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垂触感黏腻。
一阵恶寒席卷了她。
喻挽灵觉得又晕又反胃,偏偏又喘不过气,骂他的力气也没有。
在这时候,江斯澄在她耳边说:“其实关紫文一直想联系你。”
关老师想找自己?
她都不知道,怎么他会知道?
喻挽灵心感不妙,“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注销的手机号码,我买到了。”
……什么?
喻挽灵错愕不已,她没想到,他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那天晚上,她逃离江宅以后直奔关老师的住所,然后在关老师的协助下办了新的手机号。后来到了江城师大,她在报道的时候办了一张校园卡,所以就把那个临时号码注销了。
其实她有想过:要不要把自己的新号码告诉关老师呢?
思来想去,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给关老师带来麻烦了。
但是,她没想到自
己的行踪全被江斯澄掌握,连这个注销的手机号都被他买下了。
喻挽灵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好让自己流畅地说话:“关老师……她联系了那个号码?……那她说了什么?还有,你……”
说着说着,她激动起来,到最后已经揪紧了他的衣服。
“你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江斯澄这人报复心强,以前她就领略过。
关老师帮了自己这么多,他会不会对关老师也……
她越想越后怕。
看到她紧紧揪着自己,江斯澄只是静静地看着,视线缠绕在她的眉眼间。
喻挽灵不喜欢他现在的眼神。
明明自己在对他发火,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气恼,还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她。
两人的对视像一场无声但缠绵的接吻,让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沾上缱绻的温度。哪怕她别开脸回避,他的目光仍旧黏着她。
他把手覆上她的手背,感受她的用力。
“你很担心她?”
喻挽灵咬牙问:“被跟我废话!你有没有对她干什么?!”
看到她生气的样子,江斯澄又忍不住把脸压近她。
察觉到他想亲自己,喻挽灵瞪他,想偏头躲开。
无奈腮帮子被他掐住,他的吻还是落在了自己的眉宇之间。
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够,又在她脸颊蹭了一下,问:“牙齿咬得这么紧,你很紧张她?”
“别说废话!”
“没有。她打了电话来,也发了短信问你最近怎么样,我没回复过。”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喻挽灵松口气,同时也警告他:“你不许去打扰关老师!”
说到这里,她多嘴问了一下外婆的事,之前是喻香秀告诉了自己,她们发现外婆犯病不是意外,“还有,我外婆她犯病,是不是你……”
话都没有说完,江斯澄直接往下接:“是我。”
喻挽灵冷笑,说:“果然,要不然怎么那么巧呢?她刚好出事,你又找医院找得那么及时。”
江斯澄把她摁在自己胸膛,下颌抵在她发顶,认真地说:“我真希望你身边的人都出事。”
“你……!”
他把喻挽灵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让她抚摸自己的肌肤,“如果你在意的人都死掉,那你是不是不会再想离开我?”
这些刻薄的字句像针一样往她耳朵里钻,她的指尖瞬间没了温度。
刺骨的冷意从后脊向上攀。
恶心反胃的感觉也再次涌上来。
他怎么能这样诅咒自己?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江斯澄,你真是神经病。”
喻挽灵不算很会骂人,骂来骂去都是这么几句,根本没有杀伤力。
“还有吗?”
她是指还有没有瞒着她的事。
江斯澄说没有了。
还补了一句:“以后都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喻挽灵只觉得好笑,他精心编织的谎言已经织成绵密的网,于无形间将她牢牢网住。
她被压得喘不过气。
她感觉自己很难分清:究竟什么时候在陷阱里?什么时候在陷阱外?
“你让我怎么信你……我怎么信你……”
她越说越绝望。
每当她以为两人可以好好相处时,她又会发现自己在骗局里。
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点。
江斯澄把她抱到桌上,和她平视。
“那些都是之前的事情,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会告诉你。”
喻挽灵凄然一笑,“没有以后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江斯澄咬了咬嘴唇,“别想这些,我做点让你舒服的事。”
说完,他跪下去,想要解她的裤子。
喻挽灵明白他想干什么。
她为他动情过,两个人在身体交缠时能获得极致的欢愉。
他们没有那种直击灵魂深处的思想共鸣,每次都是靠身体的连接进行最原始的亲密交流。
就连现在,他都还想用这种方式来化解矛盾。
喻挽灵觉得这太荒唐了。
他的动作很快,一下就解了她的裤子,脸已经凑了过去。
喻挽灵后退,愤怒地甩了他一巴掌。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兴致做这种事?”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简直不可理喻!
她气得浑身发抖,窒息感再次袭来,几乎要把她吞噬。
她的呼吸愈发急促,几乎无法控制。
一阵天旋地转,她忽然觉得头重脚轻,同时,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黑色。
再醒来时,喻挽灵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她看了周围一圈,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医院。
她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鼻下有个细细的鼻导管。她知道这个东西,是吸氧的东西。
护士对着护理车在操作着什么,见她醒来,和她核对了姓名以后询问她:“会不会觉得哪里不舒服?”
喻挽灵有气无力地说:“感觉胸还很闷,头好像也有点晕……”
护士给喻挽灵做了些基础检查,检查时,她问:“护士,我是怎么了吗?我怎么在医院?”
对于自己是怎么来的医院,她没有一点记忆,只记得自己和江斯澄在吵架。
护士告诉她,她是突然晕倒了。不过没什么大问题,等医生再来评估一下情况,观察一天应该就能出院。
护士转身离开。
这时,喻挽灵终于看到江斯澄。
原来,他一直坐在旁边,只是没说话。刚刚被护士挡住了视线,所以她不知道他也在。
喻挽灵再次回想了一下失去意识前的场景,自己是和江待在一起的,好像争吵着就突然觉得呼吸不过来,然后就记不得了。
应该就是那时候晕倒的。
江斯澄坐到她床榻边,想用手触摸她的脸,喻挽灵歪头躲掉。
她望着窗外,内心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她意识到,自己和江斯澄,再次回到了原点。
她以为生活真的开始回到正轨,可是现实又给她重重一击。江斯澄还是江斯澄,他根本就没有真正放手过,她自始自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从没逃出他的监控范围。
自己在他面前毫无隐私可言,可是他的秘密却很多。她甚至没办法再去分辨他的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又会开始一场骗局。
想到这些,她再次提出:“江斯澄,我们好聚好散吧。”
江斯澄听了没什么反应,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说她睡了很久都没吃东西,如果现在还觉得不舒服可以先喝点水。
喻挽灵只是扫了一眼水杯,没有伸手接。
见她不肯接水杯,江斯澄把水杯放回桌上,又一次绕开了话题,“你的室友马上就会来。”
“她们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没办法联系她们,她们为什么会知道?
“你昨晚没回宿舍,她们在群里问你。我回复了,说你在医院。”
“她们说要过来看看你,我就把位置发在群里了。”
喻挽灵看着他,心里生疑。
这不像他的做事风格,他不喜欢有别人打扰他们俩,怎么会主动让别人过来呢?
“你只说了这个?”
江斯澄直接把聊天记录展示给她看。
喻挽灵想要在群里发消息,劝大家不要特意跑一趟,结果室友们刚好到了。
可能是没料到有别人在场,三个女生看到江斯澄的时候愣了一下。
但是她们也没有多说多问。几人见面,三个女生还出于礼貌冲他笑了一下算问好,但是江斯澄的反应很冷淡,眼神直接略过她们。
喻挽灵知道,江斯澄一直是这个脾气,面对不想搭理的人,他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可这些人是自己的室友,她不能让气氛再尴尬,赶紧招呼三个室友过来。
三个人凑上来,对着她上看下看,关心地问她怎么样了。
看到她们这样关心自己,喻挽灵有些局促,因为从没有人这样热切地关心过自己。
“你们……其实也没必要来的……”
“你都住院了哎!”一个室友惊呼,“刚刚我们问了护士,你是突然晕倒了啊?难道你会低血糖?”
喻挽灵连忙说不是,但是她又不想解释太多,“其实也没什么,明天就能回学校了。”
她想坐起来,自己撑了一下,有点头晕,在一边一直沉默的江斯澄起身去托她,喻挽灵的半个身体几乎靠在了他身上,手也被他紧紧攥在手心。
“还会晕?”他压低声音问。
想到室友们还在这里,喻挽灵只觉得尴尬。她推开江斯澄,于仓皇间和
室友的目光对上。
这一瞬间,喻挽灵恍然大悟。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主动把自己住院的事告诉室友们。当她们提出想来探望时,他也没拒绝。
因为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在别人面前宣誓主权,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室友在这里,她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和她们继续聊着,直到她们离开。
目送她们离开,喻挽灵转向江斯澄:“你可以走了吗?”
江斯澄把脸贴上她的掌心,说我有时间就会过来找你。
喻挽灵说不用了。
江斯澄只当没听见,继续说:“现在是冬天,可以去滑雪了,我知道哪里的滑雪场好玩,但是一直没时间,寒假带你去。”
他还问她:“寒假你想去哪里度假?如果你想不到去哪里,我可以安排地方。”
他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他们的未来。
“江斯澄,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的听不懂?”
“……”
“我希望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
“这样对我们都好。”
“不好。”江斯澄否认。
在这之前,江斯澄一直半垂着眼,直到现在才和她真正对视。
“别冲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只要我有空就会来找你。”
“不会再见你。”喻挽灵语气坚决,还嘲讽他:“你不会又想耍什么手段吧?你还会有什么手段?是,以前我是会怕你。以前我想离开你家,你用我妈我外婆威胁我,我怕她们受到伤害;后来我要改志愿,又很怕你会发现;再后来我想去上大学,怕惹到你连大学都上不成……”
“现在我已经不怕这些了。”
面对她毅然决绝的目光,江斯澄抿着嘴唇不说话。
喻挽灵不想再多废话,冷冷地说:“你滚,行吗?”
江斯澄深深地注视着她,眼神不肯从她脸上离开。
“你能不能主动亲我一次?”
喻挽灵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
江斯澄的脸近在咫尺,他正在用渴求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着他的脸,喻挽灵的心里有片刻动摇,她不由自主地把脸凑了过去。
当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时,她马上又恢复了理智。
她不能一次次心软,不能一次次地答应他。
就在嘴唇快要触碰到时,她别开脸,语气冷淡,“没这个必要,你直接走。”
可是,她没想到,面对任何事都处变不惊的江斯澄,情绪突然有了起伏。
他的眼神变得阴沉,“你和关紫文分开的时候,会主动抱她。”
喻挽灵心惊,他连这事都知道?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墨色的眼眸里暗含怒火。
“每次我离开江城,你都不会主动抱我,一次都没有。”
“……”
“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
第92章 第三年立春(二)我们不会真正分开……
“真好笑啊,江斯澄……”喻挽灵哑然失笑,“你跟关老师比?这能一样吗?”
江斯澄抿着唇不说话,脖颈绷得僵直,眼底有几分固执的锋芒。
他生着闷气不吭声,喻挽灵也不想和他多说,两个人忽然僵持起来。
恰逢这时,沉重的敲门声从门外传进来,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张助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提醒江斯澄,说要出发回去了。
喻挽灵这才知道:这次来江城,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我要走了。”江斯澄抬起眼看她,眼神复杂,似乎在期待她能说些什么。
“好,再见。”喻挽灵语气寡淡,毫无感情地说道:“再也别见。”
江斯澄垂着眼,默不作声。
他拿起喻挽灵的手,脸上去。
“可能又要断联一段时间。”
他抓着喻挽灵的手,用她的手指描摹着他的眼、鼻、唇。
“但是,我们不会真正分开的。”
江斯澄离开了,但是她的手掌还留有余温。
喻挽灵努力想要把江斯澄的一切剥离。
她迫不及待地又换了新的手机号,还重新申请了社交账号,并且开始拒接一切陌生号码。
她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但还是想图个心安。
不过也如她所愿,连续一个月都没有收到任何骚扰,一切都很平静。
平静到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江斯澄好像真的退出了她的生活。
但是只有喻挽灵自己清楚,这只是表面的平静。
江斯澄确实走了,人是离开了她的生活,可是又没有真正“离开”。
他并没有带走喻挽灵心中的恐惧。
每天,喻挽灵走在路上的时候都会会忍不住东张西望,看看四周有没有可疑的人,她总是觉得会有人偷拍她。
就连坐在教室也会坐立难安。
因为江斯澄给自己展示的一些视频文件中,有自己在教室的。
有时候,她经过一些转角、或者没人的角落,会格外提心吊胆,总要留意江斯澄会不会在这些地方突然出现。
是啊,他是离开了,可他带来的阴影却如附骨之疽,让她余悸犹存。不论身处哪个场景,她都容易联想到他。
这种如影随形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喻挽灵,像挥之不去的心魔,无论她走到哪里,他的阴影都在缠绕着她。
他已经完全渗透进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绝望地发现:原来自己无法真正摆脱他。
也许身体可以离开他,但是精神上不能。
她始终活在他的阴影里。
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喻挽灵也没有因为这些而东躲西藏不敢出门,她仍然决定迈开脚,尝试新的生活。
她开始参加社团活动,也加入了学生会。
但是出于警惕,她不与任何人深交。偶尔会有男生和她搭讪、同行,她没有拒绝,因为她想要尝试和江斯澄以外的异性来往,只是那种普通朋友的交往。
在认识江斯澄之前,她也很少和男生来往,江斯澄是唯一一个和她深交的异性。
她想:是不是自己和男生基本不相处,所以难以忘记他呢?
但是接触下来,她发现自己其实很抵触和异性接触,男生和她走得近些,她会本能地拉开距离。
跟她单独说话时,她也会有点不耐烦。
她找不出原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以接受。她讨厌和男生单独面对面,也讨
厌对视,那种故作低沉的男性嗓音都连带着讨厌。
她很容易把任何男性跟江斯澄进行对比。
江斯澄长得好看,跟他对视、交流时,他的脸是赏心悦目的。
他不抽烟、爱干净,身上从来没有异味,甚至还有好闻的味道。
越对比,越觉得别的男生哪哪都糟糕,所以她很快就放弃了,不再想要和异性/交朋友。
2月。
结束了公共课的考试,喻挽灵和室友在外面聚餐,大家聊着下周的专业课考试以及暑假安排,聊完这些,又开始聊起私人问题。因为有一个室友脱单了,大家忍不住八卦起来。
喻挽灵向来不爱参与这种话题,所以这次依然在旁边做一个隐形人,自己默默地看手机。
但是大家也不想冷落她,聊完以后主动问她:“你们文学社的那个姓吴的男的,还找你没?”
喻挽灵解释:“他只是送我回了一次宿舍而已。”
就一次,刚好被室友看到。
“不过你们看起来确实没啥,他比你上次那个差远了,要谈也要挑个好的嘛。”
室友的话让喻挽灵一头雾水,“上次那个?哪个?”
她接触的男生不多,而且都会保持距离,能有哪个?她实在想不出来。
“就上次在医院那个啊,之前他不是会跟你去食堂吃饭吗?”
喻挽灵马上明白,她们说的是江斯澄。
她不想多提他,简单地答了一句:“我们不是,而且没有来往了。”
室友看出了她不想多说,也识趣地不聊这个,开始聊别的。
聊着聊着,坐喻挽灵对面的两个忽然噤声,还对视了一眼。
她们迟疑地叫了喻挽灵一声。
喻挽灵应了一声,但是感到气氛有点不对。
室友指了一个方向,欲言又止:“你看,那不是……”
喻挽灵心里疑惑,顺着室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不经意一瞥,喻挽灵的呼吸陡然凝滞,身体也瞬间僵住。
是江斯澄,他在她们身后这桌静静地坐着,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一双黑眸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两个人无声对视。
没有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沉默,却带着某种意味深长。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的目光似探究,又似在思索。
这一对视,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毫无波澜却又极具压迫感的注视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喻挽灵收回目光,对室友们说:“我们走。”
几个人一起站起来,喻挽灵急匆匆地走最前面。
“喻挽灵。”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富有力量,直直穿透周围的一切杂音,清晰地传进喻挽灵的耳膜。
她假装听不到,继续向前。
“给我几分钟。”
她不理。
“……就几分钟,说完我就会走。”
这句保证清晰有力,终于打断了喻挽灵前行的节奏。
喻挽灵叫室友们先回去,然后坐到了江斯澄对面。
“我们可以签个协议。”
江斯澄把一份协议推至她面前。
喻挽灵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翻页。
“你不喜欢我来找你,那就这样,我们可以做个约定,我找你之前和你提前联系。”
“当然,你也有报酬,每个月我都会给你打款。”
“如果你不愿意发生关系,可以不做。”
“只要你能同意我们的见面。”
喻挽灵一边看一边听。
江斯澄说的这些都在协议里用文字详细说明,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条款,大致浏览下来,就是个“不平等条约”。
只利她的不平等条约。
喻挽灵一直没说话,等到江斯澄说完了才开口:“说完了?”
“说完了。”
喻挽灵把协议盖上,问:“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死心?”
江斯澄看着她,眼眸深邃而专注:“死心?不会有这一天。”
喻挽灵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协议书上,在白纸和黑字间缓缓游移。
看到这份协议书,她只觉得荒唐可笑。
看到他和自己协商的样子,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以前的自己很天真,总爱讲道理,总希望靠协商解决问题。
可是“道理”只能说服得了君子,却说服不了没有道德的人。
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拿捏。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脾性,所以这次又想故技重施是吗?
喻挽灵拿起协议书,开始慢慢地撕。
她撕得慢条斯理,撕得很有耐心,脸上也没有喜怒。
撕完,她把碎纸全部甩他脸上。
撕碎的纸片从手中飞散出去,直直砸他脸上,然后轻飘飘地落下,安静地归于一处。
“这就是我的回答。”
“……”
“所以,你能死心了吗?”
江斯澄不回答,只是低垂着眼,神色依然淡定。
周围的人都开始感到好奇,攀谈声渐渐弱下去,大家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她和江斯澄的身上。
喻挽灵看着江斯澄,期待着他的反应。
她想:只要他还有哪怕一丝自尊心,都会当场甩脸走人。
但是江斯澄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难堪,他只是淡定地掸落肩头和衣领处的纸屑,然后冲她无所谓地笑笑:“不同意就不同意吧。”
有时候,喻挽灵真的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面对江斯澄,她好像总是有劲没处使,不论她怎么做,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她觉得把情绪宣泄出来应该会是件畅快的事,但是每次对江斯澄发火,她都体会不到这种畅快感。
冲他吼完之后,连个回响都没有,只剩一身散不掉的窝囊,以及没处使的无力。
“你自己说的,说给你几分钟,说完你就会走。”
喻挽灵看了眼时间,提醒他:“现在已经过了九分钟了,你走吧。”
江斯澄抿紧嘴唇,不吭声。
行,他不走,她走。
喻挽灵起身离开,头也不回。
这次见面不欢而散,虽然他暂时没有再出现,似乎也没有通过其它方式骚扰自己,但是喻挽灵还是发现有的地方不太对劲。
那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些男生会开始回避自己。
虽然她和异性都没有深交,甚至只是社团里的点头之交,但是至少能正常来往,比如说见面会打个招呼。
现在再也不会了,认识她的男生和她一见面都避如蛇蝎,纷纷远离。
她大概能猜到原因,但是懒得去细想。
反正她也不是很介意。
不过,发现这个事情以后,她也不敢和同性朋友太亲密,怕给关系好的同性朋友带来麻烦。
因为她知道,江斯澄这个疯子连女生都会报复。
第93章 第三年雨水(一)小鱼试一下你可以……
寒假,喻挽灵和喻香一起回了晋川。
她们没有回乡下的老家住,而是选择住在县城。
喻香秀以前在晋川县城买过小居室,但是考虑要供喻挽灵去南槐实验中学上学,又想到之后很少待在晋川,干脆在房价高点时期卖了。所以回到晋川县城时,她们都是借住在喻香秀的大哥家,
喻香秀的大哥对妹妹丧女的经历一直都很同情,喻香秀有困难时,他都会主动帮衬一下,刚好他在晋川有空置的旧屋,便以“房子空着没人气,有人去住一住、收拾一下也好”为理由,让她们去住着。
话是这么说,但是喻香秀也不会住很久,哪怕是放寒假,也就短住一个星期。
她们是在除夕之前回的晋川,并且在大年三十回了老家,去喻灵墓前打扫祭奠了两天又回了县城。
大年初四这天,喻香秀下午从
超市回来,忽然神色凝重地把喻挽灵拉到房间里。
“挽灵,我问你,你是不是还和江斯澄有来往?”
这个问题很突然,把喻挽灵问得措手不及。
对于这个问题,喻挽灵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和喻香秀解释。
在之前,她和喻香秀说自己和江斯澄已经不再来往。那时候她也真的以为他们之间到此为止了,后来的来往也出乎她自己的意料,但是她一直都对喻香秀隐瞒着这件事。
而喻香秀也真的相信,便没再跟她提起过江斯澄。
准确来说……是不想提起江家的任何事,因为一但提及,就容易想起种种痛苦的回忆。
她们去了江城以后,喻香秀没有在出租屋里摆喻灵的照片。
这个举动还是挺不可思议的,因为喻香秀心里最挂念的还是喻灵,去哪里安家都要摆很多喻灵的照片,还会在照片前摆放喻灵生前喜欢的食物、鲜花、化妆品等等,不仅如此,还不厌其烦地每天更换祭奠物品。
不过,喻挽灵也没有过问。
她猜,或许母亲也想直面未来,真正开始新生活了吧。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喻香秀怎么会在今天问起她和江斯澄的事。
她的第一反应是怀疑。
怀疑他又在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顿时怒火滔天,情绪激动地问:“是不是江斯澄又干了什么?他是又想威胁我们什么吗?!”
喻香秀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也愣了一下,然后说不是。
“就是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了。”
看见他?
喻挽灵急忙追问:“他在哪里?你看见他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的三连问让喻香秀的神色复杂起来,“我们没说话,他就是一个人坐在楼下。”
喻挽灵松口气,说别理他。
空气沉寂片刻。
喻香秀再次问起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是不是还和江斯澄有来往?”
喻挽灵心情复杂,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她想如实说,可是又不知道该从哪件事开始说起。
越理越乱,最后只剩沉默。
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喻香秀打破了寂静。
“他肯定是来找你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喻挽灵不情愿。
看到她这样排斥见面,喻香秀也不多劝,沉默地进了厨房。
现在是二月中旬,气温开始回升,但是雨水也渐增。傍晚时分,晋川下起了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喻挽灵觉得心情烦躁,坐着站着躺着都不舒爽,干脆往厨房走。
她走到厨房,看见水池里有一捆没洗的菠菜。
喻挽灵撸起袖子开始择叶、冲洗。
她洗得心不在焉,直到过第二遍水时才终于有了勇气开口:“我和他的来往没断过,从去年9月到现在,我去南槐找过他,他也经常来江城找我。”
可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喻香秀什么也没说,继续闷头切菜。
见喻香秀神色如常,脸上没有愠色,喻挽灵的心也安定了许多,整个人放松下来,从暑假的事开始说,一直说到自己和江斯澄的上一次见面。
喻香秀默默地听完,没有表态,只是看了眼窗外。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楼下,也没带伞。”
“妈,你……?”
“他这次来肯定不见你不罢休。”
“我不想见他。”喻挽灵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现在也大了,我也不好帮你做什么决定,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考虑好吧。”
喻挽灵沉默了。
“这个雨会下一晚上,如果你要出门,记得带伞。”
吃完晚饭,喻挽灵撑着伞出门,在楼下看见了孤身一人的江斯澄。
他没有在淋雨,而是坐在一家小店门前避雨。
细密的雨丝在屋顶聚集,然后沿着屋檐的坡度急速滑落,一滴接着一滴,连绵不绝,形成了一道水帘。
两人隔着水帘遥遥相望。
喻挽灵什么也没说,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出租车。
“给你叫车是怕你冻晕在我家门口,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可能是在这里待了很久,再加上衣服穿得单薄,他整个人有点显得无精打采,眼神有些游离,仿佛找不到焦点。
直到她出现在面前,涣散的目光才有了落点。
他站起来,想牵她的手,喻挽灵直接把手背身后,不让他牵,语气也不耐烦:“你为什么又要来打扰我?还跑到晋川来?!”
“我没有打扰你,我就一直坐在这里。”
喻挽灵无语凝噎。
恰好出租车也到了,两人一起上了车。
喻挽灵把他送到酒店,问他有没有吃晚饭,他回答说吃了。
开房的时候,登记了两个人的身份信息。
喻挽灵陪他走进房间,跟他说:“县城就这条件,没有高大上的五星酒店,你要嫌弃就立马走人。”
江斯澄把门关上,从背后搂住她。
“我不走,这次来……我会待到初六再走。”
他的脸贴过来,手覆在她手背上不停磨蹭。
他的脸和手都很冰。
喻挽灵嘲讽他:“你怎么穿得这么薄?晋川白天是挺热的,但是早晚温差很大,我不信你没有看天气预报。”
江斯澄没说话。
“晋川前几天都没下雨,就今天开始下。你就今天跑过来……这又是哪一计?”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把脸深埋进她的肩窝,贪婪地呼吸着她的味道。
喻挽灵又问:“你来找我,是不是就是想做那事?”
她问得直白,江斯澄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下。
“不是。”他先是否认,然后诚实地说:“想,但不是只为了这个。”
可能是因为脸埋在她的肩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以至于……声音落在她耳里隐约带着那么几分委屈的语调,“我来是……”
话没说完,喻挽灵不耐烦地打断他,“做了那么多次,不差这一次,直接开始吧。”
然后,就像赶鸭子上架一样,喻挽灵催着他快点开始。
江斯澄像以前一样亲她,喻挽灵没有回应,呼吸也没什么起伏。
他又往下跪,脸埋进去。
折腾良久,一直沉默的喻挽灵幽幽地说:“江斯澄,别白费力气了,你应该也感觉得到吧,我一点兴致都没有。”
江斯澄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还在细细地亲吻着。
喻挽灵又强调:“准确来说,是对你没有一点兴致。”
江斯澄终于有了反应。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她感觉得到,他的呼吸停了一下。
紧接着,她被他咬了一下。
喻挽灵踹他一脚,“你别乱咬……啊!”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被翻过来,上半身被他摁到枕头里。
他覆上来,嘴唇贴着她的肌肤,“那就试到你有兴致为止。”
接下来的纠缠像一场自尊心的对决,喻挽灵总在游神,分心想着其他事情,反应依旧冷淡,还总是很扫兴地催促他好了没有。
以前每次做,江斯澄都能让她先到,或者一起。但这次不仅没弄起她的兴致,他自己还没控制好。
江斯澄把她弄得更动情一点,结果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本来是面对面的姿势,在最后关头赶紧把她转过来过来,从后面紧紧地抱紧她。
他把她抱得很紧,脸深埋进她的颈窝,深喘着颤抖。
这时,喻挽灵还不忘嘲讽他:“你今天这么快?”
其实也不快,她就是故意这么说。
“等一下……继续……”江斯澄喘个不停,可能是因为刚获得了一场极致的快乐,他的说话腔调和平常完全不同。
平时,他说话语气要么冰冷要么平淡,这时候完全不是,而是柔软低沉的少年音,尾音还有点打颤。
喻挽灵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
他这样贴在耳边,用这种声音说话……
讲实话,确实撩得人心窝痒。
结束这次,他让她坐自己身上。
这是第一次尝试。
喻挽灵整个人的重心往下压,完全压下去以后发现自己根本吃不消,一直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波澜。
她吃疼地皱眉,想站起来,“不行不行……这样不行……”
江斯澄把她压回去,直到贴得严丝合缝。
“可以的。”
他甚至去亲她额角的冷汗,亲昵地安抚说:“小鱼……试一下……你可以。”
他扶着她动。
虽然是她在上面,但是主动权还是在他手里,他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随时调整力道,在看到喻挽灵有点想哭的样子时,忽然半提着她直击弱点。
喻挽灵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的失态,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啜泣。
“混蛋
啊你……”
她狼狈地颤抖,氵林在他腿上。
但是江斯澄仍然不肯放过她,扶起她的脸轻轻吻她,dong作仍然没停。
甚至,一下比一下重。
她都已经到了,他怎么还动啊……
这样……真的是……
受不了。
喻挽灵的泪水一直掉,泣不成声。
喻挽灵瘫在他身上发抖,可是她感觉更受不了的那个人似乎是他。
他微仰着脸深喘,睫毛轻轻颤抖着,脸也在发烫。
江斯澄一边喘,一边亲吻她的湿发,感受着她的颤抖和哭泣……以及……依赖。
他很享受这种时候。
在纠缠之前,不论他们是有怎样的情绪、有怎样的争吵、互相是怎样的情感……只要结束,她都会整个人依偎着他。
像现在这样。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他能听清楚她的每一次呼吸、看清楚她的表情、感受她的体温。
这时候,她会任由他探索每一处。
偶尔还会叫他的名字,说“江斯澄,我好累了,不想动”……
光是想到这些,他又……
江斯澄难/耐地咬嘴唇,轻身哄她起身。
喻挽灵以为是结束了要收拾脏污,便乖乖地配合,没想到他只是趁机换了一个安全用品,换完又把她摁了下去。
喻挽灵失声惊叫。
“再来一次,就一次。”
他向她保证。
第94章 第三年雨水(二)不要给我制造麻烦……
和他保证的一样,之后确实只做了一次。
但是对喻挽灵来说,这一次并不好受。
因为他看见自己终于被撩起兴致,所以也有点被刺激到,不讲道理地摁着她,基本是怎么刺激怎么来。
这样的方式让她无路可逃,只能依偎在他肩头、耷着脑袋发出破碎的呜咽。
结束以后,江斯澄依旧不退出,气喘吁吁地和她交颈相偎。
喻挽灵感觉他也已经到极限,因为他好像丧失了继续折腾她的力气,双手也没有搂她,只是搭在她的大腿上。
他的体温很高,好像有团火在烧,呼吸拂过的空气都裹挟着灼热人的热气。
烫得能把她点燃。
两人的身体还没分开,喻挽灵几乎是半瘫倒地坐在他身上。
她不想动,江斯澄也不想动。
两人依偎了很久,江斯澄把她抱上床。
他又钻下去,开始细致地吻,不带任何情/欲的舔/吻。
喻挽灵已经双腿发软,没有阻止的力气,她只能随意看向房间的角落发呆。
她不认为江斯澄是个多有服务精神的男生,他会这么不厌其烦地“事后清洁”只是为了满足他的自己的私欲。
反正她是这么认为。
刚开始她没有细想过,觉得很难为情的同时也想劝他不要再这样,可是在一次结束后,他从自己腿间离开,她无意瞥见他一脸餍足,当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直到后来,她失jin,他还用嘴贴着……这让她难堪得想哭,同时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嫌脏吗?为什么他能忍受这个?
然后,她看见了他的眼神:略带满足、暗含兴奋。
更让她后脊发凉的是,他会全程欣赏她的表情,把她的难堪、委屈、崩溃尽收眼底。
就是在这时候,喻挽灵终于领会到——原来他不是在“忍受”,他是在享受。
他很享受这种别样欲望被满足的感觉。
江斯澄躺到她身边,两个人的肌肤相互触碰时,喻挽灵发现他的身体还是滚烫的。
不是那种因为情/欲而起的热。
喻挽灵觉得有点不对劲,再仔细复盘一下他今天的表现,好像是有点不同寻常。 之前都会把自己抱在身上,今天没有这样做,而且整个人像失去了全部力气,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他紧挨着她躺,有气无力地依偎着她。
搂她的同时,还把被子裹得很紧。
他会冷吗?
但是喻挽灵很肯定,室内是不会冷的,甚至有点热。两人虽然没穿衣服,但是房间里开了暖气,依偎在一起特别暖和。
而且他的脸也还是热,甚至泛着潮红。
喻挽灵忽然想到——他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她用手摸他的额头,很烫。
再把手探向他的颈窝,烫得灼手。
“你发烧了?”
江斯澄不吭声。
喻挽灵对他还算了解,知道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同时也说明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
“你身体不舒服还做?”
其实他今天没有主动表现出想做的意思,进房间以后只是抱着她,连亲都没有。要是在以前,两人一进酒店他就会抱着自己亲,两人的纠缠几乎是从进门就开始。
今晚的激情是由她主动提出,但是……提出了就一定要做吗?
何必呢?身体不舒服还非要强撑。
喻挽灵无奈,很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我没这么多时间在这里陪你。”
他们早该一刀两断,是他自己非要找过来的,那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扯开搂着自己的双臂,喻挽灵起身穿衣服。
临走前,她把他的手机放在手边,交代:“手机就在这里,如果需要找人帮忙,随时可以打电话。”
她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因为他这种人精,是决不可能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只要他想,就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离开的时候,喻挽灵轻轻掩上房门。
她想,能让他吃点苦头最好,省得总是跑来找她。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喻挽灵拧开房门,刚好和客厅的喻香秀四目相对。
喻香秀什么也没说,眼睛又看向电视。
同样,喻挽灵也沉默。
她轻手轻脚地放钥匙、换鞋,然后去房间拿睡衣。
洗头洗澡加吹头发,耗时四十分钟,等她结束这一切,喻香秀才关了电视进房间。
喻香秀平时睡得早,没什么事的话都是在九点半上床睡觉。
今天不仅看电视看到晚上十一点多,还格外地沉默。
喻挽灵知道,她的反常是因为江斯澄的出现。知道他们一直在来往以后,她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但是她心里肯定不太舒服。
她不多干涉的目的也不复杂,是因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出于对她的尊重,喻香秀选择了沉默。
想到这些,喻挽灵的心情也沉重起来,她摘掉眼镜,疲惫地躺在床上。
第二天中午,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
为了躲江斯澄,喻挽灵从不接陌生来电,所以刚开始还没理会,可是这个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过来,喻挽灵仔细看了一下,是本地号码。
她依然没接。
连续打了五个电话,对方发了一个短信过来。
她点开查看,原来是酒店的号码,在询问她要不要续房。
问她要不要续房?
喻挽灵突然僵住。
她马上回拨电话,一接通就急忙问:“跟我一起登记的那个男生,他还没退房吗?”
“没有,打电话也联系不上。”
“那他有没有离开酒店?”
这个酒店规模很小,客流量也不大,前台在短时间内是可以记住他们的动态的。
“没有。”
“那有没有其他人去找他?”
前台用肯定的语气回答她:“也没有。”
“他就一直在房间里?没吃饭吗?”
“应该是没有的,昨天晚上没人点外卖。”
这一瞬间,喻挽灵觉得烦躁。
但她还是说:“不续房,等下我会过来。”
她立马赶到酒店,前台帮她刷开房门,喻挽灵小声道了声谢。
房间里窗帘紧闭,一片漆黑。
喻挽灵立刻开灯。
室内顿时变得亮堂。
喻挽灵走到床边,轻轻推搡他:“你起来!”
江斯澄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但是没有立马起来。
喻挽灵本来就烦,看到他副德行,心里更是冒起一股无名火,但还是压抑着不说气话,毕竟他现在是个病人。
“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没力气,不想动……”
不想动?
她觉得自己这样也不算强人所难吧,她可是见过秋岚怎样过分地对他,他被折磨得犯胃病、疼到发抖也能坚强起来自己吃药。
以他的毅力,这根本不算什么,区别只在于他想不想。
面对他的不配合,喻挽灵反而不气了,语气平静得近乎麻木:“你能不能不要总给我制造麻烦?如果你想折腾自己,麻烦离开晋川,去
一个我看不见得地方折腾行吗?不要跑到我面前让我来收拾烂摊子。”
“你要是因为找我而出了什么事,我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嘴上说着薄情的话,手一边探进去摸他的脸和颈窝。
他的头发都湿了,后背也潮潮的,看来他昨晚出了很多汗。
体温没有昨晚那么烫手,但是还在低烧,
她扯开被子,把他的脸完全露出来。
他的脸颊还在泛红,眼睛闭着,潮湿的睫毛轻轻打颤,整个人看起来意识不太清醒。
看来是烧迷糊了。
这一瞬间,指责的话语都被她咽回喉咙。
难怪他没什么反应,因为他看起来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喻挽灵自认为见过很多次他脆弱的样子。
她见过他被秋岚逼着吃他自己的呕吐物;见过他被罚跪;见过他犯胃病疼得脸色发白浑身打抖;见过他因为自杀未遂住院,被强行按着处理伤口的样子……
在之前,不论是别人伤害他、还是自己伤害自己,他都保留着几分倔强。
他总是表现得比同龄人更自律、顽强。
以至于她总是忘记:他的年龄其实比自己还小两岁。
今天的江斯澄就像个孩子一样,乖顺地蜷缩在被窝里,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虽然动了恻隐之心,但是还是理智占上风,她问:“江斯澄,我想知道,你这又是哪一招?”
她不想再被表象欺诈,总觉得他不可能真正暴露出自己脆弱的样子。
他无意识地向被子里缩了缩,他呢喃了些什么。
他发出的声音细若蚊鸣,喻挽灵没听清,便倾下身去听。
只听他有气无力地说:“发烧……不是……故意的……”
这一瞬间,喻挽灵的呼吸滞在胸腔里。
是啊,生病、发烧哪里能控制得了呢。
明明理智告诉她不能再上他的套,可是这份毫无防备的狼狈还是轻易攥住了她的心。
看到他这样可怜的样子,喻挽灵鼻尖泛酸,无可奈何地骂他是个混蛋。
她赶紧拿起手机拨打120。
她带了退烧药,但是不确定能不能在空腹时吃。想到他还有胃病,更不敢贸然让他用药了。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安全起见,还是尽快送去医院好。
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她坐到他身边。
他把脸贴在她手上,渐渐酣睡过去。
喻挽灵看着他,心里无奈。
为什么他自己不去医院?
为什么要在这里硬挨一晚上?
如果她不来,他还要在这里硬撑吗?
他是不是吃准了自己会再次心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