑暗的夜带来了一丝光明。
可光明眼看着变成灼热的火蛇子,恨不得将行路人烧为灰烬。
“好渴。”二丫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在剧烈的高温下,神情恹恹。坐在马车内的吟儿比她好一些。
凌緢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低眸看向怀里的秦珏歌,秦珏歌不易出汗,肌肤长期冰凉如玉,靠在她的怀里,像一块玉枕,缓解着炎热。
她们离开的太匆忙,干粮,水囊,什么也没带。
好在马车内有一些备用的吃食。
可她们心里清楚,就这些吃食,根本不够她们走过这片荒漠。除非……
能在这片荒漠上找到水源,亦或是,卓玛能收到消息,派人来增援。可驿站都被塞外人毁掉了。这算是切断了边塞与周国的联络。又会有何人会知道她们的处境来寻她们。
凌緢不抱这样的指望,与其求助旁人,不如自救。
凌緢记得这几天翻阅驿站资料时,看到了卓玛绘制了这片荒漠的地图。
离开驿站,一路往北走,有一处水源。
她们骑行的马匹全是引路指路的好手,且熟悉这片荒漠,如若它们渴了,定是会寻着她们找到水源。
凌緢这般想着,抿了抿干涩的唇瓣。
她握着缰绳的手被一只纤纤玉指搭上,对上那双狐狸眼,凌緢眨了眨眼,见着秦珏歌从袖口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到凌緢面前。
凌緢摊开,里面居然是马奶糕。
看到食物的瞬间,凌緢的眼睛亮了。
要知道,她昨天得知自己的身世后,陷入彷徨痛苦之中,一天没有吃过饭,眼下早已经饥肠辘辘了。
因为担心被追兵赶上,她连夜赶路,精神一直紧绷,不敢有一丝懈怠。
“珏歌,你怎么会有这些?”
“你没吃晚饭。”
“我担心。”秦珏歌狐狸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凌緢,她说话很慢,像是努力组织语言,语气生硬又别扭,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凌緢听到这话,眼眶瞬间红了。
她仰着下巴,努力把眼泪给逼回去,握着马奶糕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秦珏歌哪怕自己陷入情绪病走不出来,可仍然关心着她。
昨夜,定是看她许久没回房,知道她遇上事了。
才从营帐里带着吃食来找她。
凌緢心底被暖意填满,她小心翼翼的掰开一块马奶膏,将一半喂到秦珏歌唇边,秦珏歌顺从的吃下,盯着凌緢,看着她吃下另外半块,才展露出一丝笑容。
余下十块马奶糕,如果她们两人省着吃,可以挨过两天。
只是,凌緢望向身后的青儿和吟儿,二丫,面上露出一抹愁色。
却见二丫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三颗丹药,递给青儿和吟儿,自己也吃了一颗。
“这是什么玩意,味道怎么这么冲?”吟儿眯着眼,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嫌恶的拿着。
“十全大补丸,用人参,鹿血,各种名贵的药材熬制的,吃上一颗,能抵一天不吃饭。”二丫对自己研发的丹药很是自信,笑着说道。
吟儿虽受不了这苦涩的味道,可看着寸土不生的荒漠,一咬牙,一闭眼,把丹药给吞下了肚子。
顷刻间,肚子里犹如火烧般,翻滚起来。
肚子像是充了气,被填满了,饱腹感倍增,没有了饥饿的感觉。
“二丫,你可真厉害。”吟儿对二丫另眼相看,以前只觉得她身为医者,成天就知道捣鼓些话本子,不务正业。没想到,还是研制丹药的一把好手。
“别说了,我肉疼。”二丫痛苦的遮面,这一颗丹药,需要耗费的珍贵药材,就是足足一百两银子。
只能管上一天不吃饭。
谁家好人,一天能吃一百两银子啊。
这还是因为她看了一本修仙的话本子,与秦珏歌讨论过,见她有兴趣,秦珏歌便按她所需给她提供了药草。
那么多珍贵药材,熬煮的精华浓成一颗丹药。
这丹药她一直揣在怀里没舍得吃。没想到眼下派上用场了。
又行了一段路,直到夜幕低垂。夜空中闪烁繁星,大家皆因赶了一天一夜路,又未曾果腹,精疲力尽。
凌緢决定安营扎寨,休整一晚。
夜色下,没有营帐,五人全聚在窄小的马车内,青儿感觉到马车内太狭窄,坐到了马车外,抱着剑,闭眼小憩。
马车内,吟儿与二丫头靠着头,依偎蜷缩在马车的一角,舟车劳累的两人,闭上眼便睡着了。
凌緢将狐裘批在秦珏歌身上,秦珏歌靠枕在她的怀里,纤手拽着她的衣袖,狐狸眼落在凌緢干涩的唇瓣上。
“快睡吧,明日定能寻到水源。”凌緢拍着秦珏歌的背,温声哄她。
微凉的指尖点在她干涩的唇上,秦珏歌狐狸眼里流露出别样的情绪。
“无碍。”凌緢勾唇。
她感觉唇角一阵温热袭来,熟悉的馨香味袭来,粉嫩的软舌,如猫儿似的**着她的唇瓣。将她唇角的干裂化开。
凌緢心尖跳了跳,下意识的看向二丫和吟儿。见她们睡的香甜,丝毫未察两人的亲密。
她垂眸,秦珏歌浓密的睫毛蹭弄在她的脸上,酥酥麻麻的电流,如蚂蚁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知秦珏歌是心疼她唇角干涩,为她濡湿唇瓣,可清浅的花香在鼻尖萦绕,温香软玉在怀,令她升起几分旖旎的心思。
她轻搂着秦珏歌纤细的蛮腰,指腹隔着布料摩挲着秦珏歌腰间的软肉,细腻的像是一碰即碎的豆腐,凌緢舍不得使大力去碰。
秦珏歌嘤咛了声,凌緢耳根微红,唇瓣加重,堵住秦珏歌余下细碎嘤咛。
两人吮吻片刻,秦珏歌呼吸不匀,靠在凌緢怀中,唇瓣红润盈盈,恢复了光泽。
凌緢看得心口一动,虽知这是饮鸩止渴,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门帘被风吹动,透过缝隙,凌緢看到背靠着马车门外,青儿的背影,耳根一红。青儿也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想来应是听到她与秦珏歌在马车内的动静了。
她的脸一阵热烫,无奈的点了点秦珏歌小巧的不鼻尖。若不是秦珏歌主动吻上她,她也不会乱了心绪,被她牵着鼻子,不管不顾。
此时的她,好像那被妖妃蛊惑的纣王,垂涎美色,丧心病狂。
可耻可耻。
……
烈日炎炎,荒漠升起飘渺的热气,让眼前的一切都虚幻极了。
马儿前蹄一软,凌緢感觉身子前倾,一阵失重感袭来,她下意识抱紧怀中的秦珏歌,两人翻身从马上滚入黄沙之中。
黄沙漫漫,滚烫灼热,粘上她们的衣衫,发丝。
凌緢顾不得拂过衣衫上的黄沙,扶起秦珏歌,小心翼翼的拍掉她身上的沙子,将她扶起来。
此时,青儿和二丫也闻讯下马,急冲冲的赶过来,看着倒地不起的马儿,和满身黄沙的凌緢,秦珏歌二人,瞬间明白了。
她们叹口气,顽强撑住的那口气,在马儿倒地的那刻土崩瓦解了。
看着一望无际的荒漠,二丫心头升起一个极度悲观的念头,她们*此生无法走出这片荒漠了。
飘渺视野中,看到一团团黑影从远及近。
青儿与凌緢率先发现不对劲,凌緢将秦珏歌护在身后,手握腰间佩刀,随时准备应战。
青儿亦是翻身下马,抱剑而立,冷眉星眸,不惧不退。
数十个身穿黑披风的人影靠近,都是习武之人。
而凌緢眼里只有他们马匹上挂着的行囊袋,里面定是有食物和水,求生的信念让凌緢疯狂,不管这出现的是神是鬼,她都要拿下。
可不待她反应,领头的黑衣人率先下马,揭开斗篷的瞬间,凌緢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错愕的神色。凌緢干涩的唇瓣蠕动,缓缓才吐出两个字。
“是你?”
……
烈日下,倒地的马儿此刻因为喂了水,又重新站了起来。
马车边,二丫,吟儿两人像是觅食的小松鼠,抱着怀里的干粮大快朵颐的吃着。
青儿靠在马车边,拽着手里的干粮,垂着眸,黑眸里潜藏着晦涩难懂的情绪。她关注着站在一旁与凌緢说话的那人。那人她见过,曾经与秦珏歌密会过好几次。都是避开她和吟儿。
后来,她去调查过这人的家世,是家玉石店的掌柜。本是家财万贯,却又经营着集市口,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位。很是古怪。
“吴娘子,许久不见,你为何会到此地。”凌緢见到吴余的那刻,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她为她们带来了充足的食物与水源。
可吴余经商玉石生意,这塞外除了黄土就是荒漠,哪有什么可以买卖的玉石。
“听闻塞外的美景怡人,所以想去看看,没曾想遇见了你们。”吴余笑着说道。
“尽是这般巧。”凌緢讪笑着看向吴余,又看向她身后跟着的数十位江湖高手。其中有几位的画像凌緢在江湖榜上见过,这些人身上带着肃杀之气,武功底子深厚,能匹敌一支小型军队。
“其实是听闻塞外战乱,我们经商之人也想着趁乱赚上一笔。”吴余见凌緢不信,于是笑着继续编理由。她刚才看过秦珏歌的状态,还处于失忆中,甚至比失忆的状况还糟糕。
秦珏歌的身份不能暴露在凌緢面前,就算是要告知凌緢,也得是秦珏歌本人亲口来说。而不是由她来说。吴余了解秦珏歌,甘愿为秦珏歌的影子,任她驱使。若不是这次情形太危及,她也不会贸然出现。
“不论何种原因,我代所有人谢过吴娘子的救命之恩。”凌緢双手抱拳,眼神里充满了诚挚的感激之情。不论吴余是何种原因出现在此,都是雪中送炭之举。恩情在前,疑惑在后。
“哪里哪里。我也并未想过会在此处碰到你们,是你们福泽深厚,化险为夷。”吴余笑呵呵的回道。好在凌緢没往细了问,不然她也不知该怎么作答。
凌緢与吴余说了驿站被劫掠之事,她看出是吴余面上惊讶,可实则应是早知此事。这事发不过两天时间,吴余便已知晓,看来她应是有内应在莫伊尔的军队之中。
众人结伴走出荒漠。
已是三日后。
此时,边塞烧杀抢掠驿站的事情已传回了边关小镇。
在边关小镇上修整的郝宏伯听闻此消息,坐立难安。
此刻他站在城墙上,开始点兵,集结一众将使,准备攻去边塞。
却眼力极好的看到城门外,高头大马上的凌緢。
郝宏伯眼眶顿时红了,悬着的心落下,他的心也在此刻安了下来。
……
洗尘宴席上
美食佳肴摆了满桌,这些天的逃亡之路,大家风餐露宿,蓬头垢面。
看到许久未见的美食,眼里都放出光亮。
好久没碰上荤腥了。
因为荤腥不易存放,吴余给她们带的也是一些可以充饥的囊饼。
凌緢是无肉不欢的人。这些天把她给馋坏了,此时见到烹香多汁的烤羊腿,不禁咽了咽口水。
她扯下一小块,放到秦珏歌碗里。
见秦珏歌小口小口吃起来,她便也顾不得仪态,将一整个烤羊腿拿起,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羊腿的肉香味进入口腔的瞬间,那种满足感令她忍不住想要流下泪。
在荒漠的那些天,她以为真的走不出来了。
此时,身心的完全放松,令她味蕾大开。
可刚吃了一半的羊腿,袖口被轻轻扯了扯。对上秦珏歌的眼神,她疑惑的歪了歪头。
见秦珏歌拉着她的袖子,凌緢赶忙将剩余的半个羊腿放下,冲着秦珏歌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秦珏歌此举何意。
此时,坐在不远处的吴余看到两人的互动,摸了摸下巴。
“凌将军,荤腥之物不可多食,恐会引起腹泻。”
凌緢看向吴余,又看向秦珏歌,见秦珏歌不知何时往她碗里夹了些清淡的食物。
凌緢心中升起暖意,放在伏案下的手,忍不住去握秦珏歌娇软的纤手,柔软无骨的手放在掌心,凌緢的满足感倍增,这种感觉是食物无法带给她的。
只有秦珏歌能给她。那种被人真心爱护,视为珍宝之感。
用完膳。
郝宏伯与凌緢商量了一下兵权调度之事,如今边塞已经将周国拉入战局之中,那么身为前线将领,岂有不应战之理。
只是这两国战局一旦打响,担心给原本内战的边塞有了携手共谋的契机,到时候,莫伊尔与蒙颜风合力,则会是一场硬仗。
思量过后,郝宏伯决定,先集结兵马在两国边界安营扎寨,起威吓之意。
等到兵马与粮草都备齐后再做打算。
…
与郝宏伯商量完战事,凌緢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客房。
此时,她浑身的力气全数用完了,这些天的疲惫犹如山洪侵袭,朝她压来。
她只觉一阵头昏目眩,身子不听使唤的一软,她以为自己会栽倒在地上,被砸的浑身青紫,可意外的是,她鼻尖嗅到熟悉的花香,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烛火摇曳,她迷迷糊糊睁眼,对上那双温柔的狐狸眼,她疲倦的合上眼,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钻入馨香的怀抱之中。
沉沉的睡去。
……
屋外传来叽叽咋咋的鸟叫声,凌緢从睡梦中惊醒。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人抱着她。
从边关小镇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红衣如同摇曳的飘带,火红的像是窜起的火舌,那城墙足足有二十余米高,她甚至能感觉到耳畔呼呼传来的风。
女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坠落,而她想要大喊让女人别冲动。
可发出的声音只有哇哇的啼哭声。
然后,她落入了一个冰冷的盔甲之中,是年轻时的凌芒冲。
她出了一头汗,温热的帕子落在她的脸上,还带着好闻的花香,她下意识的抓住那只纤手,将照顾她的娇美人抱入怀中。
委屈的只往她的怀里拱。
寻求温暖的怀抱,以示慰藉。
第69章 记忆
凌緢还未从噩梦中清醒,感觉有一只手死死的捏住她的心脏,令她无法呼吸,那种从城墙坠落的失重感如此真实强烈,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下一刻会变成一摊肉饼。
浑身绵软的不像话。
凌緢将脑袋埋入馨香的怀抱,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寻求着安慰。
她的背被一下一下很轻的拍抚着,将她一点点从惊恐中拉回。
梦里的女人是谁。
凌緢揉着发胀的脑袋,想要努力回忆梦境中的场景,可所有的梦境就像是融化的冰雪,在她清醒的瞬间全数消失殆尽,不给她留下丝毫有用的线索。
凌緢苦恼的砸了砸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没用,记性这么差,想记住的一点也记不住。
手被人轻轻握住,她的脸被秦珏歌温柔的捧起,对上那双包容温润的狐狸眼,凌緢心中的烦闷一瞬消失了。
完全深陷在秦珏歌这张绝世美颜中,无法自拔。
失忆后的秦珏歌,美中带着破碎感,像是碎掉的上好美玉,通透又割裂。
“我做噩梦了。”
“梦见了一个红衣女人。”凌緢一字一句的将自己的烦恼与秦珏歌吐露。她想起在巷弄里一袭红衣惊艳绝伦的秦珏歌。会不会是因为秦珏歌才会升起这样怪异的梦。
她脑海里努力拼凑女人的长相,可却是模糊一片。
她的脸被人不重不轻的捏了捏,对上秦珏歌微微眯起的狐狸眼,给她一种逐渐危险的信号。
“那个女人应该很大年纪了。”
“因为我被她抱在怀里。”
“嘶。”凌緢下巴一疼,带着股凉意,对上秦珏歌狠戾的眼眸,她心尖跳了跳,赶忙继续解释道。
“我在梦里是婴儿,襁褓中被她抱在怀里。”
凌緢眼睛一阵清明,她发现自己在迫切与秦珏歌的解释中,大脑飞速的抓取着记忆碎片,忽然厘清了整个梦。
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吗。那时凌芒冲还是镇守边关的将领。
周国与塞外的关系水火不容。
“好娘子,不要吃味了。”
“再说那只是个梦而已。”
凌緢上前要去抱秦珏歌,却见秦珏歌眉头微蹙,收回被凌緢拽着的衣袖,对自己避之不及。着急的凌緢心口冒出火。
“啪”湿帕不温柔的砸在她的脸上,像是扇了她一巴掌,不疼,但她知道,自家娘子真的生气了,还有点哄不好的那种。
凌緢快速的洗漱完,从房间里出来。要去寻秦珏歌好好与她解释,却撞见端着药罐子的二丫。
“凌姐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看到凌緢,二丫兴奋的眼睛亮晶晶的。
凌緢垂眸,疑惑的看向二丫。她只是太累了睡了一觉而已,怎么二丫说的像是她病入膏肓似的。
“你昏睡了三天三夜。怎么喊你都醒不了。”
“我们请了道士给你驱魔。”
“请了方圆三百里的大夫给你会诊,可你怎么都不醒。”
“大夫说是你是得了癔症,说你陷入美梦里不愿出来。”
“嫂子这几天衣不解带,彻夜未眠的照顾你。”
凌緢听着二丫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的心咯噔一下落在了地上。
自己昏迷了三天,醒来后还提到梦里梦见别的女人抱她,她稍微讲自己代入一下秦珏歌,都会生气的发狂。恨不得她永远昏迷下去。
凌緢想到这些,加快了脚步,见着站在不远处屋檐下的秦珏歌。秦珏歌连生气都没走远。
盛夏的阳光明媚,洒在她的脸上,她一半被屋檐的阴影遮盖,一半沁润在阳光下,唯美的像是一副山水画。
“珏歌。我的亲亲娘子。”凌緢上前,也顾不得身后还有最八卦的二丫,一把拉过秦珏歌的胳膊,将她揽入怀中,怀中的人肩膀很僵硬,不像之前那般,她只要一抱着秦珏歌,秦珏歌就会跟没骨头似的软到她的怀里。
她捏着秦珏歌僵硬的肩膀,直到小臂,一点点的消散她身上的醋意。她瞧见秦珏歌眼底的青涩,心底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好心疼秦珏歌,她也是经过了这么多天的逃亡没有休息好,又照顾了昏迷的她,三天三夜。
此刻,别的不说,秦珏歌应该好好的去睡个觉,把精气神补回来。
凌緢这般想着,打横将秦珏歌抱了起来,秦珏歌轻呼了声,勾住了她的脖子,狐狸眼闪烁了一下,微仰着下巴,盯着凌緢的下巴,看她。
看的凌緢心尖有些痒,被秦珏歌咬过的地方隐隐作疼。
凌緢动作很快,穿过回廊,开门,关门。将二丫八卦又好奇的目光杜绝在门外。
她将秦珏歌放在床榻上。
秦珏歌还穿着长裙外衣,有些繁缛,可凌緢动作挺快,卸掉腰带,剥下,将只穿着亵衣的秦珏歌塞进被窝里。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凌緢强迫自己进入贤者模式。秦珏歌的记忆还未恢复,脆弱的像是一碰就碎的白瓷瓶。何况秦珏歌现在余气未消,她也不敢对秦珏歌有什么亲密举动,怕引得秦珏歌不快。
“现在睡觉。”凌緢覆盖住秦珏歌的眼睛,感受到她长睫剐蹭过她的掌心,酥麻的触感令她浑身过电。她收回手,秦珏歌并未乖乖听话的闭眼,黑白分明的狐狸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被单的一角,露出一截秦珏歌白瓷似的手背。
“不困吗?照顾了我三天都没合眼。”凌緢叹了口气,坐在秦珏歌身边帮她掖好被角。
秦珏歌不说话,一味的看着她。好乖,好软,好想欺负这样的秦珏歌。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秦珏歌。注定只属于她。她心尖一阵痒意袭来,终是忍不住,倾身靠近,贴上秦珏歌柔软的唇。
秦珏歌乖顺的闭眼,张开唇,迎合着凌緢。
柔软的唇瓣像是凉糕,软软糯糯,带着好闻的馨香味儿,充斥着凌緢的口腔,她掠夺着秦珏歌口中的空气,感受着怀里人因为她的亲吻软化成一摊春水。
任她予取予求。
水声混合着美人儿的嘤咛,不断在她耳边响起,像是勾人心弦的音符。
石子撞击门板的响声来得不合时宜,凌緢眼眸微沉,松开娇美人。
看着秦珏歌发丝微乱,双眼迷离的媚态,她滚了滚喉咙,将床榻的帷幔落下。
然后,她疾步朝着门口走去,门一开,一个身影重心不稳的栽倒在她面前,她微微侧身,偷窥的人儿便一个踉跄,狗吃屎的爬到地上。
脸贴地的二丫,哭丧着脸。
“凌姐姐,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凌緢双手背在身后,冷凝着二丫,问。
“我是担心嫂子的身体,她三天没睡好觉,可禁不住你折腾。”二丫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
她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凌緢,是她压错了宝,也看错了凌緢,以为她什么也不懂,没想到她是这般急躁之人。秦珏歌的情绪病还没好,又好几天不眠不休照顾她。可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把人抱到床上欺负。
她看的话本子里可没这么如狼似虎的女主。
二丫抱着臂,还想为秦珏歌打抱不平,可后脖颈被人扼住,直接一滴溜扔了出去。
门被凌緢合上。
二丫气鼓鼓的朝着门外吐了吐舌头,心疼秦珏歌,嫁了个莽撞的武将。
凌緢轻手轻脚的回到床榻边,她轻轻拉开帷幕,看到床上的娇美人,眼睛轻闭着,呼吸均匀,进入了梦乡。
她的唇角不自觉上扬,心道,好梦,我的娘子。
…
在凌緢昏迷的三日时间,郝宏伯集结了三万兵马开始向边塞逼近。
算着日子,军队现在还在荒漠里行进。有卓玛引路,凌緢不担心军队的推进速度。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吴余还在边关小镇,没有离开。
她出了院落,正好碰上吴余。
吴余与她打招呼,凌緢朝她颔首示意。两人曾经在京城集市里是互为邻里关系的小摊贩。
可此刻站在边关小镇,一人是大将军之女,一人是能调动江湖排行榜前十杀手的商人。
大隐隐于市,吴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只是这样的高人为何会一次又一次的帮她。
这让凌緢想起她摆摊卖猎物的初期,集市上的摊主特别欺生,不让她一个浑身血腥味的猎户在他们旁边摆摊,是吴余主动向她伸出橄榄枝。让出一部分摊位给她。
而后,又教了她不少叫卖技巧,她卖不出去的猎物也被吴余买回去。吴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实则帮凌緢解决了燃眉之急。
而且吴余的接近,都这么的自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企图心,或是目的性。
真诚的让凌緢卸下心房,将她当作朋友看待。
后秦珏歌的出现,吴余更是扮演了一个散财童子的角色,不遗余力的为她们提供金钱帮助。
现在想来,吴余就像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吴余见凌緢看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善意,忍不住一阵心虚。她都是遵照秦珏歌的意思行事。秦珏歌对凌緢不求回报的好,她看在眼里。
自秦珏歌失踪后,吴余放了百余人在京城内寻秦珏歌,那日她寻得秦珏歌的线索,已埋伏了人在花楼外准备救下秦珏歌,却在巷弄口看到主动救下秦珏歌的凌緢。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吴余生出一种感叹,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秦珏歌这般默默为凌緢铺路的做法,决定助她一次。
第70章 想起来了
第七十章
吴余没有与凌緢多做寒暄,凌緢的观察力很强,她担心与她说多错多,被她看出破绽。
于是借故还有其他事要做,忙着离开。
凌緢对脑海中浮现的那个女人挥之不去。想要着手调查二十年前,凌芒冲在边塞发生的事情。
竹简上记录,她的身份是边塞人。她的生父并非凌芒冲。而梦中的女人是周国人的长相。
凌緢闭了闭眼,将所有的思绪在此整理了一遍。她的身份女帝知道,而她主动上交虎符的行为,让女帝安心,无后顾之忧的批准了她去往塞外的请求。
周国的护国大将军有一半塞外人血统,这个消息足以让周国整个朝堂,乃至周国上下动荡不安。
凌緢心思很多。
没在庭院里多做逗留。
她来到城墙边。
从下往上仰望着高耸的城墙。
墙门很高,这么多年过去了,城墙上的砖瓦早被雨水腐蚀,变得斑驳。
可她犹记得梦中,从耳畔呼啸而过的风。
城墙很高。
从这么高跌落下来,应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凌緢这般想着,心情不自觉变得低落起来。
她爬上城楼。
驻守的士兵对她行礼。
城楼顶上的风很大,吹得她睁不开眼。她站在女人曾经跳下去的位置,从上往下看。一股晕眩感随之而来,她感觉心脏逼近嗓子眼。
城楼下的人都变小了。
凌緢被一股莫名的想法给充斥着大脑,她站到了城墙边,呼啸而来的风吹得更猛烈,她闭眼能感受到女人那股悲凉又决意赴死的决心。
“这位大人,可不要做傻事。”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回眸,目光落在一旁的士兵身上,士兵握着长矛,往她身边焦急的寻来。
凌緢淡定的跳了下来。
径直落在了士兵面前,士兵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怔,而后,站定了,目光落在凌緢的脸上,良久,不发一言。
“我在城墙下就注意到你了。”
“你一直跟着我,为什么?”凌緢刀眼染上少有的凌厉,语气冷淡,像是冰刃,刺向士兵。她站上城墙的举动并不是突发奇想,她只是想试试,这个人会出来阻止吗?
而这个士兵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我……”士兵脸色一白,压下内心的惶恐,再抬眸时,语气压低道。
“我只是这里一个守卫的士兵。”
“看到大人是陌生面孔,所以忍不住多注意了几眼。”
“如果给大人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很抱歉。”
凌緢沉着眼看着她,一言不发。周遭暗潮涌动的气氛,令士兵开始惶惶不安。凌緢在大理寺断案多年,又深谙审讯之道,士兵眼底里的慌乱和掩饰早被她看破了。
只是。
“王莽!你守城期间擅离职守,还不快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个彪悍的声音响起,一个官职比眼前士兵大的将领走了过来,瞧着士兵,又看了一眼凌緢。一眼认出凌緢,赶忙恭敬行礼道。
“凌将军,好。”
“嗯。”凌緢淡淡的应了声。
看着士兵被将领带走。
可王莽这个名字她记下来。
她还要好好调查一番。
回到落脚的院落,天色近黄昏。
夕阳染红了院落里的一草一木,还未进屋,凌緢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馋虫在肚子里打着转转。
凌緢快步走近大堂。
二丫见了她,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凌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你知道吗?”
“你不回来,嫂子都不让我们开动!!!”二丫激动的喊着,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抱怨。
凌緢听到秦珏歌的名字,目光落回主位上,见着秦珏歌狐狸眼弯弯的看着她,那眼神,透着这些时日里难得一见的清明。
她兴奋的往前快走了两步,走到秦珏歌面前,两人四目相对,她反复确认后,方才开口问了句。
“娘子,你恢复了?”
“嗯。”秦珏歌应了声,用眼神示意吟儿,吟儿起身给凌緢拿了条湿热的帕子递过来。
“先擦擦手。”
凌緢接过帕子,将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眼神却一直落在秦珏歌身上没有离开过,从秦珏歌的眼神,她便能看出,秦珏歌已经恢复了。可恢复了多少,那些缺失的记忆是不是全部找回来了,之后又会不会因为某些事情刺激着,再次发病。
所有的问题在凌緢脑海里转悠了半天。
问题到嘴边,变成了一句。
“先吃饭再说。”
一顿饭,吃的和乐融洽。都是自家人一起,又是一起逃出荒漠,彼此之间的感情更深厚了些。
吃完饭。
凌緢拉着秦珏歌在院落里散步。
夏日炎炎,入了夜,气温降下去不少。
月色洒在秦珏歌恬静绝美的脸上,凌緢看得挪不开视线。
“怎么了?”
“想多看看你。”
“每天都能看得见,还不够啊。”秦珏歌失笑出声,看向凌緢的眼神不自觉放柔了些。
凌緢忍不住伸手抱住她,感受到温暖香甜的气息在她鼻尖扩散,这种久违的感觉,令她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
“你再不回来,我就快要撑不住了。”凌緢埋入秦珏歌的颈窝处,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娇软的人儿搂得更紧了些,好似生怕下一秒,怀里的人消失不见。
“照顾这样的我,辛苦你了。”
“以后都不会了。”秦珏歌抬手,揉了揉凌緢的发顶,拍抚着凌緢的背,承载着这人几乎将自己嵌入身体里的力道。心口被凌緢的爱意填满。
“你的意思是?”凌緢放开秦珏歌,对上秦珏歌温柔含笑的狐狸眼,心口猛然的跳了跳。
“我全都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秦珏歌拉着凌緢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温柔坚定的眼神,让凌緢心安了下来。
“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辛苦了。”
“所以,你到底为何失忆?”
“到底是谁想加害你。”
“还有那个莫伊尔与你之前就认识吗?”凌緢脑海中盘旋许久的问题,在这刻,像是倒豆子似的,一股脑的往外迸发。
“我该先回答你的哪一个问题?”秦珏歌轻笑着,忍不住捏了捏凌緢的脸,这些天想来是把她憋坏了,看到恢复记忆的自己,就像是找到了树洞般,想要将自己整个人都放进去。
“嗯。”
“要不你先和我说说,你的苦恼,好吗?”秦珏歌眨了眨狐狸眼,觉得自己的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可以与凌緢说清楚,倒是凌緢,看上去心事重重的,似乎遇到了很紧急的事情。
“我的苦恼啊。”凌緢听到秦珏歌点到自己身上,眉头不自觉皱紧了,温热的指腹落在她的眉心,帮她抚平皱紧的眉,对上那双温柔的狐狸眼,她心中的忧虑散了一大半,好在有秦珏歌在她身边,不然她内心这些困扰与苦楚该说与谁听。
所有人都瞒着她。
以对她好的名义,当她是傻瓜。她也该有知情权,至少在她的身世上,为什么,都知道,却都不肯告诉她。
“关于我的身世。”
“我有一半血统,是边塞人。”凌緢鼓胀的内心被戳了一个小口,开始往外泄出苦楚。
“嗯。”秦珏歌淡然的点头。
“你不意外?”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秦珏歌掀起狐狸眼,看向凌緢时,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凌緢苦笑,只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所有人都知道了,唯有她没有发觉。
“该怎么和你解释。”
“我在失忆前知道了你的身世,但失忆后我又忘记了。”
“这次恢复记忆后才想起。”
“所以,该怎么算?”秦珏歌眨了眨眼,温声与凌緢袒露。
“那算是刚知道的。”凌緢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起码,秦珏歌比那些人要坦诚,在恢复记忆后的第一时间就告诉她了这些。
“所以,我的亲生父母你知道是谁?”
“你的生父就是刚去世的老首领蒙托尔。”
“至于你的母亲,应该是与凌将军有关的一个女人。”秦珏歌看向凌緢时,语气冷静,她担心凌緢接受不了,握住了凌緢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阿緢,我知你现在接受不了。”
“他没有尽过作为一个父亲抚养你的义务,所以,如果,你不认他,也可以接受。”
“我和莫伊尔还有蒙颜风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凌緢听完秦珏歌的话,身体的血液汇聚到心脏,四肢百骸一片冰凉,她曾经唾弃的人,居然与她有血缘关系。
想起莫伊尔那个德行,她真的不耻与他有关联。
“是莫伊尔杀死了老首领。”秦珏歌再次爆出重磅消息,令凌緢再次陷入震惊之中,弑父的罪名是天大的罪责。不但是要受到世人的唾骂,还会遗臭千年。
如果秦珏歌说的是真实的。
这也很好的说明了,莫伊尔为何宁愿挑起两国的纷争,也要对她们痛下杀手了。原是,秦珏歌知道这么一件惊天大秘密。
“那他根本不配竞选首领之位。”
“老首领留在遗诏上的人,是你。”秦珏歌一字一句,正色的说道。
凌緢仿若后脑被钝器击打,脑袋一片空白,久久无法回神。为何秦珏歌每一次吐露的消息,都能让她的情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刻,她内心翻江倒海,原本的失落情绪早已被一次次震惊所掩盖。
所以,莫伊尔才会不惜屠戮驿站,也要将她灭口。
凌緢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可一波一波的信息,将她砸的眼冒金星。她甚至未去思考为何秦珏歌会知道这些。而默认了秦珏歌给她的这些消息,全是真实有用的信息。而她,作为首领遗诏中提到的蒙伊萨,边塞的储君,她成为了最有资格坐上王座的人。
“珏歌,关于这些你怎么看?”凌緢看向秦珏歌,秦珏歌在失忆前便知道了这些事,那么,她肯定也分析过关于她的一切。
“失忆前,我因为追查王家血案的真相,在画舫上听到了莫伊尔的密谋。”
“那时,他说,他买通了老首领的身边人,在他的餐食里加了慢性毒药。只等他毒发后,谋夺王位。”
“后来,我被他的手下发现了。”
“追逃中,我跌入湖中,脑袋撞击到船舵上,陷入昏迷,后被周边的渔夫救下,住在渔夫家里养伤,后被寻村的天香楼的打手看中,见渔夫不依,护着我,便将渔夫的腿脚打断,强行将我带走,并逼我签下了卖身契。”
“太可恶,这些人。”凌緢听到这里,手不由的紧紧握成拳头,好在这些人最后下场都很惨,否则,她现在定是要骑上一匹快马,冲回京城,将这些人都绑进衙门,所有的酷刑都来上一遍,然后丢到闹市处斩,以儆效尤。
“都过去了。”
“而且如果不是她们,我也遇不到你。”秦珏歌狐狸眼抬起,看向凌緢时,眼底泛起不加掩饰的爱意,语气温柔又轻快。
“可,万一我没出现救下你,你岂不是……”凌緢握紧指尖,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后怕。如果她没出现救下秦珏歌,秦珏歌可能会被当做货品,随意买卖发配。若之后,秦珏歌恢复记忆,想起这段不堪的往事,会不会羞愤自缢而死。
“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秦珏歌莞尔一笑,运筹帷幄的神色,让凌緢不由的一怔。此时,恢复了所有记忆的秦珏歌,让她只觉得强大又内敛,那种谈笑间运筹帷幄的镇定,是她从未见过的。
“我的人,在那天也找到了我。”
“如果你不出手,她们也会救下我的。”秦珏歌温声细语道。她知道,让凌緢一时间接受这么多东西,她可能脑袋不够用了。但她还是想对凌緢坦白一切。不想因为任何事,增加了两人间的嫌隙。她知道,凌緢有多在乎,被人利用,被人隐瞒。她不希望,做这样的人,让凌緢心灰意冷。
她与凌緢之间,至两人成亲后,便妻妻一体,不会有任何秘密可言。
“你的人?”凌緢听后疑惑的歪头,看向秦珏歌时,心里隐隐有些发酸,什么叫秦珏歌的人。
“有件事,我想和你坦白。”
“听完后,你不要生气好吗?”秦珏歌勾住凌緢的小拇指,与她挨近了些,月光洒在秦珏歌绝美的脸上,眉眼间带着几分温柔,让凌緢不自觉沉溺其中。
她受不了秦珏歌温声细语与她撒娇,美色误人。她不可能会生秦珏歌的气,秦珏歌对她做什么,她都会接受,只因为那人是秦珏歌。
但她还是保留了一分理智,悠悠的说道。
“你先说,我再决定。”
“其实,吴余是我的手下。”
凌緢眼皮跳了跳,看向秦珏歌时,眼底多了一分惊讶,之前所有的事情,像是串成了珠帘似的,形成了一个回环。
所以,家财万贯的吴余,之所以会出现在早集上,也是秦珏歌安排的。
目的是为了接济她。
那个落魄的靠卖猎物为生的小猎户。秦珏歌从一早就知道了她的落魄,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追查王家血案的真相,导致自己失足落湖,差点连命也丢掉了。
凌緢想到这些,心不由的揪了起来。
她何德何能,让秦珏歌对她这般好,而,她却对秦珏歌的这些好,丝毫未察,欣然接受了。她真的是太愚钝了。
凌緢敲了敲发木的脑袋,被秦珏歌扯着手,拉开。
“做什么?”秦珏歌轻声问道。
“觉得我自己好蠢。”凌緢垂眸,她自诩大理寺第一神探,办案经验丰富,却没有察觉有一个人,一直在暗中默默帮她。
“是我不想让你知道,徒增你的负担。”
“所以,就*这么默默的对我好,不求回报。”
“娘子,你图什么?”凌緢拉过秦珏歌的手,借着月色将她拥入怀中,这么多天,她终于能好好的抱一下秦珏歌了。好怀念这种与她心意相通的感觉。
“图你。”
“而且被我图到了。”秦珏歌仰头,吻了吻凌緢的下巴,狐狸眼弯弯的,像只狡诈的小狐狸。
凌緢下巴一阵湿热,暖意只穿她的心尖,秦珏歌一直默默的喜欢她。而且帮她调查出她的身世秘密,以及莫伊尔的诡计。
“所以,王家真的是勾结塞外吗?”
“蒙托尔希望可以给王大人提供丰厚的财力,辅佐他来寻找你的下落。”
“而王大人对凌将军的死,和你的失踪对女帝心存怀疑,于是,起了与蒙托尔结盟的念头。”
“但他并未将周国的机密泄露给塞外。”
“两人往来的信笺也只是与寻找你的下落有关。”
“你的塞外名字叫蒙伊萨,是蒙托尔为你起的。”秦珏歌将自己追查出的事情,与凌緢说着。
“莫伊尔大抵是知道蒙托尔想要传位于你的消息,于是在你回归京城后,便对蒙托尔起了杀心。”
凌緢听闻此事后,眼眸微微垂落,她对于自己的生父没有任何感情,可得知他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毒死的,也升起几分怒意。
因为这万人之上的王位,痛下杀手的人,根本不配做塞外的君王,如若这样的人成为了塞外的君王,不但是塞外国民的不幸,连带着周国边境也会遭殃。
“得知了这些,你有什么想法。”秦珏歌见凌緢不发一言,只是一味地沉默,轻声问道。
“你觉得,蒙颜风,她值得托付吗?”
“和上次我与你分析的一样,我对她持保留态度。”秦珏歌听闻凌緢提起蒙颜风,果断道。
凌緢听闻,心口微微一沉。
难道,这个位置,真的要她去坐。
可边塞和周国现在处于兵戎相见的紧张局面,如果她成为了边塞之主,之后,发生战乱,她将要与养育过她的周国开战,这是她万万不想见到的局面。
“娘子,我不想坐到那个位置上。”凌緢看向秦珏歌,对秦珏歌,她无需伪装,而是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诉秦珏歌,而后,她们在一起想办法。
“嗯。”秦珏歌应了声。与她猜测的一样,那个被人觊觎,高高在上的王位,并不是凌緢心之所向。
“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先解决掉那个害死自己父亲的罪人再说。”秦珏歌看向凌緢,将自己的想法吐露。
“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失忆的这段时间,吴余在边塞收集莫伊尔的罪证,首领暴毙后,莫伊尔想将研制毒药的医官灭口,医官被吴余偷偷救下了。现在,只要有她的指认,以及两人往来的信笺,定能将莫伊尔治罪。”
“吴娘子,她……的真实身份是?”凌緢听后,眼眸睁大,她以为吴余只是个富商,殊不知,她还有断案的能力。
“不知你听说过一个江湖组织,叫做影。”
“听说过。这个组织集结了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与女帝手下的锦衣卫不分高下。”
“吴余是影的盟主。”
“原来她这么厉害,可我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丝练武人的气息。”凌緢对习武之人天生敏感,而吴余属实文弱,满身商人的精明与算计,不似演的。
“其实,她在三年前,她被仇家追杀,后被仇家废了全身的武功。”秦珏歌看向凌緢,幽幽说道。
“难怪。”凌緢吐了口气,她还以为世间真有这样的高人,连自己的内力都能藏住。
“你可以调配吴娘子,也就是说,整个影都归你支配吗?”
“可以这么说。”秦珏歌看向凌緢,语气淡淡的。
“娘子,你怎么做到呆在后宅,却通晓天下事。”凌緢眨着眼,看向秦珏歌,用一句深藏不漏,已经不足以表达对秦珏歌的感慨了。
今晚,她所获悉的信息量,是这一年内,甚至她再去调查一年,也不见得能知道的。
而秦珏歌,区区三言两语,就将她想知道的一切全数告知她了。
就像这天上地下,就没秦珏歌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能难得住秦珏歌的事情。
“只要有心为之,不论在哪里都无法束缚住你。”秦珏歌淡笑着,点了点凌緢的鼻尖,笑意漫出眼角,她能从凌緢眼底看到星光,看向她时,那种惊叹与感慨快漫出眼底了。她长长松了口气,在说出这些事情前,她很担忧,担忧自己会被凌緢视作心机颇深之人,从而与她拉开距离。
可,凌緢不但没有这般想,反倒是对她多了几分钦佩。
这让她再无任何顾虑了。
她与凌緢从今天起,便再无任何秘密了。而她,一定会尽自己全力,让凌緢从这场纷争中全身而退。
她知,凌緢身心姐不在朝堂,对权力欲望没有任何野心。
她向往的,是归隐田园,过上像在桃源村里那样,开心自在的生活。
而她,也会尽力一试。
“娘子,你这么优秀,我感觉自己真的配不上你的喜欢。”凌緢的心情没来由的低落了一下,秦珏歌对她的爱意隐忍浓密,而她,能给秦珏歌的却不多。
或许,她登上万人之上的位置,受万人爱戴,成为一介枭雄,那样的她,才配得起秦珏歌的喜欢吧。
“你就是你。”
“我喜欢的就是真实的你。”秦珏歌勾住凌緢的脖子,与她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充斥着对彼此炙热的爱。纯粹真实,不加掩饰
夜色朦胧。
庭院内人影一晃而过。
凌緢耳朵动了动,下意识的将秦珏歌护到怀里。
“是谁?”凌緢沉着眼,冷声问道。
“我。”青儿从暗处走出来,面色淡然。
“刚有个人在我们院落外鬼鬼祟祟的,我去追他,追到这里来了。”青儿淡淡的说道。
“是什么人?”
“不知。”
“不过,他落了个东西。”青儿将一块腰牌,摊开。
凌緢接过定睛一看。
“是守城将士的腰牌。”
“所以,他是守城的士兵。”青儿抿唇,淡淡的点头。
“他的轻功不赖,会些武功。”
“他是不是这么高,中等身形。”凌緢比划了一下身高,问道。
“嗯。”青儿讶异凌緢的断案能力,可却顺着她的比划点了点头。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凌緢收起腰牌,垂眸,看向秦珏歌。
“是今天跟踪我的那个士兵。”
“我觉得,他应该知道些关于我生母的事情。”
“明日我随你去询问一下。”秦珏歌挽上凌緢的胳膊,温声道。
“好。”凌緢看向秦珏歌时,眼底的警觉逝去,满是温柔的笑。
青儿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十分碍眼,于是抱拳行礼后,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两人回到房内。
凌緢至后,抱住了秦珏歌,下巴抵在秦珏歌的肩头,像只粘人的小狗。
“姐姐,好久没有与你这般亲密了。”
“而且今夜之后,我们的关系又更加亲密了一些。”凌緢揽着秦珏歌纤细的蛮腰,手指轻轻按压,感受着柔软的触感。满心欢愉。
这段时间,不是她昏睡,就是秦珏歌陷入情绪中,无法走出。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彻夜长谈,温存亲密的时刻了。
所以,这一刻,对于她们而言,都格外的难得。
屋内,烛火摇曳。
凌緢心尖一动,亲吻上秦珏歌绝美的侧颜,唇齿鼻尖尽是属于秦珏歌的香气。
秦珏歌回身,勾住凌緢的脖子,将她抵在门上。
门承受不住凌緢的后靠,门栓与门框发出吱呀的声响。
她垂眸,与秦珏歌波光潋滟的狐狸眼对上,一股火从心口冒出,她低头,吻住秦珏歌娇艳欲滴的唇,柔软的唇瓣,带着香甜的气息。
让她忍不住探入,吻的更深。
唇齿交缠,凌緢像是在荒漠中行走许久的旅人,获得甘甜的泉水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获得更多。
甘甜的汁液一点点的润湿她的唇角。
可她心尖的燥意却没有因此而缓解,反倒是愈烧愈烈。就像是饮鸩止渴般。
腰带散落,秦珏歌媚眼如丝的看着凌緢,嗓音带着甜腻的钩子。
“还未沐浴。”
“一起。”凌緢将轻如一片羽毛的秦珏歌揽起,大步流星的往浴桶处走去。
屏风后,弥漫起一层白雾,淡淡的花香味扩散在空气中。
夏季的夜晚,气温不低。
水是一早吟儿替她们备上的。
凌緢将手放入,探了探水温,正合适。
转身对上秦珏歌含笑的眼眸,心口像是被羽毛给轻轻挠了挠,她上前一步,揽住秦珏歌不赢一握的腰肢,将她与自己贴合在一起。
她低头,这么近的距离,她能看清秦珏歌脸上细碎的绒毛,和藏在发丝下,小巧的耳垂。
她凑近,挨了挨秦珏歌发烫的耳尖。
“娘子,我替你更衣。”
“好。”秦珏歌从善如流,勾住凌緢的颈脖,仰着头望向她,纵容着她的一切。
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此刻,两人的身心都属于彼此,毫无保留。
“哗啦啦啦。”水声响起。
在曾经经历过干旱的荒漠,两人都深知,此刻的水源难能可贵,一点也不能浪费了。
水桶很大。
能容纳两个人一起共浴。
水面上飘浮着花瓣,在热水的浸润下,散发着花瓣清甜的香气。秦珏歌钟爱用这种花瓣沐浴,所以她的身上,每次发了汗,都会散发出这样的清香味。
很好闻,令人着迷沉醉。
光滑的肌肤,如剥了壳的鸡蛋,指尖触及之下,像是融化的霜雪,浸润出一层湿气。
在驿站驻扎的那段时间,因为营帐设施简陋,两人都是匆匆沐浴。
在之前,长途跋涉的奔波,也没有这样温存,彻底身心放松的时刻。
此时,凌緢大脑内获悉了很多很多的消息,过载的信息,让她的脑袋不想在运转了,她只想全身心的享受与秦珏歌独处的温存时光。
温热的水,没过胸口,不断拍抚波荡着。
秦珏歌的脚丫轻轻踩了踩她的脚背,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心尖,她眼眸颤动,对上秦珏歌含笑的狐狸眼,风情万种,惹人怜爱。
于是,她抬了抬脚背,示意秦珏歌把两只脚丫子都放在她的脚背上。
秦珏歌的手脚都很小巧。
手被她轻轻握着,脚踩着她的脚,两人的膝盖碰撞到一起,亲密无间。
庭院里,安静极了。
边关小镇的夏夜,没有蝉鸣与鸟叫。安静的,只听得见树叶吹拂的沙沙声。
好久,没有这般安宁的感觉了。
凌緢曾经纠结的事情,被秦珏歌一一的解惑,像是眼前的迷雾,被秦珏歌点亮,前路变得豁然开朗。
眼前的秦珏歌不是深闺中的大小姐。
而是运筹帷幄的执棋人,就像是误入浅摊的龙,破茧而出后,直冲云霄。
而她,也不在拘泥于边塞,周国的纷争。
她将自己的心,与绝对的信任交到秦珏歌的手里,让她来为自己谋略。她完全相信,秦珏歌有这样的能力。
而她,愿做秦珏歌最锋利的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哗啦”水花溅到她的脸上,湿漉漉的,让她瞬间变成一只小花猫。
“你。”凌緢抹掉脸上的水花,对上秦珏歌笑颜如花的脸,秦珏歌勾着她的脖子,贴近她。乌黑的发丝漂浮在水面上,与她的胳膊纠缠在一起。
“别再想那些事了。”
“多看看我。”
秦珏歌的嗓音如麦芽糖,黏腻的勾着凌緢的心尖,让她无暇顾及其他,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人。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凌緢凝视着秦珏歌那张绝美的脸,发自心底的问道。此时,秦珏歌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她想知道会让秦珏歌这般义无反顾,全情投入的原因。
“不知道。”秦珏歌轻摇着头,纤细的指尖点上凌緢的唇角。初遇时,觉得这人孟浪,像个登徒子,后来因为她眼瞎,在雪中舞剑,对她起了几分怜悯之心。在之后,与她共谱琴曲时,觉得与她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感。
要说,真的想要接近,了解她。
还是回到京城后,马车上的那次邂逅,看到她与女帝站在一起时,心脏忍不住的酸涩感,让她意识到,她对凌緢的感觉,不止是同为病友的共鸣,而多了些其他的感情。
“那日在华伦山,醉酒后的那日,你没对我做什么吧。”凌緢凑近,吻了吻秦珏歌的鼻尖,好奇问道。
秦珏歌眯了眯狐狸眼,在水中掐了一把凌緢的腰。
“嘶。”凌緢倒吸了口气,只觉得后腰麻麻痒痒的,忍不住在水下抓住那人胡乱造次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挠了挠。
“到底有没有?”
“娘子不说,我可要严刑逼供了。”
“你敢。”秦珏歌狐狸眼掀起,带着几分气势,瞪着凌緢,像只一捅就破的纸老虎。
“不敢不敢。”
“娘子,饶命。”凌緢笑嘻嘻的将秦珏歌的手捧在怀里,其实她也不太在意之前发生的一切,反正,现在,秦珏歌在她的身边,而且全心全意的爱着她,之后还会与她相伴白头,她此生也算是圆满了,别无所图了。
“嗯。”秦珏歌从鼻尖发出了一个冷哼。
接着感觉到身体一轻,被人从水里一下抱了起来。
哗啦一声,水声,身上的是淅淅沥沥的往下落,砸在木桶里,泛起点点滴滴的涟漪。
一条干布被凌緢利落的扯起,盖在秦珏歌的身上。
她抱着秦珏歌径自往床榻边走。
床榻是秦珏歌下午睡过的,还带着独属于她的清香味,走近了,便闻到了。
凌緢将裹着干布的秦珏歌放在床榻上,也给自己围了一条干布,擦着身上未干的水渍。
烛火摇曳。
轻如蝉翼的帷幔被风吹起,床榻上人影窈窕,乌黑的长发未干的搭在肩头,带着潮气。
凌緢掀起帷幔,靠近。
嗅到她身上与自己身上一样,散发着相同的皂角香气,两人间升起暧昧旖旎的气氛。
她低头,含住秦珏歌柔软的下唇,舌尖轻轻探入,寻着她的香舌,与她勾缠不休。
温热的唇齿,呼吸逐渐急促,发丝勾缠在一起,分不清是秦珏歌的还是凌緢的。
她轻握着秦珏歌纤细的蛮腰,干布早在不知何时脱落,细腻的,像是触碰到一块刚出锅的豆腐,软嫩温热,一触即碎。
她小心的握着,生怕给人捏碎了。
娇美人浑身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发了汗后,香气愈发浓烈了些。
唇齿分开,银丝扯掉。
她盯着秦珏歌被她吻的微肿的唇瓣,眼眸深了深。每次对上秦珏歌,总能升起她心里很多旖旎的念头,欺负她,看她落泪。
这种念头,在她脑海中一晃而过。
她咬了咬舌尖,压下这些想法。秦珏歌才刚刚恢复记忆,她不能太过激烈,把人给吓坏了,不好。
可正当她分神的空当,却被人抵着肩头,压到了床上。
帷幔勾动。
庭院外,微风徐徐,明月悬在上空。
青儿背靠着庭院的大树,抱剑而立。一双眼眸警觉地环视着四周,对周遭的动静了如指章。
屋内,气温不断升腾起来。
秦珏歌撑着双手,狐狸眼含笑着,至上而下的倪着凌緢,发丝拂过凌緢的脸颊,酥酥麻麻,像是有电流划过,激的她浑身一震。
凌緢仰躺着,看着秦珏歌。
见秦珏歌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像是把玩着一件绝世珍品般,打量着她的脸。看的她脸颊一阵燥热,有些不好意思。
她握着秦珏歌的腰,想要翻身。
被秦珏歌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此刻,凌緢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任由秦珏歌宰割。秦珏歌的脸划过她的眉峰,像是眉笔般描摹着。
凌緢长相锐利,眼窝深邃,鼻梁挺翘,不似周国人。
像是长在荒漠里的荆棘,坚韧不拔,令人心之向往。
秦珏歌低眸,吻在凌緢的眉眼处,指腹摩挲着那道刀疤。
“我替你寻了上好的膏药,价值千金,应是在吴余手里。”
“等我拿到,每日帮你抹一些,不日脸上的疤痕会淡化。”秦珏歌的嗓音温润清凉,犹如一弯清甜,滋润着凌緢的心田。
凌緢的心口砰砰跳动了两下,秦珏歌为她做的每一件事,像是一缕和煦的阳光,温暖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