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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讨债

    中午时分, 霍烯顶着烈日直往图书馆而来。

    余飞鹏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心里很是好奇:“你打算怎么报复人家?”

    他和霍烯从小一起长大,小学、初中、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 现在连大学都在一起, 可以说算是霍烯形影不离的死党。

    这么多年,他跟着霍烯打过架、闯过祸,也找人私下斗殴过, 但那都是男孩子间的事情。

    他倒是没见过霍烯朝女孩子发难, 他很好奇霍烯准备怎么动手。

    “等下你就知道了。”霍烯双手插兜, 轻蔑扯起嘴角朝图书馆走。

    他打听过了,张素每次中午都要过来图书馆, 这会儿人应该泡在图书馆里,进去准能碰到。

    还没跨进图书馆大门,他在门口遇见从里面捧着两本书走出来的张素。

    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了一下。

    余飞鹏一看, 这情况不对劲啊, 赶忙上前贴到霍烯耳边, 小声问:“这难道就是张素吗?”

    出乎他想象,原来张素是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

    五官端正, 唇红齿白,气质淡雅出尘,抱着两本书站在图书馆门口, 像极了高中班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女学霸。

    余飞鹏扯了扯霍烯的胳膊, “要不算了吧。”

    霍烯:?

    他咬牙切齿:“为什么算了?”

    “你也没跟我说人家长得这么好看啊。”余飞鹏小声嘀咕。

    他向来有些怜香惜玉的习惯,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在他这里有免死金牌, 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他都可以原谅。

    不过……

    霍烯倒是没有这玩意儿。

    这人从小到大对所有女生都是一个态度, 全然没放在眼里。尽管从小学四年级就有女孩对他表白,他却只觉得对方烦。

    隔壁邻居有个三姑娘,和大家从小玩到大,是霍烯唯一算得上的女性朋友。

    高中毕业时,一群人疯狂放肆地玩耍,三姑娘壮着胆子给霍烯表白:“我永远记得当初你替我出头,为我打架的样子。”

    周围朋友都跟着起哄。

    若是霍烯打算找对象,三姑娘肯定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大家都乐见其成。

    被告白的霍烯却不怎么高兴,他一张脸埋在阴影里,漫不经心地提起旧事:“我却只记得你小时候流鼻涕拿衣袖擦掉的样子。”

    嘶——

    一句话把现场所有人干沉默了。

    三姑娘自觉面上无光,气得直掉眼泪,捂着脸跑开。

    唉,这家伙桃花运都是自己亲手斩断的。

    起初周围哥们都羡慕他从小到大一直受异性欢迎,后来逐渐开始担心他以后讨不到老婆。

    瞧,人家张素这么漂亮一姑娘,霍烯没半点念头,一心只想要报复,余飞鹏很是无奈。

    他再次扯扯霍烯的胳膊,“人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得罪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你别计较了。”

    霍烯:“……你明天去趟医院。”

    余飞鹏:“?”

    “为什么?”

    “查查眼睛,看看什么时候瞎的。”

    余飞鹏:“……”

    两人交耳之际,张素捧着书慢慢走近。

    路过霍烯身边,她目不斜视,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昂首挺胸地打算华丽丽忽视霍烯。

    霍烯气笑了。

    这人害他车子被扣,又是扣分又是罚款,等了两个钟头才搞定,她却跟着没事人一样,半点羞愧心也没有。

    呵。

    霍烯大步跨上前,将人拦下。

    语气冷冷:“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谈谈。”

    张素没吭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打算绕开。

    霍烯也跟着挪动一步,再次把人拦住。

    “我不想跟你谈。”张素抬起眸子,语气坚定。

    霍烯:“这恐怕由不得你。”

    “是吗?”张素轻轻牵动嘴角,“那你别后悔。”

    霍烯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瞧见张素陡然往地下一蹲,抱着脑袋惊恐万分,嘴里害怕地叫嚷:“我错了,别打我!”

    霍烯:?

    “求求你,别打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

    语气之心酸,闻者动容。

    图书馆进进出出的人很快关注到这一幕,瞧见两个大男子把一个女生堵住,逼得人女生抱头求饶,大家纷纷侧目。

    太过分了!

    光天化日敢在学校里当众欺负人女孩子,简直太过分了!

    一群正义的路人很快围拢,对着两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大男人指指点点。

    霍烯:“……”

    行,没想到对方跟他玩这阴招。

    他不顾众人眼光,伸手要去薅蹲地上的张素。

    他倒是要问问,他什么时候对她动过手!

    还没薅到她胳膊,张素敏锐地往后一退,声音里满是哭腔:“别打我!”

    众人没料到众目睽睽之下这人竟然还敢行凶,纷纷上前劝架,拦在张素面前,义愤填膺指责行凶的人。

    “什么人呐这是,竟然动手打人?

    “看起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瞧把人家女孩吓的。”

    “这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吗?还是外面的混混?要不要报警?”

    ……

    靠,还要报警?

    看这架势不对劲,一旁的余飞鹏吓得冷汗直流。

    赶紧上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拽着霍烯远离。

    好不容易将人拉到住所,余飞鹏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抹抹额头的汗,啧啧两声:“别说,这小姑娘是个狠人。”

    他现在算是明白霍烯的心情了。

    这小姑娘气人还真是有一套。

    余飞鹏拉开冰箱拿出两瓶汽水,递一瓶给霍烯。

    霍烯没接。

    他看上去比之前还生气,一张脸沉如铁,唇线绷得笔直,撑着沙发的手臂青筋暴起。

    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余飞鹏连忙将汽水扔给他,安慰:“别气了别气了,这也不能全怪人家。”

    “?”

    霍烯一脚踹过去,“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那当然,谁让你不好好说话,人家小姑娘不愿意跟你谈,你就好好约下个时间,干嘛威胁人家呢?”

    “你一威胁,人家还以为你要对她怎样呢,当然不肯跟你走,使点小计谋也正常。”

    “你还别说,她这人挺机灵的,要是真遇到坏人,这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滚!”霍烯气极,“你别逼我揍你!”

    “哟哟哟!”余飞鹏第一次瞧见霍烯气成这样,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沙发上的人,“你还别说,我觉得张素这人挺有趣的。”

    霍烯:“……你没救了。”

    不仅眼神有问题,脑子也有毛病。

    被人这样整了一顿,余飞鹏还觉得她有趣,他怕不是个受虐狂。

    ——

    另一边,张素在好心人的关怀下走回宿舍。

    她将两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放到桌上,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是张小茹的来电。

    “我跟你妈做过工作了!”张素接起电话,张小茹迫不及待地跟她汇报情况,“不知道管不管用,等两天看看。”

    “对了,你刚才在做什么,我发信息你怎么不回?”

    张素面不改色道:“刚才在图书馆里,手机静音,没听到。”

    “哦。”张小茹不疑有他,“对了,你准嫂子的表弟怎么样?我听你妈说,对方跟你一个学校,你去学校还是他接的?”

    “正好你在北城也没什么认识的人,要是对方人不错,你可以多联系联系,也算有个熟人照顾。”

    张素无奈。

    对方刚才还要欺负她呢,照顾是别想了,她只求对方别找她麻烦就行。

    “家里有什么八卦吗?”张素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敏敏姐不是回娘家了么,你有没有见着?”

    “我没见着,我才不乐意去舅妈家看舅妈脸色呢。”张小茹愤愤地说,“你忘了这些年舅妈一直没来咱们家吃酒席,她不来我家,我也不去她家。”

    “不过,我听说壮壮哥要相亲了,是敏敏姐医院的同事。”

    “是吗?”张素纳闷,“舅妈眼光高,会同意敏敏姐单位的女同事吗?”

    电话那头的张小茹爽朗地笑起来,“嘿,你还别说,这次就是舅妈钦点的!”

    ——

    黄玉美钦点的王雪梅同意了相亲。

    薛敏敏把这个消息带回娘家时,黄玉美高兴坏了,第二天赶紧在咖啡馆里给儿子订好座位,让儿子穿着新西装去相亲。

    薛壮壮原本是不乐意的。

    他母亲在他耳边一个劲的唠叨,夸这个女孩长得漂亮,口齿伶俐,人很乖巧,说他只要看过一眼,绝对会满意,不满意的话,以后再也不给他张罗相亲的事。

    这种夸张的言辞勾出薛壮壮的好奇心。

    对方真有这么好吗?

    他母亲把对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扬言他不满意,以后都不逼他相亲,话到这个份上,他哪怕不想去,也得逼着自己去看看。

    哼,等他走完流程,回来只称不满意,这样他母亲再也管不到他了!

    可惜呀,知子莫若母,薛壮壮见着人家第一面就先陷了进去。

    果然如他母亲所说,对方长得漂亮,能说会道,一看就是伶俐的人。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王雪梅望着对面的薛壮壮问。

    薛壮壮直勾勾看着人家,看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低低地回复:“我在我爸的鞋厂里工作。”

    “那你们现在是一家人住在一起吗?”王雪梅又问。

    “嗯,不过家里常年只有我和我爷爷,我和我爸通常在厂里住,休息的时候才回家。”

    “哦。”王雪梅问了两个关键问题,心里逐渐有了数。

    看来她打听到的消息没错,这薛壮壮家里是开鞋厂的,他老爸的鞋厂以后肯定是薛壮壮接班。

    他们一家在城里也有房子,这房子以后也肯定是薛壮壮的财产。

    这样的经济条件,对她而言,足够了。

    她一心只想嫁个有钱人,可惜交往的两任有钱家的公子只是和她玩玩,不肯和她结婚,白白蹉跎她到二十六岁。

    年龄大了,以后想找条件好的对象更难,现在哪怕是个长相丑的,只要经济条件好,她也肯嫁。

    况且薛壮壮长得也不算丑,嫁过去算是赚了。

    王雪梅心里已经估摸好结婚的打算,她直白了当地问:“你考虑过结婚后的事情吗?以后我想有我们自己房子,这样可以过二人生活,不知道你怎么想?”

    听到对方话里聊起结婚的事,薛壮壮心里窃喜。

    看来对方是同意了呀,他满脸高兴道:“既然你这样想,那我让家里再买套房子给咱们做婚房用。”

    王雪梅淡淡一笑,“别急。”

    从薛壮壮盯着她的目光中,她早已判断出这个男人对她很感兴趣,是个好拿捏的。

    “等以后咱俩结婚了再买,这事你别先声张。”婚后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她才没那么傻,让人婚前买。

    薛壮壮以为这是甜蜜的宣言,扬起笑脸爽快答应,“好。”

    一场相亲下来,两人都对对方很是满意。

    已经开始商讨结婚的事情。

    薛家要张罗办婚事的消息很快在亲朋好友中传遍。

    得了消息的薛子梅忍不住来找薛子兰吐槽:“听说大嫂的儿媳妇是敏敏医院的同事,还是敏敏介绍的,有这回事?”

    “倒也不全是这样,”薛子兰将听到的情况一一道出:“听说敏敏原本是打算介绍另外一个同事给壮壮,大嫂不满意,看中了现在这位。”

    “是吗?”薛子梅一脸嫌弃,“我现在算是明白大嫂为什么要接敏敏回娘家,原来她是这个打算,就想着让敏敏给壮壮介绍对象而已。”

    一晃七年不去看自己闺女,把闺女叫回娘家的第一件事是让闺女给儿子做媒。

    “呵,敏敏也是惨,摊上个这么重男轻女的妈。”

    薛子梅想想都来气。

    她依稀记得刚怀孕那会儿,表达过想要生儿子的意愿,她大嫂一副很惊讶的语气问她,哟,你想生男孩啊?

    仿佛只想生男孩,不想生女孩是一件多么不正确的事情。

    事实上呢,她这辈子只有一个闺女,没生儿子后也并不追生,把所有疼爱都给了闺女,她大嫂儿女双全的人,却偏心偏到姥姥家。

    “我要是敏敏,我这辈子肯定不和大嫂联系了,没这个必要。”

    “别说敏敏了,说说小茹吧,你要是不让小茹去做模特,小心她这辈子也不和你联系。”得了张小茹委托的薛子兰适时把话题带到这上面来。

    “她敢!”薛子梅板起脸,“她要是敢不和我联系,我就打断她的腿!”

    薛子兰笑笑,“你有没有觉得,你和咱妈越来越像?”

    母亲走得早,音容早已在记忆中模糊,倒是口头禅,薛子梅一直记得,“是啊,咱妈以前也喜欢说这句话,总要动不动打断我们的腿。”

    “你记错了,不是‘我们’,是只有你而已。”薛子兰纠正她,“我和大哥通常都很听话,只有你是最不听话的一个,咱妈总要打断你的腿,却一次也没真正动过手。”

    旧事重提,薛子梅听着很是感慨。

    一晃眼,她也到了她母亲以前的年龄,“是啊,你说得没错,我是最不听话的那个,她总要打断我的腿。”

    “小茹就随了你的性子,也不爱听长辈的话。”薛子兰接过话茬,细心观察着薛子梅的脸色,“你还记得你以前不肯嫁给村头卖猪肉的小陈的事情吗?”

    “小陈家里经营猪肉摊子,是咱们村头一户建起二层小楼的人家,你想想那时候的条件,咱们天天饭都吃不饱,小陈家里顿顿有肉,你要是嫁过去,肯定过好日子。”

    “咱妈就是看中这一点,觉得人家条件不错,一心想让你嫁,你死活不肯。我有时候想想,当初你要是妥协了,嫁给小陈,现在又是怎么一副光景呢?”

    这问题问得薛子兰沉默下来。

    她很少去想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既然路都已经走过,到了现在的状况,肯定是没有回头路的,想另外的可能,也只是徒增烦劳而已。

    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薛子兰这么一提,她罕见地开始设想这个可能。

    如果当初嫁给了村头摆摊卖猪肉的小陈,那她后来就不会遇见方天平,不会遭受万人嫌弃的名声臭,也不会去城里发展进而遇见江皓,更不会因为挽留江皓而阴差阳错与张远洋发生关系。

    没有嫁给张远洋,张小茹就不会出生,她的生活会是完全一副不同的景象。

    或许很幸福,也或许很悲惨。

    不过依着小陈现在的发展,大概幸福的可能性大一些。

    可是这个谁猜得准呢,或许她嫁了人也不甘心,又作又闹,生出许多事情也说不定。

    薛子梅反省一番:“有时候,不经意的选择往往能决定一辈子,只是当初作选择的时候,大部分都不会意识到这个选择会有这么重要。”

    “那……姐,你后悔你以前做的选择吗?”薛子兰问。

    薛子梅笑笑,“我当然不后悔,自己选择的路,跪着我也要走完!”

    “是啊,姐,你看你不是挺懂吗?”薛子兰叹息一声,“既然这样,你又何必一直强求小茹呢。”

    “当初咱妈逼迫你嫁人,你不肯嫁,才一路走到了现在。现在你又在职业的选择上逼迫小茹,姐,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现在有她自己的思想与追求,你难道要做和咱妈一样的人吗?”

    一番话击中薛子梅心坎。

    薛子兰的劝说策略很有效,薛子梅被说动了。

    她想想自己当初被母亲逼婚时,心里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不应该囿于农村。

    后来跌跌撞撞、摸爬滚打,尽管受尽委屈,最后也如愿以偿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她总打着为女儿好的名义给女儿安排一切,或许这一切并不是女儿想要的。

    “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薛子梅有些动摇,“这事儿是个大事,我得好好想清楚。”

    “行了行了,别总聊小茹,说说张素,这孩子在学校还习惯吗?”薛子梅岔开话题。

    “她挺习惯的。”薛子兰面上露出一丝自豪,“这孩子看着闷不吭声,其实心里挺有主意,我很放心她,不怕她被欺负,倒是只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得了,北城的治安你还用担心?”薛子梅感叹,“唉,你说你闺女怎么就这么听话呢?好好读书,好好上大学,将来出来找一份工作,安安心心的,多好。不像小茹,好好的大学不上,非得去当模特。”

    薛子兰暗自笑起来,“她才不听话呢。”

    自家闺女她再了解不过,张素向来有主见,读大学只不过正好是张素兴趣所在,要是张素的兴趣是当模特,恐怕她这个老母亲无论怎么劝说都挽不回张素的决定。

    ——

    被自家母亲判定为“不听话”的张素靠在宿舍桌边莫名打了两个喷嚏。

    嗯?谁在说她坏话?

    她揉揉鼻子,放下手中的书本,拿着学生卡去对面的商场买零食。

    她不常吃零食,最近嘴巴味道淡,总想吃些有味的东西,在商场里逛了一圈,只拿了一包辣条。

    捧着辣条从商场出来时,头顶一片阴影压过来。

    接着,手里一空,辣条被人抢走了。

    霍烯盯着手中的战胜品看了片刻,皱起眉头:“你喜欢吃这种垃圾食品?”

    张素:“……”

    “我喜欢吃什么,不碍着你吧?”

    “还有,这包辣条是我的,请不要随便抢人东西。”

    霍烯耸耸肩,将辣条扔给她,“行吧,还给你,不过你欠我的东西准备怎么还?”

    张素拧眉:“我欠你什么了?”

    霍烯抱臂,理直气壮:“我大老远跑去机场接你,因为你的缘故还在路上被扣了两个钟头,这个人情,你得还吧?”

    得,这下真被霍烯找着空子了。

    张素紧抿嘴唇。

    “你打算要我怎么还?”

    嚯,看来这次策略找对了。

    果然啊,跟他表姐取取经还是有用的,只要正儿八经地和她讲道理,她就不会赖账。

    霍烯来了劲,“我现在还没想好,不过你得记住,你欠我个人情!”

    张素沉默。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答应准嫂子的请求。

    头一次看到张素被怼得说不出来话,霍烯高兴极了,“记住,你欠我人情。”

    他嚷嚷好几遍,看到张素脸色越来越沉,他倒是愈发欣喜,兴高采烈地走了。

    当天晚上,他搬出笔记本,在书桌上写写画画。

    这认真的模样把余飞鹏吓了一大跳,“你在干啥呢?”

    霍烯狡黠一笑,头也没抬:“我在琢磨怎么让张素还我人情。”

    “是吗?我瞧瞧。”

    余飞鹏凑过脑袋,被霍烯一脚踹开,“去去去,别偷看!”

    “什么嘛,神神秘秘的。”余飞鹏骂骂咧咧地走开。

    离开书房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坐在书桌前的霍烯,霍烯低着脑袋,神情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任务。

    啧啧,这人高考备考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

    第82章 心动

    一连好几日, 霍烯冥思苦想,没想到一个满意的主意。

    每天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心里揣着一件大心事, 精神气都萎靡几分。

    余飞鹏看他苦恼,偷摸给他出主意:“要不你让她请你吃顿饭得了。”

    霍烯冷眼:“那不是太便宜她了?”

    “怎么是便宜呢,你去北城最好的餐厅吃不就好了, 那里贵得很。”余飞鹏说着开始嘴馋, “你要是嫌便宜了她, 要不把我也带上吧,我饭量大, 吃得多,肯定让她大出血!”

    “滚。”霍烯算是看出来了,这货纯粹自己想蹭饭,他一脚踢在余飞鹏屁股上, “我以前少带你去了?还没吃够?”

    余飞鹏呵呵笑起来, “这不是好久没去吃, 想念那一口了嘛,要不就这么定了吧, 咱们仨一起去吃饭,让张素请客。”

    霍烯冷冷睨他,“你那么大一脑袋瓜子, 能不能想点好主意?”

    去最好的餐厅吃饭是什么惩罚吗?

    他又不是没吃过。

    真一起去吃饭, 搞得三人关系多好似的。

    “你别说我,你这么一脑袋瓜子, 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什么绝妙的主意啊。”余飞鹏不服气地反驳,“依我看呐, 还不如让她请吃顿饭得了。”

    “滚滚滚。”霍烯不耐烦地将余飞鹏轰出房间。

    这家伙天天只惦记吃,一点有用的主意也没有。

    将人轰走后,霍烯往沙发上一趟,捏着下巴开始琢磨,到底让张素怎么还人情才觉得不亏呢?

    似乎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觉得很亏。

    真是无解。

    想得出神之际,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打断他思绪。

    他点了接听,对面传来唐芷晴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染了黄头发?”

    霍烯蹭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火冒三丈:“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余飞鹏?”

    他说着怒气冲冲要往隔壁房间去。

    一众朋友中,只有余飞鹏有他表姐唐芷晴的联系方式,不是余飞鹏告密还能有谁!

    若真是余飞鹏告密,他今天非得揍人一顿!

    “不是他,你别瞎猜。”唐芷晴冷声提醒他:“你爸那老古董思想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过一个月是他生日,你总要回去吧?你就顶着一头黄发回去?小心把他给气死!”

    霍烯无奈,“我也就染着玩玩。”

    他爸思想死板,家里规矩多,从小到大,他在家里表现得极为循规蹈矩,好不容易上了大学,脱离父母的掌控,想染染黄发发泄一下迟来的叛逆,居然还被人告状到唐芷晴那里。

    霍烯很是窝火,“你到底怎么知道的?真不是余飞鹏告状?”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赶紧的,找个时间把头发染回来!”唐芷晴苦口婆心劝他,“你玩玩也就算了,别让你爸知道,不然他真得气出病来。”

    霍家家规多,唐芷晴从小就知道,她这舅舅身居高位,平时总端着一股领导架子,让人亲近不得。

    哪怕是从来不喜形于色的人,得知自己儿子考上好大学之后,脸上也罕见地挂了好几天笑容。

    他要是知道自己儿子去学校当天染了黄头发,还被交警拦着罚款扣分,非得气死不可。

    “对了,你开车也得注意一点,小心安全。”

    唐芷晴这委婉的一句劝谏让霍烯敏锐地抓住其中关窍,“等等,是不是张素跟你告状了?”

    “不是。”唐芷晴下意识否认。

    霍烯不信,“一定是她对不对?”

    不然唐芷晴无缘无故提开车注意安全的问题做什么?

    他车子被扣,都赖张素,没想到张素倒打一耙,先去他表姐那儿告了状。

    不用想,张素的言语一定添油加醋很难听,说他不守交通规则、把生命当作儿戏等等。

    靠!

    霍烯要气死了。

    “我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倒是恶人先告状!”

    这话惹得唐芷晴皱眉,她语带责备:“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恶人先告状,难道她说的不是事实?你没在路上超速?人家劝你你还不听,这么个开车态度,以后出事了怎么办?”

    这车是唐芷晴的父亲买给霍烯作为上大学的礼物,若霍烯真因开车出了事,她父亲指不定要自责内疚,两家人或许还会生出嫌隙。

    唐芷晴觉得这不是件小事,她很高兴张素跟她如实反应情况,“霍烯,你要是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别怪我狠心告诉你爸妈。”

    “别啊。”告诉爸妈那不全完了嘛,车子肯定会被收缴,让他以后碰都碰不到。

    霍烯憋屈地点头,“行,我以后开车注意点。”

    既然话都谈开了,唐芷晴也不再遮掩,干脆问道:“那你让人家小姑娘还你人情是怎么一回事?”

    “嗯?”霍烯气极,“她连这个都给你告状了?”

    好哇,人情还没收回来,倒是先被她参了一本。

    从小到大,霍烯最恨班级里喜欢和老师告状的班干部,他对张素这样的告状行为简直无法容忍,气得牙痒痒,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沙发腿。

    巨大的声响惊动隔壁房间的余飞鹏。

    余飞鹏顶着一双好奇的目光,伸出脑袋探看外面的情况,瞧见霍烯阴沉脸色的刹那,他又乖乖把脑袋缩了回去。

    得,这人正在气头上,少惹为妙。

    偏偏他心里又好奇,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引得霍烯这么生气,只得把一双耳朵贴在门边,细心留意外面的动静。

    电话那边,窸窸窣窣的熟悉女音传来。

    “别动不动就是告状,人家可没跟我吐槽你,你别误会她。”

    唐芷晴替张素正名:“是我先去问她,你有没有接到人,问她对你的印象怎么样,你的服务好不好,人家一个劲地夸你呢。”

    “说你人长得帅,很潮流,说是自己对不住你,路上出点小状况的时候她急着回校报道,自己先走了,把你一个人留下,还说欠你个人情,不知道怎么报答,问我你的喜好,想投其所好。”

    霍烯愣了,“她真这么说?”

    “那当然,你以为她是那种一上来巴巴给我吐槽你吗?是我细问之下才知道你你染了黄发,在路上出了状况,人家可没上赶着揭你的短。”

    “可她这和直接告状有什么区别!”霍烯算是明白了,张素这人惯常玩阴的。

    她就是料定唐芷晴肯定要细问,才故意先夸他,把话说得圆整。

    尽管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喜欢他,却还要捏着鼻子来夸他,既告了状,又不至于在唐芷晴那里落得个不好的印象。

    呵,这人心机真深!

    霍烯气得头晕脑胀。

    他算是遇到对手了,张素这人做事不喜欢留把柄,他真要深究,到头来成了他无理取闹。

    好,很好,好得很!

    “哎,你还别说,这和直接告状真不一样。”唐芷晴不是傻子,她未必不能猜透张素的本意,她想起张素滴水不漏的言辞,不禁觉得张素这人比她哥张朴的语言表达能力强多了。

    不管怎样,她对张素告诉她这些事很是满意,自然对张素这种行为充满包容。

    倒是对霍烯的某些行为起了怀疑,“霍烯啊,印象中你挺慷慨大方的呀,怎么还向别人讨起人情来了?”

    霍烯人缘挺好,小时候是十足的孩子王,一直挺豪爽阔气的作风,怎么如今要纠着一个小姑娘不放?

    “你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一句话把正在气头上的霍烯干懵了。

    什么玩意?他喜欢张素?

    哈。

    地狱笑话吧这是!

    “别开玩笑了,求你!”霍烯光是听着都觉得离谱。

    张素几次三番和他唱反调,惹得他气炸,他还能喜欢上人家?真要是这样,他首先该怀疑一下自己有没有受虐倾向。

    “我没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你要不要听听我和我对象是怎么在一起的?”

    唐芷晴缓缓讲述起她和张朴的过往。

    “我当初也是气他气得不行,总跟他唱反调,他说什么我都反对,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唱反调是因为想获得他的关注,总生他的气是因为在乎他。”

    “我可不是,你别瞎分析。”霍烯赶紧否认。

    对面的唐芷晴传来轻轻一声笑。

    她太了解这个表弟,她们家族多多少少有些相似的性格,在恋爱中的表现都差不多。

    依着她的理解,霍烯是真对张素上了心。

    “那我问你,你生她气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从前都是不把人放在眼里,谁会轻易惹到你生气?”

    “真惹到你生气的人,你通常当场就报复回去,你问问你报复过张素吗?”

    “那是因为……”霍烯急着解释,唐芷晴没给他机会,继续道:“那我再问问你,你最近的喜怒哀乐是不是都绕着她一个人?她说过什么话你是不是都记得一清二楚?你是不是总借着各种理由找对方?”

    “那是……”霍烯又要辩解。

    “别找借口了,”唐芷晴再次打断他,“你的思想会误导自己,行动可不会骗人,你现在要做的,是认清自己的心。”

    完蛋,解释不清了。

    霍烯万念俱灰:“你就非得给我扣上这顶帽子?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那我再问问你,”唐芷晴不死心地试探:“你觉得张素长得漂亮吗?”

    “没有。”霍烯可算找到反驳的点,很是坚决地回复:“完全没有。”

    “那就是了。”想当初她也不觉得张朴有多优越。

    明明张朴顶着一张极受欢迎的脸,在她眼中不过是稀松平常,她意识到张朴优越面容的时刻是在运动会3000米结束的时候。

    也是在那种情况下,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当你有一天突然发现张素其实长得很好看的时候,就是你心动的时候。”

    霍烯:?

    “姐,你最近是不是爱情小说看多了?”

    说起话来一股子琼瑶味。

    “要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其实也不难,我教你个方法。”唐芷晴把自己那点经验和盘托出,“看到她和异性相处时,你可以观察一下自己的反应,要是没什么情绪,那就是清白的,要是心里又酸又怒极其难受,那你大概率不清白。你可以试验一下。”

    “行了行了。”听了一大堆恋爱经验的霍烯很是不耐烦,“我合理怀疑你是来秀恩爱的。”

    “再说了,我干嘛要去试验?我是吃多了没事干?”

    “行吧,你就继续死鸭子嘴硬,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唐芷晴也懒得再劝,“今天就聊到这里。”

    挂断电话,霍烯瘫在沙发上,重重卸了一口气。

    果然啊,恋爱会使人变得面目全非。

    想他表姐以前多傲气多睿智的人,怎么谈恋爱的短短几年里,性格天翻地覆?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去试验自己喜不喜欢张素?

    这建议听着就很离谱!

    霍烯没当一回事,很快将之抛诸脑后。

    开学两周后,学校决定在一个多月后举行迎新晚会,各学院纷纷积极响应,办起节目。

    既是迎新晚会,自然是学长学姐们贡献表演,为了拉进距离,也会插入一至两个新生的节目。

    作为新生,霍烯风头很足,学长学姐们听说他会钢琴,努力劝说他上台贡献一出钢琴表演。

    张素也同样被学院的学长学姐找上,她不会钢琴,也没有其他一技之长,学长学姐们找她上台表演的原因很简单——她长得漂亮。

    他们想安排她去舞台打个酱油,赚赚人气,张素拒绝了。

    “晚会那个周末,我表哥结婚,得回家吃席,抱歉。”

    薛壮壮的婚讯是她母亲亲自给她通知的。

    家里没有其余的小辈,需要她回家去充当跟着新郎接新娘的角色,她没法拒绝。

    所以只能拒绝学长学姐们的请求。

    学长学姐们对此很是遗憾,退而求其次,他们只得让张素在最近学院开展的宣传防网络电子诈骗的活动中充当志愿者。

    这个要求张素没有理由再拒绝。

    她答应下来。

    露天的体育馆场外,学院一堆人摆着长桌,朝路过的学生颁发防网络电子诈骗的宣传册,张素也在其中。

    她是成功率最高的一位。

    其他同学发放的宣传册,来往的人不一定会接,但张素发出去的宣传册,对方百分百会接。

    有位男同学观察到这个现象,捧了一堆册子递给张素,带着笑意请求:“不是我特意让你多干活,你也瞧见了,你效率最高,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只得让你辛苦些,事后咱们大家一起请你吃饭作为补偿行不行?”

    张素也笑起来,“不用请吃饭了,我的职责而已。”

    这一幕正好落在不远处即将路过的霍烯眼中。

    他远远瞧着,两人站得极近,张素脸上散发出的温柔笑容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而后又有男同学围过来,对着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她低着脑袋,有些羞涩地笑起来。

    霍烯转了个身,面无表情地走了。

    他回到房间,窝在沙发上,一脸抑郁地想,他表姐判断错了。

    他看到张素和异性交往亲密,心里并没有酸也没有怒,更没有极其难受,只是疑惑她怎么在别人面前和自己面前是两幅面孔罢了。

    呵,虚伪!

    给张素扣上一项罪名后,霍烯闷闷地窝在沙发里,不发一言。

    中午时分,正值饭点,余飞鹏死活找不到霍烯,只能饥肠辘辘地往校外房子跑一趟。

    进门一瞧,惊呆了:“谁惹你了?怎么发那么大脾气?”

    霍烯从沙发上扬起埋着的脑袋,冷冷睨他一眼:“谁发脾气了,我好得很。”

    “你……”余飞鹏欲言又止。

    他走到客厅里漏了风的沙袋前,咋舌:“沙袋都被你捶破了,这还叫好得很?”

    望着满地狼藉,余飞鹏走到沙发旁,小心翼翼开口:“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跟哥们说说,谁惹你了,我给你报复回去!”

    霍烯听了面无表情。

    片刻后,他昂着脖子问:“我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吗?”

    “那是相当糟糕!”余飞鹏实话实说,“好久没见你发这么大火了,我一进门还以为你跟人干仗了呢。”

    霍烯沉默。

    憋了片刻,忍不住又问:“我看起来真的很生气?”

    “生气不太准确,感觉是极其难受。”余飞鹏恍然大悟,“你不会是和人干仗打输了吧?”

    霍烯:“……”

    他面无表情站起身,一脚把余飞鹏踹了出去。

    从那之后,霍烯把头发染成黑色,车子放进地下车库,也不咋咋呼呼嚷着要去报复张素或是让张素还人情。

    他整个人变得沉默很多。

    乌飞兔走,日月如流,不知不觉到了迎新晚会。

    那天,霍烯在舞台上贡献了一段钢琴八级的表演,赢得台下观众一阵欢呼与热烈的掌声。

    张素没在。

    她前一天下午乘坐飞机赶回家参加婚礼。

    薛壮壮和王雪梅从相亲到结婚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这节奏属实快了些,张素没来得及见这位表嫂,婚礼上是第一次相见。

    张小茹不一样,她早就见过,而且对这位表嫂印象不太好。

    “这表嫂不像是舅妈的儿媳,倒像是舅妈的亲闺女,简直和舅妈一模一样的性子,我不喜欢她。”

    张小茹说话向来直接,张素提醒她:“你小声些,等下要去接新娘,你别摆脸色。”

    张小茹和张素一样,都是家里仅有的没有结婚的小辈,也跟着张素一起,陪同新郎去接新娘。

    “嗐,放心吧,就算再不高兴我也不会在这个场合摆脸色的,舅妈心眼小,瞧见我摆脸色,指不定以为我瞧不起表嫂呢。”

    “唉,去国外还得等一个星期,要是早点去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来接新娘了。”

    想起这事,张小茹捧着张素的脸狠狠亲了一口,“感谢你给我出主意,我妈终于同意我去国外发展了!”

    “你别感谢我,你得感谢我妈,是她出的力。”张素提醒。

    张小茹哈哈笑起来,“放心吧,这还能忘?我早感谢过了。”

    两个从小到大的姐妹趁着空闲亲密地聊着私密的话,片刻后纷纷登上接亲的车辆。

    婚礼办得很是隆重,给足了薛壮壮排面。

    宾客纷至,热闹非凡。

    一整天的欢庆过后,大家散席。

    回去的路上,坐在车中的薛子梅朝旁边的张小茹伸手,“你表嫂打发的红包呢,拿出来去瞧瞧。”

    按着规矩,接新娘的人要被新娘送红包,薛子梅想看看这王雪梅打发她闺女多少钱。

    张小茹把没开封的红包递给自家老妈,“我懒得拆,不过我摸了一下,里面很薄,只有一张票子。”

    “不会吧,难道只有一百?”薛子梅愤愤不平地朝驾驶位上的薛子兰吐槽:“当时咱俩接她来家里吃饭,一人打发一万块,难道她这么小气,只给小茹和张素回一百块?”

    “要真是这样,那她就……”薛子梅话没说完,看到拆开的红包里面的票子,震惊地瞪大眼:“什么?!才五十??”

    “这……”薛子梅很是无语,“打发叫花子呢?”

    她和薛子兰一人给过王雪梅一万块的红包,这是婚前,红包全由王雪梅自个儿得了。

    薛子梅也不是心疼这一万块钱,这点钱对她是小意思,她只是想看看这个被黄玉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儿媳妇是不是真的聪明伶俐。

    “呵,聪明个屁!”薛子梅想想都来气,“我现在算是知道大嫂为什么看中王雪梅,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这王雪梅办事就和大嫂一样短视,小气巴拉的。”

    王雪梅从她和薛子兰手里得了两万块,难道连一千都舍不得掏出来?

    哪怕一人只给五百,她也没闲话,偏偏王雪梅只给五十。

    五十块钱能干啥?出去吃顿饭都不够。

    薛子梅哂笑一声:“不是我说,这王雪梅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么掉面子的事情都能干得出,真是一点脸皮也不要,这种人最难缠,我看大嫂迟早要自作自受。”

    “你说话注意点,孩子们都在呢。”驾驶位的薛子兰提醒她,“有什么话也别当着孩子们说。”

    “怎么就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说了?她们又不是小孩,该知道点事情了。”

    薛子梅不服气地辩驳完,转头看向张小茹和张素,交代:“我跟你俩讲哦,以后少和你们舅妈一家来往,特别是这个表嫂,平时客气客气也就算了,别当一回事。”

    “你们舅妈家也就敏敏为人还不错,云康也可以,其他人少靠近一点。”

    “咳咳!”薛子兰咳了两声,“你瞧你,越说越来劲,跟孩子们说这个做什么。”

    “怎么就不能说了,她们这么大的人,也都有自己的想法,你问问小茹和张素,看看她们喜欢不喜欢她们舅妈。”

    张小茹直言:“不喜欢。”

    张素没吭声。

    薛子梅见状,白了一眼开车的薛子兰,“你瞧你,都是受你影响,张素也总是不直截了当表达情感,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不喜欢都要表达出来,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你态度,靠猜吗?”

    她转头看向张素,语重心长:“你可别跟你妈学,什么情绪都得表达出来,不然以后在恋爱中要吃亏的,知道不?”

    张素老老实实点头,“知道了。”

    婚礼过后,张素在家待了一晚,第二天买了中午的机票。

    回到学校时已是黄昏。

    她背着简易的行李包朝宿舍走,路过体育馆场,拐角处碰见迎面而来的霍烯。

    霍烯染了黑发,见了她也不再咋咋呼呼,气质变得沉稳,张素一时没认出。

    两人擦肩而过时,张素从对方透过来的复杂的眼神中反应过来,这是位老熟人。

    没想到啊,霍烯还挺听话。

    看来之前她和唐芷晴聊过之后,唐芷晴狠狠批评了他一顿。

    他居然也改正。

    难怪这段日子,霍烯一直没来找她麻烦,也不嚷着让她还人情。

    一切能知错就改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

    张素有点对他另眼相看,停住脚步,回头叫他的名字:“霍烯。”

    霍烯也停下脚步,转身望她,不发一言。

    张素从包中掏出一袋喜糖,喜糖用红色描金线镂空袋子装着,里面各种颜色各种味道的糖。

    既然霍烯改正了,不来找她讨人情了,她倒是要把这份人情还回去。

    她将糖果递过去,轻轻扬起嘴角,语气平和:“谢谢你那天去机场接我。”

    霍烯身子一僵,目光定格。

    他视线中的张素面容恬静,端庄典雅,蕴含着笑意的眸子璨若星河。

    那一刻,他觉得张素很美。

    比世间万事都美。

    第83章 婆媳

    张素拎着行李包回宿舍时, 听得宿舍里面一阵欢声的讨论。

    “他是哪个学院的啊,弹钢琴的样子真帅。”

    “帅是挺帅,但是最受欢迎的节目投给了他, 我觉得不公平, 明明有两个节目比他的更好。”

    “哈哈哈哈哈,没办法呀,大家也是看脸的嘛。”

    ……

    似乎在议论迎新晚会的节目, 张素没看过, 听得一头雾水。

    她跨进宿舍, 宿舍里凑在手机前谈得起劲的两位室友立即噤声。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收敛笑容, 一声不吭地往宿舍外走去。

    自打张素开学第一天和她们结下梁子后,宿舍四人明显分成两派,张素和程梨是一派,另外两位室友成一派。

    两派人互相不理睬, 井水不犯河水, 每天又都低头不见抬头见, 处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张素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也没在意。

    她放下行李, 留在宿舍的程梨立即迎过来,迫不及待地分享:“张素,你真是亏大了!这次迎新晚会很精彩, 还有个大帅哥!”

    张素将行李包的衣物拿出来, 边整理边问:“刚才她们也是在谈论这事?”

    “是啊,现在好多人都在讨论, 看过晚会的没看过晚会的都知道。”程梨掏出手机翻找,“我存了几张别人抓拍的照片, 给你看看,一个背影也能看出是个帅哥,你瞧。”

    程梨将手机凑到张素面前。

    张素向来对外貌不太敏感,她自家亲哥哥就是长相极为优越的人,张小茹也是长得出挑的人,她自己从小受到的赞誉也不少。

    或许是看惯了这些出众的面孔,她对外貌的在意度逐渐减低,以至于任何人在她眼中都是差不多的模样。

    看到程梨凑过来的手机,她是没多大兴趣的,出于礼貌,淡淡瞥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目光一滞。

    等等,这背影……

    似乎刚才就见过。

    “他叫什么名字,哪个学院的,表演的什么节目?”

    张素的三连问逗得程梨哈哈大笑,“我以为你不怎么感兴趣呢,没想到你也被他帅到,开始关注他的信息了。”

    “他叫霍烯,国际经济法专业的,昨天晚上在迎新晚会上露了一手钢琴,把底下观众迷倒一大片,真的,我在现场听到一片尖叫,耳朵都快聋了。”

    程梨的描述听得张素一头雾水。

    后面那段描述衔接着前面霍烯的名字,一股说不出的违和与怪异。

    这个学校有同名同姓的人吗?

    不然她印象中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且没有礼貌的霍烯,怎么一下子变成受人青睐的追捧对象?

    霍烯把头发颜色换了一换,难不成还把性格换了一换?

    似乎的确有点不同。

    刚才她送完喜糖,霍烯接了,沉默不语地转身离开。这要搁以前,霍烯大概会掂掂手里的喜糖,然后塞回给她,嫌弃这点礼物太寒酸,不肯要。

    这人是怎么了,一下子性格变了这么多?

    叮咚一声响,手机铃声打断张素的思绪,她拿起一看,是霍烯发来的信息。

    只有短短两个字:谢谢。

    得,还真改了性,当面没道谢,倒晓得事后补上。

    “家里人来的信息吗?”程梨拿五指在张素面前晃了晃,“怎么突然发呆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张素回过神,正要收起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是母亲的来电。

    “我先去接个电话。”张素朝程梨支会一声,起身往阳台走。

    她推开阳台的玻璃门,靠在栏杆上,目光随意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妈,什么事?”

    “你红包里多少钱?”薛子兰开门见山地问。

    张素一愣,“我还没看呢。”

    “行了,你跟妈说实话,你红包里是不是不止50块钱?”

    薛子兰过了一夜,等闺女去了学校后才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当时在车上,薛子梅只拿了张小茹的红包拆开,瞧见是50块钱,以为张素和张小茹的红包是一样的数目,当即开始吐槽。

    那时的张素坐在她旁边的副驾驶位上,沉默得很。

    由于张素向来不是个爱讲话的,她也没疑心,事后想想,张素当时沉默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

    闺女在家里待了一夜,第二天才离开,直到离开,张素一直没把红包拆开,家里没有扔掉的红包套子。

    她今天打扫卫生时突然想到这一点,立即觉得不对劲。

    “别瞒着妈,你红包里到底多少钱?”

    眼看瞒不住,张素实话实说:“500块。”

    红包是分开给的,她收红包的时候张小茹不在身旁,张小茹收红包的时候她也不在身旁,两人也就没有当面交流红包的数目。

    后来四人坐车回家,薛子梅要查看张小茹的红包,张小茹声称红包很薄,只有一张票子的时候,她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她的红包很厚,绝对不止一张票子。

    一路上,薛子梅狠狠吐槽表嫂王雪梅的为人时,她只能在一旁沉默不言,不敢表露任何异样。

    若是让薛子梅知道张小茹被区别对待,怕是要当场让车子掉头,冲回去把王雪梅骂个狗血淋头。

    她不知道王雪梅这样区别对待的用意,只能暂时按兵不动,看看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你这红包是王雪梅亲自给你的吗?”薛子兰沉默一瞬,“有没有可能,她给错了?”

    不然实在想不通对方这样做的原因。

    “应该不会。”张素分析道:“表嫂有一个装红包的黑色包包,她当时是特意从另一个白色包包里面掏出的红包给我,还嘱咐我小心保管,别弄丢了。”

    50块钱不是什么大数目,用不着这样叮嘱。

    张素当时不解其意,后面才知道其中原委。

    “妈,你说表嫂为什么这么做?”张素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她原本打算谁也不告诉,免得生出波折,既然被自家母亲发现,只得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哪知道啊。”薛子兰语气中罕见地蕴含一丝怒意。

    她现在有点赞同薛子梅的话了,这个王雪梅真不是个聪明人。

    瞧瞧,这都办的什么事。

    要么都给50块,要么都给500块,一个给50块,一个给500块,这么大的差距,要是两家不小心知道了,这不是纯纯闹心嘛!

    以薛子梅的性格,真知道这件事,怕是要当天杀回去闹个天翻地覆,搞不好三家都要生出嫌隙来。

    好在张素是个细心的,没让事情闹大。

    不得不说,这闺女真能藏事,连她都不告诉!

    “再看看吧,我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想法,这次就当是个例外,再有下次你不能瞒着了,不然小茹她妈要起意见了。”

    张素点头,“我知道。”

    她也只打算瞒这一回而已。

    母女俩心照不宣的挂了电话,都在揣测王雪梅这样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两个聪明人揣测半天搞不明白王雪梅的用意,王雪梅倒是没她们想得那么复杂,她的用意很简单,对张素印象比较好而已。

    新婚第二天,王雪梅躺在床上给薛壮壮吹耳边风,“我看你那个读大学的表妹,性格不错,你们看起来怎么不来往啊?以后多和她走动走动,会有大用处的。”

    王雪梅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人,在她那个封闭的村子里,大家对读书人很是推崇。

    十里八乡若是谁家孩子上了大学,那简直是件光宗耀祖的重大喜事,走在路上都格外扬眉吐气。

    当初她读了个卫校,出来当护士,每次回家都要被周围邻居夸几句,说她靠读书走了出去,是大家的榜样。

    张素这种真正靠实力考上好大学的人,王雪梅心里要高看几分。

    她骨子里对读书人的尊崇是她穷乡僻壤的家乡给她灵魂打上的烙印。

    得知张素的哥哥张朴也读了大学,而且是国内最好的大学后,王雪梅对张素一家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涨。

    况且张素是个不爱讲话的谦逊礼貌的性格,这一点更让王雪梅欣赏。

    相反,张小茹那种张扬肆意,态度倨傲的人是她最讨厌的类型,在张小茹的衬托下,她对张素的好感更上一层。

    就这么着,她自然而然将两人区别对待。

    依着她的理解,她认为张小茹是不必要讨好的,“你二姑姑家那个表妹,一看就是个自私的性子,你不来往也就罢了,我看你小姑姑家的表妹,以后肯定有出息,听我的话,别断了联系。”

    薛壮壮和两个表妹联系都不多,他哪里留意到哪个表妹性子好,哪个表妹性子差,在他心里都差不多。

    不过新媳妇发了话,他还是要配合着听一听的,“行,都依你,我以后和素素多来往。”

    俗话说,新婚夫妻性趣多,好似干柴遇烈火。薛壮壮正值壮年,哪里抵得过鱼水之欢,掀起被子,翻身就要来一段。

    王雪梅将他一推,翻过身背对着他,“我还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薛壮壮伸出大手掌,猴急地在她细腰上乱摸,眼色已然迷离,“你说。”

    “之前不是和你提过嘛,结婚后咱们自己买房子过两人生活,这事你放在心上没有?”

    “我放在心上了呀。”薛壮壮解释,“你说结婚后买,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和爸妈商量。”

    “那你要赶紧商量。”王旭梅催促他。

    薛壮壮贴身靠近,不解地问:“咱们不是才结婚第二天嘛,这么急?”

    “当然。”王雪梅翻过身来,凑到他耳边吹气,故作埋怨地小声道:“你看咱们现在和爸妈住在一起,房间不隔音,我叫都不敢叫太大声。”

    一句话激得薛壮壮热血沸腾。

    他满面赤红地放出豪言壮语,“好!买房,明天就买!”

    第二天一大早,薛壮壮找了个空隙和黄玉美提起此事。

    “妈,我想买套房子,以后我和雪梅单独住在一边。”

    “买房子?”正在打扫卫生的黄玉美停下手中动作,很是不解:“你有房子,干嘛买房?”

    薛壮壮撅起嘴,“这是你和爸的房子,又不是我的房子,我结婚连个单独的房子都没有,这像话嘛。”

    “这怎么不像话?”黄玉美没搞懂其中逻辑,“我和你爸的房子,以后不都是你的?我们的房子也是你的房子,你再买房不是多此一举吗?”

    “那不一样!”薛壮壮据理力争,“你看现在哪家小夫妻不是两人单独过生活,谁还和父母住在一起啊,以后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家庭,也会有小孩,总得有自己的房子。”

    哟,果然结婚让人成熟。

    以前的薛壮壮哪里会想到下一代的事情。

    黄玉美心里很是欣慰,“行吧,既然你想重新有套房子,那我和你爸再买套房子给你们小夫妻过日子。”

    正好手里还有些余钱,买套房子压力不大,黄玉美答应下来。

    得了允诺的薛壮壮兴高采烈,当晚把好消息告诉媳妇儿。

    没想到王雪梅听了,勃然大怒:“咱妈说的是她和咱爸买套房子给我俩住,那不就是他们自个儿买套房,只是让咱俩住进去吗?房产证都不是你的,你乐个什么劲?”

    薛壮壮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区别吗?以后我爸妈的东西不都是我的?”

    至于房产证写谁的名字,薛壮壮根本不在意。

    总归是他爸妈的财产,以后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去计较这个做什么。

    他只在意他有没有另一套新房子住。

    “这区别大了!”王雪梅掰着手指头给薛壮壮分析利害,“你难道忘了你还有个姐姐?”

    “你姐姐生的是儿子,是你爸妈的外孙,你爸妈撒手后,你能确保你姐姐不来跟你竞争财产?”

    “这……”薛壮壮迟疑,“我和我姐感情挺好的。”

    小时候总是他姐照顾他,他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姐姐身后。

    尿了裤子是他姐姐替他换洗,闯了祸事也是他姐姐替他承担,从小到大,他有一大半的时间是跟着姐姐生活的,比父母还亲。

    后来姐姐去读卫校,参加工作,不常回家,他又进厂做学徒,两人没时间联络,感情才稍稍淡了些。

    不过以前的感情总归还在,两人见了面并不会生疏。

    “小时候感情再好有什么用!”王雪梅恨铁不成钢地劝诫:“哪怕你俩小时候感情再好,她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哪怕她心里不想,她也得为她儿子考虑,万一将来要和你争财产怎么办?”

    “她也是咱爸妈的子女,也是有继承权的,你到时候能不能接手咱爸妈的财产还说不定呢,就算能接手,也要分一半出去,还不如现在永绝后患,直接让爸妈填写你的名字。”

    薛壮壮有些犹豫。

    他还是不愿相信,“我姐待我一向很好的,她不会这么做。”

    呵。

    王雪梅心里冷哼。

    白费了这么多口舌,这薛壮壮根本是个脑袋不能转弯的人。

    但凡聪明一点,早就想透她的话了。

    看来不拿出杀手锏他是不会动摇的。

    王雪梅冷下脸色,“要我提醒你一件事么?”

    “你忘了之前她为了和她丈夫结婚,跟咱妈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了吗?她为了她爱人连咱妈都能决裂,更何况是你一个弟弟!”

    这话如一道闷雷劈醒薛壮壮。

    他恍然大悟,终于开窍,“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再去跟咱妈商量。”

    薛壮壮又找了个空闲时间和黄玉美提起此事。

    这次他着重表明:“妈,房产证上要写我的名字。”

    “为什么?”黄玉美不解,“你有套房子住不就够了吗,为什么非得写你的名字?”

    “妈!”薛壮壮很是不满,“我结婚,你和爸连套房子都没给我准备,我让你买房子,你还想自己买了房,只给我住,那不相当于还是你们的财产嘛!”

    “我们出资当然是我们的财产,再说了,我们的财产以后不都是你的财产?你在纠结什么?”黄玉美不明白,怎么过了一夜,这儿子又想不通了。

    “当然不是我财产,我还有个姐,谁知道你们以后会不会把财产分给她。”

    薛壮壮嘀咕的声音很小,黄玉美却都听到了。

    她眼里露出惊骇之色。

    也终于想通这两日薛壮壮闹着买房是何人指使。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薛壮壮是绝对没有这个心眼的,只有她那聪明的儿媳会介意薛敏敏回来分家产。

    好哇,这才进门没几天,就开始给薛壮壮吹耳边风。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以前死活不开窍的薛壮壮如今倒是精明多了,开始防备起兄弟姐妹来。

    呵。

    黄玉美觉得好笑。

    这点子把戏还想在她面前显摆,她直接表明:“写你的名字,不可能。”

    自打之前闹过拆迁房的事情后,黄玉美对房子产权的问题格外关注。

    写自己的名字那是自己的财产,写了薛壮壮名字,属于的是夫妻俩的共同财产,王雪梅也有份,这如何选择,黄玉美想也不用想。

    “你要是不满意,就自个儿挣钱去买房,别跟我叫苦,你要我给你买房,我只会写我的名字。”黄玉美把话说得不留余地。

    谁有钱谁硬气,这件事上,黄玉美不打算让步。

    当天夜里,婚房中响起一阵激烈的争吵。

    薛子勇将耳朵贴在门上,关注外面的动静,“你说这新婚头几天就开始吵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他长叹一口气,挨着黄玉美坐下,“要不你就给壮壮买套房吧,咱们拼死拼活的,还不是为了儿子,以后的家产也都是他的,现在何必为这事闹得不愉快呢?”

    黄玉美瞪他一眼,“你懂什么,不懂就少说。”

    “好好好,我不懂我不懂。”薛子勇掀开被子靠在床沿,“我只知道,这儿媳妇是个聪明有想法的人,你不给壮壮买房,他们闹得凶,万一离了怎么办?”

    今日不同往日,以前结了婚的夫妻俩,发生再大的矛盾也不敢轻易离婚,怕人笑话。现在不同咯,现在的人心浮躁得很,动不动闹离婚。

    瞧瞧,有谁家新婚燕尔的就开始吵架?

    薛子勇怕把儿子的婚事搅黄了,劝黄玉美:“为了儿子好,咱们也不用计较那么多,写他的名字就写他的名字呗,真要闹得离了婚,咱们后悔都来不及。”

    “呵,不买房就离婚?”黄玉美冷哼一声,“放心吧,不会的,我看买了房才会离婚。”

    “怎么会呢,买了房不是遂了她的意吗?”薛子勇不懂,“我看买了房,他们才会安心过日子。”

    “得得得,你赶紧睡吧。”黄玉美不耐烦地戳了戳薛子勇胳膊,“你个榆木脑袋,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这儿媳妇是我挑中的,我自有办法拴住。”

    王雪梅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

    但她不怕。

    孙悟空还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不成?

    ——

    这边在为房子闹心的时候,那边余飞鹏也在为房子闹心。

    中午时分,霍烯出门打篮球,他一个人在家午休,休着休着,家里空调坏了,把他热得浑身是汗。

    天气已经不太炎热,但余飞鹏从小是个不耐热的体质,离开空调活不了。

    “搞什么,这么大个房子,怎么空调突然坏了?”

    靠!这让人怎么睡?

    他只得跑去霍烯房间睡觉。

    霍烯房间的空调与中央空调不是一个系统,他开了空调,美美睡了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眼,想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一双手在床头柜上乱摸,没摸到空调遥控器。

    随即拉开床头柜。

    床头柜里没有空调遥控器,只放着一袋糖。

    “嗯?霍烯怎么还偷偷买了一袋糖?”

    正好嘴巴里没味,余飞鹏翻坐起来,剥开一颗放进嘴里。

    刚嗦了一口,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就被抱着篮球回来的霍烯抓个正着。

    霍烯把球一扔,气势汹汹冲过来对他后颈一顿捶,直到他把糖吐出来,霍烯才收手。

    “谁让你吃了!”霍烯怒不可遏地把人踹出去。

    又是被捶又是被踹,余飞鹏哭丧着脸,“至于吗,我不过就吃了个糖,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我又不是犯了天条!”

    余飞鹏摸着屁股愤愤不平往外走,“这糖看上去也不贵,我吃一颗怎么了?”

    霍烯向来大方,有什么吃的用的,从来不避讳他,怎么今天连一颗糖也要计较?

    不对劲,这非常不对劲。

    回味过来的余飞鹏开始思考细枝末节的事情。

    那袋糖用红色描金镂空袋子装着,霍烯自己肯定不会买这么娘们兮兮的袋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袋糖是女生送给霍烯的!

    意识到这个可能,余飞鹏瞬间精神抖擞。

    这可不得了!

    他当即忘记屁股被踹的痛苦,凑上去对着黑脸的霍烯八卦道:“你有喜欢的人了?确认关系没?”

    “少打听。”霍烯起身,将那袋糖当着余飞鹏的面锁进保险箱中。

    余飞鹏:“……”

    “至于么,你瞧瞧你至于么!不就是一袋糖嘛,看得跟宝贝似的。”

    余飞鹏更加确信霍烯这是有情况了,不然以霍烯的家底,哪里用得着这么紧张一袋普通的糖果。

    他满脸好奇又凑上去,打探:“这人是谁啊,我认识吗?”

    怎么回事,他和霍烯天天形影不离,怎么霍烯有情况他完全不知情呢?

    “没道理啊,咱们连睡觉都在一个屋子里睡,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其他女生有交集?”

    余飞鹏想了想,“你这阵子除了张素,分明没和其他女孩有交集,张素又是完全不可能的,那奇了怪了,你难道搞一见钟情?”

    霍烯眉头微皱,不置可否。

    沉默半天,别别扭扭问出一句:“张素怎么是没可能的?”

    “那还用说吗?”余飞鹏立即打开话匣子,“你之前天天嚷着要报复人家,还问人家小姑娘讨要人情,你觉得人家小姑娘对你印象能有多好?”

    “别看你在迎新晚会上出了风头,好多女生都慕名打听你,但你在张素那儿落了个极差的第一印象,她不会对你改观的。”

    “我换位思考一下,我要是她,肯定烦透你了。”

    “滚。”一席话正戳在霍烯心窝子上,他冷着脸,一脚又将余飞鹏踹了出去。

    第84章 拿捏

    把人踹出去后, 霍烯脑海里反复回荡余飞鹏的话音。

    是啊,他之前对张素的态度过于恶劣,张素哪里会对他留下好印象。

    一瞬间, 霍烯只觉得天意弄人。

    想他之前读书的那段岁月, 尽管脾气不太好,但也一直尽力在父母面前扮演着好孩子的身份,偶尔和周围小伙伴有争执, 也从未闹大, 周围邻居谁见了他不得夸他长得好又会读书?

    从小到大, 做惯了周围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所以想在大学的时候放飞一把。

    遇见张素时, 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叛逆的时候。

    脱离了父母的掌控,一下子天高任鸟飞,他这只没脚的鸟儿渐渐找不到东南西北,心态也如浮云膨胀得无际无边。

    这样的情形下碰见张素, 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才有鬼呢!

    他现在染回黑发, 收敛脾气, 在晚会上表演钢琴,获得不少关注的目光, 如果张素是现在认识他,会不会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对他存了个好印象?

    可惜没如果。

    将近二十年的人生, 也就叛逆了一个月而已, 偏偏这个月内碰见张素。

    这何尝不是天意弄人呢。

    霍烯内心泛出一丝后悔。

    难道真的没有力挽狂澜的机会了吗?

    纠结懊恼之际,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是陌生的号码。

    他没接。

    挂断之后, 对方锲而不舍打来第二个。

    这次霍烯接了。

    还没开口询问对方是谁,那头先传来一阵自我介绍:“霍烯吗?我是张素的哥哥, 感谢你上次接张素回学校。下周日我过来看望张素,想请你吃顿饭以作感谢,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霍烯没料到对方是张朴,一时愣住。

    好半天才回复:“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也是劳,我除了为这件事感谢你,也是受芷晴的嘱托来看看你,你如果有其他事情不方便的话,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匀匀时间。”

    张朴一番话很是诚恳,霍烯自知逃不掉,“那就周日吧,我有空。”

    “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联系。”

    挂断电话,霍烯盯着手机界面良久,最后把号码保存,备注为“张素哥哥”。

    刚备注完,余飞鹏敲响房门,探进脑袋:“霍烯,你干嘛呢,群里的信息你怎么不回?”

    “群里什么信息?”霍烯没耐心去翻消息,直接问道。

    “群里商量着大家一起聚一聚啊,咱们这一帮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起的朋友,到大学才分开,现在都开学一个多月了,咱们还没聚过一次,属实不应该,你去不去?”

    “什么时候?”

    “下周日。”余飞鹏回复。

    “不去。”

    “为什么?”余飞鹏不解。

    “我有其他事情。”

    余飞鹏惊了,“什么事情比咱们一帮人聚会还重要啊?”

    这帮朋友的聚会,霍烯一直没缺席过,他很乐意去给朋友捧场,从来不会拒绝。

    除非……“难不成你家里有事?”

    霍烯不置可否,余飞鹏也就没继续追问。

    ——

    张朴通知完霍烯,也给张素打了个电话。

    张素接到电话时,正在宿舍阳台上晾衣服,放在床铺上的手机响个不停,她快步走到床铺,按下接听。

    “哥,什么事?”

    “我过几天要来北城一趟看望你,到时候想请霍烯吃顿饭,上次他接了你,咱也要感谢一下人家。”

    “其实……”张素顿了顿,终究憋下心里话,只问:“你回国了?”

    一个多月前,张朴和唐芷晴一起去国外参观先进技术,没能及时赶回来,错过了薛壮壮的婚礼。

    那天她听见舅妈颇有微词,埋怨张朴眼里只有工作,压根没把薛壮壮放在心上。

    当然,话不是说得这样直接,但总归是这么个意思。

    “你去过舅妈家了吗?”张素问。

    “我才刚回来,准备明天去。”张朴补充:“总要备点礼过去,舅妈最是讲究,礼节不能少。”

    “那你惨了。”张素忍不住提醒:“妈有没有跟你说过最近表哥和表嫂为了买房的事情闹得很凶,你这个时候过去,不正好撞枪口上了吗?小心被当面埋怨一顿。”

    “那也没办法啊。”张朴无奈地叹息一声,“之前错过了壮壮的婚礼,我回来第一件事得去他家里看看,不然让舅妈知道我回来了还不过去走一趟,怕是埋怨更多。”

    张素无言。

    这个舅妈心里计较是最多的,她哥没回来参加婚礼,已经在心里记上一笔,要是事后还不过去走一趟,怕是以后亲戚都难做。

    “那你自己保重吧。”

    张素颇为严肃的语气听得张朴一阵轻笑,“放心吧,去走亲戚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不用这么悲观。”

    事实上,情况的确没有张素想象中悲观。

    第二天张朴备了几袋礼品上门时,王雪梅热情地接待了他。

    “哟,你就是壮壮那个上了北城最好的大学的表弟是吧?快请坐快请坐。”

    王雪梅殷勤地亲自泡了一杯龙井,递给张朴,“听说你前阵子去国外了?你现在是在做哪一行啊?”

    “在搞软件开发。”

    “哟,这个很赚钱吧?”王雪梅哪里懂什么软件开发,她只是单纯觉得,张朴这样的学历出来,干什么都赚钱。

    “也不能一概而论,盈利空间是广阔的,但也要看项目质量,以及有没有满足市场需求,有时候营销策略也很重要,总之赚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王雪梅没听懂,但这并不妨碍她对张朴进行夸奖:“瞧瞧,受过高教育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你让壮壮说这种话,他这辈子说不出来。”

    待在房间不肯出来接客的黄玉美终于坐不住了。

    再不出去,她宝贝儿子就要被王雪梅贬得一无是处。

    “壮壮的确说不出来这种话,他一个做鞋的,哪里比得上上过大学的,雪梅啊,你这就是成心埋汰壮壮了。”

    黄玉美突兀地插入对话,在张朴面前坐下,上下打量他,“张朴啊,从国外回来了?”

    “是,昨天下午才回来,我想着之前没赶上壮壮的婚礼,特意上门一趟来看望,希望舅妈莫要见怪。”

    张朴一番话说得很是诚恳,王雪梅心里早已没有芥蒂,“没事的,咱不见怪,你有你的事情,咱们都能理解,壮壮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不会怪你的。”

    这话抢在黄玉美前头,本欲发难的黄玉美只得闭了嘴,将满腔的牢骚压下去。

    不然她成了连薛壮壮都不如的小气的人。

    可她心里实在憋不住,不出这口气,她心里不舒坦,于是阴阳怪气地问:“你现在的创业很顺利吧?不然也不会连唯一表亲的婚礼都能错过,创业就得有这股劲,不然不会成功。”

    “是呀,妈你说得对。”王雪梅附和道:“创业就得有这股全身心投入的劲,我看张朴是个有韧性的,以后肯定会成功,张朴啊,以后要是成功了,可别把壮壮忘了,我听壮壮说,你俩小时候经常一起玩,感情好着呢。”

    张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黄玉美比他的脸色更加不自然。

    原本是要讽刺张朴为了工作连表亲的婚礼也不参加,没想到被王雪梅一掺和,倒成了夸奖讨好张朴。

    黄玉美要气死了。

    王雪梅那股子讨好的劲不要太明显,恨不得把人张朴夸到天上去。

    有这么贬低自己丈夫抬高别的男人的人吗?

    “我今天头有点疼,先去躺着了,雪梅啊,你好好招待一下。”黄玉美丢下这句,径直往房间走。

    张朴不是个没眼力劲的,瞧出黄玉美不欢迎的态度,坐了片刻钟就要告辞,任凭王雪梅如何挽留,他也坚决不留下来吃饭。

    晚上,王雪梅躲在房间朝薛壮壮吐槽:“你瞧你妈那个样子,人家刚回国就提了礼物上门,你妈还不满意,当场给脸色。”

    “人家张朴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你妈的态度,死活不肯留下来吃饭,我劝了好久都没用。”

    王雪梅越说越气,“你说你都没摆谱,你妈摆什么谱啊?”

    “你都没介意,你妈倒是替你介意,四处得罪人。人张朴以后肯定是做大事的,好好处好关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得罪人呢?”

    ……

    王雪梅一顿牢骚的声音并不大,奈何房间隔音不好,被站在门外的黄玉美听了个大概。

    她当即拉下脸,敲门进去。

    语重心长地跟新儿媳交代几家之间的恩怨,“雪梅啊,你不知道之前的情况,壮壮两个小姑子家都有钱,他们都看不起咱们家,你以后也别上赶着攀交,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起咱们。”

    这话明面上是教导,暗地里是指责白天王雪梅太过殷勤。

    王雪梅这么聪明的人,哪里会听不出其中意思。

    她冷哼一声,“妈,你们长辈的恩怨不要带入咱们下一辈,我看张朴也没有表现出瞧不起壮壮的意思,这就够了,毕竟以后咱们这一辈也只是和他来往的多。”

    被儿媳妇呛声,黄玉美不服气。

    “什么你一辈我一辈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以为他们瞧不起我,就能瞧得起你们?别把事情想得太幼稚。”

    丢下这句话,黄玉美冷着脸离开房间。

    房间门刚合上,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在房间里讲话都能被人偷听,进来莫名把我训一顿,冷脸给谁看呢。”

    “薛壮壮!你再不买套房子单独生活,这日子没法过了!”

    ……

    巨大的声响在本不隔音的屋子里不停回荡,薛子勇听了,将黄玉美拉回房间。

    “要不,咱们给壮壮另外买套房子吧?我看另外买套房子也挺好,省得你和儿媳妇发生不愉快。”

    “他们要是单独住在一边,你也不用天天照顾天天做饭,不是也轻松了吗?”

    “闭嘴!”黄玉美正在气头上,狠狠剜了薛子勇一眼,“这事你别管,轮不到你瞎操心。”

    “我不是瞎操心,我是怕这小两口天天吵架,吵着吵着感情淡了,慢慢也就散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薛子勇始终操心的只是这个问题,他怕自家儿子的婚姻维系不长。

    “得了吧,她要是过不长,一开始就不会跟壮壮结婚,你恐怕连她为什么嫁给壮壮都搞不清楚,行了行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赶紧去睡。”

    黄玉美不耐烦地催促几句,两人上了床,熄了灯,渐渐没了声响。

    另一间房里,厉声争吵的两位也缓缓停下来。

    一直竖起耳朵关注着外面动静的薛壮壮小声道:“看来爸妈睡了。”

    “既然睡了,咱们也去睡。”王雪梅语气平淡,丝毫没有刚才吵架那股气势。

    薛壮壮趁势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颈脖间,满脸疲惫,“咱们还要演戏演多久啊,我实在不想和你吵架。”

    上一次也是,他在王雪梅的暗示下,躺在床上悠闲地扯起嗓子骂街,王雪梅嫌他演得不真实,非要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说暴怒的人通常都闲不住,不能躺着,躺着就露了破绽。

    他实在不解,“咱们演戏到底有没有一点用处?我看我妈的态度还是很坚决,不会给咱们买房子。”

    这段时间的争吵,其实都是王雪梅给他出的主意。

    在王雪梅的构想里,只要两人为了房子的事情不断争吵,他父母迟早心软,答应给他买房。

    可是已经演了好几次的戏,每次他都要佯装愤怒的去指责自己媳妇,他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我不愿和你吵。”

    王雪梅转过身抱住他,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背,“放心吧,很快就会成功了。”

    “是吗?”薛壮壮不太信,“我看我妈一点也没松动的迹象啊。”

    “傻,谁说要看你妈的态度了?我一直针对的是你爸。”

    “别怪我说话直接,你妈是个自私的性格,想让她给你买房最后便宜我,她是打死不会干的,你爸要比你妈心软得多,我一开始就瞄准的是你爸。”

    王雪梅将计划一一抛出,“等咱们再吵一回,时机差不多就成熟了,你到时候偷偷去找你爸,就说不买房的话我不想和你过,把事态说得严重一些,让你爸别透露给你妈,你爸肯定会答应的 。”

    王雪梅对此胸有成竹。

    黄玉美大概以为自己能拿捏她吧,呵,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戏而已。

    别忘了当初在医院相遇,不是黄玉美选中她,而是她选中黄玉美。

    在平时的聊天中,她早已得知薛敏敏家里的情况,薛敏敏父亲是开鞋厂的,这样的经济条件,对于她而言,足够了。

    所以她听说薛敏敏要给李琴介绍自家弟弟的时候,已经在盘算怎么搅和。

    李琴长相平平,并不出挑,根本没竞争力。

    果不其然,黄玉美并不满意。

    她瞧见黄玉美露出对李琴的挑剔之色时,心想,自己的机会来了。

    那天她是特意过去和黄玉美打招呼的,只为留个好印象。

    后面的事,水到渠成。

    所以啊,黄玉美也别指望拿捏她,谁拿捏谁还不一定呢!

    瞧,现在薛壮壮都能乖乖听她的话,跟着她一起欺骗自己老娘,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王雪梅心满意足地躺去床上,临睡前,她交代身旁的薛壮壮:“张朴过两天就要离开,你记得问候一下。”

    薛壮壮早已按捺不住地圈住她的腰,欺身靠近,在她脖颈间乱啃,言听计从地回复:“好。”

    几天后,接到薛壮壮的问候时,张朴已经到达北城,正在宿舍楼外等候张素。

    张素换了一套素色长裙出门,瞧见自家哥哥傻愣愣站着,忍不住过去拍了拍他的背,试图吓唬他,“哥,你在看什么呢?”

    “在看壮壮发给我的信息。”张朴没被张素吓到,反而被信息内容吓了一跳。

    他有些疑惑:“我发觉壮壮和他对象莫名对我很热情。”

    小时候他和薛壮壮感情的确挺好,薛壮壮大他一岁,却是同年上学,两人没有表哥表弟之分,像同龄人一样相处。

    可惜那时候黄玉美一直在较劲,每次考完试都要指责薛壮壮怎么考得不如他,久而久之,薛壮壮不爱和他玩了,两人渐渐生疏。

    后来他上了大学,薛壮壮进鞋厂做学徒,两人的联系日渐减少,慢慢的不再有联系。

    怎么结了婚之后,反而又热情起来?

    “表嫂对我也挺热情的。”张素冷不防接了一句。

    “是吗?”张朴满脸疑惑,“这是为什么呢?”

    “哥,咱们别想这事了,既然是出去好好吃饭的,那咱们只管去吃饭。别管这些。”张素催促他。

    “行。”张朴说着招了辆出租车。

    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预订的餐厅,霍烯早已等在里面。

    罕见的,霍烯穿了一身西装。

    他身形颀长,面目俊秀,一身熨帖的西装无端给他增添几分成熟气质。

    这正式的装扮把兄妹都吓住。

    张朴上下打量他,低头瞥一眼自身休闲的卫衣,顿觉出门前应该换一套正式一点的服装。

    三人一齐坐定,作为东道主的张朴很自然拿起菜单,先递给霍烯。

    霍烯随手将菜单递给张素。

    张素愣了一下,没推辞,接过菜单不客气地点菜。

    不远处另外一桌上,瞧见这一幕的余飞鹏等一帮人惊呆了。

    “不是,老余啊,你不是说霍烯家里有事不能来嘛,他怎么也在这家餐厅吃饭?”

    “我、我……”余飞鹏无言以对。

    当时他猜测霍烯家里有事,霍烯也没否认啊,谁知道这家伙转头就跟张素一起吃饭!

    吃饭就吃饭吧,怎么好死不死也来了这家餐厅。他们一帮老友都在这家餐厅聚会呢,这么尴尬地撞见了,他连借口都不知道该怎么给霍烯找一个。

    “那女孩是谁啊?怎么霍烯和她一起吃饭?”有人发问。

    霍烯向来是不乐意和女孩单独相处的,他的桃花都被他自个儿一一斩断了,别瞧他长得帅成绩又好,兄弟们都担心他讨不到老婆呢。

    “额……那是……”余飞鹏在犹豫要不要把张素的信息爆出来。

    爆出来他怕回头被霍烯揍,只得装作不认识,“我也不知道,看着面生。”

    “靠!老余你骗鬼呢,你天天和霍烯住一起,能不知道他的动静?”

    “我真不知道!”余飞鹏据理力争,他的确不知道霍烯和张素是个什么情况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霍烯,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哪能知道哦。”

    “我知道。”桌面上突兀响起一道女声。

    发言的人是孙雨蝶。

    孙雨蝶在家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哥哥,小时候大家都叫她三姑娘,长大了一帮好朋友也通常这样叫她。

    她就是高中毕业后给霍烯告白,被霍烯无情拒绝的人。

    告白不成友谊在,之后大家谁也没提这一茬,和她还是像当初一样相处。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余飞鹏迫不及待地问:“你难道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嗯。”孙雨蝶望着不远处的餐桌,“我见过霍烯表姐的男朋友,霍烯旁边坐着的就是他表姐的男朋友。至于那个女孩,看模样和霍烯表姐的男朋友长得相似,大概是其妹妹。”

    “听说霍烯表姐的男朋友的妹妹和霍烯一个学校,所以,我猜测应该是霍烯表姐的男朋友要来看望妹妹,因着霍烯表姐的缘故,顺道也看看霍烯。”

    一通分析很是合理。

    看来只是应酬局,而且是推不掉的应酬局。

    大家快要接受这种说辞时,突然瞥见霍烯站起身,亲自给张素盛了一碗汤。

    众人:???

    既然只是应酬局,霍烯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吧?

    他哪次给旁人盛过汤?他连他爸妈都没给盛过!

    不对劲,这非常不对劲!

    不只众人觉得稀奇,被盛汤的本人张素也很不自在。

    趁着张朴进电话、起身离开之际,张素悄悄凑近霍烯,小声交代:“你不用做到这个份上。”

    霍烯:?

    张素进一步解释:“别看我哥在就这般殷勤,放自然一点,你这样惹得我不自在。”

    第一次献殷勤就被拒的霍烯:“……”

    第85章 表白

    霍烯和余飞鹏回到家时都很生气, 两人窝在沙发上对峙。

    准确地说,是余飞鹏单方面对峙。

    “不是,你咋这样啊, 大家都以为你家里有事没时间来参加聚会, 结果你跟着张素一起去吃饭了?这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霍烯没吭声。

    他心里郁闷得很,不想和余飞鹏吵嘴。

    这种沉默落在余飞鹏眼里,变成一种心虚的表现, 余飞鹏来了劲, “我今天可是替你受了大罪, 大家都问我是怎么回事,还问和你一起吃饭的女孩是谁。”

    “我寻思也不能把张素给卖了, 坚决没透露,只说不认识,所以你和张素一起吃饭到底是为什么?另外那个男人真是张素的哥哥?”

    “不然呢?”霍烯瞥他一眼,“我会随便跟别人出去吃饭吗?”

    “是是是, 你不会随便跟人出去吃饭, 更不会随便给人盛汤, 所以你能跟我透露透露,你和张素……到底什么情况?”余飞鹏逼问道。

    霍烯不答。

    余飞鹏刨根问底:“你从小到大几时对女生这么殷勤过?要不是我亲眼所见, 我真想象不到你会对女生这么殷勤。”

    “刚开始我以为你是看在人家哥哥的份上,为自己的行为向张素赔礼道歉,后来想想, 你丫就是会赔礼道歉的性子。”

    “所以啊, 我太好奇了,你没事给张素盛汤干嘛?这么暧昧的举动, 莫不是……”

    余飞鹏道出心中最不敢道出的猜测:“……你喜欢她吧?”

    霍烯乌黑的长睫极轻地眨了一下,他没吭声。

    沉默代表默认。

    余飞鹏炸了, “你真喜欢她?!!”

    看着从沙发上跳起来、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的余飞鹏,霍烯微微皱眉:“怎么,我喜欢她犯法吗?”

    也不至于这么震惊吧。

    “不是,哥们儿,你……”余飞鹏一时失语。

    他万万没想到,搞了半天,霍烯居然对张素怀着男女之情,那那那……那之前对待张素态度这么恶劣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想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吧?

    嘁!现在小学生都没这么幼稚了!

    “我说哥们儿,谁让你以前不攒攒经验呢,现在真碰上想谈的对象,弄巧成拙了吧?”从霍烯回来后不甚高兴的表情,余飞鹏猜出他献殷勤后估计没被张素接受。

    “我要是张素,我也不接受,你说这谁猜得到啊,现在小学生都不玩这种‘喜欢谁就捉弄谁’的把戏了,你还来这一套,活该你……”

    话没说完,被霍烯一脚踹了出去。

    “不过你有我这个好哥们,算是你的福气,我知道怎么扭转张素对你的印象。”被轰出门的余飞鹏扒着房门不肯走,连忙补救。

    这招挺有效。

    霍烯没急着关门,给他留了一道缝。

    余飞鹏从缝里钻进来,笑呵呵地重新挨着霍烯坐下,“看在你毫无经验的份上,我就当一回狗头军师吧,这首先呐,你当初就不该对人家张素那样的态度……”

    感受到霍烯瞟过来的冷冷目光,余飞鹏咳了咳,改口:“不过发生了的事情已经没法改变,咱们还是要注重接下来怎么办,我看,你应该多多给张素献殷勤来挽回印象。”

    一番慨慷激昂的话音落地,房间里鸦雀无声。

    沉默良久,霍烯问:“怎么献殷勤?”

    “嚯,原来你是不会呀。”见他长久不答应,余飞鹏还以为他不满意自己的方法,“嗐,这个简单,你看看其他男生都是怎么追女孩子的就够了。”

    其他男生……霍烯想了想,他周围朋友追女孩通常夸张得很。

    有人买了一车的玫瑰表白,有人送名牌包包,有人约出去一起旅游,有人在露天的音乐节单膝下跪……各种花里胡哨。

    他有直觉,这些方法全都不适合张素。

    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那咱们就按照最简单的方法来。”余飞鹏给他出主意,“这么着吧,你明天给她买份早餐。”

    “买早餐?”

    “咋的,买早餐你都不愿意啊?”余飞鹏故意激他。

    “不是……”霍烯沉着脸,“这管用吗?”

    “当然了!”余飞鹏拍着胸膛保证,“放心,绝对管用!女孩子心细,一般都很在意细节,这种温馨的小事最容易打动她们,你听我的准没错。”

    于是第二天早上七点,霍烯站在张素的宿舍楼下,手里拎着刚买的热腾腾的早餐。

    彼时的张素跟着程梨一起出宿舍,准备去食堂。

    下楼的时候,程梨谈起迎新晚会上的大帅哥,“张素你知道吗,听说那个霍烯家境很不错,有人瞧见他之前来校报道,开了一辆保时捷。”

    张素只当不知情,“是吗?”

    “可不是么,还是骚气的酒红色,这人模样帅,家境还挺好,我听说他们院好多女孩子主动去追求的,可受欢迎了。”

    “哦。”张素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那辆保时捷她还坐过呢,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听说他选修课选了古典音乐,咱们要不找个时间去蹭蹭课?”程梨在一旁撮掇,“我也想凑热闹去近距离接触接触。”

    张素拒绝:“没这个必要,距离产生美,其实你接触之后,可能会觉得也……”

    一抬眸,话题中的主角端端站在宿舍楼外,张素接下来的“不过如此”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旁边的程梨紧张地扯她衣角,小声商量:“他怎么在这里?我怎么感觉他在看我俩啊?”

    “应该你多心了,他手上提着早餐,大概是在等人。”张素冷静地分析完,继续往前走,补料被人叫住。

    “张素。”霍烯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随后将手中的早餐递给她。

    张素懵了:?

    感情这早餐是送给她的?

    看着一句解释也没有、转身就走的人,张素连忙叫住:“等等!”

    她将早餐扬在霍烯面前,质问:“这是什么意思?”

    “路过食堂,顺便买了。”

    张素:“……”

    当她傻啊。

    霍烯在校外住,犯得着过来学校食堂吃早餐?

    哪怕他是在学校食堂解决早餐,可食堂离她宿舍楼要绕好几道弯,怎么着也不至于顺路吧?

    他分明是故意送来的。

    张素还没想明白其中原由,霍烯早已快步离开。

    “哇!你、你们……认识?”看着飞快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张素手中的早餐,程梨一双眼里满是疑惑,“张素,你原来认得霍烯?”

    得,这下解释不通了。

    张素淡定地将早餐分过一半给程梨,“咱们边吃边说。”

    程梨不肯接,“人家是买给你的。”

    语气中,分明有股对张素隐瞒两人关系的介意。

    “他买太多了,我也吃不完。”张素随手塞给程梨一些,郑重地解释:“其实我和他的确有点关系,他是我哥哥对象的表弟。”

    末了坦诚道:“我不想承认认识他,只因瞧见你对他印象不错,而我相反,对他印象不好。”

    这话成功激起程梨的好奇,“你对他印象不好?为什么?”

    “额……”张素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不想在背后谈人是非。”

    看出张素面上的表情不似作假,程梨心中更加好奇,“你对他印象不好,可他还特意过来给你买早餐,他该不会对你……”

    “不是。”张素及时否认,“之前我哥过来看望我的时候请他吃了顿饭,让他帮忙照顾我一点,大概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哦。”程梨信了八九分。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每次她和张素谈论霍烯时,张素总是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那模样不像装的。

    程梨原谅了她,接过早餐道:“那你也早点跟我说实话嘛,你瞧你对他印象不好,我还总巴巴地在你耳边提他,多不好啊?”

    “好,没有下次了。”张素老实认错。

    两人消除心底一道细微的隔阂,说说笑笑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上完两节专业课,张素趁着课间站在窗户前眺望远方的绿意,周围同学高谈阔论的声音在教室内回荡,压过她手机来信息的声音。

    直到回到座位,她才瞧见有人发送请求添加的信息。

    通过之后,对面很快发来一条问好的消息:【素素好啊,我是你表嫂,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叫我雪梅姐就行。】

    【你现在在上课没?学业重不重?平时有多少课?】

    【对了,你学的是什么专业来着?】

    张素一愣。

    看着短短时间内满屏的信息,她一时不知道该回复哪一条。

    只得拣最近的一条回复:【我学的国际政治。】

    【哟,这么高档的专业吗?我听都没听过,这学了以后就业方向是哪方面呢?搞政治的,是不是当官啊?】

    张素如实回答:【就业方向很多,我是想从事外交官。】

    【哟!这可了不得,咱们家要出个外交官了咧!】

    对方一惊一乍的语气惹得张素颇为不自在。

    从红包事件中,张素已然明白这位表嫂对她的热情,这时候还亲自加她的联系方式来聊天,属实有些太过殷勤。

    她和表哥薛壮壮都没有过这样紧密的联系。

    张素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天聊下去。

    出于礼貌,她谦虚地回复:【以后是怎样的发展还不一定呢,走一步看一步吧。雪梅姐,你现在在家啊?】

    【嗐,你不用谦虚,你性格沉稳,以后肯定能做个好的外交官。】

    一番鼓励吹捧之后,王雪梅又补充:【对啊,我在家呢,今天休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看着也没事可做,想起你来了,问壮壮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想和你聊聊天,也增进增进感情嘛。】

    【我看你和敏敏的关系不错,敏敏是你表姐,壮壮也是你表哥嘛,你们是一样亲的,以后也要和咱们多走动走动才好。】

    张素打字:【是。】

    对面没有回复。

    两分钟后,见对方还不回复消息,张素思忖,可能自己用简单一个字回复人家一长串信息,灭了人家的热情,正要主动询问情况时,对方发来好长一串消息。

    【素素啊,今天没时间和你聊了,本来好好在休息,想和你联络联络感情的,无缘无故又有人来找麻烦,简直烦死了。先不说了哈,我要去吵架了。】

    张素:?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张素愣了很久。

    王雪梅这是要找谁去吵架?

    难不成还有外人找到家里和王雪梅吵架吗?

    想到表嫂一家素来不和,张素诧异,该不会王雪梅口中来找麻烦的人,是舅妈黄玉美吧?

    接下来一整堂课,张素颇有些心绪不宁。

    她猜得没错,找麻烦的人正是黄玉美。

    黄玉美听说了薛子梅偷偷掏钱给薛壮壮买房的事,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当即推开房门朝王雪梅发难。

    “壮壮怂恿他爸买房的事情,是不是你给出的主意?”

    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俩父子哪一个都没有这样聪明的脑袋。

    “呵,我知道你一直想买房,但没想到你竟然撺掇壮壮去求他爸!”

    今早黄玉美心血来潮去查存折上的存款,一瞧,钱全被取走了。

    她差点气得当场晕倒,以为银行操作失误,在银行里闹了好大一顿脾气,追着银行工作人员给她调查清楚。

    后面结果出来,证实钱是被薛子勇取走的,黄玉美当即明白过来。

    一回来便朝着躲在房间里休息的儿媳妇发难。

    “我没想到你主意打得这么紧,在我身上行不通,转头去坑壮壮他爸,哼,是我小看你了。”

    “坑”这个字眼实在难听,王雪梅皱眉:“妈,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和爸以后的家产,不都是留给壮壮的吗?早给晚给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我都会有份。”

    “你既然知道早给晚给没区别,你为什么非得现在要呢?”黄玉美拿对方的话呛对方。

    王雪梅也来了气,“那还不是因为妈你跟防贼一样防着我,你要是对我信任一点,我用得着这么吗?”

    “哦,这么说,全是我的错了?”黄玉美冷脸。

    王雪梅撇撇嘴,“也不全是,至少有一大半是您的错。”

    “你!”黄玉美气极。

    好哇,家里没人,这个儿媳妇可算是露出真面目。

    平时一口一个妈亲热地叫着,原来全是做表面工夫,看起来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她已有些时日了。

    黄玉美顶着一张怒气腾腾的脸,质问:“这钱都是壮壮爸辛辛苦苦赚来的,合该是他的财产,你们倒是会坐享其成,一个个盯着他的财产打主意是什么意思?”

    这点杀伤力根本撼动不了王雪梅,反而被她找出言语间的破绽。

    “对呀,妈,家里都是爸在赚钱,都是他的财产,妈你由何尝不是在坐享其成呢?”

    这话把黄玉美气个够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他老婆,我还没权利管理他财产了?”

    “是啊。”王雪梅顺着她的话道:“壮壮是他儿子,怎么没权利管他的财产?”

    几个回合下来,王雪梅占了上风,黄玉美明显敌不过。

    “好好好,你伶牙利嘴,我说不过你,但我要提醒你一点,我和壮壮他爸一直是一条心,以后的财产一定会留给壮壮,至于你,你和壮壮是不是一条心我不清楚,谁知道你现在这么着急想要占据财产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王雪梅惦记家里财产,以后说不定分到财产就跑路。

    王雪梅不是蠢钝之人,她听出其中贬低之意,冷笑:“妈,你和爸真的一条心吗?”

    “你什么意思?”黄玉美脸色骤变,“我不和他一条心,难道和你一条心?”

    “那可说不定哦,我听说妈之前也和爸离过婚,是吧?”

    “离过婚”三字被王雪梅咬得极重,她眼神里掠过一丝轻蔑,分明带着嘲意。

    黄玉美从她神色中体悟到一股讥讽,整个人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脸上蹭地一下冒出一层羞愧的潮红。

    这样隐秘的家事,薛壮壮居然告诉了王雪梅!

    黄玉美一下子卸了气,再也没有心气与王雪梅争个高低。

    争什么争,她儿子现在有了媳妇忘了娘,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那些不宜为外人道的往事,说不定被薛壮壮以讨好的名义讲给王旭梅听,只为博王雪梅一笑。事后又成了王雪梅掣肘她的利器。

    黄玉美这个时候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儿子已经成了家,以后儿子和儿媳才是一家人,而她只是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娘。

    作孽啊!

    活了大半辈子,管家管了大半辈子,最后连丈夫和儿子也管不了了。

    黄玉美内心陡然生出一股悲哀。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那会儿刚嫁进薛家,婆婆生着病,身子不太好,却依旧是家里当仁不让拿主意的人。

    有次家里要卖棉花,婆婆让公公拿去隔壁村老师傅家里卖,她不同意。

    她年轻时候心气高,作为家里新媳妇,总想占点存在感,提议把棉花送到大队里,让城里收购的人来买,这样价格卖得高一些。

    婆婆不依。

    婆婆有婆婆的打算,隔壁村的老师傅以前帮衬过家里,婆婆记得这份恩情,一直把棉花卖给他,做个人情买卖。

    可她没受过这份帮衬,觉得婆婆有钱不赚,是愚蠢的行为,死活不答应把棉花贱卖。

    后来又是给薛子勇吹枕边风,又是给公公薛有福做思想工作,终于获得支撑,成功将棉花拿到大队里卖了。

    这件事上她取得胜利,也渐渐感受到家里话语权的转移。

    她也是从婆婆手中逐渐接过管家的权利,操持起一家老小的生计。

    做惯了家里说一不二的头号人物,陡然被人占了地盘,抢了权柄,难免有些不适应。

    这就是一代一代之间的交接吗?

    她该退出历史舞台了吗?

    可她不甘心呀,她和她那病秧子的婆婆不同,她还健壮得很,还可以当家做主,怎么能这么快就退休呢!

    于是,黄玉美借机和王雪梅大吵一架。

    两人撕破脸,互不留体面,婆媳反目。

    ……

    两天后,坐在图书馆看书的张素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给母亲薛子兰发信息:【妈,家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有啊。】薛子兰不明所以,【素素啊,你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有。】

    【那你无缘无故问家里做什么?】薛子兰纳闷,张素不是个没头没尾的性子,既然问了,大概是有什么事。

    张素只得把前两天王旭梅和她联系的事情简单叙述一遍。

    薛子兰一听,立即了然,【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这事说来复杂,咱们电话聊。】

    【好,你等等。】

    张素起身,拿起桌面五本书,用学生卡做了借阅,一路出图书馆,拨通母亲的电话。

    对面接通,张素立即问:“表嫂家里是不是吵架了?”

    “嗐,何止吵架,差点还打起来了!”薛子兰语气重透出几分无奈,“你舅妈可算遇到对手了,你表嫂性子是个毫不服输的,一点也不相让,活活把你舅妈气到住院去了。”

    “啊?这么严重?”张素惊讶,“舅妈真进医院了?”

    “可不是么,你舅妈当场就被气晕了,还是你表嫂叫的救护车。”这事荒唐得很,薛子兰听说的时候直摇脑袋,“我看呐,你还是和你表嫂少联系,我瞧着她就不是个好对付的。”

    想她大嫂那样难缠的人物,如今也要甘拜下风,王雪梅可以算是青出于蓝。

    “可是她很热情,我哪怕冷淡对待,她也……”张素说着察觉到捧着的书慢慢从手臂往下滑,她停下来,想用膝盖顶一顶,手上骤然一空,书被人抢走了。

    抬眸,正对上霍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张素愣了一瞬,朝电话对面道:“妈,我有事,先不说了。”

    挂断电话,她伸手要去捧自己的书,霍烯却迈开步子朝前走,大有帮她把书送回宿舍的意思。

    “霍烯!”张素叫住他,上前劝道:“你不用把我哥的话放在心上。”

    上次在餐厅一聚后,她哥嘱咐霍烯,说是她孤孤单单一人在北城,连个朋友都没有,把她说得可怜兮兮的,希望霍烯能好好照顾她。

    看来霍烯是把她哥的嘱托当了真。

    “我不会跟我哥告状,我哥也不会查你的岗,你别这样了。”弄得她莫名其妙的,很不自在。

    霍烯站定,静静盯着她的眼,“有没有可能,不是因为你哥。”

    “那是因为什么?”张素疑惑地问。

    霍烯没回答。

    斑驳的树荫遮住他明暗交错的脸,他捧着书的修长五指微微泛白,垂着的鸦羽般的睫毛掩盖眼里被压抑不住的翻滚情绪。

    良久,听得沙沙风声中传来淡淡一声。

    “因为你。”

    第86章 被拒

    坐在房间激情玩游戏的余飞鹏浑身陡然一凉。

    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他不由得放下离开书桌,悄悄把房门拉出一条缝隙,探出脑袋往外看。

    果不其然, 霍烯回来了, 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

    沉默的后脑勺彰示一股沉默的愤怒。

    余飞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出门前,霍烯声称要去泡图书馆。

    他知道这只是霍烯的幌子,这人什么时候喜欢泡图书馆了?分明是打听到张素喜欢泡图书馆, 过去制造偶遇罢了。

    这点小心思他也没拆穿, 很识趣地没有嚷嚷着要跟去凑热闹, 独自留在房间打游戏。

    没玩两局,霍烯沉着脸回来, 不用猜,肯定是在张素那里吃了瘪。

    片刻的工夫,余飞鹏心里百转千回,思索着要不要当个讨嫌的人。

    “回来了?”话多的余飞鹏终究没忍住, 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笑呵呵出来打招呼。

    霍稀没吭声。

    “咋的, 图书馆关门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余飞鹏说着从冰箱里掏出一瓶汽水, 打算递给霍稀。

    霍稀没接。

    “不喝算了,我自己喝。”余飞鹏拉开罐子, 昂头咕噜咕噜灌下大半。

    “我告白了。”

    噗呲——

    霍稀冷不防一句话让余飞鹏进嘴的汽水全喷了出来,汽水呈抛物线洒在地板上,弄脏一大片。

    余飞鹏边擦嘴边抱怨, “不是吧哥们儿, 你专挑我喝汽水的时候透露这么劲爆的消息?”

    他起身拿过拖把,一边擦掉地板的污渍一边追问:“然后呢?”

    事实显而易见, 如果成功,霍稀不会是现在这副颓丧的模样。

    余飞鹏明知道结果, 也只得装作不知情,还得给霍稀搭台阶。

    唉,他太难了!

    “她拒绝了。”回想张素当时的回复,霍稀一阵心痛。

    他站在树影下,郑重又认真地表达心意,张素只回答两个字:“不必。”

    她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两个字把他轻易打发了,可见她心里有多么的不在乎。

    平生第一次,霍稀感受到被人拒绝的滋味。

    是那样难受。

    满腔情绪无法发泄,仿佛心口堵了一块铅,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莫名反思:“我以前拒绝人的态度是不是有点恶劣?”

    “你才知道啊哥们儿?”余飞鹏吐槽,“现在体会到被人拒绝的滋味,知道你以前的话语有多伤人了吧?”

    一时口快后,余飞鹏反应过来这话有些不妥。

    他怕霍稀生气,抬眸觑着沙发上的人。

    霍稀没生气,只垂着脑袋喃喃:“现在知道了。”

    假如能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这样无情冷酷的拒绝,或许当初无数次拒绝别人时,他语气能稍稍委婉些。

    “那你准备怎么办?”余飞鹏安慰他,“要不,咱们开车出去兜一圈散心?你想去哪里玩,怎么玩,我都陪你!”

    余飞鹏拿出一股舍命陪君子的气势,被霍稀无情拒绝:“不玩,我有重要事情。”

    霍稀口中的重要事情,是指躲在房间里偷偷和表姐唐芷晴通电话。

    他还没死心,想去唐芷晴那里支支招。

    “姐,求你个事。”

    接到电话的唐芷晴:?

    “你老实交代,你该不会是闯了什么祸事让我在你爸妈面前给你兜底吧?我不干,你要是惹了事,我肯定告诉舅舅舅妈,绝对不帮你瞒着。”

    正题还没开始,先被训了一顿,霍稀哭笑不得,“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当初是怎么和张朴哥确定关系的。”

    唐芷晴:?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霍稀状似随意地回复。

    “你会好奇这种事?”唐芷晴不信,霍稀不是最不喜欢她谈论一些恋爱的细节了吗,总嫌她是在秀恩爱,怎么可能主动打探这方面的事。

    这很不对劲。

    唐芷晴试探:“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嗯。”

    哈,果然!

    唐芷晴接着试探:“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张素?”

    霍稀愣了一下,点头承认:“是。”

    唐芷晴:!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告白被拒绝了?”

    霍稀:“……姐,你能别往我伤口上撒盐吗?”

    哈哈哈哈哈……唐芷晴差点没笑出声。

    好嘛,她这一家子,从小丰衣足食,一帆风顺,唯独在感情上都要吃吃苦。

    “所以你想打听我和张朴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然后你好借鉴一下经验?”

    唐芷晴一猜一个准,霍稀没法否认,“行吧,瞒不过你。”

    两兄妹性格上多少有些相似的地方,他想以此取取经。

    “那你想错了。”唐芷晴坦白道:“当初确认关系,不是我死缠烂打才追到的,是张朴自己先承认喜欢我,我才有机会。”

    霍稀:?

    “难道我之前听到的关于你和张朴哥的恋爱史都是假的吗?你不是说是你一片痴心感化了他吗?”

    “也没错啦。”唐芷晴颇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可是为他受了好一顿苦楚,肯定说得夸张一点嘛,其实他也是一开始就喜欢我,只是从来没有表露出来。”

    又吃了一顿狗粮的霍稀:“……”

    好嘛,原来他表姐和张朴是两情相悦?

    那有没有可能,张素对他也是……

    算了,没可能。

    真有可能也不至于拒绝得这么彻底。

    霍稀万念俱灰。

    完蛋,难道没一点机会了吗?

    “不过我倒是有个方法,你可以试一试。”

    唐芷晴的提议让霍稀精神一振,“什么方法?”

    “苦肉计。”

    想当初要不是自己腿扭到了,被张朴误解,张朴哪里会这么快表明心迹,唐芷晴一直觉得是那次的契机让张朴得以表露心里的真实想法。

    “霍稀啊,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总之呢,如果张素紧张你,听到你出了事,不可能无动于衷。”

    挂断电话后,霍稀暗暗琢磨一阵。

    片刻后,将余飞鹏薅到房间。

    “兄弟,我需要你替我办件事。”

    “兄、兄弟?”这个称谓太过隆重,余飞鹏战战兢兢:“你该不会让我替你干违法犯罪的事吧?”

    “滚。”霍烯没好气,“咱三好青年,啥时候干违法犯罪的事了?”

    “比喻懂不懂!夸张懂不懂!你突然这么亲切地叫我,那事态肯定是相当严重,难度比违法犯罪小不了多少!”

    “放心吧。”霍烯圈住余飞鹏的脑袋,“很简单的事情,你绝对能办到。”

    他压低声音:“我需要你去接近张素,然后……”

    “等等等等!”余飞鹏震惊地推开霍烯,一脸不可置信,“这事我不干,你居然让我接近张素?你想报复他?不行不行,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霍烯:“……你想哪去了?”

    “能听我把话说完吗?我是想让你接近张素,告诉她,我最近生病了,你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她就行。你说说这难道比违法犯罪难吗?”

    “哦。”余飞鹏误解了他的意思,有点难为情,“这事倒是不难。”

    “你放心吧,我肯定可以做到,唠嗑而已,我的本行,不到两天就能和她混熟,那我啥时候透露你生病了的消息?”

    霍烯思索:“过两天吧,这周日你找个时间和她透露。”

    人算不如天算,周末的时候,霍烯被一道电话召回家里。

    他老父亲亲自来的电话,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他回去商量。

    霍烯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赶回去。

    回去一瞧,他父母健健康康,家里也并不像是发生重大事情的气氛,反而萦绕一股喜悦。

    难不成他猜错了,家里是有喜事?

    “爸,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是有什么事?”霍烯对着沙发上捧着茶杯的霍父开门见山地问。

    霍父常年茶不离手,他轻轻酌了一口,摆出一股领导特有的气势:“当然是有事情很你商量。”

    得,又来了。

    霍烯最烦和他父亲交流。

    有事不直说,总要七绕八绕最后才绕到正题上,让人摸不着头脑。

    霍母从厨房里端来一盘新鲜的车厘子,放到霍烯面前,笑呵呵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特意去买的,你尝尝。”

    霍烯没尝,只问:“妈,家里到底什么事?”

    “你看你这孩子,上了大学像脱缰的野马,一两个月都不回来一趟,一回来便是这样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好好在家里坐坐不行啊?”霍母说着打开电视机,热热闹闹的节目声音冲谈客厅的沉默氛围。

    霍烯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父亲说官腔的做派也传染给母亲,母亲说话也学着弯弯绕绕,半天不给回复。

    得,看来急不了。

    霍烯悠闲地往沙发上一瘫,抱着车厘子有一茬没一茬地往嘴里扔。

    他安静下来后,他父亲开始扯正题:“你这阵子怎么样,上了大学,还有没有和以前的朋友联系?”

    霍烯眉头微皱。

    他父亲谈话向来很有技巧,说过的每句话都不是无用的,霍烯琢磨着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琢磨半天猜不透父亲的真实意图,只得见招拆招地回复:“有联系,前阵子飞鹏和他们还一起聚餐了,我有事没来得及过去。”

    “你有什么事?”霍父追问。

    霍烯漫不经心回复:“私事。”

    “好吧,我不追问。”孩子大了,有隐私了,霍父退让一步,感叹:“霍烯啊,你要记住,结于微时的感情是最纯粹最值得珍惜的,等你以后入了职场,少不得要面临一些虚与委蛇的场面,到那时你就懂这群朋友的珍贵之处了。”

    霍烯嚼着车厘子:“我一直懂。”

    “你懂就好。”霍父又酌了一口茶,“我记得你们几个都是在北城上学吧,平时怎么不多聚聚,联络联络感情呀。”

    霍烯不以为然,“联络这么频繁做什么,大家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的新社交,也有新朋友要维护,还有忙着考各种证的,哪有时间天天聚。再说了,虽说咱们都在北城,但北城这么大,聚一次也挺费劲,一两个月聚一趟就够了。”

    霍父挑眉,“谁忙着考证啊,刚进大学这么有规划?”

    “三姑娘吧。”霍烯也不是很清楚,只听余飞鹏提过一嘴。

    “哦?原来是三姑娘。我就说么,你们那一帮男孩,还没人家三姑娘有志气有拼劲。”霍父停顿一下,想起什么似的笑着回忆:“前两日我碰见三姑娘她爸老孙,老孙一个劲地夸自家姑娘呢。”

    “我含蓄了表明我家儿子也不错,你猜怎么着,老孙也没否认,说这一帮小子中,最看重你,觉得你以后出息最大。”

    受了一番吹捧的霍烯无动于衷。

    这种客套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大人当着他父亲的面提过,当不得真的,他已经免疫。

    “这可不是客套话。”霍父瞥了一眼自家儿子脸上无所谓的表情,补充:“你孙叔对你的确很欣赏,你只有一岁的时候,你孙叔看着你的大耳垂,断定你是个有出息的。他当时还想结娃娃亲,被我拒绝了。”

    “还有这回事?”霍烯纳闷,“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过?”

    “嗐,拒绝的事有什么好提的。”霍父缓缓道:“那时候三姑娘也才一岁,长得和老孙的前妻一模一样,我怕这孩子性格也随了老孙的前妻,无法无天的,不肯答应。”

    “没想到这孩子脾气是随了老孙,挺上进一个人,性格也随和,现在我倒是有点后悔当初没答应了。”

    得,图穷匕见。

    霍烯心里好笑,这图也太长了吧。

    绕了半天,从朋友着手,到最后只是为了扯出这桩娃娃亲的陈年往事。

    霍烯端着车厘子继续啃,“爸,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霍父慢悠悠端起茶杯,缓缓酌了一口,又装模作样的从霍烯面前的果篮里挑出一颗车厘子尝了尝,才道:“前两天遇着老孙的时候,老孙重提了之前娃娃亲的事,话里话外都有联姻的意向,我觉得不错,所以……”

    “我觉得不好。”这是霍烯第一次打断父亲的话。

    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父亲的言辞,及时回绝:“三姑娘跟我告过白,我拒绝了,爸,这件事你就别做指望了。”

    “这事我知道。”霍父缓缓道:“老孙跟我提过。”

    “这你都知道?”霍烯弄不懂了,“难道三姑娘还把这事和她爸交代了?”

    “不然呢?”霍父叹了一口气,“霍烯啊,你是不知道人家三姑娘对你的用心,老孙特意跟我提起这事,你以为是谁的主意?”

    霍烯:?

    可他都已经拒绝了啊。

    “这事没什么好谈的,我以为我已经表明过态度。”霍烯站起身要走。

    “站住!”霍父厉声叫住他,“你要知道,我们这种人家,最好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三姑娘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再合适不过,她又对你……”

    “不合适。”这是霍烯第二次打断父亲的话,他冷冷回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忙着在厨房收拾,实际上竖起耳朵偷听的霍母顾不得装样子,快步走出来,拉着霍烯的胳膊细声询问:“你有喜欢的人了?来,跟妈说说。”

    她把霍烯重新拉回沙发上,语重心长地问:“对方是哪里人,你们怎么认识的,她年龄多大,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父母都在干些什么?”

    霍烯:“……妈,你查户口呢?”

    “查户口也不为过。”一旁的霍父插话,“我们家只接受身家清白的人,当然得问仔细一点。”

    “去去去。”霍母朝霍父使了个眼色,“你别多嘴,我来问。”

    她看向霍烯,“你能跟妈简单说说吗?”

    面对如此态度的母亲,霍烯也没瞒着,“和我一个学校,同龄,不是北城本地人,她父母是生意人,家里有个哥哥,这个哥哥你们也认识。”

    “是吗?”霍母诧异,“我和你爸也认识?”

    “嗯,她哥哥就是芷晴姐的男朋友。”

    话音一落,霍父猛地一下起身,急咳:“不同意,我不同意!”

    那个外省的小伙子像是给唐芷晴灌了迷魂药,自打恋爱之后,唐芷晴整个人生重心几乎都扑在对象身上,唐父唐母不同意,唐芷晴却铁了心要跟着人家,好似得了失心疯。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霍父内心是震惊的。

    他料想这个外地小伙子大概有点本事,能把见过各种繁华的唐芷晴拿下,手段可见一斑。

    同时心里也很庆幸。

    好在自家是个儿子,不会像女孩子那样,把恋爱作为人生的重点,以后霍烯谈对象,必定要是本地人。

    哪成想,霍烯也被外地人迷了双眼。

    霍烯的对象居然就是唐芷晴对象的妹妹,说是巧合没人能信。

    看来这一家都有点本事,擅长瞄准目标再下手。

    霍父板起面孔,坚决反对:“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赶紧分了!”

    霍烯:“……有没有可能,我们还没在一起?”

    霍父:?

    霍烯添油加醋:“人还没追到手,人家不一定满意我呢。她要是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才不管你们的挑刺。”

    霍父气死了。

    “感情你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得,这儿子的失心疯恐怕比唐芷晴还严重!

    气死了,气死了!

    霍父气得吹胡子瞪眼,翻身要去书房拿戒尺抽人,霍烯在母亲的掩护下,趁乱逃出家门。

    他急着赶回学校,学校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呢!

    在霍烯一路赶回的这段时间,余飞鹏正完成着他的使命。

    经过几天的套近乎,余飞鹏已经能和张素搭上话。

    这天他特意等在图书馆门口,看到张素出来,着急地上前一顿手忙脚乱地比划:“霍烯生病了,发烧,烧得很厉害,我让他去医院他不肯去,要不你去劝劝?”

    张素拎着书本,眉头一皱,“他怎么会生病?”

    “大概是昨天打篮球出了汗,凉风一吹,感冒了。”余飞鹏声情并茂地透露,“你是不知道,这几天霍烯心情不好,总是去篮球场发泄,累瘫了才回去。”

    张素垂着眸子,又问:“他有什么症状?”

    “发烧,咳嗽,流鼻涕,喉咙还疼。”余飞鹏一脸着急,“我说让他去医院看看,他犟得很,死活不去,我实在劝不动。”

    张素沉默听着,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发现他感冒了?”

    “早上七点左右,我起床后发现没见着他,敲他房间门一看,人还躺着呢,我过去摸了摸额头,哇塞,那温度真烫人。”余飞鹏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他自认为演技极佳,一定把张素唬住。

    殊不知这些表现落在张素眼中,简直是漏洞百出。

    哪有人回答问题一点停顿都没有,分明是预先想好的回答。

    况且,真烧得这么厉害,余飞鹏哪有心思和她在这里掰着,早把人扛去医院了。

    这两人也不知道在玩什么把戏,张素没理会,拎着书本独自往宿舍去了。

    独留余飞鹏一人站在原地凌乱。

    这是啥意思啊?无动于衷吗?

    那他怎么回去跟霍烯交代?

    一脸沉默回到家的余飞鹏还没开口就被霍烯薅住,“怎么样,跟她说了吗?

    “说了。”

    “那就好。”忽略掉余飞鹏欲言又止的表情,霍烯连忙钻到床上装病。

    他怕张素等会儿过来看她,连床也不下,口渴了只让余飞鹏递给他。

    满怀期待地在床上躺了一下午,连个人影都没等到,霍烯质问余飞鹏:“你到底有没有跟张素透露我生病的消息?”

    “我透露了!”余飞鹏对天发誓。

    “那她是什么态度?”霍烯追问。

    余飞鹏嘴唇动了动,想如实相告,最后还是寻了一种委婉的说法,“她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态度。”

    “得,那看来还有希望!”霍烯又重新钻了回去。

    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深夜十二点,一颗炙热的心终于渐渐凉下来。

    看来苦肉计不管用,听说他生病了,张素也不会来看一眼。

    他早该知道的。

    咚咚——

    敲门声响起。

    余飞鹏探进一只脑袋,小声问:“你一下午没吃东西,我买了宵夜回来,你要不要吃。”

    寂静的房间里,从被子中传来闷闷一声回复。

    “不用了。”

    语气之颓丧,闻所未闻。

    余飞鹏有些心疼,“是从你平时最爱吃的那家店打包的,你要不起来吃两口吧,这个时间点,估计张素她……”

    话到一半,余飞鹏顿住,“总之,你得垫巴两口吧?”

    房间里没有回复,静得可怕。

    余飞鹏叹息一声,轻轻合上房间门。

    第二天一大早,他早早起来观察霍烯的状况,生怕这家伙承受不住打击,自此颓废下去。

    出乎他意料之外,霍烯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区别,该吃吃,该喝喝,该踹他屁股照样踹。

    只在出门时表现一点异常。

    “把左边对联撕了。”霍烯望着门口一副齐整的对联,咬牙切齿。

    余飞鹏纳闷:“多好的一副对联啊,干嘛撕了?”

    霍烯:“我现在看不得成双成对的东西。”

    余飞鹏:?

    第87章 交往

    霍烯最近脾气不太好, 连路过的易拉罐都要踩几脚。

    余飞鹏尽量不惹他,也尽量不提起张素的名字。

    一周后,霍烯看见成双成对的东西就想破坏的坏毛病改了不少, 余飞鹏踩渐渐放下心, 看来这是慢慢放下了。

    想着霍烯憋了好一阵子,该去放松放松,回家的路上, 余飞鹏提议:“要不咱们这周末喊大家一起聚一聚?”

    余飞鹏口中的“大家”显然是指以前那帮老友。

    霍烯立即皱眉。

    他不由自主想起父亲提起的没成型的娃娃亲, 心里格外恼火, “别,我现在不想看见孙雨蝶。”

    以往都叫人家三姑娘, 这次喊了本名,余飞鹏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怎么,人家得罪你了?”

    “那可不。”霍烯直言不讳。

    明明他都明确地拒绝过, 怎么孙雨蝶还撮掇自己老爸去谈这门亲事。

    他要是愿意那不早就同意了,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哪能这么勉强。

    “为什么啊?她哪里得罪你了?”不明所以的余飞鹏八卦地追问。

    好半天没得到身边人回复,他以为是校门口摆着的水果摊前太热闹, 遮盖住霍烯的回复,不免凑过身子,又高声追问两句:“到底是为什么?她怎么得罪你了, 你给我说说呀。”

    霍烯推开他, “得了,你就别打探了, 反正聚会我是不会……”

    话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余飞鹏纳闷地望着身边骤然停下脚步的人, 循着对方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的路边,张素抱着一袋资料,左右张望,看样子是在打车。

    “现在这个点,怕是不好打车啊。”余飞鹏感叹一句,小声问:“我能不能过去打个招呼?”

    “问我干嘛。”霍烯冷冷回了一句,“你想去就去呗。”

    余飞鹏于是快步走过去和张素攀谈两句。

    前些日子为着能给霍烯送消息,余飞鹏成功和张素攀上交情,现在路上遇见,也算不上陌生人,基本的社交礼仪还是必要的。

    交谈两句后,余飞鹏又快步返回来。

    一直关注着动静的霍烯连忙转了个身,一双眼只盯着在路两边摊开的水果摊,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嘿,你猜张素要去哪,她要去送资料,等了十多分钟了,没车。”余飞鹏是个大嘴巴的,藏不住话,一回来便把情况全部交代。

    交代完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霍烯面前提了张素,也不知道霍烯介不介意,余飞鹏连忙转移话题,“你饿了没,这烤玉米真香,要不要来一根?”

    “不用。”

    “你不用,那我只买我的份了。”余飞鹏从路边小摊上买了一根烤玉米,捧着狼吞虎咽。

    两人一路走回家,霍烯沉默着,余飞鹏因为啃着玉米,也没有嘴巴腾出来讲话。

    到了家门口,余飞鹏恰好把玉米啃完。

    他随手将玉米棒扔进垃圾桶,一转身,霍烯朝他掷来一块物品。

    “什么东西呀!”余飞鹏下意识接住,摊开一看,是车钥匙。

    “去送送她。”霍烯的声音从屋子里冷冷传来。

    余飞鹏:?

    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霍烯这是让他去送张素?

    呵,他还以为霍烯放下了呢。

    这放下个屁!

    余飞鹏也没耽误,开着霍烯那辆酒红车的法拉利稳稳当当停到张素面前。

    张素认得这辆车。

    摇下车窗的那一刻,她以为是霍烯,车内却透出余飞鹏那张笑容满面的脸。

    余飞鹏将胳膊架在车窗上,学着霍烯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邀请:“正好顺路,送你一程?”

    张素沉默片刻,抱着资料上了车。

    这是她第二次坐上这辆车,身边开车的人不同,坐车的体验也全然不同。

    余飞鹏很显然是个保守派,开车极其注重交通规则,不抢红灯不超速,与霍烯的飙车似的做派完全不同。

    “你的驾驶证在哪家驾校考的?”张素突然问。

    余飞鹏摸不着头脑,一直搞不清这话是褒是贬,“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下学期想考驾照,你愿意把驾校推荐给我吗?”

    余飞鹏这下听懂了,张素是夸他车技好呢!

    顿时洋洋得意起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等我回去翻翻,我应该还留着驾校教练的名片,我直接把名片给你。”

    被夸了车技的余飞鹏甭提有多高兴,一路上眉开眼笑的。

    将张素送到位置后,无师自通道:“你要多长时间?”

    “几分钟吧,我送个资料就行了。”

    “那好,我在外面等你,省得你回去又打不到车,送佛送到西吧。”反正他出来也是霍烯叮嘱过的。

    等人走进公司,余飞鹏闲着无聊的时候瞥了一眼公司的招牌,这才知道原来这家公司是做兼职服务的。

    什么鬼,张素是在做兼职?

    张素家……这么穷吗?

    没道理啊,张素不是张朴的妹妹么,张朴的家境没这么差吧?也没听霍烯吐槽过张朴的家境很差呀,怎么张素还得自己兼职赚钱?

    等张素一回来,余飞鹏迫不及待问出心中疑惑:“你在做兼职?”

    “嗯。”张素点头。

    余飞鹏顿时有点心酸,“你……这么缺钱吗?”

    “不是缺钱的问题,我家里没那么穷。”张素笑了,拉开车门坐上去,“我是想去做一些社会实践,提前体验一下社会。”

    “哦。”余飞鹏老老实实闭了嘴,默默发动车子。

    好吧,人家这思想觉悟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反正他无论如何是不会去吃那种苦的。

    “对了,能不能在前面不远处的奶茶店停一下?”张素突然出声:“送我一趟也辛苦了,给你买杯奶茶吧。”

    哟,还有这个福利!

    余飞鹏也没跟她客气,大大咧咧走下去随手点了一杯奶茶。

    张素问他:“霍烯喜欢喝什么?”

    “你还要给霍烯买?”余飞鹏顿时撅起嘴,不满:“我还以为只是我的独家福利呢,霍烯他人都没来,他凭啥有这个福气啊?”

    张素轻笑,“这车是他的。”

    “……”好吧,这话没法反驳。

    “不过霍烯不喜欢啊喝奶茶,给他买瓶汽水吧。”余飞鹏随手拿了一罐汽水。

    他心里不禁好笑,霍烯那家伙知道这汽水是张素特意买的,估计得高兴死。

    余飞鹏美滋滋地想,到时候自己可是大功臣呐,那不得好好勒索霍烯一顿!

    把汽水放在车上时,回归理智的余飞鹏突然愣住。

    等等,张素这个举动,是不是说明不想欠霍烯?

    连这点事都要买瓶汽水送过去,表示人情两清,这分明是不想扯上关系啊。

    回味过来的霍烯那不得气死?

    不行不行,他不能送这瓶汽水,不然霍烯迁怒他怎么办?

    余飞鹏把汽水塞给旁边的张素,一脸严肃:“你要感谢他,你自己送给他吧,我不能当中间人。”

    ——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两声,坐在沙发上发呆的霍烯不耐烦地起身,喊了一句:“不是带钥匙了吗?”

    他以为是余飞鹏回来,打开门一瞧,外面站着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你怎么来了?”霍烯板起面孔:“我现在不怎么想看到你。”

    这话太过伤人,站在外面的孙雨蝶脸色骤变,“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能请我进去吗?”

    犹豫片刻,霍烯请人进来,开门见山:“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吧。”

    孙雨蝶没急着开口,她坐在沙发上,朝周围逡巡一圈,“余飞鹏没在家?”

    “他出去了。”霍烯在离对方最远的座椅上落座。

    这个细微的举动又刺激到敏感的孙雨蝶,原本压抑着的情绪被霍烯几次撩拨,终于爆发:“霍烯,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我也没不待见你,我只是烦听不懂话的人。”霍烯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纠缠,直言:“我爸跟我提了联姻的意思,我直接拒绝了,你是为这事而来?”

    听着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孙雨蝶艰难地咽了一口气,语带哭腔:“霍烯,你就没考虑过,这对我一个女孩子名声的影响吗?”

    霍烯冷眼,“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不是已经表明过态度吗?”

    这是霍烯最无法理解的一点。

    他明明表明过态度,怎么孙雨蝶还要撮掇自己父亲向他父亲提起联姻的事情。

    但凡孙雨蝶心里通透点,两人也能保持明面上的体面,现在闹成这样,他是真有点不想和她来往了。

    “可是……”孙雨蝶哽咽。

    她害怕呀。

    这么多年,霍烯身边从来没有亲密的女孩子,她算唯一一位霍烯的异性朋友,哪怕被霍烯拒绝,她心里也是充满希望的。

    如果霍烯一直保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等到了要成家的年龄,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两人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家世也相当,父辈之间也有交情,霍烯除了找她,还能找谁呢?

    她心里并不着急。

    直到张素的出现。

    天知道她从余飞鹏口中得知霍烯为张素买早餐时心里有多震惊。

    原来一向桀骜的霍烯也会和普通恋爱的男生一样,为女孩子做这等贴心的小事。

    她心里涌上浓浓的危机,她有预感,再不出手,她就永远没机会了。

    和父亲透露心意只是她最后的放手一搏,她想利用家世和父辈的交情,为两人的今后博一个可能。

    可惜她低估了霍烯的意志。

    哪怕顶着要和家里闹翻的风险,霍烯也毫不犹豫拒绝这门联姻。

    她彻底没了希望。

    说不定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孙雨蝶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势要过来讨个说法。

    “霍烯,我到底哪一点不如她?”

    霍烯无言。

    他默默站起身,拉开窗户透风,“这事不是这么个论法,按你的说法,谁更好我就该喜欢谁?那我岂不是应该喜欢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那……”孙雨蝶哑口,“那你为什么喜欢她?”

    “这哪说得上理由,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没有道理。”

    霍烯这样的言语无异于在孙雨蝶伤口撒盐,她一边心痛,一边又要继续探问:“既然喜欢没有道理,那为什么不是我呢?”

    霍烯罕见地轻轻叹息一声。

    “有些事,勉强不来。”

    得到回复的孙雨蝶沉默良久。

    可能喜欢的确没道理吧,霍烯明明说着那样伤人的话,她心里却对他恨不起来,甚至觉得他这样直白的表达拒绝是对自己的一种尊重。

    陷入爱情的人大概都是这么傻,眼里藏着一股滤镜,看对方只瞧得见优点,哪怕不是优点,也要解读成优点。

    孙雨蝶无奈地扬起嘴角,笑自己太傻太执着。

    早该放弃的,在霍烯为她出头打架的时候,她就该明白,他只是拿她当朋友,他也为别的朋友出头打架过,她并不是特别的那一位。

    “既然这样,能不能让我抱你一下?”

    孙雨蝶站起身,说话间已然走近霍烯,张开的双臂像两段树枝,围绕着霍烯奔腾而来。

    快要被缠住的那一刻,霍烯果断把人按住:“没这个必要,你非要有个告别仪式,咱俩握个手得了。”

    话音一落,大门打开。

    拎着奶茶的余飞鹏大大咧咧闯进来,看到屋子里的一幕,整个人愣住。

    在他身后同样愣住的,还有张素。

    从两人不对劲的眼神中,霍烯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孙雨蝶的姿势有些过于亲密。

    他本意是按住孙雨蝶抱过来的胳膊,孙雨蝶被按住,下意识把手掌反搭上他的胳膊,不知情的人看了,准以为他俩是要亲密拥抱。

    霍烯连忙甩开手,朝着余飞鹏身后的人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要拥抱的意思。”

    “你不用对我解释。”张素面无表情地拿出汽水。

    上前一步,将汽水放到桌面,“感谢你的车。”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烯盯着桌面那瓶汽水,心里如坠冰窖。

    是啊,他不用对她解释。

    她压根一点也不在意。

    他和别的女人哪怕抱在一起,她恐怕心里也不会介意。

    连坐了他的车,这点小人情都要及时还回来,生怕欠了他的,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他和别的女人的纠葛呢。

    霍烯只觉得内心一片悲凉。

    其实他和孙雨蝶没什么区别。

    孙雨蝶明明被他拒绝了还非得缠上来,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也被张素拒绝过,心里不还是一样想缠上去。

    他劝孙雨蝶早点放弃,自己却又不肯放弃,他对孙雨蝶说这种事情勉强不来,他似乎也该这样劝劝自己。

    内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绝望,霍烯这次真被伤到了。

    几天后,他生了病。

    低烧,面色苍白,不肯吃药。

    这可把余飞鹏急坏了。

    “哎哟喂,昨天变温,让你不要去打球,你非得穿短袖去打球,着凉了吧?”

    “你当你是铁打的身体可以胡乱造啊?”

    霍烯不为所动。

    “行吧行吧,瞧你那副鬼样子,赶紧去医院挂两瓶水,很快好了。”

    “你要是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我请假陪你去,行不?”

    霍烯继续不吭声。

    “你到底想怎样啊,自己硬扛?吃点药不好吗,非得自己扛?”

    “小心越扛越严重,还是早点去看医生比较好。”

    霍烯脑瓜子被吵得嗡嗡的,他泛白的嘴唇微启:“你能闭嘴的话,我很快就会好了。”

    余飞鹏:“……”

    又不能真把霍烯扛到医院,出于无奈的余飞鹏只得来求助张素。

    “霍烯感冒了,发着烧呢,死活不肯去医院看看,打算自己硬抗,我劝也劝不过,他不听我的,你能不能去劝劝啊?或许……或许他听你的。”

    张素没表态。

    余飞鹏立即竖起四根手指发誓:“这次我真没骗你,句句属实!”

    一不小心就暴露了上次是骗人,余飞鹏毫无察觉,继续恳求:“算我求你了,你去劝劝吧,我看现在也只有你的话他能听听了。”

    “行。”张素犹豫片刻,答应下来。

    “好耶!”余飞鹏欢天喜地,激动得差点抱起张素转两圈,好在他忍住了。

    他偷偷把钥匙递给张素,“你等下上完课过去吧,我下午就不回去了,要去网吧开黑。”

    做好事不留名的余飞鹏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

    ——

    下午上完课,张素去医务室买了两种感冒药,又去食堂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

    她拎着钥匙来到霍烯的住所,打开门,里面一片寂静。

    霍烯躺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是余飞鹏回来,眼皮也懒得耷拉一下。

    直到房门被敲,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霍烯怀疑自己幻听。

    怎么生病了,脑子里都是张素的声音?

    呵。

    这破脑子,能不能想点别的。

    霍烯没理会,翻了个身,闭上眼生自己的闷气。

    房门咔嚓一下被推开,迟迟没得到回复的张素轻轻推门而入,与揪起脑袋查看动静的霍烯正好四目相对。

    嗯?

    原来不是幻觉?

    霍烯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动作灵敏得仿佛不是生病之人。

    他嘴唇动了动,想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心里又生着张素当日不介意的气,别别扭扭地梗着脖子,心里好奇死了,偏偏强撑着不开口。

    张素将粥放到他面前,拿出来药来,劝道:“不去医院总得吃药,先喝点粥再吞药吧,空腹吃药对身体不好。”

    霍烯不吃。

    得,他明白了,肯定是余飞鹏那小子的主意。

    平白无故把人招来,人家大概是看在余飞鹏请求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地来一趟吧。

    霍烯重新往床上一趟,也不去理会身后的人,闷闷道:“我和什么人交往你一点也不在乎,我生病你在乎做什么。”

    张素无奈地摇摇脑袋。

    头一次发现这人还挺幼稚。

    她取出一支体温计递过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做什么也别亏待自己的身体,来,测一测你高烧多少度了。”

    张素平淡温和又公事公办的语气听得霍烯一阵愠怒。

    看吧,这就不耐烦了。

    果然是看在余飞鹏那小子的面子上才过来的。

    一时头脑发热的霍烯翻身坐起,直直望着她,冷冷发问:“你有什么身份来劝我?”

    明明丝毫不在意他,也不介意他和别的异性有接触,那她在这里劝他吃药,是出于什么理由?

    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两人,不觉得尴尬吗?

    “是,我的确没什么身份。”张素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冷冷放下手中的药,转身便走。

    快要离开房间之际,身后一阵风似的热潮用来,结实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滚烫的胸膛贴在她后背,如烫手山芋一般,灼得人生疼。

    霍烯喑哑的声音擦着她耳边响起,“对不起。”

    感受到对方将脑袋埋在她肩上,她一时站着没动。

    “没身份的人是我。”耳边又传来霍烯隐忍着痛苦情绪的声音。

    房间里的气氛急剧升温,一场感冒的高烧逐渐蔓延两个人。

    在灼热的氛围中,在极度安静的房间里,趁着生病,霍烯再度鼓起勇气:“你既然能好心来看我,那你能不能好心给我一个身份?”

    语气之卑微,近乎乞求。

    屋子里鸦雀无声,静谧的空气默默流转。

    等待着实是一件费人心神又令人不安的事。

    迟迟没得到回复的霍烯以为又是一场空,回归理性的他慢慢收起自己越界的胳膊,自嘲地扯起嘴角。

    却听得张素轻轻开口:“可以。”

    声音微小又隆重。

    霍烯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将耳朵贴近,“能不能再说一遍?”

    这次他要听仔细,听明白,他要确认一下自己不是病得脑袋发晕,听错了话。

    “可以。”这次张素的声量提高了些。

    霍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张素说是可以!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身份吗?我要男朋友的身份,你也可以给我?”巨大的喜悦笼罩在霍烯头顶,他没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失理智,再度详细地确认。

    “嗯,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霍烯迫不及待地问。

    张素举起体温计,“让我测测体温。”

    他身上的温度太烫了。

    霍烯往床上一坐,摊开双臂,“测吧,尽情测吧。”

    这算什么条件,张素分明是关心他的身体!

    霍烯在心里偷偷乐。

    乐着乐着,他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患得患失地看向替他量体温的人,“你为什么会答应?我以为你对我印象很差。”

    张素将体温计放止他腋下,让他夹好,之后才解释:“对你第一印象的确挺差,不过我习惯以发展的眼光看待人和事。”

    “你不是从前的你,我对你的看法也不会是从前的看法。”

    这番话把霍烯感动得一塌糊涂。

    呜呜呜,这也太好了吧,居然没给他判死刑,原来他一直有翻身的机会!

    片刻后,张素取出温度计,看了看温度,微微皱眉。

    “得去医务室挂水,吃药见效慢。”

    “好,”霍烯爽快地起身,“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厚着脸皮道:“你得牵着我去。”

    张素无奈轻笑。

    行吧,这人就是很幼稚。

    于无声中,她轻轻牵起对方的手,对方以数倍的力道紧紧回握着她,笑得一脸幸福灿烂。

    第88章 借势

    确认关系后, 霍烯再也不和余飞鹏解决午餐,开始大大方方陪张素进出学校食堂。

    余飞鹏嘴里骂他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行动上却很积极地把他推出去。

    开什么玩笑, 哥们的幸福是最重要的, 当然是要支持啦!

    “对了,毕业之前我不打算告诉家里。”某次吃饭时,张素提到这件事。

    她想效仿她哥的做法, 在毕业之前不与家里通气, 等毕业后, 如果感情稳定,再和父母交代。

    “哦。”霍烯听着, 支支吾吾:“我恐怕不行。”

    张素抬起眸子看他,霍烯连忙解释:“不是别的原因,主要是余飞鹏那家伙是个大嘴巴,咱俩交往的事情他恐怕早就在那帮朋友间传开了。”

    “那帮朋友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长辈间都有些来往, 大概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

    “而且……”霍烯顿了顿, “之前我爸透露联姻意思的时候,我马上拒绝了, 表明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我那边瞒不住。”

    霍烯早已把之前孙雨蝶来找他的事情交代得一干二净,讲解了联姻的来龙去脉, 现在旧事重提, 他不确定张素会不会秋后算账。

    张素反应不大,“没关系。”

    霍烯怕她为这事生气, 可张素丝毫不在意的时候,他心里又希望她生气。

    真是矛盾。

    “我很好奇,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改观的?”自打确认关系后,霍烯对这个问题异常执着。

    “你说你带着发展的眼光看待我,那我什么时候发展成了你能看得顺眼的样子?”

    霍烯问完不敢抬眸看人,埋着脑袋低头嚼饭。

    这几日跟着张素一起在食堂解决午餐,食堂口味清淡,硬是把他重油重盐的重口味给改了过来。

    连餐前必备的汽水也戒了,张素说多喝不健康。

    于是他改成饭前喝汤。

    霍烯埋着脑袋假模假样地去舀旁边一碗山药排骨汤,一双耳朵实则灵敏地等待着对面的回复。

    大约过了半分钟之久,张素才缓缓开口:“应该是你替我买早餐的时候。”

    “嗯?”霍烯愣住。

    看来余飞鹏这家伙有两下子啊,出的主意不错。

    还真让张素对他改观了。

    “我以为是在迎新晚会后呢。”霍烯猜测,“至少那会儿我形象还不错。”

    “迎新晚会吗?我没看。”

    “!”霍烯大为震惊,“原来你没看?”

    “嗯,当时我表哥结婚,那周回家了。”对霍烯的巨大反应有些意外,张素疑惑,“怎么了吗?”

    霍烯无言。

    他想起当初学长学姐劝他贡献节目时的说辞,他们说所有学院的新生都会过来捧场,他作为新生的代表上台表演,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

    荣耀不荣耀的霍烯压根不在乎,他只是想到所有新生过来捧场,里面也会包含张素。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心里就有了小心思。

    “没怎么。”霍烯感叹,“只是可惜你没看到我表演而已,我当时可帅了。”

    张素轻笑,“我看过,舍友给我看过。”

    “是吗?”霍烯来了劲,“怎样,是不是特别帅?”

    望着对面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里盛着满眸子求夸赞的期待,张素点头,“嗯,特别帅。”

    得到期待中的回复,霍烯心满意足地笑了。

    两人吃完饭,将餐具送到清洗台,顺着楼梯下楼时,食堂里面已经空闹闹,只有零星几个人。

    为了节省时间,张素通常会晚一点来食堂就餐,以免撞上高峰,在排队打饭上浪费太多时间。

    霍烯迁就着她的时间。

    从二楼的楼道中慢慢走下来时,霍烯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对我心动的?我第一次生病你不肯来,第二次生病才来,是不是在这个期间?”

    两人原本并排走着,张素脚步突然一顿,停在原地。

    霍烯往下迈了一个台阶,见身边人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向张素,“怎么了?”

    张素没动,定定看向他,颇为严肃地说:“你一直问这种问题,是不自信的表现。”

    这话太过一针见血。

    可不就是不自信么,他心里患得患失的,不明白张素为什么答应和自己在一起,也害怕有一天张素会无缘无故离开他。

    的确是不自信。

    霍烯苦笑一声,动了动嘴唇准备承认,听得张素继续道:“说明我给的安全感不够。”

    话音一落,她乍然靠近,在他双唇轻轻印上一个吻。

    如蜻蜓点水般,掀起一片不安分的涟漪后,迅速脱离。

    “!”

    霍烯呆住。

    巨大的喜悦像滔天海浪,将他的大脑冲击得晕晕乎乎,无法思考。

    等他回过神,下意识要将人揽进怀中时,张素早已迈着步子下了两层台阶,不忘回头警告他:“在食堂呢,下面有人,别乱来。”

    霍烯气笑。

    谁先乱来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

    对于这样无理的行为,他能怎么办?当然只有包容啊!

    霍烯回去的时候喜滋滋的,满脸带着笑意。

    余飞鹏见了,狐疑道:“你回来的路上捡钱了?”

    霍烯:“……呵,肤浅,这世上难道只有钱才能让你开心吗?”

    “当然!这不纯纯废话吗!”余飞鹏据理力争,“什么都不能让我破防,哪怕你谈对象了我也不会破防,哪天要是你中了大奖,我可能真会破防。”

    霍烯:“……跟单身的人果然没有共同话题。”

    甩下这句话,霍烯颇为惬意地去房间午休,留下余飞鹏一脸无语,“嘿,瞧瞧这德行,这才脱单没几天,就开始耀武扬威的,往后这么长的日子可咋过哦。”

    午休过后,余飞鹏习惯性地从冰箱里扒拉出两瓶汽水,一瓶递给霍烯。

    霍烯没接。

    “?”余飞鹏诧异,“你不喝?”

    以前午睡起来,喝一罐汽水不是像早晨太阳从东边出来那样自然吗?怎么突然不喝了?

    霍烯:“张素说喝多了汽水对身体不好。”

    余飞鹏:“……”

    “喝冰冷的饮料对胃的刺激性太大,这种碳酸饮料糖分过多,引发肥胖不说,还容易带来疾病,对牙齿也非常不好,我劝你也要少喝,身体要紧。”

    霍烯一番正儿八经的养生言论把余飞鹏气个半死。

    嘿,有对象了不起是吧?

    有对象连汽水都不喝啦?

    喝了这么久不见霍烯谈论汽水的危害,这还没谈几天恋爱呢就成了养生大师,德性!

    余飞鹏刺啦一下拉开易拉罐环扣,一口气喝下一大罐,“我就喝,就喝!”

    气死他了。

    霍烯也不生气,瞥他一眼,“你这样更难找女朋友。”

    余飞鹏:“……啊啊啊啊啊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烦死了!”余飞鹏受不了霍烯这副得意的样子,“你还是多想想你俩的以后,你爸不同意怎么办?”

    霍烯兀地沉下脸。

    原本只想杀杀霍烯锐气的余飞鹏意识到自己话语踏了雷区,试探着问:“你爸那边现在是什么态度?还是想和孙家联姻吗?”

    霍家想和孙家联姻的消息在他们圈子里传开,霍烯和孙雨蝶关系闹僵的事情也在他们圈子里闹开,这段时间谁也不敢贸然提出要聚会,就怕这两人不好平衡。

    “你爸应该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吧,他还不死心?”

    余飞鹏的三连问成功让霍烯的心情跌入谷底,他烦躁地揉揉头发,“管他呢,反正我不会听他的主意。”

    “可是……”余飞鹏迟疑着将接下来的话吞进肚里。

    连他都被他爸嘱咐过,在大学想谈恋爱,可以,但要结婚,得过他们那一关,更别说霍烯了。

    霍烯这种人家,婚姻哪能随随便便由自己做主。

    他也是有点担忧,看样子霍烯是认真的,他怕霍烯陷得太深,到时候要在爱情与家庭之间做抉择。

    连余飞鹏都意识到的事情,霍烯不可能没意识到。

    意识到又能怎样呢,他爸是家里的一家之主,在家里做了五十多年说一不二的霸道皇帝,他前半段的人生循规蹈矩够了,后半段也该由自己做主。

    这一步,他是不会退的。

    ——

    时间一晃而过,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整个大学生涯。

    临近毕业,回学校答辩时,两人重新来到陪着他们度过四年的食堂。

    出了社会才知道,食堂的饭菜真是量大又便宜。

    霍烯还和张素一样,喜欢去二楼找座位,只是往常聊些学校八卦的内容,如今变成工作上的事情。

    “你实习怎么样?最近任务多吗?”霍烯问。

    “还行,不太多。”张素以优异的表现如愿进入外交部,成为外交部的实习生,“你呢?”

    “我前阵子挺忙,没察觉和你聊天的时间都少了些吗?现在好了,你以后呀……”

    话到一半,手机叮咚一声来了信息。

    霍烯查看一下,无声放下,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以后呀,根据我联系你的频率就可以推断出我工作量的大小。”

    尽管伪装得很好,张素还是留意到他放下手机时微皱的眉头。

    这四年的相处,她和霍烯的感情一直很稳定。

    没想到才各自去实习了几个月,两人之间立马产生隔阂——霍烯心里有事,没第一时间和她透露。

    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以后两人朝夕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忙于工作时联系也会越来越少,沟通的频率越来越低,如果有事不选择坦白,未来的路迟早会难以为继。

    张素直白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霍烯瞥见张素犀利的眼神,乖乖把手机上的信息递过去,“我爸三个月后的生日,想让我把你带回去。”

    他不太想带。

    他老爸一看就没按什么好心,万一把张素带回去,他老爸当场给人难堪怎么办?

    风险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干。

    原本不打算理会,不料被张素逮个正着,霍烯没办法,只得摊牌。

    “我爸他……思想有点古板,之前我忤逆他的决定,他不太高兴,至今还和我置气呢,我觉得这不是个好的时机,没打算答应。”

    这番话已经说得足够委婉。

    霍希心善,没把他父亲反对这一点明白挑出来,也是为张素留体面。

    张素却道:“你答应吧。”

    “你让我答应?”霍烯拼命摇脑袋,“不行,你怕是不知道我爸这人的脾气,他犟得很,也说不通,我怕……”

    话未说尽,张素懂他内心的担忧,“没事的,迟早要面对,除非你没想过以后。”

    “我当然想过!”霍烯激动地嚷起来,“我是怕……怕你受委屈,再说了,咱俩的以后,也不一定非要面对他们,要是他们执意不同意,大不了咱们在外面安家,不回去就是了。”

    这是霍烯最终的打算。

    他没把握说服自己父亲,以他父亲那股领导做派,极大可能不会同意他与张素继续在一起。

    如果非要走到这一步,他大不了不回去,买了房和张素在外面过日子。

    “可我不想这样。”张素望着他的眼睛,坦诚道:“我不想你以后的婚姻闹得和家庭决裂,得不到父母的祝福,如果能化解,我希望尽量用方法去化解。”

    谁不想化解呢,霍烯也想啊。

    可他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化解,他给他妈做过工作,让他妈给他爸做思想工作,可惜他妈也奈何不了他爸。

    他也去求过姑姑,让姑姑劝劝他爸,姑姑哪里敢惹他爸,死活不答应。

    他自己上场更没戏,一气之下免不得要言语相冲,反而把局面弄得越来越僵。

    “如果能化解我早化解了,僵持到现在,我不肯退步,他也不肯,这次让我把你带回去,我怕他闹得难堪,让你受委屈。”

    “没事。”张素很是淡定,“你父亲只是太有自己的脾气,并不是野蛮之人,只要能沟通,我便不怕。”

    “你不怕,我挺怕啊!”霍烯无奈,“万一你回去受了委屈,迁怒我,闹着要和我分手怎么办?我不就成了最大受害者吗?”

    噗呲——

    张素轻笑,“你就担心这个?”

    “这个不值得担心吗?”他最关注的就是这个问题。

    张素静静望着他,平静的眸子如湖面深邃,温声安慰:“放心吧,我不会迁怒你,也不会和你分手,你不会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她说完沉默片刻,再度开口:“四年了,你怎么还像当初那样没有安全感?”

    “我……”霍烯哑口,久久无言。

    明明四年相处下来,他能感受到张素对他的感情,他内心却始终不安稳。

    怎么回事,难道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患得患失吗?

    还是说,先动心的那一方注定要承受这种骚动?

    霍烯沉默半天,喃喃应下,“好吧,我带你回去。”

    “好,不过不是你爸生日那天,等毕业答辩之后,学校的事情处理完毕,咱们就回去见见你父母吧。”

    “啊?”霍烯惊了,“这么快?”

    别说他父母,他自己都没做好准备。

    张素一脸镇定地回复:“对,就要这么快。”

    ——

    几天后,霍父接到自家儿子的消息,表示过两天要带张素回家。

    霍父愣了。

    不是让霍烯在他生日的时候在把张素带过来吗?怎么这么快就把人带回家?

    行吧,带回来就带回来吧,反正迟早要会一会这个小姑娘。

    他起初以为霍烯只是年少轻狂、情窦初开,在校园里谈些打打闹闹的恋爱,没成想这一谈就是四年。

    听说感情一直挺好,从不红脸,连别扭都没闹过。

    他可不知道他儿子脾气原来这么好。

    眼看要毕业了,马上要投入这个社会,以后将会面对无穷无尽的落差,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个小姑娘敲一敲警钟。

    人过来的前一天,霍父还算淡定,霍母有些坐不住,忙得昏头转向。

    “哎呀,张素肯定是要在家吃饭的,她口味怎样,有没有什么忌口啊?”

    “来了是要过几夜的,要在家里留宿吗?这好像不太好,还是让霍烯去外面开酒店吧,开酒店的话,张素会不会以为咱们家不欢迎她呀?”

    “他们回来住几天?什么时候离开?总不能老窝在家里,我要不要带她到处去玩玩?”

    ……

    一连串的问题把霍母急坏了,好歹是儿子头一次带对象回来,她怕自己哪里准备得不周到,惹张素不高兴。

    “够了。”霍父对她的瞎忙活很是不满意,“哪轮得到你操心,让霍烯操心去吧。”

    “再说了,她经不经得住我一顿拷问还是个问号呢,和霍烯还有没有以后也是个问号,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

    霍母默默给自家丈夫翻了个白眼,偷偷去问霍烯关于张素的口味问题。

    张素到来的那天是周末的下午,老两口都在家,霍母很是热情地上前迎接。

    出乎她的想象,张素比她预料中还要漂亮一些。

    她从余飞鹏那里打探过张素的信息,之前只看过张素照片,这孩子不上相,真人比照片更亮眼。

    “来啦,快进来快进来。”霍母热情地将人迎进来。

    张素礼貌地朝两人打过招呼,递过礼物后,被请到沙发上,坐在霍父对面。

    霍母凑着热闹简单问过几句之后,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霍父提出:“张素,你跟我去书房单独谈谈吧。”

    原本和谐的氛围突然一窒。

    这样的提议太突兀,霍烯和霍母都打算打圆场,张素先他们一步答应下来,“好。”

    站起身跟着霍父去了书房。

    书房门合上之后,两双耳朵立即贴上去。

    霍烯边留意边问旁边的霍母,“妈,你说爸不会给张素难堪吧?”

    霍母也没把握,凑在门边静心听了听,什么也没听到,不免有些焦躁,“应该不会吧,他没这么不懂事。”

    “我看他有。”霍烯没好气。

    哪有人刚进家门就被叫到书房单独谈话的,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这不是拿他当外人嘛!

    母子俩在外牵肠挂肚时,书房中的两人已然落座。

    霍父是个委婉性子,谈话向来不会开门见山,他先聊起对方的家庭,“听说你父母是生意人?”

    “嗯,我母亲做点小生意。”张素谦虚的回答。

    她母亲的生意可不小。

    霍父也知道这一点,继续问:“那你和你哥平时都是你爸在照顾?”

    “是。”从她记事起,一直是父亲带他们比较多,和别的大多数家庭不一样,她家是女主外,男主内。

    “那我懂了。”霍父猜测,“大概是你母亲的成功给了你勇气。”

    “家庭教育与氛围很重要,某种程度上,一个人的家庭决定着这个人的上限,你很幸运,有一位不肯向命运低头的母亲。能在那样的环境下将生意做大,给予子女良好的成长环境,这是一位值得敬佩的母亲。”

    一番追捧的话听得张素微微皱眉。

    面前这位长者和霍烯口中的父亲形象似乎不太一致。

    或许是她还不太了解吧。

    张素静静听着,应了一声,“在我心中,她的确伟大。”

    “我其实很佩服这样的女性。”霍父感叹道:“她们肯为自己的命运做斗争,即便收效甚微,即便只能改变一点点,即便可能没有任何改变,她们奋斗过,就是一种可嘉的勇气。”

    “所以我觉得你母亲是幸运的,她成功了。可能有无数像她那样的人,她们都做过斗争,但都失败了。”

    张素此时有点明白霍烯为什么抱怨和父亲交流很累,这么弯弯绕绕的聊天,是人都会累。

    她没有贸然发表意见,只附和道:“的确也有不少失败的人。”

    “你说那些失败的人,她们为什么会失败呢?”霍父问。

    张素微微垂下眸子,随口道:“原因有很多方面,不能一概而论。”

    “对,你说得对。”霍父赞同地点头,“但我觉得一定有个最主要的原因,就像你母亲对你潜移默化的影响一样,每个人多少都受家庭的影响,对一个人烙印最深的,一定是其原生家庭。”

    “是,我也赞同您的话。”张素点头附和,“所以当我看到诚信、正直、慷慨、有担当的霍烯,我料定他一定是出生于一个温馨有爱、父母和谐、其乐融融的家庭,他的父母必定开明通透、通情达理。”

    一番冠冕堂皇的戴高帽言语,听得霍父沉下脸来。

    这是头一次有人把他的话头堵死。

    他将接下来的话憋回肚子,慢慢运气。

    这一幕把门外的霍母乐坏了,“哟,张素居然能跟上你爸的节奏,难得啊。”

    偷听到隐约一些内容的霍烯很是脸黑,“爸是不是想提醒张素,咱们家庭差距太大?”

    “可不是么,”霍母添油加醋,“这老头,就该有人治治他。”

    “老头”霍父被截了话头,明白张素不是吃素的,不能采用这种迂回战术,干脆坦诚道:“我不吃这一套,夸奖的话背后都带着陷阱。”

    “哦?是吗?”张素挑眉,“那叔叔刚才夸奖我母亲那一番话,是不是也带着陷阱呢?”

    霍父一愣,顿时哑口。

    被自己的回旋镖打中,他沉默好一阵子。

    整理思绪后,他犀利表态:“我不妨把话直说了,有些人生来是树,有些人生来是草。树是树,草是草,出生不同,所受雨露不同,所见阳光不同,差距注定是巨大的。不要以为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便是有同一个起点,树永远比草要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张素点头,“但我不太赞同您最后一句话,树也不是永远都比草高。”

    “哦?”霍父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张素直言:“山顶的草比山底的树高。出生不会决定一根草的高低,懂得借势,小草也可以俯视大树。”

    霍父敏锐地抓住话中的破绽,“所以,霍烯是你要借的那个势吗?”

    “不是。”张素否认得很干脆,“这个势太小了。”

    嚯,好大的口气!

    霍父直直盯着她,“那什么势在你眼里是大势?”

    张素:“国家的势。”

    沉默,震耳欲聋的沉默。

    书房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霍父久久无言,再也没出口发难询问任何问题,只静静看着对面年纪轻轻便拥有一身沉稳气度的女孩。

    仔细想想,他儿子也算是幸运吧。

    不久后,霍父推门出来,将霍烯叫到一边,沉声问:“不在我生日时过来,决定现在就过来,是不是张素的主意?”

    霍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问,他以为父亲要为这事对张素起意见,连忙否认,“不是,我是我的主意。”

    看着自家儿子极力掩饰的模样,霍父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儿子被吃得死死的,人女孩的心思可比他缜密深沉多了。

    唉……

    霍父拍拍霍烯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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