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万别害她啊!◎
“给你的冰箱贴。”李玉珀把纸袋递给裴爱善,“还有这些当地产的云雾茶,一会儿你分给大家。”
李玉珀坐到椅子上,办公桌上的布偶塔可姿态各异,但都毛茸茸的,很可爱地面朝她的方向。方才有些略微加速搏动的心脏静静地落回了原位,她不紧不慢地说:“那篇准备好的关于广灿版权售卖的稿子,可以联系真光发出去了。”
事实上,对于广灿的版权,她们并没有不卖,每场电影节,敛锋的工作人员都会尽职尽责地沟通,稿子中的内容完全真实,就是卖不上价,卖不出去,这是广灿的无能,我们敛锋的诚心有几分,你挑得出错来吗?
本来华语电影就不好卖了呀!
“还有,帮我联系真光的叶崇静,熹宁的万凌燕,昂山的华彩,今天晚上可能仓促了一点,尽量订在明后天,我要和她们见一面,吃顿饭。如果有程声通的电话,优先帮我接进来。”
裴爱善点点头,她出去不到二十分钟,就敲门进来汇报:“万总说现在时间就不早了,马上订餐厅,她现在就想见你。叶总定在明天晚上,至于华总……”
李玉珀神色不动:“她没时间,不想见我,是吗?”
“那边说华总出差了,去英国,不确定回来的时间。”裴爱善道,“小华总倒是在。”
李玉珀淡淡地一笑:“那我也不必要见华杉,华彩不着急,那就先等着吧。”
餐厅订在还有空位的珍舫,万凌燕早在接李玉珀这个电话之前就已经是火急火燎,助理把位置信息发过来,她恨不能不看时间,直接让司机开车过去。
她提前二十分钟进包厢,李玉珀十分钟之后到了,见到她很礼貌地一点头:“来得这么早。”
“行了李总,咱们不说那有的没的了。”万凌燕开门见山,“宝宝和我打过电话了,我心里着急!你这十几年在美国不清楚,国内也不是好混的,现在风风雨雨过来了,又出这档子事,我真的是水都喝不进去!”
她顾不得这话算不算失言,会不会冒犯李玉珀了,李玉珀是她的老东家不假,可她和秦宝灵是那么多年的朋友,熹宁更是她们两个最大的心血结晶,她接到秦宝灵电话的时候,真想把这祖宗从大荣府扔下去!
“我知道的。”李玉珀刚说完这一句话,就被万凌燕给急促地打断了。
“李总,你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你觉得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也罢,觉得我见识短浅没有眼界也好,我就希望你千万能劝住秦宝灵,别让她那么做。当年的事情硬要算起来我也有份,李玉璋把她关在办公室里,我给她打电话,劝她把你的公章拿出来……”
李玉珀蹙了蹙眉:“李玉璋把她关在办公室里?”
“关在办公室里一天一夜!”万凌燕道,“他说了,公章不是玉玺,他大可以自己再弄一个,但他肯定还是想要原来那个,名正言顺的,公章到他手里,所有人都知道是你认输了!”
一天一夜?她的办公室有独立的洗手间和卧室,即使是这样,关上一天一夜也和刑罚没有区别了!
“李总,我知道你们两个和好了,可如果你心里还有疙瘩,我非得今天给你解开。哪怕是李玉璋想要那个公章,不给也无所谓,但是给了,就是给宝宝一个机会啊。你走了,宝宝在圈子里怎么办?广灿那时候还是一手遮天,她又有你这桩事,你让她在圈子里怎么混?”
“她不是说第一时间就要给的,我劝了,她也犹豫了很久,她心里对你有情,不愿意害你,走到那一步,实非得已,李总,她对你是真的有感情,不管怎么样,我知道哪怕是你们和好了我也没资格说这话,我也不知道看在什么份上,李总,你千万别害她啊!”
“我们之间的事情很复杂。”李玉珀说,“我们已经和好了,当年的事情,我不怨她,她也不怨我做的那许多事情了,我们什么都一笔勾销。”
她郑重地说:“我害谁也不会害她,凌燕,如果她还钻牛角尖,这次希望你还像当年一样劝她。”
事情解决得太轻易,万凌燕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最担心,最心急如焚的并不是李玉璋所谓的威胁,熹宁现在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他要发新闻,不也得掂量掂量广灿现在几斤几两?
她最担心的是,秦宝灵为了李玉珀要收购广灿,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上去!
“李总,那所谓丑闻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这边已经做好准备了,实在不行,就还是打舆论战呗,李玉璋的丑闻也多得是,算是帮你添上一把火。”
万凌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能把熹宁做到现在不容易,我知道她一定和你说,影响不到熹宁,可是影响不影响得到她呢?我们熹宁不做明星经纪,她也不是什么熹宁的一姐,但她和熹宁息息相关,她就是熹宁的金字招牌,影响到她,就是影响到熹宁。”
这话不算点到为止,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如果秦宝灵要帮她完成对广灿的收购,又不影响熹宁,势必要放弃珍惜羽毛,来赚一些快钱,那和影响熹宁,又有什么分别?
“我已经联系了真光的叶总。”李玉珀说,她明白万凌燕话中的含义,不必再多说什么了。“这些年我不在国内,对媒体没有当年那么熟悉了,肯定主要是你们出力,我尽我所能,起码真光系统不会接那些报道。”
“好。”万凌燕道,“李总,等到有什么新情况我们随时联系。”
李玉珀看得出她心不在焉,主动说:“有事的话我就不留你了。”
“行,那我就先走了。”万凌燕说,李玉珀抿唇一笑:“出去别结账,账单已经直接发给我秘书了。”
等万凌燕走后,这桌菜才算是终于上齐了,青橄榄炖角螺汤十分鲜美,李玉珀慢慢地喝了一勺,她什么都没想,认真地夹了一只餐厅新品星斑饺,看着像饺子,实际上是东星斑和虾仁制成的,配上陈皮梅子和香茅柠檬熬的汤,相当开胃。
她刚吃到第三只,手机在包里振动,刚一接通,秦宝灵劈头盖脸地说:“你没害我!”
李玉珀就笑了:“嗯,我没害你呢。之前说是要报复你,结果张赞的主角你拿到了,影展主席也拿到了,我往哪害你去呀?”
“燕子和你扯那么多没用的干嘛。”秦宝灵很不满,“我是让你和她商量一下李玉璋的事情的,东拉西扯,说的净没用的。”
“没有没用。”李玉珀停了停,问道,“当初,李玉璋关了你一天一夜?”
“这还不叫没用的?”秦宝灵说,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得那么严重,有什么的,别心疼我,也别放在心上,不是让我不吃不喝的在里头受刑呢!往后别提这些事儿,没什么好讲的。”
“你干嘛呢?”秦宝灵话锋一转,“吃晚饭了没有?”
“正吃呢。”李玉珀说,她心脏微微颤痛,知道秦宝灵是绝不愿意再和她谈刚才的话题了,就看着眼前的菜,和秦宝灵报了几道,“在珍舫吃,点了一道青橄榄角螺汤,还有新品星斑饺,味道不错,等你回来可以尝尝。”
那边传来一点轻轻的笑声:“好呀,那我记着了,已经拍得差不多了,再过一周收收尾我就能回来。”
“我等着你。”李玉珀很顺理成章地说了一句,结果秦宝灵借题发挥:“你等我什么呀?咱俩什么关系呀?你还没转正呢成吗?不要自作多情!”
李玉珀从善如流:“那您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等你。”
秦宝灵本还想说什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爱等不等,搞得像我很稀罕一样。”
李玉珀也跟着笑,对面的呼吸声透过话筒,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现代科技太发达了,听起来就好像秦宝灵正在她身旁一样。
呼吸的质感是温热的,她停了一停:“你回酒店了吗?”
“在路上,今天没有夜戏。”秦宝灵说,她暂时不打算问李玉珀工作上的事情,当面说还说不通,在电话里更别想了,还不如回去再说。不过她也不打算挂断电话,“好无聊,和我说会儿话吧。”
“想聊什么?”李玉珀问,她放下筷子,目光虚虚地盯着桌上鲜嫩欲滴的茉莉花,“想想度假的时候去哪玩吧。”
“这个到时候再想也不迟。”秦宝灵说,车厢里极安静,她试图凑近一点听筒,可凑得太近,她也没办法听清李玉珀的心跳,没办法确切地琢磨出她的想法。
万凌燕从餐厅出来,在车上立刻给她打了电话,把这场谈话的大概内容告诉了她,她听的是真想跳楼了,哪怕大半是在为她解释她也想跳楼了,因为再怎么解释,她就是背叛了李玉珀,没必要粉饰,更何况她们讲好不怨了。
她最受不了的是万凌燕竟然把话说到害她的地步,而且她让万凌燕代表熹宁和李玉珀谈一谈李玉璋那件事,万凌燕也根本没怎么谈!
“祖宗我满脑子都想着你别恋爱脑上头的事情好吗?一把年纪了不嫌丢人呢?”万凌燕气得头晕,“讲好不怨了,讲好不怨了!那你免费为李玉珀作嫁衣是想怎么!你是想怎么!你嫌日子过得好自己发疯去,别扯上我,别扯上熹宁!”
“哪就上升到这个高度了!”秦宝灵恼道,“而且不是讲新闻的事情吗?合着你大半天,就和李玉珀说,让她别害我?你这什么话!你还收拾我呢,回去咱俩看谁收拾得过谁!”
“有什么可谈的。”万凌燕说,“李总不是当年广灿那个李总了,她在美国十几年,自己也清楚得很,她对国内媒体已经没什么控制力了,能保证和她合作的真光系统不报就行,其他的我们自己搞定。”
李玉珀是头心思敏感的臭狗熊,她是东山再起了不假,可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呼风唤雨的太平公主了。
“我想你。”秦宝灵忽然说,“你一走,我就想你。”
李玉珀下意识地握紧手机,她突然发现,她很渴望,很需要一个拥抱。她原来不是一个能忍受孤独的人吗?
“我也想你。”她轻轻地回复。
“心情不好吗?”秦宝灵问她。
“不是不好。”李玉珀说,“觉得有点累。”
不知道是身体上的累,还是心里的累,总之她有点累了。她的能量没有那么大了,她习惯为秦宝灵安排好一切,现在秦宝灵的麻烦反倒是她带来的。倒不是不平衡,风水轮流转这个道理她很懂,也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有点疲倦而已。
若她是一个人,她没有退路,只会一心一意地朝一个目标方向走。秦宝灵偏偏要给她一条柔软的退路,即便她不可能选择,在这个平静的港湾里,她确确实实地累了。
曾经的恨和怨太绵长,现如今的情和爱太激烈,她的一颗心起伏不定,在这个最需要心无旁骛的时刻,她杂念丛生。
“我想你。”秦宝灵不刻意安慰她,而是低声又说了一遍,“小熊,我想你了。”
92痴心92
◎一头狗熊事儿还挺多!◎
新闻第二天早间发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广灿不甘示弱,午间就发了一条,说是敛锋能力欠缺,回国后的第一桩生意就办得如此不漂亮,是否是董事长在美国待久了,回到中国来水土不服,实在是令人担心。
生意上的事情,一叶知秋,这两条新闻不管如何地说,错到底是在谁都无所谓,广灿的版权卖不出去已经是铁打的事实,加上李玉珀的身份,明天广灿股价必定开盘下跌!
事实上,早在广灿那边的通稿发出之前,李玉珀就已经知道了。程声通提前给她打了电话:“李总,这儿的这位李总是等不及了。”
“是该等不及了。”李玉珀说,“马上就要过年,年会上讲什么呢?也是有的讲的,讲今天要发的那条新闻,是敛锋无能,可不是广灿的错。”
“你那边有安排了吗?”程声通问,“打算和谁合作?我和老侯是打定主意站您这边了,你大哥接手广灿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是那么奇思妙想,要搞什么大娱乐,搞实景乐园,不管什么时候,我们还是得站正儿八经做电影这边。”
“那我得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了。”李玉珀笑了笑,“有你们,我放心不少,你们总是站在正确的那边,不是吗?”
这话里有点讽刺意味,程声通不以为然,这话有什么错?他们就是总是站在正确的那边啊。
“至于和谁合作,程董有什么想法吗?”李玉珀不紧不慢地说,“许多投资公司,我都联系过,要么是故作姿态,要么是想方设法地和我讨价还价……”
“那是正常的。”程声通想都不想,“李总,咱说的是大实话,可别觉得我说话不好听,这位李总这时候发难,就是想赶在影展之前,看不到你影展的效果,你就少了一枚砝码,又要和他们谈,又要考虑影展,就是要打得你焦头烂额呢。”
李玉珀用指腹压平桌上文件一道浅浅的折痕:“程董,话说,你手里有多少广灿的股份呢?”
程声通一愣,心念电转:“我手里的不多,五百来万的股数。”
“那你都知道股价往后要一跌到底了,还不抛?”李玉珀道,“五百来万的股数,等跌到停,是要蒸发两千多万啊。”
程声通从李玉珀说版权要烂在她手上的时候,就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了。之所以心平气和地不减持,是因为股票这东西不抛是不会亏的。股价的动荡期过后,不仅不降,很有可能继续上涨,总之他稳赚不亏。
“程董,”李玉珀平静地说,“这风险,不如我来替你担吧?”
这通电话挂断,没过一会儿,万凌燕拨来一个电话:“李总,我和有交情的媒体都谈过了,我们内部开了个小会,和宝宝也商量过,严防死守不是最好的办法,真一条新闻,一个蚊子都不让飞出去,不大现实,我们打算向媒体让上一让。”
她不等李玉珀说话,补充道:“舆论战我们不怕,唯独就是这个李玉璋真的是卑鄙,第一条发这个……”
一条视频发到李玉珀邮箱里,她打开,画质不是很清晰,许多人影晃动,镜头终于稳了,秦宝灵半靠在沙发背上,头歪在她肩膀上,嘴里咬着一根烟,含糊不清地问她:“这怎么点来着?”
镜头往旁边转了转,她垂着眼瞧秦宝灵,童晴笑盈盈地上手教,一旁一道声音问,这次赵导的新片女主角给谁,童晴想也不想,不给我给谁?
她咬住点着的烟,镜头巡视般转了一圈,又去拍那边的导演和制片们嬉笑,张口就是钱和关系,一分钟的视频,真是好一出千禧年娱乐圈众生相。
第一条就放这个,不是打算让秦宝灵死,是打算让秦宝灵把别人牵累死。更何况秦宝灵是她的影展主席,一箭双雕。
李玉珀略一沉吟:“给童晴打电话吧,这条视频后面拍到的导演和制片不能放,一刀剪去,故意留出明显的剪辑痕迹。”
这聚会她记得是在鲁朴家办的,李玉璋也在场。人多眼杂,想要逮到是谁拍的很难,但是想要警醒一下当天在场的大家,还是很容易的。不管中间是什么缘由,这算是秦宝灵和童晴把这事给担下来了,不求知恩图报,起码是要迁怒对人。
“好。”万凌燕那边一口答应,熹宁那边本来就决定能打公关战的不强压,结果上来第一条就牵涉众多,她们正在讨论,没想到李玉珀直接给出了一个这么好的方法。
她挂了这通电话,又是四面八方地打电话,她和程声通说得不假,这些投资公司,要么是像华彩那样故作姿态,等着她下放底线,要么就是和她没完没了的讨价还价。她来了,广灿有了新的价值,可是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人家怎么舍得降低条件和她合作呢?
她和自己那些所谓的朋友也打了许多电话,谈感情就伤了钱了,即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看在将来的合作上,让利也让得有限。
李玉珀谈不上焦虑,因为和秦宝灵无关,她现在的窘况是必然的。想要保持敛锋的运转,走的又不是风口上的生意,现在李玉璋提前发难,很难拖到影展,她想保持收购的绝对话语权,*更是难上加难。
裴爱善敲了敲门,她和叶崇静约好的时间到了。
这位太子女非常准时,和她几乎是恰好一起到了餐厅。对方礼貌地向她打了声招呼,她笑吟吟的,话说得十分亲近:“还像以前一样,叫我一声姐,怎么样?”
“当然好。”叶崇静从善如流,大家是合作伙伴,她很愿意念念旧情。“大姐,事情我大致已经知道了,真光已经确定和影展合作,损害影展利益的事情就不会做,这点你放心。”
“我没打算说这事。”李玉珀道,“信得过你,不用讲。”
她抿了一口瓷杯里的温茶:“崇静,不算是请你帮忙,就是我有一个想法,先讲给你听听,你如果感兴趣,做得了主的话,欢迎你加入,如果不感兴趣,那就听听就算,咱们只是随便聊聊。”
“影展现在效果如何,尚在观望,潜力如何,也展露不出,还上不了牌桌。”李玉珀非常熟练地袒露弱点,“我一开始想着,一家愿意和我合作的投资公司就够了,广灿不是当年的广灿了,人少,清晰,简单,许多事情,也容易做。”
“但是呢……”她抿了抿唇,仿佛是欲言又止。
叶崇静心里猛然一动,李玉珀面对的情况,她是有所耳闻的。昂山带头,投资公司集体施压,这一番权力动荡,李家失去对广灿51%的相对控股权是板上钉钉,如何把这位美国归来,决定重建之前先打烂广灿的太平公主榨出最大的价值……就要看这位公主的底线何在了。
李玉珀知道叶崇静已完全听懂了自己的未尽之意:“这话我总是要说的,广灿这个企业,它和很多企业不一样,它是家族传承的,架构是非常情感化的,崇静,我说这话,你身为天顺的孩子,想必也是感同身受。”
“我想,既然现在经济下行,大家都是各有各的难处,我不妨再让一让,再多让一让,本来想着简单清静,现在一想,合作伙伴不嫌多,谁想来就来,犹豫的呢,我这儿,准备了一份对赌协议。”
她徐徐地说:“我接手广灿之后,三年营收未达预期,所有股份超额回购,我保证所有资方,稳赚不赔。”
做生意,该谨慎的时候要谨慎,该赌的时候,就要赌!
她是预演过很多遍回国之后的事情,到现在这一步,别说算不上最坏了,连很坏都谈不上呢。
更何况她是想用对赌,打散昂山自发组成的联盟,不到最后一刻,她也不会选择走这冒险一步的。
“真光会考虑这个提议的。”叶崇静说,“天顺呢,自然也会考虑。”真光代表的是她自己,天顺是代表,她愿意帮李玉珀,用天顺的名义,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李玉珀以茶代酒和她碰了碰杯:“对了,李玉璋当初是挖了天顺的一个副总裁来着吧?”
叶崇静说:“是有这事。”这位副总裁被挖,她记得叶焕章是雷霆大怒,不为别的,就为这位副总裁业绩太好了,当年还在年会上被点名表扬,结果被广灿给截了胡。
“真光方便发点这种旧闻吗?”李玉珀的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和天顺的龃龉不少,最近广灿又是颇受关注,发点这种旧闻,点击量和浏览量也会不错吧?”
叶崇静也笑了:“可以试试,总归是有版面空着的,填一些这种新闻,也不错。”
李玉珀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今年比较早,一月底就过年了,街上隐约有了些年味,相当的热闹。
她抬头看了看墨蓝的天幕,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远比不上龙台山上那漫天稠密的星子,一片亮晶晶的闪烁,一味的亮,亮到眼睛里,像钻石一样折射光彩。
什么时候再到山上去看星星,冷点也没关系,反正秦宝灵总是热乎乎的。一只热乎乎的大兔子,真想揪揪她的耳朵。
她想着想着,脸上情不自禁地带了一丝笑意,可惜阿尔卑斯山去过了,那里坐热气球的体验不错,要不是为了安全,只能白天乘坐,晚上赏星星的话,该多么的美丽呀。
李玉珀想着想着,从手包里摸出手机,拨了秦宝灵的电话。她总不习惯打微信电话,总是习惯性地要打电话。这习惯放到现在有点老派了,秦宝灵挂断了,紧接着给她用微信拨过来一条视频。
她点开,屏幕里立刻就出现了秦宝灵的脸,故意凑得很近,眼睛也睁得很大,深棕色的瞳仁在一片灰暗中柔软地摇晃,有点像一只凑近镜头的小猫,故意在卖可爱:“我妆还没卸呢,你多看看。”
“你那儿光线不好。”李玉珀笑道,“我看不清呢!”
“一头狗熊事儿还挺多。”秦宝灵嘀嘀咕咕,镜头一阵轻微晃动,忽然大亮,秦宝灵到了化妆间,一张很美丽的面孔在屏幕上冲击性地放大,长睫毛扑撒下阴影,鼻梁细挺,一双菱角花瓣似的嘴唇发着甘红。
她的宝宝很没好气:“现在清楚了吧!”
93痴心93
◎总是她们两个人,只有她们彼此而已。◎
李玉珀的生物钟还没生效,一通电话先把她惊醒了。她按下接听,秦宝灵劈头盖脸地就骂:“你是他爹的疯了吗?还是想死呢?对赌协议?我亏你想得出来!华彩她们向你施压就施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像是压力她们,实际上把你自己都要赔进去了!”
“你怎么不说话!”秦宝灵发怒,“哑巴了?无言以对了?你还知道自己是发疯呢!”
“我是在想。”李玉珀昨晚睡得很不错,这会儿朦朦胧胧地说,“我在想昨晚你对我柔声细语的,是否是一场梦呢?”
“傻X!”秦宝灵真的是大发雷霆,“我没在跟你开玩笑,这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吗?签了对赌,一旦输了,那可是天债!你怎么还,你想过吗,到最后还得牵累敛锋!你不能这样跟她们对着干的……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你这是跟我对着干呢?”
“这是很正常的选择。”李玉珀说,她睁开眼睛,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我本来想着,只选一家合作,不管是投资公司,还是私募基金,一是数额不算大得惊人,二是只和一方合作,简单干净,很多事情,容易处理一点。”
“但你也看到了,事情到这一步,李玉璋提前发难,华彩她们趁机施压,既然如此,我何必要从她们之间选一个呢?既然觉得我这还算一块肥肉,那么谁想咬,我就大门敞开,叫她们尽情地来咬,总归就这么大点,来晚的了可就没得吃了。”
“对赌协议也是很正常的决策,给自己提高一些性价比,给肉增增香,没什么不可以的。超额回购是一笔大数额不假,最后股份握自己手里了,也没有你讲得那么可怕吧?。”
“还有,”李玉珀笑吟吟地说,她想让氛围轻松一点,不要那么紧绷,“不到最后,我是不可能用这个办法的,她们合起伙来要压我的条件,这个消息放出去,也算是个破局的办法。”
“你给我搞什么欲扬先抑呢?”秦宝灵道,“什么不一定要走这一步,等你真走了,我再来和你讲,不是晚了吗?就算你讲什么所谓破局,什么办法,我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说什么没那么可怕,你当我什么金融常识都不懂呢!你要是真走投无路,这很正常,赌上一赌,也没关系。现在你不是没有选择,非要这样是干什么呢?就算是破局,有什么必要?万一人家铁了心就要用对赌坑你呢?你把路走的这样险,非得弄到不成功,便成仁,你就舒服了,你就舒服了呀?”
“你说的选择不属于我的考虑范畴之内的。”李玉珀道,“宝宝,往后不要再提了,有你这一片心就足够了。”
“你去死行吗,还有一片心就足够,真他爹的回到九十年代。”秦宝灵说,“还不如你恨我呢,恨我你至少智商是在线的,知道孰优孰劣,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什么是愚不可及!”
李玉珀把这句话原样奉还:“我也觉得,你还不如恨我呢,恨我你至少智商是在线的,知道孰优孰劣,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什么是愚不可及。”
“我在电话里和你讲不通。”秦宝灵说,“不论如何,等我回去再做决定,广灿股价跌下去,没有强心针,拉不起来的,更何况广灿年度财报马上要披露了,不用着急选定合作伙伴,李玉珀……我真想杀了你,你没有试过,根本就不知道,对赌输了会有多惨!”
她真是不愿听到对赌两个字,内娱对赌的明星太多了,有时候是为了公司,有时候是为了自己。当初广灿收购成立一天,注册资本仅仅一千万的白犀牛影视,一举把这家公司的估值拉到近十亿,就是看中了这家公司的几位明星股东。
那几位明星全都在那时候正当红,作为回报,广灿要求白犀牛第一年盈利七千万,此后五年内,每年盈利上涨15%,否则需要补偿业绩未达到的部分。
白犀牛只有第一年完成了业绩指标,往后年年失败,所有的钱都是从股东兜里掏出来的,一旦签了对赌,人身自由就相当于没有,只有疲于奔命地赚钱、赚钱。
秦宝灵也签过对赌,不过她自认为很谨慎,只签过票房对赌,从来没有让熹宁冒险过。
“你对我是关心则乱。”李玉珀轻声说,“宝宝,回来之前,我预演过很多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把广灿股价砸下去,本来也不一定要用版权合作的方法,我手里有一些料,还有一些旧闻,可以通过媒体放出去,还有像你说的,广灿的财报,八成是不会太漂亮,这都是办法。”
“但是股价顺利砸下去了,我的收购就会一帆风顺吗?也不一定,最好的情况,是我顺利找到了一位合作伙伴,次一些的情况,是我让利,我找到了一位合作伙伴,这种情况是可以达成的,只要我让一点。”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像这样,引入多一点的合作伙伴,签下对赌协议,更快,效率更高,这都是很正常的,我有预料到的,最坏的情况是完不成收购,我灰溜溜地回美国去。”
“你之所以觉得不可接受,是因为你给了我一条捷径,一条退路。”李玉珀说,“我什么都不用付出,仅凭我们的感情,我就能掏空你来完成我的心愿。”
她笑了:“秦宝灵,我是个很有格调的女人,用下三滥的方法报复你,我做不来,用这种方法达成心愿,我也做不来,就算是为了呵护我的自尊心,这件事,你别参与了吧?”
“你是没有把我放到你的预演里。”秦宝灵说,“加上燕子在那儿和你胡说八道,你更觉得帮你就是掏空我了,真是傻X,你傻,我还没那么傻好吗?”
李玉珀抿了抿唇:“或许是说得夸张了,但夸张一点也好,我不愿让你担这个风险。”
“等我回来再说吧。”秦宝灵道,“行了,今天还没起床就打电话骂了你一顿,你今天一天都得想着我了。”
她凶巴巴地补充,李玉珀合上眼睛,想都想得到她呲出那颗尖尖小牙的样子:“还什么不愿让我担这个风险,咱俩还没在一起呢,你别那么有主权意识行吗?你是我的谁呀?”
“我要去公司了。”李玉珀不接招,笑微微的,“说得真对,你是我的谁呀,大早上打我电话,占我的线,还上来就恶声恶气的,我得给你挂了。”
秦宝灵心说学得挺快呀,刚想举一反三,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撒娇一下,结果对面停了一秒,真挂了!
童晴同意把视频发出去,那点内容,要换成一个男导演,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可是换成赵霜浓,她本来就做过人家的缪斯,有什么所谓?
她慢悠悠地在电话里说:“秦宝灵,我为你两肋插刀了,你怎么报答我?”
秦宝灵乖乖地说:“谢谢童晴姐姐,要是让我发现你趁着这件事给赵导打电话……”
啪的一声,对面把电话给挂了。一早上吃了两回闭门羹,真也算是头一遭了!
广灿股价开盘下跌三个点,市场的反应很快,散户可能消息滞后,圈内人却是知道,短期内是绝无上涨可能了,只会一直这么跌下去。
熹宁经验丰富,更何况现在的舆论环境早已是天翻地覆,这段视频没能掀起什么太大的风浪,反倒是把风向调转成了怀念千禧年明星的活人感。
李玉珀暂时把自己办公室的电话交给了裴爱善,不论是谁打电话过来,统一用自己去谈合作的名义拒绝,她自然没去谈合作,只是站在二楼的阳台上,难得的打开窗户,晒会太阳。
她不能只考虑合作的事情,她还得把影展做到最好,李玉璋之所以提前发难,是想让她陷入两难境地,影展在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自乱阵脚。
而且回国第一个年,她不想过得太草率,太仓促。
毕竟这是回国第一个新年,即使还不能算和秦宝灵正式复合,但总归有些纪念意义吧?
不过出去玩是不可能的了。李玉珀心想,还是像圣诞节一样,在家过?还是……
“李总。”裴爱善快步过来,“昂山的华董打电话过来了,我说你在外面,她说是比较紧急的事情,让你在手机上接她的电话。”
李玉珀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全被转进了语音信箱。她等了一等,果然很快等到了华彩的电话。
“我这刚出差回来想找你吧,结果你又跑出去了。”华彩笑道,“怎么打个电话比登天还难呢?”
李玉珀也笑:“现在不正说着话吗?看来咱们还是有缘。”
“既然有缘,那我就得多说两句了。”华彩道,“玉珀,我听说对赌的事情了,我觉得实在没这个必要,谈什么对赌呢?”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李玉珀从善如流,“觉得我接手广灿,广灿的股票比以前有价值,就可以了,结果形势比人强,怎么证明我接手之后的广灿有价值呢?还不如这种方法,起码效果显著,原来是我求着给别人打电话,现在别人纷纷地主动来找我了。”
华彩不以为意:“我听说你和宝宝和好了?她怎么舍得你走这一步,不至于的。我的意思呢,是我们可以再谈,哪怕是影展还没举办,我们也可以好好地谈一谈,你想要董事长和CEO,不是不可以,人多了,反而麻烦,你觉得呢?”
“当然可以。”李玉珀道,她自然也不是真铁了心要走对赌这条路,华彩也是,假设能,她昂山一个能吃下的合作,为什么要分给别人?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把电话给挂断了。
晚上,秦宝灵在微信上向她下达指示,要她去大荣府让自己看看薯条。明明每天固定有人向她发薯条的餐食和状态的。
和薯条有关的事情李玉珀全都很乐意,等到了大荣府,她打开视频,把薯条搂进怀里,薯条很聪明,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秦宝灵,还用小爪子拍拍屏幕,好像在对秦宝灵说,我知道是你。
李玉珀垂着眼睫摸薯条毛茸茸的脊背,秦宝灵看巴塞罗小熊看得多了,有时候总觉得李玉珀的眼睛也是圆溜溜的。
只可惜这头狗熊实在和圆溜溜的眼睛不沾边,她的灰眼睛大而锐利,深深的双眼皮褶,直摆到眼尾,眼睫毛长长扑出来,浓浓的在深邃的轮廓上更洒一片阴影。
秦宝灵隔着镜头和屏幕瞧着她的狗熊和小猫,觉得所有的气恼全都烟消云散,李玉珀固执己见也无所谓了,等见了面,她不怕说服不了她。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屏幕,好像点在了李玉珀的面颊上,薯条很配合地拍来一个猫爪,等到巧克力色的肉垫撤开,一根细白的手指悄悄地点在了那里。
李玉珀嫣然一笑,什么都不说,单就是这样凝视着她。
她本来还有好多话想说,也全都说不出了,她们单只是望着彼此,隔着一道屏幕,隔着滔滔的岁月之河,单只是望着彼此,唯一的彼此,从未变化,从未离开,总是她们两个人,只有她们彼此而已。
94痴心94
◎有人偷猫!◎
倘若时间能够具象化,该是一种什么东西?
李玉珀有时候想,时间会是一条河。一条波光粼粼的,银色或透明色的河流,滔滔不绝地流动着,不为任何人,不为任何时刻停歇。
她和秦宝灵,看似在沿着河岸走,走着走着,青春年华像锦绣华裳一层层地从她们身上剥落,前头越走越是光明万丈,可结果是幻梦一场,两个人一个觉得自己走到了一座火山,一个觉得自己走入了一片冰海,醒过来一看呢?
她们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爱情这东西很可怕,没有爱情的时候,她们无坚不摧。她们快乐地蔑视爱情,直到爱情把她们逼上了一条绝路,因为有了爱情,她们就软弱了,她们动也不能动了。
爱情把她们钉在了原地,谁也没能走出一步去。
李玉珀睫毛颤了颤,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是秦宝灵正用手指拨弄她的眼睫毛。
见她睁开眼,秦宝灵就淘气地用手掌心盖住她的眼睛:“早知道一开始就捂住了,还想让你猜猜我是谁呢。”
“除了你还有谁?”李玉珀说,明明是个问句,语气却是确凿无疑。除了秦宝灵,谁会这么坐在她床边,对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的地方,从来只有秦宝灵能够任性妄为。
秦宝灵撤开手掌,对她嫣然一笑:“那当然了,除了我还能有谁?”
她站起身来,脱下大衣,三下五除二地把贴身的毛衣和长裤也脱了,热烫烫地钻到了李玉珀的怀里,衣服应该带着寒气,可她身上只有融融的暖,一点冰冷气都没有。
呼吸也是发烫的,烧到李玉珀的脸颊和心口:“拍摄很顺利,提前回来了一天,不过不排除往后有什么需要补拍的地方,到时候再说吧。”
她仰起来,柔软的黑暗里,她的眼睛趁着月色,发出清凌凌的波光:“感觉这几天是这么多年我最想你的时候。”
“为什么?”李玉珀很配合地问,实际上她很想很没资格地质问一下,之前就不那么想了吗?
可见爱情真是种很恐怖的东西,她和秦宝灵什么风雨没经历过,现在却齐齐退化成了两个单纯的年轻人,什么前程命运全不想,只想着彼此。
“那十六年,没确定心意。”秦宝灵说,“前段时间,你没搞出这些让我气死的事,所以这两天我最想你,一方面是想你,一方面生怕你做错事。”
“又说做错事。”李玉珀倒是含着笑,“怎么就叫做错事呢?更何况我年轻的时候做错的事更多,也没见你管我。”
“那不一样!”秦宝灵小发雷霆,她也不想大半夜刚回来就和李玉珀争论这些事情,“先算了,也不能急于一时,我坐红眼航班回来的,是想第一时间见你不是想第一时间和你吵架。”
李玉珀搂住她细细的腰,大约是错觉,她总是习惯性地觉得秦宝灵拍戏回来就要比拍之前瘦一点,纵使她已经是大明星了,在片场只有别人看她脸色没有别人磋磨她的份,她还是觉得,秦宝灵辛苦一场,就会悄悄地瘦一点。
秦宝灵面颊贴在她肩膀上,险些一张口就又要问那些事,只好轻轻地叹了口气,天马行空地说:“前天在片场等戏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件事情。”
她知道李玉珀正认真地听她说,就慢慢地讲下去:“自从《角儿》的事我向你发了脾气之后,你就再也不来探班我了。我知道你不来不完全是因为我发脾气,我那纯粹是迁怒你,我也知道你不来是为我好。”
她瞧着李玉珀,瞧着她灰色的漂亮眼睛,这会儿投进来的是月光,在这种柔柔的光线下,李玉珀的眼睛看着她目光也是柔情脉脉的。
“但是,”她说,“就跟我在办公室发现你和你高中同学一样,我特别后悔,想早知道不和你发脾气了,因为你是个混账,你不管我万一是乐得清闲呢?我可是你的情妇,我要拴着你,绑着你,以免你喜新厌旧,找别的人去!”
“我一边等戏,一边生气,突然,建丽过来,拿着一个小盒子,说是你让人送过来的。”
李玉珀忽然想起来是什么事情了。她直到现在才想起来,是觉得太微不足道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秦宝灵去拍戏有两周了,她以往探班,一般都是这个时间去一次,看看秦宝灵情况,两人亲热一下,年轻的金主和情人,这很正常吧!
不过她又不是色情狂,不至于拍一部戏的时间都受不了,不让她去,那就不去了。就是破了以往的惯例,她心里总悬着一件事似的,就让助理去送了一盒奶油小方。
特别订制的,很小一块,上头一层饱满的浆果,她最爱吃的就是浆果,各种各样的浆果。草莓树莓蓝莓黑莓蔓越莓,五彩缤纷,秦宝灵说:“我看了一眼就哭了。”
嚎啕大哭,旁边的工作人员吓得团团转,把导演都吓自闭了。
“我想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呢,李玉珀,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秦宝灵低声说,“现在想想,咱俩那时候到底在坚持什么呢?明明一看,就是你对我一往情深我对你一片痴心。”
她们的关系,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迷局,幸好现在寻到出口了。
“有时候我想。”秦宝灵说,“其实仔细想来,发生的一切都要发生的,我一点也不后悔。和你只有爱,我不甘心。我要和你什么都有,世上最酷烈的情感,都付在你身上过,往后什么也分不开我们了。”
李玉珀好一会儿没说话,秦宝灵简直疑心自己一番炽热的告白说给了一头大狗熊听:“李玉珀,说话!”
“我在想呢。”李玉珀说,“有一件事我早十六年前就该承认,最该承认的一件事是,你一直比我勇敢得多。”
她的吐息落到秦宝灵的下颌处,一双嘴唇亲了亲她的颌线,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最后亲了亲她的双唇:“要把我换成你,不管用什么招数,我不一定能混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早该知道的!”秦宝灵笑了,她眉眼弯弯,“你那点苦啊,和我比算什么?要真有平行世界,跟姐混,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还是和我混吧。”李玉珀也笑了,“我成绩好,跟着我考上大学,咱俩搞不好也能混得不赖呢!”
秦宝灵哼了一声,贴上去吻她,口腔里的温度比皮肤上更高,李玉珀情不自禁地一抖,紧紧地把怀里这个女人给搂住了。
她第二天是被两样热烘烘的东西给烤醒的,一样当然是怀里的秦宝灵,还有一样,是一屁股坐到她锁骨上的薯条。
薯条先是把她坐醒,随后甩着尾巴试图窝进秦宝灵的怀里。秦宝灵比她的睡眠沉得多,被毛茸茸的小猫怎么蹭都不醒,单是蹙起眉头,胡乱地晃了晃脑袋,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趴到床上又想睡。
可惜薯条是她养出来的,和她的脾性一模一样,一只任性小猫,不达目的不罢休,见她趴下了,就踩到她背上,害得她又换了个姿势,红润的嘴唇张了张,看着有要小发雷霆的架势。
李玉珀看着有趣,伸手去拨薯条的尾巴,吸引它的注意力,让它别再闹秦宝灵了。一边仔细地瞧着秦宝灵的脸,明明是一张已经看过一千一万遍的脸,隔了那么久的岁月时光,她总觉得还看得远远不够。
她得把这张脸记在心里才行,不是那张青春动人的脸,而是现在的这张脸,虽是一样的美丽,可里面有太多她所错过的东西了。
薯条仿佛是下定决心要闹醒自己朝夕相处的妈妈,不再搭理李玉珀,专心地用小爪子拍秦宝灵的肩膀和胸脯,李玉珀珍惜它这会儿的活力,只不过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是该帮她天底下第一可爱的豹猫大王薯条,还是该帮自己的……
她心里甜丝丝的,很多年之前,她经常会有这种情绪,甜丝丝的。
秦宝灵抱住她,和她撒娇,偎在她怀里胡说八道,很多时候,她都会有这种情绪,甜丝丝的。
那时候的她无知无觉,现在她得承认,这就是感情的甜蜜,她实在是很期待那一天,她和秦宝灵真正的拥有一段恋爱关系,她真正的拥有一个爱人的那刻。
“你就看着薯条闹我是吧。”秦宝灵没好气地说,她眼睛略略睁开一线,声音还有点刚起的沙哑。
“挺有意思的呀。”李玉珀一本正经,“我都不知道你在国内过的是这样的幸福日子,一早上起来有小猫闹醒,还好意思抱怨的?”
“有本事你把猫偷走。”秦宝灵的眼睛完全睁开了,“到时候我上你床闹你,你看吓人不吓人吧!”
秦宝灵伸长胳膊把薯条搂进怀里,一连在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上亲了好几口:“好啦,妈妈和你没有隔夜仇,妈妈原谅你啦。”
“我也是它妈妈。”李玉珀平静指出事实。
“这个目前只能勉强算阿姨。”秦宝灵看都不看李玉珀一眼,“还没到妈妈那地步呢,薯宝别放在心上,妈妈二婚一定首先和你讲呀。”
李玉珀笑了,纯粹被气的:“哪来的二婚?”
“二婚不错了。”秦宝灵说,“还是你想当我前妻?”
她正打算趁机多嘴贱两句,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李玉珀,这是树海!”
“是啊。”李玉珀笑吟吟地。
“薯条怎么在这儿?”秦宝灵如梦方醒,大喊一声!
“有人偷猫!!!”
95痴心95.谢谢安宥真深水加更
◎多可爱也不如现在可爱。◎
“你什么时候把薯条偷来树海的!”秦宝灵质问道,“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偷来的!”
李玉珀自自然然地说:“怎么能叫偷呢?我是光明正大在你不在的时候代理监护职责,把薯条接来树海的。”
秦宝灵自己挺喜欢强词夺理的,可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许这头狗熊强词夺理,她马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哦——我明白了,你偷偷把薯条偷过来,是不是想挟持我的薯宝做人质,好让我和你同居!”
李玉珀马上站起身,不给她说第二句话的机会,披上睡袍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宝灵得了一大胜,揉搓了薯条好一会儿才去浴室洗漱,再出来的时候,李玉珀正在把煎好的溏心蛋盛进盘子里。
燕麦色的丝绸睡袍在她身上随着后院打开的玻璃门外吹拂进来的微风晃荡着,秦宝灵从后面抱了抱她:“你是不是瘦了?”
李玉珀从来不是那种很瘦的体格,她个子高,外国血统让她骨架也不小,再加上锻炼,看着纤瘦,实际上很有分量。
可这会儿秦宝灵抱她,总觉得一下抱到了骨头,起伏的肌肉存在感也低了:“你现在多少斤了?”
“还是那个体重。”李玉珀说,“可能是这两天锻炼强度大了点吧。”
“少来。”秦宝灵说,“根本没称过吧张口就来,那个体重是哪个体重?你哪有什么固定的体重。你还是小熊的时候体重就起起伏伏的,一多吃就胖,瘦下来的也快。”
李玉珀被她逗笑了:“什么叫还是小熊的时候,合着现在是老熊?”
“现在是狗熊。”秦宝灵说,她接过那个盘子,“中午我做椰子鸡火锅,正好今天周日,别去公司了。”
“我本来就不去呀。”李玉珀说,“周末我一个人去公司干什么?”
秦宝灵把盘子放到餐桌上,横了她一眼:“装什么镇定自若呢,其实心里着急呢吧,不敢在我面前表现,怕我又提起那个事,是不是?”
李玉珀不置可否,用自己做的那对小猫小熊陶瓷杯盛刚打好的莓果奶昔,秦宝灵这次没坐在她身旁,而是坐在餐桌另一边盯着她,好像真要用一双肉眼盯出她的精准体重似的。
她刚遇到秦宝灵的时候十九岁,正是吃得最多运动量最大的时候,体重忽上忽下,她不显胖,可秦宝灵总能准确地发现她胖了,她胖的时候是肥肥熊,瘦的时候是骨架子熊,总之没一个好听的!
秦宝灵刚做她情妇的时候很乖,那时候还没作威作福骑到她头上去,不拍戏的时候就给她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不爱搭理她也搂着她的脖颈撒娇:“知道吗小熊,你还在发育期,不能总做这种事的,姐是为你好。”
姐是为你好,一想到这句话,李玉珀忍不住笑了。
秦宝灵这女人最爱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想要的时候是为你好,不想要的时候也是为你好,她总是全天下最有理的那个人。
“笑什么呢?”秦宝灵有点不乐意,“怎么不和我分享?”
“想你以前有多可爱。”李玉珀抿了一口奶昔,对面的秦宝灵优哉游哉地说:“多可爱也不如现在可爱。”
她喝净奶昔,走到李玉珀身旁,捏了捏她的肩膀,确定地说:“你就是瘦了——和华彩谈得怎么样?”
“话题就这么硬转?”李玉珀微微笑了,“没什么特别的,她自然想单独和我合作,其他人呢,有的是想单独,有的呢,不果断,又觉得对赌协议也可以。”
“就还是互相试探呗。”秦宝灵说,“就看你能等到哪一步,让*到哪一步,反正无论如何,她们都不急的。如果能打持久战,一直等到影展的话,恐怕是更合了她们的意。”
“不一定能等到。”李玉珀说,她微蹙了眉,心里清楚得很,说到底,即便拿出了对赌协议,自己仍然是处在弱势地位,大家都是互相在等,在试探。
影展目前报名的片子已经出现了好几部出彩的,但能否具体看到效果,或者说,李玉璋是否能让她等到三月,想也知道,希望渺茫。
更何况关于秦宝灵的新闻还在陆续往媒体送,纵使目前这两条都比较小打小闹,往后如何,亦未可知。
她不是圣人,难免心急,有些事情,却是绝对急不来的。
“你就是犯傻,钻牛角尖。”秦宝灵坐到她大腿上,很女孩子的晃着小腿,赤裸的脚跟一下一下的打在她小腿上,动作孩子气,话语是平平静静的十分成熟。
“你不喜欢我说弥补你,好,咱们不讲弥补,我帮你不行吗?我有难处,童晴还为我两肋插刀呢,咱俩这关系,我为你提供一点资金,又怎么了?”
“童晴答应是有两个原因,一是对她造不成实质性的影响,二是对她有好处,她能借机联系赵霜浓。”李玉珀说,“你的两个原因呢?一,对你造得成实质性的影响,二,对你没有好处,咱俩到底是谁傻,是谁钻了牛角尖了?”
“你怎么知道对我没好处?”秦宝灵说,“我可是相信广灿能在你手里好起来的。”
李玉珀摇了摇头:“那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根本就不想要广灿的股份,你打的是让我回购回去的主意。”
秦宝灵被她说得心烦,自己好容易为人全心付出一次,那人呢?半点不领情,处处堵着她。
她张了张嘴唇,想训李玉珀,又难得理亏,索性自己垂了眼睫毛,装作一副欣赏戒指的样子,凑着阳光看上面那颗硕大的钻石。
李玉珀刚才还觉得她有点可恨,现在不知道怎么,马上又觉得她实在可爱:“我这儿冰箱里没有椰子鸡的材料,我让物业送过来吧。”
“是椰子鸡火锅。”秦宝灵强调,“我记得树海物业有自己的菜园吧,各种蔬菜都送一点,除了绿叶菜,再送一点菌菇和玉米,椰子和鸡肉是必须的,还得有虾和牛肉,鱼肉也来一些吧。”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最后来了个结尾:“晚会儿再打电话,不着急。”
说着,她把脸颊枕在李玉珀肩上,嘀嘀咕咕地低声说:“就是瘦了,硌我。”
李玉珀手指勾着她微卷的发尾,一点一点地梳理过去:“行,那中午多吃点。”
“治标不治本。”秦宝灵说,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解决这事儿,你就会一直硌着我。”
“我有方法,不用急。”李玉珀道。
“我最不爱听的,就是你说这句话。”秦宝灵说,“上次你说这话的结果是什么?”
李玉珀道:“因果错误。”
“说不过我就开始挑逻辑错误。”秦宝灵不让她摸自己的头发了,“去打电话。”
其实她知道,是她说不过李玉珀了。
她知道李玉珀的性格,是不能同意自己这样插手的,但她非得插手不可,明明有更好的,最好的办法,何必委曲求全?她即便是傻,心里也有数!
那天她和李玉珀说的话,半分没有作伪,她最恨的,是恨不管有多少苦衷,自己到底是背叛的那一个,到底是更加理亏的那一个。
李玉珀有她的冰海要渡,她有自己的火山要跳,她的心结,非得如此才解得开。
这种地方的物业管家基本是有求必应,所有食材都是清洗好送过来,椰子挖了肉,东星斑也片好了,知道要做椰子鸡火锅,蘸料调了好几种,都是新鲜做的。
李玉珀把食材摆盘,秦宝灵就开始熟门熟路地做椰子鸡,做饭这种事一通百通,大部分东西都是处理好的,她把两只老椰子和青椰子一半肉和椰子水搅打,放到锅里煮沸,放鸡肉去煮,再加椰肉,马蹄和红枣,撇去浮沫,椰子鸡火锅就做好了。
一点腥气都无,一开盖就闻得到一股椰子甜香,秦宝灵这次又坐回到她身旁,准备监督她进食。
只可惜现在的秦宝灵,除了秀色可餐之外,真的是让人食欲全无,三两分钟就捡一棵烫好的绿色菜吃,间或吃上一片鱼肉,或者一只虾仁,看着吃东西比登天还难。
李玉珀余光瞥着她,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这只兔子不做演员,单纯地做她情妇,她一定会把这只兔子养得很大的,养得毛茸茸的,想吃什么吃什么,爱玩什么玩什么,要买什么买什么。
事与愿违,这只土了吧唧的兔子有奇志,要做的不是一只锦衣玉食的昂贵兔子,她要做的是整个动物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兔子大王!
“想什么呢?”秦宝灵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盘沿,给她夹了一块牛肉,威胁道:“吃!”
李玉珀投桃报李,给她夹了一棵绿油油的小菠菜。
薯条慢悠悠地走过来,被秦宝灵接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兔子大王和豹猫大王。李玉珀勾起唇角,不由得笑了。她们是个只有三个物种的小家,怎么这么多大王呀?
秦宝灵见她笑,不明所以,也跟着笑,一旦暂时不想那些烦心的事情,她只要一看到李玉珀就坐在她身边,怀里还有一只毛茸茸的薯条,一切仿佛和十六年前并无区别,她就满心欢喜。
她千般万般的不后悔,也需得承认,中间的那十六年,她真不想仔仔细细地过去,她想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和李玉珀是情人和金主,闭上眼睛穿梭时空,再睁开眼睛,她和李玉珀是爱人和恋人。
她是个喜欢走捷径的女人,中间十六年的苦功她不愿下,她想像歌里一样,走过一道长长的彩虹桥,走进心里的黄色门,心仪的女孩就在她身旁,永永远远地陪着她。
她忽然亲了李玉珀一口,李玉珀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落地窗外,晴朗的阳光洒进来,一层层地为她们镀上青春的华彩,她轻捷地又亲了李玉珀一口,又亲一口,李玉珀终于捉住她,扶住她的肩膀,在她脸颊上,笑吟吟地将一个亲吻送还回去。
96痴心96
◎真恐怖的劫,真恐怖的爱。◎
李玉珀一早就去公司了,秦宝灵刚拍戏回来,按惯例是要大睡几天的,可这会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搂着薯条坐在沙发上琢磨事情,琢磨怎么能让李玉珀悬崖勒马,同意她的方案。
万凌燕和她通过了电话,李玉璋嘴上威胁得厉害,实际上怎么能真股价跌一分放一条新闻呢?好戏恐怕都在后头。
秦宝灵心不在焉的揉了揉薯条的小脑袋,她想确切地知道李玉珀和其他人是怎么谈的,但现在李玉珀可警惕着呢,知道全盘托出她肯定每条都能拣出来不好的地方反对,索性笼统一讲,不和她说的清清楚楚。
得借着影展的机会去敛锋看看。秦宝灵想,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她不如现在就去!
有了事情做,秦宝灵把薯条抱回到窝里,就这么几天,李玉珀居然在树海也给薯条布置出了一个小窝,偷猫之心路人皆知!
秦宝灵这会儿心情好,暂且不怪她了,忙忙碌碌地换衣服,打电话叫司机来接她。进敛锋的时候已经快十点,李玉珀正亲自回复一封邮件,见她进来头也来不及抬:“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影展的准备情况。”秦宝灵对答如流,不打扰她,坐到沙发上,前面是一张小小的茶桌,她选了一种茉莉花茶,打算煮上一壶。
“目前有好几部片子评价不错了。”李玉珀说,“在U盘里,你可以看看。”她有心想和秦宝灵多说两句,可是时间快到了:“我得去开个会,我这儿没什么东西,沙龙那里有茶点水果,去那儿坐一会儿?”
她点击发送,把电脑给合上了。
秦宝灵凑过来,蹭到她腿上坐下:“怎么,还把我支开?”
“你是一定要翻我文件的。”李玉珀笑吟吟地说,“你就说我猜得准不准吧,什么影展,这次过来就想翻文件,是不是?”
“对我就这点信任。”秦宝灵面不改色,“我想你了,来找你,不行?中午想和你吃顿饭,不行?”
“宝宝。”李玉珀道,“你想挑别人不好的地方,一千一万条也挑得出来,因为别人不是你,和别人谈感情伤钱,和你谈钱伤感情,你要看,尽情地看,可想从这儿说服我,那是不可能的。”
她勾了勾秦宝灵的发尾,拿着桌上的文件站起身来,去会议室开会了。
李玉珀一走,秦宝灵马上打开她的书柜。她的习惯秦宝灵一清二楚,什么东西,文件脊上贴的一目了然,按时间顺序正序排列,绝对不会找错。
秦宝灵抽出一份文件夹,里面果然是一版版的草拟协议。除了昂山之外,还有好几家著名的投资公司和私募股权基金,她一目十行地看下来,一股气直顶到喉咙口,一些条款,跟赌博一样的对赌协议,真的是区别没有大到哪里去!
要求设置明确的退出机制和溢价回购条款,和对赌的一部分,差别真是显著的吗?收购完成后,还要求更高的回收率和优先的股利条款,董事会的席位更不用说了。
这些协议,有的在监督权上让位,有的在决策权上让位,让来让去,到底是不肯让出一分利。真拉锯战一样地谈过去,她也不相信李玉珀最后能占到几分好处。
她故意不把文件夹放回去,就摊在桌面上,专等着李玉珀进来一眼就能看到。
李玉珀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她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掂了掂小茶壶,沉甸甸的,里头的水应该是一点也没动:“怎么不放回到书柜里?”
“等着向你兴师问罪呢。”秦宝灵说,她望着李玉珀,这头狗熊也不坐,静静地站着,任她审视,珍珠灰色的西裤和衬衣明明很合身,贴在这人身上,薄得像一张窄窄的纸片。
秦宝灵心软了,低声说:“过来。”
李玉珀过来,把两份文件一起收到了书柜里,语气很平静:“和你讲过的,不要觉得现在的境况很糟糕,我想收购广灿,一定会是这样的条件,人家凭什么对我网开一面,我是谁?”
你是谁?秦宝灵的心软变成劈裂一般的心痛,你是呼风唤雨的太平公主呀!
“你看这些条款,怎么看怎么觉得吃人,那是因为你无私奉献,你什么都不要,只想帮我。”李玉珀道,“和你讲过许许多多遍的,宝宝,别再纠缠这件事了,你该考虑的,是我连累你要遭李玉璋报复的事情。”
万凌燕说得对,她实际上帮不上秦宝灵许多了,很多事情,她不仅鞭长莫及,而且是心有余力不足。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李玉珀了。她不后悔,不失落,只偶尔在这种时候,感到一丝怅然,人之常情的,留恋一丝过去的余晖。
没关系,她想,曾经做得到的,她现在一样做得到,曾经的李玉珀,现在的李玉珀,不都是李玉珀么?未来的李玉珀如何,尚未可知!
秦宝灵盯着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眨也不眨:“我受不了。”
她说:“我受不了。”
“李玉珀,我不是爱你以前的地位、能量,是我觉得你就该是那样的人,就该过那样的人生。”秦宝灵道,“你现在东山再起,比以前更值得佩服,可是我到底是害你失去了你本该有的东西,没能让你沿着那条辉煌的路走下去……我受不了。”
李玉珀笑了笑:“偶尔迷信一点也不错,有句话我觉得说得特别好,命里有时终须有,该我有的东西,我现在不正一样一样地拿回来吗?干什么今天这么愁云惨雾的?”
“就是受不了。”秦宝灵别过头去,她又想起那天万凌燕是如何和李玉珀聊的,自己让她和李玉珀商量新闻的事情,她可好,东拉西扯了一堆,就是没有如何商量,因为李总现在帮不了她们太多啦!
李玉珀是一头心思敏感的大狗熊……要是自己还恨她就好了,现在一定好痛快。不管如何,总之她是暂时踩在公主的头上啦,要是还足够恨她就好了,自己一定会把握好时机,耀武扬威!
要是自己还恨她该多好呀!
李玉珀挤到她身旁,把她搂进了怀里,用指腹很轻地擦去她的眼泪:“苦肉计的话对我可没用。”
她是故意开玩笑的,可惜秦宝灵甚至都没有骂她,也没有伸手要揍她,单只是眼泪很大的,一颗颗地往下掉。
李玉珀有时候会忽然想,这个女人真是有演戏的天赋,叫人一见难忘的美人这世上许许多多,可不是每一个都像她这样,大笑的时候,纵使露出满口的牙齿也不傻气,肌肉流畅,灿烂夺目。
哭起来的时候呢,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真是珍珠穿上了线,晶莹的淌了满脸,整张脸仍然是漂亮的,动人的,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感染力的。
她笑,李玉珀就跟着她心花怒放,她哭,李玉珀就随着她摧心剖肝。
“你明明心里难受,为什么不对我说呢?”秦宝灵语气发颤,“我是叫燕子和你商量应对新闻的事情的,可是她和你瞎扯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她是为我好,我到底不能说她,我又没法和你重提这件事,你也不和我讲。”
她用力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我知道你的,你是那种高敏人群,谁和你讲话,都要提心吊胆,生怕哪句有歧义,好多事情你藏在心里反刍,你是个玻璃心又敏感的大狗熊,哪怕是现在成天装笑面虎也是玻璃心的狗熊。”
“我现在不是了。”李玉珀也含了泪,“我知道我如果说了你又想怪自己,但不管是现在,还是对你怀着恨的以前,我都有时候想,我的失败是必然的。”
“人得学会接受事实,在去美国之前,我不接受,因为得到过轻视,所以越发自高自傲,不接受别人任何一点有心无意的冒犯。现在我知道,事实就是事实,能从美国走到现在,我已经很厉害了,虽然不满足,但也很厉害了,敏感一点没坏处,太敏感了,只能成为负累,我知道自己胳膊有多长,我伸手摸不到星星,太正常了,我不怪自己,也不觉得丢脸。”
“我想恨你。”秦宝灵紧紧地搂住她的脖颈,“还是恨你好,恨你就不用掺和这些事,我明明是想帮你,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求你接受我的帮忙,我贱得慌,我真是个贱货,我还不如恨你呢!”
“还是恨好。”李玉珀也轻声说,“恨就不会不舍得。”
“闭嘴!”秦宝灵小发雷霆,“我可以讲,你不能讲!你不准说恨好,我要恨你,但不准你恨我!”
李玉珀一颗心怦怦地跳,她抿住嘴唇,不是为秦宝灵可爱的蛮横闭嘴的,她纯粹是想,这也好、这也好,太阳升起,月亮落下,万物此消彼长,秦宝灵爱自己的时间久,那么现在自己来久久地多爱她一点,自己恨秦宝灵的时间长,那么宝宝就要多逞一时之快,在嘴上多恨她一点。
你必须对这个女人付出极端酷烈的情感,在她身上你是用不了任何温和的中性词的。李玉珀有那么一瞬间,真是对她无计可施。
她许多次都觉得,这份迟来的爱把她烧得退化回了那个十九岁的冬天,她仰起头,看到一双纤细的小腿,然后一个美丽的女人不小心撞到了她,同她擦肩而过,这个称不上奇遇的开端,把她的锦绣人生,烧成了一片浩瀚火海。
这大约是劫难,秦宝灵说她是凤凰,凤凰火中生来,火中涅槃,她必有如此一场大火,把她烧入冰海,再重返人间!
真恐怖的劫,真恐怖的爱。
“那你恨我吧。”李玉珀小声说,“你知道这些事情我能解决的,别上赶着来帮我。”
秦宝灵泪盈盈地望着她,突然粲然一笑:“你说要我恨我就恨呀,你个傻X,你是傻X,我他爹的就是个贱货,咱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不恨你,就爱你,就要帮你,你管得着我吗!”
【作者有话说】
其实宝宝对于自己做的事,比起曾经那么恨她的李总还难以接受。她难以接受自己让玉珀居然变成了一个“无能为力”的人。就像宝宝说的一样,这不是因为她希望玉珀永远那么高高在上做她的靠山,而是因为她觉得她的小熊就该是那样的不该受挫折的小熊,她爱她,才那么心疼。
97痴心97
◎那时候我一无所有,只有这张脸……◎
“有病。”童晴由衷地感叹道,“真的是有病,当局者迷,要我是看得清清楚楚,一切都在人家掌握之中,就是有你掺和,才显得人家好像走投无路一样,要不是你舍命陪君子,人家好好谈生意呢,轮的着你在这儿情深似海?”
童晴摸摸脚下的萨摩耶脑袋:“有这闲工夫,你还不如和李玉璋专心斗法呢。”
“不行。”秦宝灵也去捏萨摩耶盐盐的小耳朵,“这是我心里的坎,我非把它过去才行。”
“那你就和李玉珀说啊。”童晴道,“和我讲什么,还是你又打上我主意了?”
她很警惕:“不会又让我为你两肋插刀吧?”
“和李玉珀不是一时半会儿讲得通的,我有我的坎,她有她的坎,我俩别的事都好,就这件事拧住了。”秦宝灵不给童晴见缝插针讽刺的机会,“我是想着,她不想让我担那么大的风险,那我不一个人,我拉上你呢?”
童晴知道秦宝灵倒不会坑自己,即使让自己参与,条款上也不会短了她,不过……
“李玉珀不会答应的。”童晴道,“你歇歇吧,关键不在人多人少,也不在你担的风险大小,李玉珀就是不打算让你参与这事,让你为了她冒一分的险,这你还不满足?”
那边秦宝灵眉头紧蹙,童晴倒是挺羡慕的:“这样还不好吗?你别瞎忙活了,先顾好自己吧。”
“你们怎么和好的呢?”童晴问,“你们都能和好,天底下没什么不能发生的了。”
秦宝灵在这点上提供不了什么经验:“就是放不下彼此,总会在一起的。”
童晴也不想多谈感情的事情,转而问道:“李玉珀去公司了?”
“去见茂德私募的人了。”秦宝灵靠在沙发上,拿了一根牛**喂盐盐。萨摩耶很快乐的趴在她脚边磨牙,她心不在焉地想,小狗真可爱,不过看来看去,还是自己家的薯条最可爱。
一想到薯条,她就又想到,薯条现在还在树海呢。李玉珀不仅偷了猫,还把大荣府那儿薯条常吃的口粮,常玩的玩具,常睡的小窝一并给偷了来,这样无耻,自己索性也赖树海了!
广灿的事情不结束,要她怎么能安心和李玉珀同居呢?同居的话,要住树海吗?她漫无目的地想着,童晴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在我这儿发呆呢?”
“我想事情呢?”秦宝灵道,童晴就哦了一声:“是该想想,想想李玉璋打算怎么对付你,大家手里头各自的把柄都不少,他也没讨着好,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秦宝灵嫣然一笑:“我可没想那些。”
“一边去吧。”童晴懒得搭理她了,“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场小雪,你要走晚了路上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秦宝灵瞟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之前圣诞节的时候,她就说要匀出半天来和李又观吃饭,正好大学也放了寒假,就定在今天中午。
她冲童晴摆了摆手,童晴象征性地也挥挥手:“本来还想约你出去玩呢,看你这样子估计不想去。”
“这段时间别请我了。”秦宝灵道,“事情不解决,我心里头不安定,没心思出去。”
她经历过的事情多了,早把一颗心锻炼得金刚不坏,其实李玉珀讲得对,她是关心则乱。即便是最坏的后果,收购失败了,又能怎么样呢?李玉珀和她说过,大不了照样经营敛锋咯,哪怕打道回府,回美国又怎么样,日子还长着呢。
可她就是知道,李玉珀这次回来,是抱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念头的,因为和她解开了心结,才讲那些话来安慰她。可惜她秦宝灵过不惯安稳日子,最受不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她要李玉珀成功,李玉珀就必须得成功!李玉珀不要她帮,她偏要帮!
李又观提前到了,总是很有时间意识,清清爽爽的一个女孩子,从小就是学习成绩好,人品也好,真是歹竹出好笋,李玉璋一家,她最瞧得上的就是这个女孩。
“宝宝姐。”李又观挺高兴,她从小就喜欢秦宝灵,一开始只是秦宝灵抱着自己吹灭了生日蜡烛的缘故,后来是看了她许多电影,越了解越真心地觉得她很厉害。
因为秦宝灵,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亲人不一定是总向着你的,他们和你也不一定是同一类人。她心目中的仙女姐姐,在哥哥的口中是贱货,还说什么娱乐圈的女人都是一路货色,让她敢不敢去问问秦宝灵是怎么混到现在的。
她想她为什么要问秦宝灵是怎么混到现在的呢?她愈长大愈明白,这世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好混的,她家再有钱,她一个月拿到的零花也日渐缩减,她在学校的成绩也不会因为钱加一分。
秦宝灵不是她六岁时认为的那位仙女姐姐,可她没有煊赫家世都能一路混到现在,李又欢那种纯靠爸爸花钱出国念书的废物又有什么资格评判?
“小观。”秦宝灵笑吟吟地,“今天想吃什么?”
这家餐厅相当有名,做得最好的就是熟成牛排,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她知道李又观喜欢吃肉,自己现在虽然不能吃太多,但也爱吃,便总定这家餐厅。
“今天想吃带骨眼肉。”李又观认真地选好了自己的主菜,剩下的由秦宝灵点,她翻了两页菜单:“要一份蜜瓜火腿,蟹饼,再要一份犬牙鱼,配烤芦笋和菊苣沙拉。”
她每次看到李又观眼前的一大盘,就忍不住要叹惋自己年少时候的胃口,那时候真能吃啊,结果过上了好日子,什么好东西都买得起,反倒对不起自己这张嘴了。
李又观和家里人没什么好谈的,算来算去,相熟的长辈还真就她一个,一边切肉,一边忙着和她分享许多事情,说是许多,说来说去,全部是学校的事情,恨不得把自己每科成绩都和她分享。
秦宝灵望着她,由衷地说:“我要真有你这么个聪明女儿就好啦。”
李又观笑了:“你想有还不容易,姐,我知道是你观念超前,什么婚姻孩子的全都不在乎,我可拿你做榜样!”
“可别。”秦宝灵叉起一块鱼肉,“观念超前这点确实,一般人活在世上难以免俗,我呢,太俗啦,只爱钱,婚姻呀,孩子呀,别人的眼光呀,全都无所谓。不过你有你的想法和生活,每个人都不一样,我这点可做不了榜样。”
“你说的我也都不喜欢。”李又观说,她才二十岁,这会儿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超脱感悟,“我只喜欢数学,只喜欢看书,我有自己的小世界,从我家就能看出来,家庭不是什么好东西,姐,我要拿你做榜样,坚决的独身主义!”
秦宝灵扑哧笑出了声:“可我不是独身主义呀!”
李又观高深莫测:“独身主义不仅仅是一种理念,更是一种行为,你多年独身,本身不就代表了很多吗?你可别跟我说你其实一直都很希望能有一位爱人,或者说心有所属之类所以才不恋爱的话。”
秦宝灵这下来了兴致:“你今天有福啦,既然如此,那姐必须得给你讲讲我能写成一本小说的爱情故事,曲折缠绵,主角还十分的美丽,不是为了让你听了相信爱情的。”
她眨了眨眼:“是听了让你崇拜我的,我这样的人,要是没有一段斑斓的爱情故事作配,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李又观从没和秦宝灵谈过这种私生活的话题,她好奇心立刻旺盛燃烧,而且她很年轻,纵使没看过几本武侠小说,也轻易地被秦宝灵话中的潇洒侠气调起了少年心性。
她是独身主义不假,可是美人要是有美丽的爱情故事作为琳琅的配饰,那多好呀!
“在很久很久以前,”秦宝灵起了一个经典的开头,“那时候我一无所有,只有这张脸。”
别人说这话不行,她说这话却是意气风发:“人的天赋有很多种,你数学好,我脸长得好,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可单知道前途光明,有什么用呢?未来是不确定的,我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正处在自己最不确定的抉择路口。”
“生活中有些抉择,是你必须要做出的,孰优孰劣,全凭直觉。那天我在楼梯口上为我的前途拼尽全力,她在楼梯上仰头看着我,然后我下楼,撞到了她,和她擦身而过……”
秦宝灵看李又观的眼神就知道,她以为一个无比浪漫的爱情故事,要拉开序幕了。
“第二天,我就又见到了她,我们不是一见钟情的恋人,她成了我的金主,我做了人家的情妇。”
李又观见多了各类明星,她对这种事不惊讶,她惊讶的是事情会这样急转直下。
“她这个人呢,地位高,权力大,在演艺圈呼风唤雨,只手遮天谈不上,遮个三分之一,还是绰绰有余。我遇到她,像耗子掉进了油桶里,有吃不完的香油,我崇拜她,她瞧不上我,然后我恨她,她恨我,多年以后,我做了让她更恨的事,我觉得她罪有应得,纯属活该。”
“但其实我爱她,她也爱我,爱来恨去,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说到底,造化弄人。”秦宝灵说完,没有预想中的痛快,因为这故事真不荡气回肠,要真用四个字形容,顶多是曲折悱恻。
可她心里泛着一点淡淡的甜,曲折悱恻也很好,造化弄人又怎么样,弄到最后,她们还是在一起,还是她们两个人。
能在演艺圈呼风唤雨的,遮三分之一天,和秦宝灵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绝不是李玉璋,那还能是谁呢?
李又观说:“你遇到的那个人,是姑姑?”
“是啊。”秦宝灵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小观,你这回没和我讲家里的事情,只和我讲学校,为什么?”
“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李又观说,“姐姐,上次圣诞节回家,爸问我具体细节,你们谁都不和我说,我自己也猜得出来。”
“你不会觉得我和你讲这些,是为了你让你知道我和谁站同一战线吧?”秦宝灵道。
李又观摇了摇头:“我怎么会那么想?我们是忘年交,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秦宝灵又笑了,伸手去捏李又观的脸颊:“忘年交?姐姐老呀?”
她徐徐地说:“小观,我知道你心慌,好像觉得这事压你头上了似的。姐姐给你吃一颗定心丸,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广灿,你爸爸从没打算给你,所以一切与你无关。”
“本来就和我无关。”李又观说,她低头继续吃牛肉,“好处轮不到我,坏处也轮不到我。”
这个平日里性格沉静的小姑娘抬头对她一笑:“我不认识姑姑,爸爸对我也没什么恩情,我在国内念完本科,就去美国念麻省理工,顺便找我亲妈去。”
“姐姐。”小姑娘平平静静,“你要是缺女儿,就暂时当我国内的妈吧。”
“又是姐,又是妈,又是朋友的。”秦宝灵笑道,“你不嫌辈分乱呀!”
不过她很豪爽,银亮的叉子叉着鱼肉一挥:“不过你是认对妈了,我不抠,一个月给你十万零花钱!”
李又观心里担忧,瞧着叉子上那块摇摇欲坠的鱼肉:“我用不上那么多钱……”
“那你是得学学我。”秦宝灵道,终于把鱼肉轻巧地放回到碟子里,“钱都不会花,妈要教你的,还多着呢!”
98痴心98
◎自己这根弦,还是松得太早了。◎
李玉珀搂着薯条,舒展身体躺在后院的躺椅上,一点微末的阳光射下来,射到斑斓开放的缠枝牡丹上,有时候她觉得,牡丹纹到秦宝灵的皮肤上,秦宝灵的动作就成了牡丹的阳光,她动一动,牡丹就像在阳光下一样,随之变换着形状。
天上铅云密布,天气预报说会有小雪,她很享受这种时刻,薯条窝在她的羽绒服里,被她搂起来,就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李玉珀就忍不住在它的小脑袋上亲一口,不仅想把它一直留在树海,还想把秦宝灵一直留在树海。
“什么时候回来的?”秦宝灵走进来,俯下身凑到她旁边,这下两双眼睛盯着她,李玉珀笑道:“刚回来。”
“这会儿有什么太阳晒呢。”秦宝灵直起身,把薯条抱到自己怀里,毫不客气地抢占了豹猫大王的位置,“谈得怎么样。”
“还是那样。”李玉珀倒不是故意讲的不详细的,秦宝灵之前也看过那些文件,说还是那样,确实还是那样,大家表面上算是各退一步,实际上对方不让一分利,她又想多争取一些,僵持不下罢了。
秦宝灵没答,仰头望着沉沉的天幕:“大约真是要下雪了,一点太阳都没啦。”
“不觉得这样在外面很舒服吗?”李玉珀道,“冬天还好,夏天的时候就是没阳光的阴雨天气在外面才最舒服。”
秦宝灵用*薯条爪子拍她的手:“你就是这样,下暴雨的时候也要在廊下坐着看,还在自己脚下撑一把伞,避免雨水溅过来。”
李玉珀道:“那是生活智慧,好不好?”
秦宝灵不用小猫爪拍她了,转而自己握住了她的手。指腹抚过手背的时候,能抚到细细的骨骼和微微突起的筋络。
她手上没有戒指,秦宝灵摸索了一会儿,握着她的手指不动了:“晚上咱们吃什么呢?”
李玉珀笑了,秦宝灵不满地攥了攥握在自己掌心里的那根手指:“你笑什么呢?”
“笑咱们俩居然在讨论这种问题。”李玉珀道,她半合着眼,不是因为起得早才昏昏欲睡的,是因为秦宝灵在她怀里,天气冷的时候,这种滚烫的温暖最令人心生困意。
“这种问题咋了?”秦宝灵说,“人的一生不就是衣食住行,往后咱俩不仅要讨论吃什么,还要吵更多更俗的架,你觉得怎么样?”
李玉珀没回答她,温热的吐息匀长的呼在她的后颈上,秦宝灵动也不动,她抱着猫,靠在那个人的怀里,她这个人,最爱走捷径,但走了捷径,又觉得心里不安定,不够脚踏实地,她只心安理得的要一个人的东西,信任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她唯一会靠在怀里的人。
她秦宝灵不喜欢靠着任何人,除了李玉珀。
“晚上要不然吃火锅?”秦宝灵自言自语,权当分享给薯条听的,“冬天吃火锅最好,又热乎,做清汤的,也不妨碍我的饮食计划。”
她捏捏薯条的耳朵,又捏捏薯条的尾巴尖:“我看国外电视剧觉得人家一家人布置圣诞树很幸福,看国内电视剧,觉得人家一家人吃火锅很幸福。”
“你那么容易幸福?”李玉珀低低地说,手掌虚虚地环住她的手腕,“我那些年,总觉得你一点也不满足。”
“当然了,因为你根本没给我最想要的。”秦宝灵理直气壮,“你要那时候就爱我,我肯定比现在乖得多。”
“你才不会。”李玉珀说,“你不可能乖的,我那时候爱你,对你好,你就更作威作福。”
“是啊。”秦宝灵坦坦荡荡的,“我就是这么欲求不满的一个人,你有意见?”
这么没营养的话题,李玉珀都很妥帖的接住了,她很温柔地说:“没意见,我的毛病也特别多,咱们俩,谁也不嫌弃谁,谁对谁都没意见。”
“醒了?”秦宝灵问道,薯条刚才跑进屋里去了,她肆无忌惮地翻了一点身,凑近了去看李玉珀的脸。对方的眼睫毛半抬着,露出一隙深灰色的瞳仁——在浓密的铅云下,清亮的灰色也变成一种深沉的冷灰。
她伸出舌尖,忽然舔了舔李玉珀的睫毛,几乎是立时立刻,她就后悔了。
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这种亲密举动太幼稚。她刚遇到李玉珀的时候,见识很少,对混血,对那双灰眼睛都很好奇,有一天晚上,趁李玉珀不注意,就舔了舔她的睫毛。
她想舔眼睛的,可是眼睛怎么能舔呢?她就退而求其次,要舔舔李玉珀的睫毛。
当然,后来她对混血完全失去了兴趣,她连外国人都见过一大把了,大家都是人,有什么好稀罕的?
她现在还是对混血没兴趣,但她对李玉珀有兴趣,对李玉珀的灰眼睛有兴趣。
秦宝灵刚想直起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李玉珀紧紧地搂住了她,不准她动。秦宝灵就不动了,只是望着她的脸:“最近很累吗?”
“是有一点没调整过来。”李玉珀说,她的语气很平和,“我在国内的时候,野心是和斗争绑着的,两个东西是互相督促的。我在美国的时候,野心和恨是绑着的,现在我没有恨了,活得太开心,反而那股心劲有点松了。”
人就是这样,愤怒的时候,生天下缟素之心,快乐的时候,又要大赦天下,谁都恨不能原谅。
爱太好了,秦宝灵太好了,这两样东西都是太实实在在的好,她的弦绷得太紧,竟然在这种关头,忍不住地想要松懈。
她谁都不原谅,她心眼很小,睚眦必报。除了秦宝灵,她和秦宝灵谈不上原谅,她们相互亏欠,如今一笔勾销。
“没事啊。”秦宝灵说,“没事啊,觉得累就休息,生意人全是混账,不跟他们谈!想不谈咱们就不谈,你想要广灿,我就给你弄来广灿!当年那些人一个也别想跑,我身先士卒,非给帮你把他们全都弄死!”
她说得豪情万丈,李玉珀只是笑:“生意人全都是混账,那我也是?”
“嗯。”秦宝灵认真地嗯了一声,“生意做得越大就越混账,你十六年前比现在要混账,但那时候是富二代混账,现在是白手起家的混账。”
李玉珀没有继续反驳,这是难得的机会,她想好好地休息一会儿,等到明天,一切照旧,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不到最后一秒,她都不会再放松。
她伸出手,徐徐地覆住秦宝灵的面颊,一颗心很不平稳地在胸腔里颤动着,一见钟情不就是见色起意吗?那么多年了,秦宝灵也不再年轻了,纵使再美丽,美得过青春年少吗?可她一点别的心思没有生出过,恨她,恨到最后爱她。
“再睡一会儿吧。”秦宝灵说,“晚上吃火锅,我打电话叫人来送食材,今天吃菌菇的吧,让他们多送点菌子来。”
她去打了电话,很快回来,又偎在李玉珀怀里。李玉珀睡眠很浅,她声音很轻,说不好是故意说给李玉珀听的,还是不想让她听到。
“不要再和那些混账谈了,和我谈吧,我们谈谈条件,都可以谈的,你和他们谈,为什么偏偏不和我谈?”
“我们快点把这件事解决了,然后影展的事情也做完,我们就能出去玩了,你走了之后,我都没有真正地度过假,就只有咱们两个,从早睡到晚,不好吗?像在马代一样,住在海边睡大觉,多爽呀。”
“我今天去见童晴了,往后我还会找更多人,比如周姐。用车轮战术来烦你,你现在就是在犯傻,明明闭着眼都知道最好的选择是什么的。我反正不会放弃的,你有你的心结,我有我的心结,你的心结是要拿回广灿,我的呢,就是非要帮你拿回广灿不可。”
“那谈不上我的心结。”李玉珀突然出声。心结这东西,必须极难解开,让人辗转反侧。她对于广灿的收购,哪怕损失一些利益,也是势在必行,即便代表了很多,但一个死物公司,谈不上成为她的心结。
“那你的心结是什么?”秦宝灵傻乎乎地明知故问。
李玉珀仍然合着眼睛,热而浅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是你怎么背叛我了呢。”
“已经解开了。”她补充道,“我上岸了。”
“我没解开。”秦宝灵说,“你一天不答应,我就一天解不开。”
李玉珀认真思索了两秒:“你心结里面的这个帮,得帮到什么范畴内,才算帮。”
“尽善尽美。”秦宝灵不假思索。
“那不行。”李玉珀也不迟疑,“尽善尽美是不可能的,帮一点是可以的。”
她看不到,不过料想得到秦宝灵一定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怎么叫帮一点,我给你十块钱吧,这叫不叫帮一点?叫你松口比登天还难,我现在就给你十块钱,你收不收!”
要不是门铃响了,秦宝灵非得再多骂两句不可,她快速地向前门走去,李玉珀睁开眼睛,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好像落下了一些细碎的,微不可察的雪粒。
她不紧不慢地跟着去开门,秦宝灵手快,应该早按开了栅栏门,但不知道为什么,前门仍开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走过去,看到一张和秦宝灵一点也不像的脸。
是一点也不像,说实话,秦宝灵连和妈妈爸爸都不像,她根本是基因彩票,不知道怎么长成了这样的一个样子,她的姐妹兄弟,都和她完全不像。
那是她的弟弟,居然还带了女儿来。女孩有点怯怯的,爸爸却非要把她推到前面站着。
什么新闻丑闻的,自己和熹宁要真是一块拼了命,没有压不下去的东西。
自己这根弦,还是松得太早了。李玉珀想。
99痴心99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对我说三道四?◎
“姐!”秦光耀笑嘻嘻的,“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就这个态度啊,馨馨,叫姨啊。”
“这么久没见?就你给我打骚扰电话那个频率,咱们应该属于常见。”秦宝灵冷冷地说,“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不能来找你了?”秦光耀说,“弟弟想见姐姐不是天经地义,你心狠,起码要馨馨进去喝口水吧。”
李玉珀按住秦宝灵的肩膀,走到秦光耀面前,她身量高,灰色的眼睛像两颗无机质的玻璃珠,沉默地俯视下去。
秦光耀自然不可能承认怕她,仍然摆出一副笑嘻嘻的态度来,李玉珀说:“手机。”
“什么意思?”秦光耀一愣,“你要我手机干嘛?”
“不要你手机的话,谁知道你会不会开着录音呢?”李玉珀道,“想进来好好说话,就把手机给我。”
她想都不用想,秦光耀绝对是李玉璋叫来的,否则他哪一处的门禁都过不了,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地上门?
他既然来了,就肯定要使尽浑身解数的赖下,既然赶不走,不如听听他想说什么。
秦光耀不耐烦地说:“我不开录音!上来就觉得我会开录音,那是我姐,我跟我姐开录音干嘛?我姐都没说什么,轮得着你?孩子还在这儿呢,你俩现在啥关系,我也不方便知道。”
李玉珀听了这句话,脸色平平,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手机给我。”
秦宝灵把馨馨拉了进去,秦光耀大为恼火:“今天我找我姐,是想我们一家人好好聊聊的,你在这儿挡着算怎么回事?李玉珀,你现在什么情况我是知道的,我也是想看在我姐的面子上——”
“你不用看在她的面子上。”李玉珀很善解人意地说,“我们谁都不用看在她的面子上,你不拿出手机,今天别想进这个门。”
秦光耀忍无可忍地想推开她,李玉珀不闪不避,一脚踩在他那只不太利索的脚上,很敏捷地伸手,从他的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回身问道:“这是他手机吗?”
“是。”秦宝灵看了一眼,一看是今年最新款的就心里有数,“密码?”
秦光耀才不和她说,坐到女儿旁边吃桌上的水果,正好送食材的物业管家来了,秦宝灵接过东西,把手机递了过去,轻声说:“帮我丢了,谢谢你。”
管家对于业主是有求必应的,当即答应了下来,拿着手机离开了。
李玉珀走到馨馨身边,柔声问:“可以把这个给我吗?”
她指的是馨馨的电话手表。
秦光耀破口大骂,小姑娘低着头,不敢瞧她,明显是很认生,李玉珀把她手上的手表拆下来,又摸摸她羽绒服和裤子口袋,这才拿着手表问道:“密码是多少?”
“闭嘴!”秦宝灵呵斥一声,秦光耀在必要时候还是很听话的,馨馨就小声说:“是我的生日,1102。”
李玉珀打开,确定里面没有开着录音录像功能,这才把电话放到一边。不由得她不谨慎,现在科技发展,几乎是防不胜防。
秦宝灵不和秦光耀说话,对馨馨说:“到姨妈这儿来。”
秦光耀推了馨馨一把,她这才起身,慢吞吞地走到秦宝灵身旁。
秦宝灵逗她:“怎么,害怕我?”
馨馨赶紧摇头,她当然不是害怕,爸爸是在家说过姨妈很多的坏话,可是……总之,她不害怕,也不讨厌姨妈。只是太少见到了,难免有些局促。
李玉珀不知道,秦宝灵却是知道一点这女孩子的情况。馨馨今年应该在上小学,是秦光耀前妻生的大女儿,是秦光耀自己见异思迁,嫌弃老婆生不出继承家产的儿子,却还要打官司争抚养权,还不准人家来探望大女儿,母女俩只能悄悄见面。
现在的妻子又生了一儿一女,这小姑娘在家里的处境,怕是比较一般。
“馨馨上几年级了?”秦宝灵问,馨馨有问必答,“四年级,十岁了。”
秦宝灵又问:“学习累吗?你爸一个月给你多少零用钱?”
馨馨答道:“不累,零用钱……”
“又不是上大学。”秦光耀打断了,“小学生的零用钱要我就给呗,又不让她缺衣少食的。”
秦宝灵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你当这是咱们小时候啊,一角五分的,现在买包薯片都要五块钱,你要真有心的话,给孩子买过吗?”
“姐啊,你没孩子就是不知道。”秦光耀得意洋洋,“谁给孩子吃那种垃圾食品,薯片辣条,都不让吃,糖都不让吃的,你看她牙齿,没有一颗蛀牙。”
秦宝灵懒得再反驳,低声和馨馨说着话,秦光耀实在按捺不住了:“姐,我和你说实话,是李玉璋叫我来的。”
“那又怎么样?”秦宝灵冷淡地说。
秦光耀一脸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你们的事了,李玉璋的意思是让我来劝劝你,他不一定要和你撕破脸的,李玉珀和他是亲兄妹,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你要是非要管,他不能对你客气,你要是不管,他和你肯定是要和平相处。”
“所以你是为他来做说客的?”秦宝灵说,这次语气不仅冷淡,还带了一丝厌烦。馨馨很会察言观色,一言不发,犹豫了好一会儿,从果盘里拿了一颗杨梅吃。
“什么叫为他啊。”秦光耀说,“我纯粹是自己想着有道理。你为什么非要和李玉璋作对呢?人家兄妹的事情,让人家兄妹解决,你说破大天了也就是个女明星,比不得人家做生意的。”
“那我还得谢谢你的好意了?”秦宝灵道,“原来你挺瞧不上我的公司的,那前些年非不要脸地想分一杯羹是什么意思呢?”
“那是两码事!”秦光耀想都不想,“姐,我还是那句话,咱俩是一家人,人家俩是一家人,他们要斗,他们斗去,管咱们什么事?姐姐,弟弟总归是不会害你的。”
秦宝灵听完,满不在乎地靠到李玉珀肩膀上:“你说的不对,我和玉珀是一家人,换句话说,玉珀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刚才说那么多,我一句都没认真听,因为全是无稽之谈,咱们俩是一个姓不假,可是不是一家人,还是很有待商榷。”
秦光耀盯着她俩,秦宝灵若无其事:“馨馨,不如去后院玩会儿吧,有点下雪了,去看看雪。”
“不行!”秦光耀提高声音,训得女儿坐回到了沙发上。
“我真是奇怪了。”秦光耀说,“多少男人追你你不要,偏偏就……”他欲言又止,“你要是像你那个朋友童晴似的嫁得那么好,爸爸没的时候也不会还惦记着你的婚事了。”
秦宝灵嫣然一笑:“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对我说三道四?”
秦光耀难得不发火地摇摇头:“反正为你好的话你是听不进去的。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李玉璋,和谁亲我还是分得清的,姐,我要是想害你的话,我随便说出去你一件事,你还能这么好好的吗?”
以前不说,是怕摇倒了摇钱树,现在不说,是只要她拼了命,怎么不能压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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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宝灵捉住李玉珀的手,在她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大字:烦。
李玉珀安抚性地反握住她,之所以还让秦光耀在这里,是因为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还没有讲呢。
“李玉璋想要我帮他,我还得掂量掂量呢,这个人做事的原则就是这样,不该我管的事情,我懒得管,该我管的事情,那我必须要操心。”
秦光耀想起那些食材:“是要做晚饭吗?正好,边吃晚饭边说吧。”
“有什么话你就说。”秦宝灵道,“晚饭我就不留你吃了。”
秦光耀充耳不闻:“馨馨,你饿了吗?”
“孩子饿了是孩子的事。”李玉珀道,“你要是不是饿得讲不出话了,就接着说。”
“既然你死心塌地要跟她在一块,我也不反对。”秦光耀说。
秦宝灵又在李玉珀手心里写:轮得上他反对不反对?
更何况当初也不是没有反对吗?不仅没有反对,家里人甚至还觉得她聪明,攀高枝攀到了一个女人,保存了贞洁身份,将来还能顺顺当当地结婚。
“但是这样在一起是不行的,这样不能算一个家。”秦光耀说,“其实爸在的时候,我们也在商量这个事情,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将来怎么办?你今年都五十了,万一将来生病了,怎么办,叫人家照顾你?”
秦宝灵眉头紧蹙,她已经猜得出这个小畜生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家里人为你着想,一直在想这些事。”秦光耀说,“结果还是耽误到现在,其他姐姐们不愿意,我愿意,她们家也是有两三个孩子,都一个也舍不得拿出来,我是觉得,不能让你将来没人照顾,后继无人。”
他看了看馨馨:“姐,这次把馨馨带过来,就是打算让你收养的,这点也是我做得不好了,得给你找个男孩才行,不过女孩体贴,将来照顾你,你也不至于最后冷冷清清的,多好。”
他笑道:“你说是吧,姐?”
100痴心100
谢谢12151深水加更
◎只许心疼,不许可怜。◎
“这是你最聪明的一次。”秦宝灵说,她攥着李玉珀的手指,目光垂下来,百无聊赖地比对着她和李玉珀指甲的形状。拍戏的时候她把美甲都卸干净了,她这会儿看了又看,想着等晚上一定要涂点护甲油。
“李玉璋根本就是看透你了,他也不指望你这个蠢货能帮他做什么,他就是找你来纯恶心我的。”
秦宝灵道,“你也是算对了,我要是收养馨馨呢,皆大欢喜——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别想跟我来问孩子愿不愿意认我做妈那一套。我要是不收养馨馨呢,你让我一看,你对馨馨真是一般,和现在的老婆又有俩其他孩子,馨馨多可怜呢,又让我觉得舍不得,合着怎么做,都是我不是,对吗?”
秦光耀这时候倒是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不管你怎么说,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将来老了,没人照顾你,可怜不可怜?这么大的家业,你难道想全捐献给国家?”
“你真是不懂什么是有钱人。”秦宝灵慢悠悠地说,“只要我有钱,全世界都是我的孝子贤孙。秦光耀,我要有你这样的儿子,那才是凄凉晚生呢,那老东西死的时候,谁照顾的,我就问你,谁照顾的!是你,是妈妈,还是姐姐们,还是小妹!”
她不再搭理秦光耀,对馨馨说:“馨馨,姨妈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跟他走,真心地说,说不想,就绝不让你跟他走,行吗?”
“你不想走收养的流程是吧?”秦光耀道,“你要留下馨馨,她就是你的女儿,有没有那道手续,有什么所谓,都知道她是你秦宝灵的女儿!”
“她不是我女儿。”秦宝灵平淡地说,“我秦宝灵没有女儿,馨馨自己都清楚吧,她今年都十岁了,不是不懂事的傻孩子,即便是让她做了我女儿,将来我的财产是给她呢,还是给你呢,你心里头不门清吗?”
她也不瞒馨馨:“姨妈没有女儿,也不会收养你做女儿,但是你只要讲一句话,姨妈就能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你好好地过日子,念书,你是愿意在这儿,还是愿意跟他回去,你选。”
她补充了一句:“不着急,慢慢想。”
“让你收养你不,结果当着我的面拐女儿!”秦光耀叫道,“姐,咱们家都是一心为你考虑的,你这样可不厚道,你这样的话,我可也不会留情面了!”
秦宝灵无所谓:“你给我留的情面值几分钱?现在不怕摇钱树倒啦?还是说你觉得你不给我留,你就能不给我留呢?”
“现在我改主意想帮李玉璋了,怎么样?”秦光耀说,“馨馨,我们走。”
馨馨坐在沙发上不动,他又大声喝了一句:“走啊。”
“人家不想走。”秦宝灵道,“馨馨不走,你走吧。”
秦光耀快步过来,想拉馨馨起来,被李玉珀在身前拦了一拦。“你不会以为你拦得住我吧?”秦光耀说,“你踩我那一脚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把手机给我!”
李玉珀不和他逞口舌之快,门锁滴的一声打开了,两个女保镖走了进来,秦宝灵有一整个专业的保镖团,方才调了两个过来,专替她解决这件事。
她还不了解秦光耀吗?对他假以辞色,就蹬鼻子上脸,他这种人,好像天生未发育完全的动物,只有暴力最管用。
保镖向秦宝灵点了点头,很平和地架起秦光耀就往外走,不忘把门也给带上了。
“我给她俩开了双倍的工资。”秦宝灵说,“这段时间让她俩看着秦光耀,起码别再来骚扰我。”
秦宝灵恨恨地叹了口气:“他呀,就是典型的癞蛤蟆趴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
“他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李玉珀道,“不过李玉璋可能拿他做文章,你要小心些。”
“我知道。”平白无故这么一个插曲,秦宝灵再好的心情也毁得差不多了,她揉揉小姑娘的头,“馨馨,想回你妈妈家吗?”
馨馨马上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好久没见到妈妈了。”
秦宝灵又问道:“你妈妈的电话号码你还记得吗?”
小姑娘一个磕绊也不打地背了出来,秦宝灵笑了笑,走到后院,避开小姑娘去打这个电话。
薯条懒洋洋地走过来,见女孩被吸引了注意力,李玉珀跟着她走到了后院里。
小雪纷纷地下起来,秦宝灵一边伸手去接,一边打电话。天色朦朦胧胧的暗了下来,李玉珀不打扰她,静静地看着月光下扑飞的雪粒。
好一会儿,秦宝灵在后面用额头抵住了她的肩膀:“都解决了,我那个弟媳人不错,一直没有再婚,想方设法地要把馨馨接回去。我想给点钱她不愿意,我就说为了孩子,让她搬家,换份新工作,钱是给你们重新安家用的,她这才同意。”
“解决了就好。”李玉珀道,“走吧,准备煮火锅,让孩子也吃点东西。”
秦宝灵乖乖地跟着她走进屋里,被她安置在沙发上陪薯条和馨馨。李玉珀知道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这些年来秦光耀花样频出,自己不在的时候,当然是秦宝灵亲自解决。
但她知道,不论解决得多么妥善,秦宝灵都会受到精神创伤的。哪怕是当年自己在的时候,秦宝灵装作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等她不注意,就会蔫蔫地躲起来,不见任何人,只有薯条有特别许可,用软乎乎的毛安慰妈妈受伤的心灵。
火锅用一整只鸡和一些排骨做汤底,菌子都已经被处理过,放进去煮二十分钟,直到彻底熟透才能吃。
秦宝灵给馨馨舀了满满一大碗,自己倒是没吃两口,吃一片牛肝菌,就看很长时间的手机,李玉珀看她一眼,她就小声说:“我是发微博呢,在干正事。”
确实是发了一条微博:今天吃菌子火锅~煮得很熟的!一共十二个字,还有两个标点符号,发起来大概用不了一分钟。
李玉珀不劝她多吃两口,等到这顿饭结束,她带馨馨去楼下的一间套房,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和浴巾,又让物业送来了适合孩子的睡衣和内衣裤,全都放到了床尾,这才放心去收拾碗筷。
她进卧室的时候,一丝灯光都无,秦宝灵应该已经洗过澡,穿了一条香槟色的睡裙闷在被子里,李玉珀凑上去的时候,闻到一点浅淡湿润的沐浴露和香水混合的香味。不是故意的洒的香水,纯粹是天长日久,双面牡丹的瑰丽气味已经渗进了这个人的皮肤里。
秦宝灵有许多任性的,莫名其妙,当然,也很可爱的无聊小习惯。她睡裙的颜色一般是和心情成反比的,穿米白、燕麦这种浅色的时候,是心情不错,到香槟金这种颜色,心情已经很坏,大红色那不得了了,是风雨欲来的前兆,怎么哄都不会哄好。
所以现在还不错。她抱住秦宝灵,对方睁开的眼睛干干净净:“我才没哭呢。”
“没说你哭了啊。”李玉珀道,“我根本就没讲话。”
“我听到你心声了。”秦宝灵说,“你觉得我可怜坏了,心疼坏了,只许心疼,不许可怜。”
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觉得可怜也是可以的,可怜她就证明李玉珀在乎她,放不开她,现在她不要可怜了,她和李玉珀是平等的,不能可怜!
李玉珀刚要从善如流地说什么,秦宝灵冷不丁地说:“我要杀了他。”
说完,她心里爽快了些,发现李玉珀竟然认真地望着她,坏心情很轻易地被扫开了些,她笑了:“你这么看着我,是真打算替我买凶杀人啊?你在美国是不是真和什么血帮有联系的,是不是收藏特别多的枪?”
“我是守法公民好吗?”李玉珀说,“不过我确实有几把枪,等去美国的时候,我们打靶试试。”
“有一种小左轮手枪,非常小巧,一只手就能握住,枪管什么颜色都有,有蓝色的,紫色的,粉色的,很别致,威力也很大。还有一支,叫做白犀牛,是镀镍抛光的,除了胡桃木的握把之外,全都是银色的,你知道我最喜欢这种。”
“不感兴趣。”秦宝灵眨了眨眼睛,很任性地说,“又不杀人,你打靶都是杀水果,我不杀水果,我还想吃呢。”
半晌,秦宝灵慢慢地说:“我本来以为,咱们两个好不容易敞开心扉,是拨得云开见月明了,结果很快就发现,咱俩面对的还是一堆一堆的破事,不能不管,必须要管,可是怎么管,咱们俩也是谈不拢,我只想和你谈恋爱的。”
她说着说着,真是比被秦光耀找上门来添堵还委屈:“都他爹的黄昏恋了,搞半天还没好好恋,再不恋夕阳西下,留着下辈子谈吧!”
“是不能算好好恋了。”李玉珀说。怎么能算呢?她本来打算好要秦宝灵生日的时候和她正式在一起的,结果被横插了一杠,秦宝灵连帮她,连解开心结都要尽善尽美,怎么能愿意事情都没正式解决,就仓促地和她在一起呢?
“都说生活没什么尽善尽美,”秦宝灵道,“我不这么觉得,有些事情,明明能够尽善尽美的,李玉珀,我不想和你在广灿的问题上鬼打墙,但是往后,你和她们谈了,都必须拿合同让我看,让我看看讲不讲得出违心的话,讲不讲得出我不帮你最好。”
李玉珀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帮我最好,可我不要这个好。你不计回报是你的事,我要是真让你不计回报,那就是我的责任。”
“不计回报……”秦宝灵喃喃地说,她合着眼睛,忽然恨恨地在被子里踹了李玉珀一脚。
李玉珀捉住她的脚踝,紧紧地把她的小腿按住了:“秦宝宝,怎么还动手呢?”
这话真是似曾相识,秦宝灵小发雷霆:“我动的是脚!”
似曾相识的那个下午,李玉珀发怒之后,她叫嚣李玉珀是俄罗斯棕熊,是西伯利亚棕熊,反正这头狗熊之后还要上课,奈何不了她。
幸亏这会儿是晚上。秦宝灵挺高兴的,好呀,来奈何奈何我吧!
我等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