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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我们家系咒术师, 从来都是互相娶、互相嫁的,外人理解不了我们,我们也理解不了外人(不是)。

    作为禅院家备受瞩目的一级咒术师预备役, 禅院直哉自然拥有知晓部分家族机密事务的资格, 其中就包括了他们的少主喜欢和外面的□□成员混在一起这件事。

    不是?谁喜欢坏女人了?

    月见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对父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小少年后退一步,一副再有一点不对劲就会拔腿就跑的模样。

    “先说说你想和谁交朋友,我再给你想办法, ”禅院直毗人有些心累,月见就不能体谅体谅他一把年纪了吗, 老家主真的不想再受到这种刺激了,“这种事情都是因人而异的。”

    旁边的禅院直哉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冷不丁地挨了自家老父亲一记凌厉的人格修正拳后,他捂着起了大包的脑袋,彻底闭上了嘴。

    月见目光游移了一会,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今天复杂考核评定的夜蛾正道,我想获得他制作咒骸的手法,但是我该怎么和他打好关系呢?”

    “咒骸的制作手法?”禅院直毗人眉头微微皱起,他又开始搞不懂这小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你要这个做什么?”

    禅院家不是没有收集过夜蛾正道的相关资料, 夜蛾正道之所以能够自如地操控咒骸, 关键在于其自身所拥有的术式——[傀儡操术]。

    相较而言,单纯的制作手法反而显得没那么重要,毕竟就算其他人掌握了这一手法,如果没有相应的术式作为支撑,也是无法实现对咒骸的有效操控的。

    “我想做一具人偶身体,然后把它……”月见的声音逐渐消失,小少年有些不明白禅院直毗人为什么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禅院直毗人心头一动,隐隐猜到了月见的打算,他并未多言,只是转身朝着屋内走去,并示意月见紧跟其后。

    这举动明显是对在场的另外两人不信任。

    察觉到月见脸上疑惑的表情,禅院直毗人开口了,“你是不是想让人偶代替本体在外活动?”

    月见眼睛明显的一亮,“是的!”不愧是最懂他的禅院直毗人叔父,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想法。

    禅院直毗人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郑重其事地告诫月见道:“既然如此,那么关于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论血缘,直哉是我的儿子,和司是你的表哥。但是论身份,那么直哉无疑是除了你之外最有资格成为少主的人选,至于和司,他仅仅只是你身旁的一个仆从罢了。”

    禅院直毗人的眼神犹如鹰隼般锐利,毫不留情地戳破名为温情的假面,“你能确信他们绝对不会损害你的利益吗?”

    “当然……”月见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不能了。”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其他可以绝对信任的存在,禅院直毗人现在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直哉能算作自己的竞争者,而和司……月见垂眸,无声地笑了一下,同样都流淌着如此相近的血脉,可命运却是这般天差地别,只能沦为自己的仆从,多不公平啊,对吧?

    亲近与不忿相互交织,嫉妒与怜爱如影随形,啊……这样错综复杂的情感他觉得自己再看多少年都不会腻。

    月见重新抬起头来,望向禅院直毗人的目光中已满含笑意,他欢快地说道:“多谢叔父,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现阶段的自己还在成长中,身为家主的禅院直毗人与自己之间并无任何直接的矛盾冲突,但是再过些年就不一定了……也有这个意思对吧。

    “明白就好。”禅院直毗人也哈哈大笑起来,他捻着自己的胡子,饶有兴致地盯着月见,“人偶在外活动的时候,你的本体又该怎么处理呢?”

    月见从空间里取出那跟已经打磨完成的手杖,打算用这个来代替演示一番。

    他松开了手,那根手杖就这样凭空悬浮在了空中,他往后退了几步,就在他后退的瞬间,周围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泛起层层波澜,转眼间便好似交换了双方的位置。

    空间内全是月见自己的咒力波动,他轻而易举就能营造出位置互换的假象。

    这还是月见从之前的一次任务里得到的灵感,那只咒灵就是一直这样躲躲藏藏的,后面把月见惹烦了直接进行大范围攻击,不仅将咒灵彻底消灭,甚至还导致周围一大片区域都凹陷了下去。

    “看着还可以吧,直毗人叔父。”

    月见的声音从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传来,但禅院直毗人却看见月见就坐在自己身前。

    禅院直毗人不禁连声夸赞:“不错,实在不错。”

    这样的手段不止可以用以祓除咒灵,还可以用在人身上,凭他的眼力都难以察觉到其中存在的任何破绽和问题,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除了那个六眼……啧,这样来看五条果然是他们禅院的大敌。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月见这个少主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几乎都是无可挑剔的存在。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对于自身身体安全的重视程度已经到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地步,以至于完全丧失了作为一名咒术师所应当具备的锐利锋芒。

    禅院直毗人回想起月见平日里那种似乎无法容忍自己身体受到哪怕一丁点伤害的模样,心中不禁渐渐萌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他叫住在房间里使用幻象不停闪现的小少年,“月见。”

    “在。”月见停下了闪现的动作,有些疑惑的看向对面的禅院直毗人。

    禅院直毗人的面色异常凝重,一改往日在月见面前所展现出的温和形象,罕有地在月见面前散发出属于一族之长的威势,他沉声问道:“这些年来,禅院家可曾有半分亏待于你?”

    面对这般质问,月见越发感到困惑不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不曾。”

    自从被禅院家找回之后,他便过上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优渥生活。

    在禅院家中,他所受到的待遇堪称优厚,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成为少主后地位更是水涨船高,禅院家几乎是任由他予取予求。

    禅院家确实亏待了很多人,他的父母、甚尔、和司,包括那些月见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众多仆从们……都被禅院家敲骨吸髓,仿佛他们只是一群可供随意驱使的工具。

    月见从未想过替自己辩解什么,作为既得利益者,禅院家给他的只会多不会少。

    唯一让他不解的是,禅院直毗人现在问这个干什么,虽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但是现在就要他给出相应的回报是不是为时过早了些?

    他还没长大呢,时间越长回报才越丰厚不是吗?

    “那么,我要你未来在咒术界的一切事物中,都必须站在禅院……不,应该说是御三家的立场上,你愿意接受吗?”禅院直毗人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就算是将月见彻底绑在了禅院这一方。

    他相信月见会同意的,这并不是一个苛刻的条件。

    明晃晃的阳谋啊,真是老奸巨猾哦,直毗人叔父。

    “当然可以。”月见笑了笑,毫不犹豫地直接答应了下来,甚至他还主动提出了保证,“需要我立下束缚吗?”

    所谓束缚,便是两方之间达成的、条件对等的约定,违背之后会获得不清楚的恶果。

    禅院直毗人提出的条件里涉及到御三家的立场问题,但御三家的立场又并非一成不变,真正能够左右其立场的关键因素,在于三位家主的态度。

    而月见作为禅院继承人,将来必定会登上家主之位,不论是继续与五条悟交好,还是转而去拉拢加茂家下一任的继承人,这些举动无疑都会大幅提升他自身的话语权。

    只要月见能力足够优秀,便能使所谓御三家的立场变成他自己的立场,而这个看似重要的条件自然也就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正如同他如今所享受到的种种优厚待遇一般,都不是什么必要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是御三家而不只是禅院……一家独大并不是长久之计,三方相互牵制才能保持整体局势的平衡。

    月见确实也不怎么在乎这一点,他站哪一边都无所谓啦,不过能让禅院直毗人安心的话也不是不行。

    一大一小两只手交握,束缚理所当然地成立了。

    “所以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月见缓缓收回手,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上,“我直接说想花钱买的话,他会愿意卖给我吗?”

    小少年实在不喜欢旁敲侧击,他更愿意直白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禅院直毗人摇了摇头,否定道:“不行,这样会显得不够尊重,或许还会引起他的反感。”

    虽然禅院直毗人常年身居高位,属于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但并非不会与人打交道,他为月见提供了一个更为妥当的策略:“你把家里那几本和咒骸有关的资料拿去,一点一点的分享给夜蛾正道,他对这个感兴趣,后面自然会继续来找你。”

    夜蛾正道是个世俗观念里的好人,他接受了月见的这些珍贵资料,自然就会想着回报一番,月见再趁机提出想要制作咒骸的技术,多半就能得偿所愿。

    “原来是这样啊……”月见若有所思,所以是要用对方感兴趣的东西来产生更深厚的联系吗,人际交往还真是复杂,之后再去找贝尔摩德他们深入学习一下好了。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月见礼貌地提出告别:“那就不打扰叔父,我先走了。”

    就在刚刚踏出房门的瞬间,一道刀光朝他迎面劈来,月见挑了挑眉,偷袭吗?

    没用的哦。

    咔嚓一声脆响,靠近月见身体的那部分匕首直接被空间斩成几段,禅院直哉见势不妙,毫不犹豫地发动术式,身形急速向后撤去。

    月见脸色依旧平静,看着禅院直哉有些狼狈的身影,好心地提醒道:“下次记得换把更长一些的武器,小心手被削掉哦。”

    在常规状态下,他的周身的咒力空间始终处于不停运转的状态,任何外物一旦靠近,都会立刻被这股力量直接绞碎。

    “不过是试试你的实力罢了,”禅院直哉站稳后,将手里残留那部分匕首扔到月见脚下,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冷哼声,“你远不如甚尔,他才是最强的那个人。”

    禅院甚尔暴打全家的时候,他也是被一拳揍飞的人之一。

    “没关系,我只要比你强就够了。”月见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缓缓走近。

    禅院直哉的脸色瞬间一僵,他试图再次拉开与月见之间的距离,却发现自己的腿不知道何时被空间定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其实写这章结束缚的时候,我脑子里面想的是全是牢不可破的誓言

    第32章

    “而且,那么强的甚尔现在又在哪里呢?”月见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抬手拂去了禅院直哉头发上的一点尘土。

    他微微俯下身,目光直直地对上了禅院直哉的眼睛。

    月见的语调依旧很平静, “逼走他的, 不就是这整个禅院家族吗。”

    禅院甚尔可不仅仅只是拥有绝对强大实力那么简单,月见曾经更感兴趣的是他身上所背负的天与咒缚。

    同样是束缚的一种,但是定下约定的另一方却是上天,而且是完全不顾个人意愿, 强制性的束缚。

    上天也具备自我意识吗?此世是否有真正的神明存在呢?

    月见真的很好奇。

    禅院直哉张嘴便想反驳,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月见捏住了下巴。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小孩下牙处明显的缺口,嘴角微微上扬,“对哦,你也到了换牙的年纪啦,口腔护理有好好在做吗?小心牙疼哦。”

    月见的牙齿已经全部换完了,现在看见别人处于换牙期间,难免会产生一种想要趁机幸灾乐祸地嘲笑一番的冲动。

    禅院直哉羞愤欲死,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好在月见已经解除了对他的控制,他不断挣扎着摆脱了月见的手,“谁要你在这里多管闲事啊!”

    “好吧好吧, ”月见毫不在意禅院直哉的愤怒, 但也不打算继续逗小孩玩了, 他还有事情要做呢,“和司, 走了。”

    禅院和司手将反复攥紧又松开的手指悄然拢入袖中,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平日里那种温和而无害的笑容,就好像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似的, “是,月见少爷。”

    随后,两人一同转身离去,留下禅院直哉独自站在原地,气得咬牙切齿。

    被几人提到的禅院甚尔此刻到底在哪呢。

    烟酒的味道混合在杂乱的空气中,此起彼伏的笑骂声与哭叫声充斥着整个空间,但其中最为明显的还是筹码交错碰撞时发出的嘈杂声响。

    “啧。”禅院甚尔猛然用力将面前的筹码山推倒,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起身打算离开这个赌场。

    他兜里的钱再一次输得干干净净,得去黑市上再接几单了。

    楼上的一间豪华包厢内,几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楼下的禅院甚尔,眼神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她们互相调笑着,打算推选一人去楼下邀请禅院甚尔上来一同玩乐。

    她们看中禅院甚尔已经很久了,那充满攻击性的英俊面容以及浑身散发出来的野性气质,无一不让这些贵妇人们心动不已。

    还没等她们决定好人选,目标就已经被其他人截胡了。

    赌场大厅内,一名打扮艳丽的金发女子上前和禅院甚尔搭了几句话,而禅院甚尔那张原本冷漠的脸庞上竟然浮现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跟随着这位金发女子一同离去。

    留在包厢内的那些贵妇们一个个都面露惋惜之色,但这种情绪并未持续太久,毕竟好看的小白脸多的是,不过其中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不甘心就此罢休的人暗自打算,以后一定要多光顾这家赌场几回。

    ——万一就能再碰到呢!

    这样的极品帅哥可不多见,况且从他在赌场中的表现来看,明显就是个嗜赌如命且运气不佳的家伙,到时候只要舍得砸钱,想必将其揽入怀中也并非难事。

    与此同时,在赌场外面那条狭窄幽暗的小巷子里,禅院甚尔突然停下了前行的步伐,他微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女子说道:“事先声明一下,我的时间可是很值钱的。”

    “没空陪你玩什么试探游戏,贝……嗯,你叫什么来着?”他对这个女人多少还有点印象,不仅是因为之前见过的那一面,还有月见在家里分享过自己的一些经历。

    “贝尔摩德,不过叫我克丽丝就好。”贝尔摩德轻轻一笑,从钱夹里取出一沓厚厚的万元大钞递了过去,“还请禅院先生相信我们的诚意。”

    禅院甚尔看也没看直接收进自己兜里,“别用那个姓氏叫我。”

    贝尔摩德眉头一动,心里暗自记下这一点,她试探性地换了个称呼:“那……甚尔?”见禅院甚尔没反对,她才接着说了下去,“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边呢,组织的报酬一定能让你满意的。”

    “没兴趣。”禅院甚尔抬了抬眼皮,淡淡地瞥了贝尔摩德一眼,直接拒绝了,他刚从禅院脱身,这些势力的拉拢他一个都不想接受,还是单干更自在。

    不过看着贝尔摩德这么识趣的份上,他还是很好心给了一个建议,“有什么想丢出去的脏活,你们大可以去黑市上挂悬赏,如果价钱足够高的话,我倒也不介意接下这些单子。”

    见禅院甚尔态度坚决,丝毫没给商量的余地,贝尔摩德心知再继续纠缠下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把人彻底惹怒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将整个钱夹都给了出去,“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要是什尔改变主意了,可要记得优先考虑我们组织哦?”

    二人分开之后,禅院甚尔嗤笑一声,将所有的钱取出来之后,毫不留情地将钱夹随手扔到一旁,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里面剩余的杂物。

    不过他倒是没撒谎,黑市里悬赏金额足够诱人的话,他确实会考虑接单。

    禅院甚尔又扫了一眼手机上那些好事者做出来的悬赏排行榜单,现在上面最值钱的还是五条家那个六眼,而原本排名靠后的月见,如今竟已后来居上地冲到了第二的位置。

    “呵,有点意思……”禅院甚尔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手机。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月见一下子从地板上坐了起来,他紧紧盯着手中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显示着一张印有他本人照片的悬赏单。

    甚尔这是要接这一单的意思吗?那他人还怪好的嘞,来杀自己之前居然还舍得特意通知一声。

    月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迅速地用双手在手机键盘上敲击起来,一字一句地打下一段文字,点击发送。

    [我竟然只值这么一点钱啊,甚尔想要为了这些钱来和我认认真真打一架吗?我随时欢迎哦。 ]

    月见已经有了绝对的保命的手段,打不过总跑得掉,所以他现在底气十足,一点也不担心来自其他人的威胁。

    月见坐在桌前等了半天,那边才有了回复。

    [……谁要杀你了?只是给你看看排行。 ]

    诶?这样吗?

    排行……排行……月见又返回聊天记录去仔细看了看,猜测禅院甚尔说的应该是五条悟在榜单上比自己高一名这件事。

    [五条悟是未来的最强嘛,比我难杀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 ]

    这种比较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月见宁愿自己的名字从未出现在这样的榜单之上,小少年把手机举到禅院和司的面前,故意拉长了声音控诉道:“和司你看,甚尔好过分哦。”

    尽管之前禅院直毗人说的那些话月见都听进去了,但他在行动上依旧没有刻意回避禅院和司。

    自从在家里翻阅完那几本与咒骸有关的古籍之后,月见就已经在尝试着自己制作人偶了,因为目前只是为了练手做着玩的,所以现在的禅院和司正在一旁耐心地帮助月见打磨着人偶木制的关节呢。

    禅院和司放下手中的活计,看了一眼屏幕,顺着月见的话回应道:“月见少爷说的对,甚尔确实很过分。”他看见那张悬赏单的时候,第一反应还以为是禅院甚尔在有意挑衅呢。

    “是吧是吧。”月见哼哼几声,得到附和之后小少年显得愈发得意了。

    [在外面玩的开心吗?要是钱不够花的话,我可以再给你转一些过去哦? ]

    尽管这句话用的是疑问句,但是月见在发送的同时就已经把钱给禅院甚尔打过去了,虽然小少年也不怕甚尔真的来打他,但是麻烦这种东西能少则少嘛。

    反正月见也不缺这点钱,顺嘴说一句的事,距离上次与禅院甚尔相见,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那个快要将自己燃尽的灵魂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

    [谢了,小鬼。 ]

    禅院甚尔仅仅回复了简短的几个字,之后再也没消息发过来,月见盯着手机看了一会,转而开始向夜蛾正道询问有关咒骸的事情,发消息确认他方便之后月见直接拨通了夜蛾正道的号码。

    是的,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们之间的关系渐渐变得熟络起来,夜蛾还是没能成功拒绝月见的示好,因为月见给的实在太多了。

    而且月见主动与他立下束缚,只会制作一个咒骸,且不会将他的制作手法外传。

    夜蛾正道在耐心地解答完月见所提出的种种疑惑之后,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说了一些关于自己事业上的苦恼。

    “诶?所以是总监部卡着你的申请不让通过是吗?”月见一边拿着已经初具人形的木偶摆弄了两下,一边还不忘接夜蛾正道的话,“夜蛾先生想去高专当老师是吧,我可以帮你的啊。”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电话另一端的夜蛾正道声音听上去没有往常那般中气十足。

    因为就连他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现在寻求月见的帮助,实际上就等同于变相地利用对方背后强大的禅院家族势力,以此来实现自己脱离总监部,转而进入高专任教的目的。

    “怎么会呢,”月见轻轻笑了一声,“夜蛾先生教会了我那么多东西,我提前叫你一声夜蛾老师都算是合情合理的哦。”

    “而且在此之前,九十九由基不是跟总监部之间爆发了剧烈的冲突吗?那里面可少不了御三家做的手脚。”

    “所以就算禅院家现在运作一番让你去高专当老师,旁人见了也只会想当然地认为这不过是禅院家企图削弱总监部力量的手段罢了。”

    再加上这件事确实有利于禅院,家里的长老们会很乐意的。

    “大不了就再挑几个合适的人,挑拨一下他们与总监部的关系,这样一来,夜蛾老师也就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月见最近买了不少与人际交往有关的书来学习,还时不时地向经验丰富的贝尔摩德请教,现在他说话也变得更加好听起来,至少那一声老师叫得夜蛾正道浑身舒坦。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你了。”摆脱总监部有望,夜蛾正道是真的很开心,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因为对禅院的偏见而错过月见这样贴心的朋友。

    第33章

    将这份好意记在心底之后,他又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始给月见讲述起自己多年来制作咒骸的心得,并做出承诺:“之后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嗯, 我一定会的。”

    挂断电话后,月见将堆在一起的木制人偶提了起来,虽然做工粗糙但已经算是人模人样的,脸部还没有决定好做成什么样子,四肢和躯干都差不多了,立起来之后比月见本人还要高出一截。

    人偶被他控制着站在原地,头颅正对着月见,小少年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自己真的在被某种存在注视着。

    他继续发动术式,人偶顺从地俯下身,张开双臂将月见揽入怀中。

    ——月见给了自己一个轻轻的拥抱。

    制作咒骸的进度卡住了,无论月见怎样继续做下去,他都觉得有些不满意,干脆就先暂停着。

    他都还在想是不是应该去见夜蛾正道一面,让这位咒骸师亲眼看一下到底有什么问题,小少年甚至都想写信去问问五条悟该怎样设置咒力节点了。

    人坐在会议室内,月见的心却已经飞到了远方,他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争论抛之耳后,思考着要是和夜蛾正道见面该选什么地方,之前去吃的一家牛排还不错……

    “月见,你认为呢?”

    禅院直毗人的声音响起,其他人纷纷安静下来,等待着这位少主给出的回答。

    端坐着的小少年缓缓抬头,平静如水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人,最后落在身侧的禅院直毗人身上,他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叔父这是要我来决定的意思吗?”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部分长老心中更是猛地一惊,看月见这副架势……难道是想从现任家主手中夺权吗?

    禅院直毗人:“……”有时候他也挺恨自己对这群人的了解的。

    他心里清楚,月见刚才根本就没有认真听,完全处于走神状态,那看似意味深长的眼神并非众人所想的那般复杂,而是单纯的“叔父,没听,救救。”

    想到这里,禅院直毗人不禁感到有些无奈,他清了清嗓子,不经意间为月见解释道:“[炳]的首席,或者副长,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其中哪一个?”

    就算月见年纪再小,他也是禅院家里都为数不多的一级咒术师,长老们经过一番商讨后,一致认为应当给他更多发挥才能的机会。

    作为禅院最强术师集团的[炳]就是一个不错的去处,长老们唯一有分歧的就是在争论月见到底该出任什么位置。

    月见的出色表现有目共睹,想将他推至更高位的大有人在,那些知晓月见真正实力的长老更是坚持要他做首席。

    而[炳]目前的首席正是禅院扇,虽然他同样清楚月见的强大,但他要是被月见代替,地位必然会大幅下降,那些依附于他的派系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月见:“……”

    他可以说都不想当吗,一天闲着也挺好玩的,为什么要给自己没事找事做。

    在进修过一段时间说话的艺术后,月见明白了一点,当遇到不知如何应对的情形时,可以用问题回答问题,刚才他就是这样做的。

    不过现在月见更想让自己要做的事变得更少一些,他轻轻笑了一声,“多谢大家对我能力的信任,不过我年纪还小,还是得麻烦扇叔父多照顾我一下。”

    这意思就是要做副长了,听见这话的禅院扇脸色好看了不少,“都是一家人,月见不用这样见外。”

    既然月见本人已然做出了决定,其余众人即便心中或许存有不同看法,现在也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最终还是禅院直毗人拍板确认了这件事情。

    成为副长的月见生活产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在训练场和禅院扇打了一架,和禅院长寿郎打了一架,和禅院甚一打了一架……

    月见也不想的,但他基本上快把家里有点实力的咒术师全揍一顿了。

    再补充一点:全程无伤。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的那些族人在被月见暴打之后变得更兴奋了,天天追在他身后“月见大人”“月见大人”的喊个不停。

    难道他们是什么抖M吗!

    月见拍了拍桌子,原本稳稳当当放在桌上的杯子里,被倒得满满的果汁趁机从杯口溢出,流淌到桌面上形成一摊小水渍。

    坐在旁边的黑泽阵先是沉默了一下,扯来几张纸默默的将桌子擦干净了,他那墨绿色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无语。

    我看你明明被叫得挺开心的啊。

    不过想到今天把人约出来的真正目的,他明智地选择闭上嘴巴,忍住了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

    “叮”的一声脆响,贝尔摩德端起酒杯,并主动向月见伸过来轻轻一碰,用着一种再明显不过的调侃口吻说道:“听起来你这也算是升职加薪了吗?哎呀呀,真是恭喜呢,月见大人~”

    “你就别取笑我了。”月见仰头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百无聊赖地抓起吸管,不停地搅动着杯中剩余的那些冰块,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他撇了撇嘴,“升不升职的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啦,反正禅院家未来全部都是我的。”

    “而且现在的工作变得辛苦很多,真的很麻烦诶。”

    禅院家的任务从来都是由他先选,月见每次都会把京都周边的任务全部挑走,其次才会选择其他区域的。

    要完成的一级任务数量确实没有二级的多,表面上看起来月见的工作量减少了,应该会轻松一些,但是一级咒灵往往分布在天南海北的各个角落,这就意味着月见得花费数倍于以往的时间在路途上奔波啊!

    下一次的任务地点就在秋田县的偏僻乡下小镇里,再偏一点都快到北海道去了!向来不喜欢坐车的月见发出了快要碎掉的声音。

    十几岁的小少年愁眉苦脸地公然抱怨工作,若是换做其他场合,估计早就有人忍不住拨打报警电话了吧,可惜,这个房间里没一个人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诶,你找我出来是干什么的来着?”月见趴在桌子上,稍稍侧过头,抱怨完之后,他总算是开始说起了贝尔摩德关心的问题。

    最近月见真的很忙,这次还是难得抽出空闲出来玩,顺便见一见说有事想要拜托他的贝尔摩德,而且还可以多看几眼帅哥美女给自己补充补充能量。

    “虽然说之前也曾与咒术界相关人员有过合作经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月见平日里的工作都是什么样的呢。”贝尔摩德微笑着说道,抬起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目光始终停留在月见那稚嫩的脸庞上。

    咒术界以强者为尊,是一个完全奉行实力至上原则的地方,而实力只与天赋挂钩,年龄和阅历都是其次。

    在她看来,月见已经很厉害了,但在他之上还有一个五条悟,那个比月见年纪更小的孩子才是未来咒术界的最强……对于普通人而言,实在是难以想象。

    看看,这才是真正的说话的艺术啊。

    “咒术界相关人员”?不就是诅咒师嘛,谁家正儿八经的咒术师会和黑手党合作的。

    月见深深觉得自己还有的学,他熟练的提取出贝尔摩德话语里的重点,“你是想去看我的祓除咒灵的过程吗?可是普通人……”

    “普通人只会在濒临死亡威胁的情况下,才能看见咒灵。”贝尔摩德朝着月见微微一笑,“虽然不能帮到你什么,但是我们这些人在躲避攻击这方面还是挺在行的哦?”

    “月见很强的对吧,我们相信自己能坚持到你杀死咒灵的那一刻,如果真的活不到那个时候……那就只能生死由命了。”贝尔摩德一脸淡定地说着,这些年来,她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次数早就数不清了。

    咒术界非常排外,连他们组织从黑市上找来的风评不错的诅咒师们都坚持着这一点,向来都是拿钱办事走人,不会和他们产生过多的交集。

    贝尔摩德对于咒灵已经好奇很久了,她没多少时间继续留在日本,心心念念着想在临走之前去看一眼那传说中的的怪物。

    月见内心有些犹豫,倒不是担心贝尔摩德和黑泽阵会遭遇生命危险,以自己的能力,想要护住这两个人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真的要看吗?”

    贝尔摩德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种东西很丑的。”月见皱了皱眉。

    只能说咒灵不愧是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怪物,长相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类的审美,看上一眼可能都会让人做噩梦。

    黑泽阵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也好奇咒灵到底长什么样子。

    见两人都这样坚持,月见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算是答应了下来,同时还不忘提醒一句,“那好吧,不过你们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哦。”

    月见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还是选择对眼前的桌子下手,他将杯子推远了一些,白净的手掌抚上桌子。

    下一刻,月见的手直接插入桌面,木屑纷飞间,厚重的实木桌子就这样硬生生被他削掉一小半,小少年缓缓收回手,轻轻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到时候你们面对的攻击最低程度差不多就差不多是这样的。”

    看着桌子平整的横切面,贝尔摩德与黑泽阵在视线交汇间便达成了共识。

    她拍了拍手,黑泽阵迅速起身,从旁边的酒柜隔层里取出一个颇为沉重的箱子,直接放到月见面前打开,里面是一堆亮闪闪的宝石。

    “一点小礼物。”贝尔摩德微笑着解释,她知道月见不缺钱,但该给的还是得给。

    月见就喜欢这些小玩意,他报了一个大概的地址,并嘱咐道:“你们到这附近之后,记得找个空旷一点的地方,方便我能直接看见你们。”

    贝尔摩德打算回去就查一查当地的详细资料,物资和装备也得多准备一些,以免有什么意外情况,同时顺嘴问了一句:“嗯?月见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到时候直接从家里坐直升机赶过去,航线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被咒灵污染眼睛就算了,其他方面月见可不想再委屈自己。

    贝尔摩德:“……”大家族出身的小少爷就是有钱任性哈。

    黑泽阵则幽幽地看了贝尔摩德一眼,他也想要直升机,不知道组织什么时候才能给他也发一个。

    【作者有话说】

    稍晚一点有加更哦

    第34章

    ◎[四百收藏加更章]◎

    贝尔摩德和黑泽阵甚至没有等到第二天, 当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后,二人连夜开车跑到了秋田县。

    修整一番后,贝尔摩德派出几名外围成员前往月见说的地址进行探查, 她与黑泽阵则分头行动, 仔细确认周边的路线状况。

    数个小时转瞬即逝,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人员仅仅只有一人返回,其他那些人的定位器都停滞在同一片区域,再也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

    贝尔摩德心中一凛, 大概确认了咒灵的位置之后也没贸然行动,而是把唯一的幸存者叫过来询问起具体的情况。

    ……然后她就发现这就是个胆小鬼, 觉得非常危险便没敢继续往前走了。

    贝尔摩德不禁感到有些恼火,她无奈地摆了摆手, 让这个外围成员自行离开。

    一旁的黑泽阵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 给事先联络好的组织成员发送了一条消息,等那个外围离开一定距离后,便直接灭口。

    此次行动关系重大,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一阵若隐若现的直升机轰鸣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贝尔摩德拿出振动着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将其放到耳边。

    “你们来了没啊?”月见打了个哈欠,直升机的嘈杂声音听着有点吵,所以他特意用空间削弱了一部分噪音,他探出脑袋向下面张望,不出意外的在树林间发现了两股熟悉的咒力波动。

    “啊,我看见你们了。”月见用咒力给禅院和司指了个方向,专注开飞机的禅院和司点了点头,顺着那个方向缓缓降落。

    是的, 禅院和司又去抽空学了个直升机,据他所说是报了一个夏威夷训练营日本京都分营的课程,里面的老师教学水平确实不错,上完课之后他便顺利考到了直升机驾驶证。

    总之就是,“和司,好厉害!”

    出发之前的月见看着禅院和司那行云流水的的娴熟动作,忍不住夸赞道。

    面对自家少爷毫不吝啬的称赞,禅院和司的脸上难掩自豪之色,心里默念着开飞机得专注专注,不过就算他们不小心掉下去也不会死就是了。

    直升机降到一定高度后,月见伸手打开舱门,刹那间狂风席卷而来,迎着呼啸的风声,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芜湖——!”

    月见尽情享受着从高空坠落所带来的刺激感受,那种飘逸而自由的感觉让他仿佛忘却了一切束缚,就连灵魂似乎都要融入这广阔无垠的空气之中。

    在特意用空间做缓冲的情况下,他的落地并没有产生很大的动静,他转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状况,“哈喽哈喽,早上好呀。”

    不得不说贝尔摩德挑选的地方确实不错,这里的地势既不算特别显眼,但又能够容纳下一架民用直升机的停放。

    不用自己动手砍一片空地出来了,好耶。

    小少年如同云端之上最自由的飞鸟,张开洁白的羽翼,乘着清风与微光,降临在这片人世间。

    黑泽阵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执行任务竟然就穿成这样”

    在场的四个人当中,黑泽阵与贝尔摩德身着标准的战斗服,而禅院和司则因为需要驾驶直升机,所以也选择了更为干练利落的服饰。

    只有月见穿着纹样繁复的羽织。

    月见轻轻地抬起他那宽大的袖子,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的,他平常不都这样穿的吗,“这样穿又不妨碍我打咒灵。”

    “早上好,这位是?”贝尔摩德的目光落在禅院和司身上,虽说衣服款式有很大的差异,但是上面的花纹明显出自一家之手。

    更别说那与月见有几分相似的脸。

    “这是和司,是从小照顾我长大的哥哥。”月见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开心地给大家相互介绍, “他们是贝尔摩德和黑泽阵,我之前给你讲过的。”

    禅院和司面色冷淡,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二位好。”更多的客套话他一句都不想说。

    贝尔摩德一点也不不意外,大家族出身嘛,很多都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相较之下,月见那种重度颜控的性格才是少见。

    待确认黑泽阵与贝尔摩德都已做好出发的准备后,一行人便往树林深处走去,正是之前那几个外围成员失踪的方向。

    贝尔摩德目光紧紧地锁定着前方,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距离,她那水绿色的眼眸中透着一丝谨慎与期待。

    前面不远处的建筑废墟就是那几个定位器停留的地方。

    月见停下脚步,禅院和司心领神会,无声地走上前去降下帐,出了那么多次任务,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禊!”

    这是某种咒语吗?

    贝尔摩德转头看向禅院和司,他正对着月见恭敬地行了一礼,“月见少爷,祝您武运昌隆。”

    “嗯嗯,”月见点点头,招呼着那脸色凝重的另外两人,“走吧,在这里面自己要小心点哦。”

    越往里面走,黑泽阵就越感觉浑身上下的不自在,他眉头紧锁,每走一步都十分谨慎,那种只有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之人才有的敏锐第六感正在他的体内疯狂地叫嚣着,让他远离这个危险之地。

    贝尔摩德同样不好受,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只觉得这里四面八方都有危险,那些黑暗的阴影里似乎有一双双眼睛在冷冷地窥伺着她们。

    对于月见而言,找到咒灵的确切方位其实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

    只要张开空间,将这栋建筑全部笼罩住就好了,空间里的一切都能被他掌控,即使咒灵有所反抗,那月见也能瞬间得知它的位置。

    似乎是判断出了几人的战斗力,咒灵突然间暴起发难,猛地从角落里探出一条顶端有着利刃的触手,带着凌厉的风声,疯狂地挥舞着朝黑泽阵狠狠砸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黑泽阵展现出了惊人的反应速度和战斗本能。

    他向旁边一闪,他顺势抽出身侧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刀,毫不迟疑地朝着袭来的触手奋力砍去,贝尔摩德也拔出一把匕首,加入到了这场战斗中来。

    他们手上这些武器都是黑衣组织收罗来的咒具。

    当贝尔摩德定睛看向那条触手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感,那不规则的触手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无数双诡异的眼睛和一张张扭曲的嘴巴,仅仅看上一眼便感到毛骨悚然、恶心欲吐。

    ……月见还真没骗人,这玩意儿确实丑得有点离谱了,贝尔摩德在心里暗自咒骂。

    咒灵始终紧紧地龟缩着自己庞大的身躯,躲藏在阴影深处,只探出两条丑陋不堪的触手不断攻击着。

    在躲避之余,贝尔摩德眼角的余光快速扫过四周,她瞥见月见正悄无声息地悬浮于半空之中,那双无机质的灰色眼眸毫无感情地凝视着下方的战场,仿佛世间万物皆无法引起他内心的丝毫波澜。

    刹那间,她第一次如此直观且深刻地认清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月见和她们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危险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宛如实质般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月见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场下的双方都已经过上几招了。

    哇,黑泽阵闪得好快。

    哇,贝尔摩德刺得真准。

    小少年紧紧绷着小脸,内心不断刷屏,要是自己也有这反应速度就好了,打音游一定是能轻松FC的水平。

    真是羡慕啊。

    黑泽阵又险而又险地躲过一刀,他稍稍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满是擦伤的身上沾染了不少灰尘,他墨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透露出一丝警觉和疑虑。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按照他们之前所获取到的资料来看,一级咒灵绝不应该是这么弱的东西。

    咒灵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四周的建筑物纷纷倒塌,扬起漫天烟尘,正午时分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下来,平等地照亮了每一处角落,将所有的阴影都驱散殆尽。

    黑泽阵终于得以看清咒灵的真实面目,心中的疑惑顿时迎刃而解。

    那咒灵庞大臃肿的身体竟然被牢牢束缚成正方体,仅有两根触手从缺口处伸展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

    黑泽阵眼神一厉,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紧牙关故意没有完全躲闪开咒灵发动的下一次攻击,他已经计算好了,从这个特定的角度所受到的创伤,并不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严重且难以恢复的后遗症。

    还在羡慕的月见一愣,怎么回事?这么好看的脸别被咒灵毁容了啊!

    月见直接动手将咒灵掀了起来,轻盈地从空中下来,稳稳地站立在了贝尔摩德和黑泽阵的身前,“好啦好啦,热身活动就到此为止吧!”

    那两条月见特意留出的触手被挡在空气墙外,不得再近一步,墙上如水面荡起波澜。

    下一秒,咒灵的身躯毫无征兆地轰然炸裂开来,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周围的建筑物纷纷倒塌,贝尔摩德连忙伸出双臂护住头部,努力睁开眼试图看清月见祓除咒灵的这一瞬间。

    刺眼的白光熄灭之后,地上只残留下咒灵蓝紫色的血液,而且这些血迹正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过了片刻,贝尔摩德才如梦初醒般喃喃自语道:“它……就这样死了吗?”

    “死了哦,你们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对吧?”月见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刚才的冲击将周围的地面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只剩他们脚下这片土地还算完整。

    小少年抓住二人的领子,一只手轻松地提着一个比他还要高出许多的人,三两下便已到了禅院和司的身前,“和司,我做完啦。”

    月见祓除咒灵的速度向来都是极快的,禅院和司稳稳地站在原地,竟是连半步都未曾挪动过,而那个大坑的边缘正好在停他脚下。

    仿佛是一道无形的界限,将安全与危险清晰地划分开来。

    黑泽阵缓缓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小腿上因为刚刚的动作而被蹭出来的灰尘。

    一旁同样被提起来的贝尔摩德也与他对视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般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只是默默地整理着身上略显凌乱的衣物。

    月见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高的,但怎么说也是个未成年,连贝尔摩德都远远比不上,更别说早已突破一米八大关的黑泽阵了。

    小少年拉着禅院和司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禅院和司也微微弯着腰,一脸温柔地回应。

    但就在下一刻视线转到他们身上时,禅院和司就只剩下礼貌的微笑,他那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两位,慢走不送。”

    言下之意就是快点滚,从哪来的回哪去。

    贝尔摩德&黑泽阵:“……”

    变如脸。

    第35章

    禅院和司最终也没能把两人成功送走。

    月见从直升机里扒拉出一堆五花八门的食材, 又喊上黑泽阵和贝尔摩德来一起帮忙,一副准备原地开始烧烤的样子。

    黑泽阵被分配到搭烤架的工作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墨绿色的眼睛罕见地睁圆, 竟透露出一点清澈来。

    真的要在这里做饭吃吗?

    黑泽阵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巨大的坑洞中的废墟,然后又将目光转移到四周那一望无际且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林之上。

    沉默片刻后,他像是终于勉强接受了眼前的现实一般,好吧, 也算是个空气清新的好地方。

    他努力说服了自己。

    一旁的贝尔摩德早已显得淡定从容许多,只见她动作娴熟地接过那些食材,并迅速有条不紊地对它们进行整理分类,她轻轻笑一了声,呵,年轻人就是没见过世面。

    ……不过,这种东西应该怎么处理来着,直接拿刀砍成大块吗?

    野外生存能力MAX但是确实不太会正经做饭的贝尔摩德提着一只去皮了的兔子,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尽管现场只有禅院和司一人擅长烹饪料理,但值得庆幸的是,其余在场的几位动手实践能力都相当出色,很快便有模有样地开始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户外BBQ 。

    提前准备好的各种肉串被高温包围,随着炭火不断地烘烤,肉串中的油脂缓缓地渗流而出,与炙热的炭火相互碰撞交融,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滋滋”声响。

    浓烈的香味刺激着所有人的味蕾。

    贝尔摩德和黑泽阵两人由于全程始终保持着精神的高度紧绷状态,再加上运动量极大,所以现在急需补充一点能量,虽然她们车里有带一些速食食品。

    但谁能拒绝在同意来自拉拢对象的约饭邀请的同时吃上一顿新鲜热乎的烧烤呢?

    反正贝尔摩德肯定是无法抗拒这种诱惑的啦,她微微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烤串眼神发绿的黑泽阵。

    看吧,他也不能。

    至于月见,他就只是单纯的馋。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句话一直被月见奉为真理:食物在大家一起吃的情况下会变得更加美味。

    月见伸手接过禅院和司递过来的肉串,赶忙吹了几口,就迫不及待地往自己嘴里塞,边吃还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唔……有点烫,真好吃,我们是不是好久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烤肉了。”

    自从甚尔离开禅院之后,没有那种似乎需要争抢才能吃够的氛围,他俩吃饭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吃的都没以前香了。

    “是啊……”禅院和司眼疾手快地将剩下的烤串全部往自己盘子里装。

    至于另外两人,懂不懂什么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你以为你吃的是谁的烤串!是一个禅院从家里拿出来的烤串!

    已经将收集情报刻进骨髓里的贝尔摩德下意识竖起耳朵,想要捕捉一点有用的信息,紧接着,她便听见禅院和司有些惆怅地说道:“上次这样吃还是在……上一次。”

    贝尔摩德:“……”能不能别说废话,情报人员的脑子也是脑子。

    好在这个烤架的尺寸相当可观,就算把每一种食材都放上一部分,仍然留有不少空余的地方。

    黑泽阵对于食物并没有特别的偏好,什么熟了就吃什么,贝尔摩德却截然不同,她对那些色泽不够诱人、烤制得不太美观的食物统统视而不见,还得了月见一个赞同的眼神。

    真理之二:不好看的东西会影响心情,多半也不好吃!

    几人吃着吃着,月见一边咬着嘴里的烤串,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随口说道:“这里面的受害者似乎比那位辅助监督所说的数量还要多出好几个呢。”

    虽然总监部在月见看来是什么没用的东西,但通常情况下,他们并不会蓄意给自己所执行的任务制造麻烦,提供的相关资料也还算得上准确,不然岂不是平白给了禅院家向他们发难的机会?

    而在那个被一级咒灵盘踞的地盘内,现场的尸体数目比起资料上所记载的要多出整整两具,这些尸体周围的血迹尚未干涸,看上去明显是刚刚死去没多久的样子。

    贝尔摩德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哦,多出来的那些是我之前派遣过去探查具体状况的手下。”

    “这样啊,之后不要派这么弱的去了。”月见点点头,“他们死在那里会很麻烦的。”

    对于咒灵而言,人类在临死前所迸发出的怨恨与绝望,无疑是最为上等的养分,这些负面情绪越是强烈,咒灵所能汲取到的力量也就越发强大。

    “都听你的……”贝尔摩德正要想以往那般调侃着再说几句,试探一下月见更多的想法,但月见紧接着说出的一番话语却如同晴天霹雳般,令她心中猛然一震。

    “你们组织平时做什么再不人道的实验我都不会在意的,反正那些都是普通人之间的事。”月见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拒绝了禅院和司想要上前帮忙的举动,自顾自地拿起刀,对着那个尚还沾有晶莹水珠的西瓜切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鲜红的瓜瓤展现在众人眼前。

    “但是有一点要注意,你们绝对、绝对不可以有拿咒灵做实验的想法。”月见又是一刀下去,汁水四溢间,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我不想在家里的清理名单上看见你们的名字。”

    这话引得禅院和司也看了她一眼。

    在距今一百多年以前,曾有一段历史被御三家联手销毁并隐藏起来,这段历史中的核心人物便是被称作御三家污点的加茂宪伦。

    他的成名事迹便是至今都被咒术高专严密看守的[咒胎九相图]。

    九度妊娠,九度堕胎。

    如此灭绝人性的行径,使得加茂宪伦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有史以来最为邪恶的咒术师。

    即使是现代,也有不少拿人类与咒灵进行实验的诅咒师,这种行为全部都被总监部判为死刑,无论身份,一经发现任何人都可以将其就地格杀。

    月见与黑衣组织偶尔的联系瞒不过其他两家,要是黑衣组织胆敢涉足咒灵实验并且不幸被发现,那么加茂和五条肯定会来嘲笑几句禅院的。

    月见.AKA禅院少主实在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干脆事先给他们提个醒。

    黑泽阵:“……”

    虽然但是,你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威胁的话,一边又若无其事地给大家分发西瓜,这样子真的合适吗?威胁力度大大降低了诶。

    但另一边的贝尔摩德就有些汗流浃背了,她不仅了解组织正在进行的那些实验项目,甚至连她自己就是实验品之一。

    况且近些年来那些实验室里都毫无进展,原本的负责人宫野夫妇也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丧生,使得整个研究陷入僵局,那位先生确实有借咒灵的力量来研究长生不死的方法。

    气氛一时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黑泽阵顿了顿,最终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开口:“你们一定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东西吗?”

    真的很影响食欲的好吧,他一想到刚才看见的咒灵那副恶心的样子,都有些吃不下饭了。

    尽管黑泽阵清楚自己将来有望成为组织中的高层人物之一,但至少目前还不是,而且他隶属于行动组,关于组织内部所开展的各类实验他都没有任何发言权,毕竟那些都是boss该管的事,轮不到他来操心。

    贝尔摩德仔细斟酌一番后,谨慎地开口:“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会向boss如实转达您的意志的。”

    正啃着西瓜的月见缓缓抬头,盯着贝尔摩德看了好一会,似乎是确认了什么一般,小少年移开目光接着继续啃,“行吧。”

    人心的贪欲可不是那么好满足的东西,他已经表明自己、或者说是禅院家的态度了,要是黑衣组织真的抱着侥幸心理,不听他的劝告执意开展实验的话,之后一旦东窗事发,那就别怪自己不留情面。

    不得不说,贝尔摩德的心理素质当真是极为强大,在刚被人威胁了一通的情况下,还能维持住微笑的表情泰然自若地享用眼前的烤串。

    紧接着,贝尔摩德又说了一些颇为有趣的八卦,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原本有些紧张压抑的氛围瞬间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不愧是长袖善舞的千面魔女。

    月见在心里感叹一句,便兴致勃勃地继续听贝尔摩德讲述那些好莱坞里的八卦。

    能将这些事说的那么有意思也是一种本事啊。

    吃完之后,禅院和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贝尔摩德和黑泽阵提出帮忙收拾的好意,自己一个人将烤架等物品搬回了不远处的直升机上。

    虽然他们大概率不敢耍什么小花招,但是万一呢?尤其是在月见对二人发出警告之后,禅院和司便对他们提起了十分的戒备,不敢有丝毫松懈。

    至于剩下的那些垃圾,月见直接运用空间扭曲的能力,将这些垃圾瞬间引爆,炸得连一点渣滓都没有剩下,地上又出现一个坑。

    贝尔摩德对此见怪不怪,月见基本上每次都会把自己用过的东西给销毁掉。

    唾液也是□□的一种,都能被用来作为诅咒媒介,一向注重自身安全的月见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患。

    在分开之前,禅院和司冷冷的向他们投来了最后一瞥,仿佛是对他们发出警告:禅院家族会盯着你们的。

    回到自己车上后,黑泽阵抱着个速写本,他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和绘画天赋,将之前看见过的咒灵模样迅速勾勒出来,接着喊来贝尔摩德一起确认。

    贝尔摩德有些嫌恶,但还是仔细地看了一眼那张速写,黑泽阵画工传神,咒灵的丑陋被他精准地描绘下来,让人看了一眼便感觉身临其境。

    ——这是那位先生的要求。

    “这东西……算生物吗?”贝尔摩德从来没有现在这样讨厌自己的记忆力,脑海里的咒力始终挥之不去。

    “不知道。”黑泽阵翻开下一页,继续画了起来,那咒灵在画中呈现出一种挣扎的姿态,正是它被月见的空间控制住的场景。

    画完之后,黑泽阵放下手中的笔,忍不住伸手摩挲了一下纸张,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虽然自己无法拥有那样强大的能力,但让那股力量的主人成为自己的助力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36章

    又是一年新春佳节。

    过年气氛十分浓厚的禅院家族正在开夸夸……啊不是, 总结大会。

    在来的路上被遇见的所有管事恭维、现在又被长老们挨着夸了一圈的月见:“……”

    自从月见担任[炳]的副长之后,他几乎从未插手过内部事务,那些繁杂的工作统统被他丢给了禅院扇去处理,反正他这位叔父非常乐意效劳。

    即便月见什么实际性的工作都没做,但只要他平平安安地活着,对于整个禅院家族来说就已经算是一件大好事了。

    还是那句话,养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别养死了, 其他的都可以往后稍稍。

    今年令禅院家最高兴的喜事有两个,除了月见晋升为一级咒术师这件事之外, 另一个就是,经过坚持不断的努力, 大家终于成功地让九十九由基与总监部彻底撕破脸皮闹翻了。

    这位年轻的特级直接放出话来, 声称再也不会接受总监部的任何一个任务,而总监部在生气和窝囊之间选择了生窝囊气,小发雷霆地决定不再给九十九由基打一分钱。

    真是笑死人了,这年头哪个咒术师身上没有揣个几千万?更别说九十九由基还是特级咒术师,怎么可能差总监部那点钱。

    相信其他两家现在也在嘲笑吃了大亏的总监部,月见在心中默默想着。

    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您刚刚说什么?”月见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得的如此失态, “要……要给我挑选……未婚妻?!”最后的几个字甚至因为过度震惊而变得有些破音。

    禅院长老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 “没错啊, 少主您已经是一级咒术师,勉强算是成人了, 婚姻这种人生大事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最近五条家打着为自家神子挑选未婚妻的名义动作频频,那些听到一点风声的小家族便迫不及待地就想送上自家的女孩。

    真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家伙, 禅院长老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当然,五条有的他们禅院也不能落下!

    不过这其实不是重点,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觉得月见天资卓越,未来的孩子也必定不会太差,万一能中头奖,他的孩子能觉醒十种影法术呢?

    这样他们这些老头子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想到这里,禅院长老笑得愈发和善,“月见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温柔一些的还是活泼开朗的?不用害羞,都是一家人,说出来我们才好帮你找啊。”

    谁害羞了!

    怎么就突然被催婚催生了,月见咬牙切齿,他还只是个孩子呢!

    月见抬起头来,目光迅速扫过周围一圈人,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开口:“扇叔父都还没有孩子呢,而且甚一堂哥不也没结婚吗?要催也应该先催他们两个才对啊!”

    当然,催了他们可就不能催我了哦。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纷纷感觉自己膝盖上中了一箭。

    禅院扇恨不得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忍不住发抖,他眼神恨恨地看向那个长老,心里暗骂道: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提起这个话题啊!

    而禅院甚一则表现得相对淡定一些,表面上依旧稳如泰山,他强忍着尴尬,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实际上脚趾都快抠出一座院子了。

    成功把水搅混的月见马上开溜。

    回到自己院子里,月见照例给禅院和司发了大红包,接着就准备溜出去玩了。

    反正禅院直毗人对他的要求仅仅是在上午的宴席中露个脸而已,之后的时候全部由他自己安排。

    月见来到了京都最繁华的商业街上,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店铺和五光十色的招牌,充满了浓厚的商业氛围和生活气息。

    就在前些日子,五条悟独自一人外出的时候,也是在这条街附近差点遇到了诅咒师的伏击。

    为什么是差点呢?

    因为五条悟说,那两个诅咒师有贼心没贼胆,他甚至都还没出手,直接一个眼神就把那两个人吓跑了。

    说到这里时,电话那头的白发小少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不屑,他还有点想和诅咒师打上一场呢。

    是的,经过数年时间的相互通信往来后,五条悟如今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

    一开始五条悟对手机不是很感兴趣的,但家里的长老们知道月见有手机之后,态度异常坚决地要给他也配上一部,并振振有词地表示:“禅院家有的东西,咱们五条家自然也不能少!”

    月见很久没与五条悟见面了,听起来明显感觉他活泼了不少,不再像是以前那种冷冰冰的神像,隔着书信或者电话交流就是这点不好,月见不能亲眼看见五条悟现在的模样。

    [交流]本身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想法自大脑中产生,经过思考后组成词句,再用嘴巴将其说出口,而作为倾听者的对方,则需要反向重复上述整个复杂的流程。

    经过多重关卡之后,只是发出的声音未免显得太过单薄,于是又加以表情和肢体动作辅助,希冀于他人能理解自己的想法。

    但即便如此,历经重重关卡之后所传递出来的信息,仍然会存在部分偏差或者误解。

    所以世界上没有人能完美地理解另一个人,那种所谓的感同身受,从来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幻想罢了。

    月见盘腿坐在空中,托着下巴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每个人的面庞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欢乐气息如同涟漪一般向四周扩散开来,连带着周围的低级咒灵都被冲散了不少。

    那种飘逸在空气中,继而被月见感知到的情绪,名为喜悦。

    他非常清晰地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自己正在与下方这群热闹非凡的人群进行着一场……无形的[交流]。

    嗯?

    月见眨了眨眼,原本有些涣散的视线立刻变得专注起来,目光快速扫过下方的密集人群,在有目的的寻找着什么。

    在他用空间遮蔽自己身影以及收敛好所有咒力的情况下,有人发现了他。

    月见探寻的目光在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时顿住了。

    ——是禅院甚尔。

    也对,除了禅院甚尔,还有谁能发现全副武装的他,月见连忙从空中降落,急匆匆地从小巷子里走出,朝着那个熟悉的人影迈步。

    “甚尔甚尔,好久不见啊!”月见开心地打着招呼,他走到禅院甚尔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咦,怎么感觉你好像长胖了一圈?”

    “离开禅院家之后也过得很好吗?”小少年脸上绽放出笑容,脸上是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喜悦神色,“恭喜呀。”

    怎么哪儿都能遇见这小鬼,大过年的不在禅院家里老老实实待着,出来乱跑干什么?

    禅院甚尔撇了撇嘴,下意识地便想啧一声,但是又顾忌着什么,忍住了自己的不耐烦,“这是特意给我送过年红包来了吗,小……小少爷?”

    本来想说“小鬼”的,但他硬生生地改了口。

    月见想了想,借着大袖子的掩护从空间里翻出来一张银行卡,递到禅院甚尔眼前,“新年快乐,财源广进。”

    真给啊?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知道月见向来出手阔绰,也不客气地接过来随手往身上一揣,接着打算敲敲月见的头看看里面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结果不出意料地,他的手尚未触及月见的头顶便被一层无形的空间力量所阻挡。

    虽然禅院甚尔为了出来过春节,穿的人模人样的,但一和月见碰上面时,那浑身散发而出的危险气息却如同本能一般瞬间展露无遗,这不免让他的女朋友——千阳早纪心中泛起些许担忧。

    她已经和禅院甚尔交往了几个月了,知道他之前混过极道,不过现在已经洗手不干了,但是此刻这副模样很像在以大欺小,而且被欺负的那个小孩还真的给了甚尔一张卡!

    她提刚买的东西走到禅院甚尔身边,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月见,开口问道:“这位是?”

    禅院甚尔连忙接过口袋,并贴心地将里面的饮料瓶子拧开,顺手递到千阳早纪手上,做完这些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是房东。”

    他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心虚,自己现在暂住的房子就是月见名下的,这怎么不算一种房东呢!

    “诶?”千阳早纪惊呼一声,她知道禅院甚尔现在的房子是租的,但这个说法怎么看都是骗人的吧!

    “别听他乱说啦,我是月见,算是什尔的堂弟。”月见顶着禅院甚尔充满警告的凌厉眼神,丝毫不慌,反正他又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掏咒具来砍自己,“这位姐姐是在和甚尔交往吗?”

    “是的!”千阳早纪露出灿烂的笑容,落落大方地点头承认,“我是千阳早纪,请多指教!”

    其实在此之前,千阳早纪也曾多次产生过想要了解禅院甚尔家庭的念头,只可惜每一次都被禅院甚尔巧妙地用各种话题给岔开了,这次能碰上什尔的弟弟确实是意外之喜,自己一定得好好表现才行!

    站在她身后的禅院甚尔正恶狠狠地盯着月见,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却在千阳早纪不经意间回过头来时,露出一个轻而又浅的温柔笑容。

    连甚尔都学会变脸了吗?

    好耀眼的情感,目睹这一幕的月见,不由得被禅院甚尔前后巨大的反差给震撼到了。

    千阳早纪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在聊了几句后便丝毫不见外地开始央求月见,拜托多给她讲讲禅院甚尔以前在家里的事。

    禅院甚尔耐着性子仔仔细细地听月见说的每一句话,他时刻保持警觉,生怕月见会突然冒出一些不该说出口的话语。

    在听了一阵之后,发现月见确实有分寸,他所提及的往事基本都是围绕着禅院甚尔本人以及他自己展开,就连与司相关的情节也少之又少。

    于是禅院甚尔便放下心来,不知怎的,思绪渐渐飘远。

    禅院家是一座被淹没的岛屿,每个人都生活在深水的重压下,却说着什么为了所谓御三家的荣耀,用那看似光鲜亮丽的表面将其内里的腐烂尽数隐藏, 还要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真是令人作呕。

    但他身边有两块浮木存在,在心里骂过之后,禅院甚尔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两个至今仍叫不上名字的熟悉身影。

    第37章

    禅院甚尔又自嘲一声,果然,其实自己和那些禅院家的垃圾们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在离开禅院家之后,禅院甚尔还能时不时收到来自月见的转账, 尽管最后都被他挥霍得一干二净, 但那确实是某种美好感情存在的有力证明。

    正是有这两块浮木的存在, 才能支撑他越过最艰难的海域,登上如今这座充满生机且愿意真心接纳他的岛屿。

    禅院甚尔看着那边正相谈甚欢的两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心神,难得地得到了久违的平静感。

    他的过去与未来之间产生的交际,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月见也很开心,和千阳早纪聊天是一种非常愉快的体验,她是一个非常捧场的听众,自己说出去的话句句都能得到合适的回应。

    之前禅院直毗人也是这样做的, 小少年很喜欢这样的聊天。

    一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站着说话总归不太合适,一行人决定转移阵地,去了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坐坐。

    在问过月见喜欢的口味之后, 千阳早纪自告奋勇去排队点单, 只留给二人一个充满活力的背影。

    是看出来我有话想单独对甚尔说, 所以特意让出了空间吗?真是细心啊,也难怪甚尔抵抗不了这样的温暖。

    月见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禅院甚尔身上, 小少年这才发现, 他的身材并没有发生变化, 之所以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只是因为他的气质有了很大的改变。

    此刻呈现在自己眼前的禅院甚尔,周身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气息,曾经那股如刀刃般尖锐、仿佛要摧毁世间一切的锋利戾气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在禅院甚尔离开禅院家的时候,月见以为像他这种活着挺好死了也行的随便态度,估计在外面也会一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曾经,禅院甚尔的愤怒已然将他自己的灵魂灼烧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所以月见才会不再继续关注他残破的灵魂,但此时此刻,他心上的伤口却正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抚平愈合。

    ——是爱、与被爱,只有这类情感中蕴含的能量,才足以缔造出如此瑰丽的奇迹。

    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邓布利多校长诚不欺我!

    月见的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之情,那么多版本的《哈O波特》没有白看!

    所以自己也不能随便找个人结婚,月见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上午的催婚催生事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禅院甚尔。

    千阳早纪拿着刚买到的甜品回来时,便看见禅院甚尔笑得前仰后合,她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啊?”

    禅院甚尔大笑的动作瞬间一滞,差点把自己整岔气。

    还是月见笑吟吟地接过话头,语气轻快地解释道:“是在说家里的其他亲戚啦,他们都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孩子,而且甚尔居然是我们这一辈里最先找到对象的哦!”

    “听起来是个大家族呢。”千阳早纪微微颔首。

    “是的,不过什尔已经决定出来独自打拼了,”月见给一直盯着他的禅院甚尔投去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早纪完全不用担心未来可能会和他们之间产生矛盾啦。”

    听到这话,禅院甚尔突然间变得有些扭捏起来,他低下头,也不继续到盯着两人了,而是拿着叉子心不在焉地不停戳弄着盘子里的甜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手掌也不自觉地握紧。

    未来……吗,真是一个耀眼到都有些虚幻的词汇。

    它承载着太多美好的憧憬与期待,以至于当禅院甚尔真正静下心来去思考这个概念的时候,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什么时候像他这种人也能拥有未来了?

    禅院甚尔几乎是本能般地伸出手去,紧紧拉住了身旁千阳早纪的手,他的动作有些急促,仿佛是在确认此刻眼前的一切是否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千阳早纪大大方方地回握,并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又转头看向月见,“原来是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

    她瞪了禅院甚尔一眼,假装嗔怪地埋怨起来:“甚尔君以前从来都不和我说这些事的,今天能有幸与月见碰面真是太好了!”

    禅院家那堆破事有什么好拿出来讲的,在场的两位禅院同时在心里默念着。

    “对了,差点忘了,”月见果断岔开话题,最好不要让普通人知道太多咒术界有关的事,“初次见面,这是给早纪的见面礼。”

    月见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众人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条闪闪发光的宝石项链。

    能被月见专门放在空间里的东西不一定非常值钱,但绝对特别好看。

    千阳早纪不清楚项链具体的价格,但对她来说这份礼物怎么都过于贵重了,几乎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婉拒,但她话还没说出口,脖子上就感受到一点清凉。

    禅院甚尔直接动手,动作迅速而轻柔地替她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随后稍稍将身子往后倾斜了一点,仔细观察之后做出评价:“很适合你。”

    “我第一次与甚尔见面的时候,见面礼也是送的宝石,”月见轻轻笑了笑,将盒子也推过去,“总归是要相配才好的,你说是吧?”

    和甚尔君相配……

    千阳早纪逐渐软化了态度,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月见道谢,真是惭愧,自己身上也没准备可以当做见面礼回赠对方的东西。

    月见故意压低嗓音,凑到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甚尔的性子有时候确实挺让人头疼的,对吧?所以以后还得辛苦早纪姐姐多多包容、多多担待他一些哟~”

    千阳早纪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她同样放低声音回应道:“嗯……虽说什尔君偶尔是会有点小脾气啦,但正因为这样才有独特的魅力嘛。而且他也帮了我很多忙的。”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间的距离似乎又拉近了不少。

    油嘴滑舌的小鬼。

    禅院甚尔则在一旁暗自磨着牙,心中有些许不爽,但是看早纪好像很喜欢的样子,自己要不要也去学学?

    月见只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恐怕要被这满满的“狗粮”给撑得饱饱的了,他果断提出告辞。

    在走进人群之前,月见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两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微笑。

    强大的内心与脆弱的躯体,刚好和甚尔相反呢,这就是所谓的互补吗?

    禅院甚尔隔着老远向这边投过来一道视线,月见朝着他轻轻挥了挥手,然后便一头扎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眨眼间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关于偶然得知的这件事,月见选择将其深埋心底,没有告诉认识的任何人,尤其是禅院家,月见深知自家的行事风格,禅院家那些对付他人的阴损手段,自己可都是一清二楚的。

    甚尔走之前可是几乎暴揍了全家,万一家里的这些人知道甚尔有交往对象之后,去使什么手段暗害千阳早纪可就不好了,甚尔要是发现了绝对会杀回来血洗禅院家的。

    月见AKA禅院少主绝不会允许那样可怕的情况的发生。

    小少年在心里鼓励自己,今天也有在好好履行继承人的职责呢,真棒。

    甚尔是天与咒缚,本质上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如今选择的未来伴侣也是普通人。

    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千阳早纪自己的姓氏,今天月见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过这个敏感的话题。

    但是他也算是彻底与咒术界脱离关系,得到了那份自身想要的幸福了吧?

    回到家后,月见拿出手机,给禅院甚尔转了最后一次钱,并留下附言。

    [彻底再见啦,甚尔,不过以后有麻烦也依然可以来找我哦。 ]

    发送完毕,月见轻轻地放下手机,缓缓靠向椅背,思绪开始如潮水般汹涌翻腾。

    而和司也曾和自己说过,在未来月见成为家主后,他会努力证明自身的价值,争取成为月见最得力的心腹管事,这就是他理想中的幸福。

    那么自己呢,自己想要的幸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微微低下头,目光凝视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陷入了沉思。

    微风拂过,枝头的树叶轻轻摇曳,发出阵阵细微的沙沙声,小少年就这般静静地坐在原地,宛如一尊塑像一般,一动也不动,周围的世界似乎在这一刻完全静止下来。

    想到了,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

    所以只要得到爱,就一定能得到幸福!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野草般在月见的心间疯狂生长起来,他眨了眨眼,手指轻轻合拢,试图抓住那悄然吹过身旁的一缕微风。

    风从指间溜走,但月见却并未在意。

    但是爱……该怎么才能得到呢?

    家里长老对他的期盼、甚尔与和司对他的关怀照料还有夜蛾正道对他的倾囊相授……种种情景如同电影画面一般在月见的眼前快速闪现而过。

    这些举动里面是爱吗?毋庸置疑。

    但是不够。

    他所渴望得到的,应该是无比纯粹且耀眼夺目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爱。

    想到这里,月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很好,没有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最终还是让他想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月见揉了揉由于久坐而变得有些麻木的双腿,感受着血液逐渐流通带来的酥麻感。

    至于其他的之后再说吧,反正他还小,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慢慢思考。

    待双腿的不适感渐渐消退后,月见缓缓站起身来,准备喊上禅院和司一起去外面吃晚饭,今天思考这么久真是辛苦自己了,必须得多吃点好吃的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和司和司!”月见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眼睛亮晶晶的,“晚上我们一起去上次那家店吃怀石料理怎么样!”

    他又发现禅院和司正拿着什么资料正在学习,虽然月见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次不一样,他多劝了几句,“和司,一直宅在家里不出去多走动的话,是找不到合适的未来伴侣的哦?”

    禅院和司的沉稳模样瞬间破功,脸上的绯红都快蔓延到脖子上了,“月见少爷!我现在还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好的好的知道啦!”月见捂着耳朵。

    他又没说一定得让找一个伴侣才算幸福,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第38章

    “呼……”

    又一次成功无伤完成任务, 月见轻轻拍了拍手,以比帐消失还要快的惊人速度,瞬间就来到了一直在默默等待他归来的禅院和司身旁。

    月见最近不仅个子窜得很快,连体内咒力增长的速度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所幸在禅院长老们用秘法探查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正常的发育。

    此刻正值盛夏,烈日当空, 酷暑难耐,哪怕是月见自离开空调房之后一直用空间给自己降温, 现在也抵挡不了冰淇淋的诱惑。

    虽然他在平时对美食也毫无抵抗力就是了。

    曾经还有诅咒师试图从这方面下手来暗杀月见呢。

    禅院和司将抹茶口味的递给月见,给自己留了一个香芋口味的,他幅度很小地戳了戳月见,挤眉弄眼地表达了自己也想蹭一蹭神奇的咒力空调的想法。

    月见十分大方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身体,示意禅院和司凑近一些,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地倚靠在停靠在阴凉处的车辆旁,一同悠然自得地品尝着手中美味的冰淇淋。

    当那冰凉丝滑的口感触及舌尖的刹那间, 一股透心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月见不由得满意地眯起了双眼。

    做完任务之后吃上一个,浑身都舒坦了。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禅院和司,开口问道:“和司,你说那些普通人为什么都会那么讨厌夏天呢?”

    夏天是咒灵诞生的高发期,随着气温的节节攀升,整个咒术界都变得忙碌起来,月见也不例外。

    他们在这三天之内光是一级任务都完成了四个了,以前可从没有过这么高的频率,那些咒灵的能力还都是什么光啊火啊的,一看就知道它们的诞生与头顶那炽热的太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禅院和司咬着勺子,还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可惜他一不是经常外出的咒术师,二也不是普通人,他只是个负责后勤工作的辅助监督。

    眼看最后一点冰淇淋都快化掉了,禅院和司也没想出来确切的答案,他将最后一点冰淇淋吃进嘴里,结果被冰得颤了一下。

    他一边擦着手指一边回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再这样继续下去,连我也要开始讨厌夏天了。”

    都怪这该死的天气,现在连他居然都敢以下犯上地指使月见少爷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禅院和司又叹了口气。

    禅院和司这么想着,心里的不满越发强烈,又忍不住踢了一脚身后敞篷跑车的轮胎。

    这款跑车帅还是帅的,但是不实用啊!回去就换一辆带空调的商务车。

    月见也想叹气了,这段时间真是太忙了,几乎抽不出一点空闲时间出去放松一下。

    自从过年期间感受到人群散发出的喜悦之后,他就爱上了这种从高处俯看人群的感觉,再加上使用空间叠加之后,那种仿佛拿着放大镜观察世间万物的奇妙体验更是令他沉醉其中。

    无论是人们最细微的动作表情,还是不易察觉的情绪变化,都能够被他清晰地捕捉到。

    这空间叠加虽然用起来很不错,但视觉效果着实有些眼花缭乱,月见还写信问过五条悟怎么才能更好的适应,毕竟五条悟平日里一直依靠着无死角的六眼洞察周围一切,想必对于此类问题定是颇有心得的。

    只可惜五条悟最近应该也挺忙的,还没有等到回信。

    空间叠加对于咒力的消耗速度极快,以月见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长时间维持这个技能,也不知道五条悟那边有没有什么节能降耗的方法。

    两人回到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左一右地躺在空调房的沙发上,那姿势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样,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累了之后就连睡觉似乎都要比平时更香甜一些,很快,静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轻缓而均匀的呼吸声。

    五条家内。

    也忙活了很久的五条悟终于有空去看月见给他写的信了。

    展开信纸,上面覆盖着一层一层叠加的咒力,五条悟仔细解读之后,发现里面叠加起来的咒力空间像极了万花筒,其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庞大而繁杂,犹如无数纷乱的丝线交织在一起。

    “有点意思啊……”五条悟嘴角微扬,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

    他一点一点地将咒力空间破解开,每个人的咒力痕迹都有所不同,他的六眼更能直观地看见。

    这也是他们选择书信的原因,信纸是特质的咒具,能最大程度保留咒力的初始状态。

    他将解读完毕信纸随手丢到一边,立刻有仆从恭敬地递上笔墨,见五条悟并未表示反对,这名仆从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迅速将地上的信纸拾起,然后转身送至位于下首位置的五条长老桌案前。

    五条长老接过信纸,若有所思地开口道:“禅院月见的咒力增长得太快了。”

    “与其防备禅院,你们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去找找总监部的茬子,”五条悟头也没抬地随口回应,“最近咱们家的任务麻烦了很多,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你们不管管?”

    “悟大人的实力如此出众,足以威慑总监部,”五条长老用手轻轻摩挲着下巴处的胡须,“他们害怕一点也是正常的。”

    言下之意便是比起月见,总监部不足为虑。

    “这倒是,”五条悟点了点头,虽然性格不是很合得来,但目前能与他站在同一高度的只有一个月见,“我可是最强啊。”

    白发小少年与生俱来的骄傲展露无疑。

    五条悟继续写着给月见的回信,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月见每次开发了什么新技能就喜欢写信来问他,看看他能不能有更进一步的做法。

    月见的问题向来都是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术式的杀伤力倒是被他放在其次了。

    就那个成天龟缩在自己空间里的胆小鬼,也不知道长老们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又不可能冲到五条家来和自己展开生死决斗。

    尽管如此他也乐得解答,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拓宽一下自己的思路,五条悟都已经把家里关于无下限的资料翻了一遍又一遍。

    祖传术式固然有着诸多优势,可以沿着前人所开辟的道路走得一路畅通,然而与此同时,它也存在着一定的弊端,走到道路尽头之后也很难再有丝毫进步。

    好在禅院家族内部积累了大量有关如何应对无下限术式的宝贵经验,这些便是五条悟从月见那里得到的报酬。

    借由这些来反向思考自己有没有那样的漏洞,从而补全术式,他身为最强,可不能轻易受伤啊。

    五条悟放下毛笔,让一旁的仆从上前把写好的信封装之后送到禅院那边去。

    小少年撑着下巴,闭上眼缓了缓。

    关于各自的继承人之间的互相试探交流,禅院与五条两家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无需言说的默契。

    偶尔,当在一些重要的会议场合提及自家继承人时,禅院家和五条家的代表们总会不经意间相互交换一个意味深长、只有彼此才能读懂的眼神。

    搞得加茂家都开始有些紧张起来,最近一直在明里暗里地试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时自家摆烂归摆烂,但真到了另外两家有什么合作的时候可不能被落下。

    御三家向来共进退!

    不过在得知是继承人有关的事之后,加茂家主原本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了下来,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蔫儿了,也不继续问了,谁叫他们家现在还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呢。

    这年头谁都逃不过催婚催生的压力,哪怕是加茂家主也一样。

    现在家里还没有一个孩子觉醒祖传术式赤血操术,长老们催得又急,正室和侧室也整天闹得不可开交。

    加茂家主实在是心力憔悴,宁愿选择频繁外出参加各种会议或是祓除咒灵,也不想回家去直面那些令人头疼的现实。

    忙,都忙点好啊。

    忙起来就没人能逮着我催了。

    不光是咒术师,诅咒师们也很忙。

    趁着咒术师们全体出动,去祓除咒灵而无暇顾及其他事务的时候,这些诅咒师们纷纷趁机大张旗鼓地做起生意来,整个地下黑市最近都变得活跃了不少。

    羂索也是如此,虽然自认和普通的诅咒师不一样,但他也忙。

    不过他倒不是忙着赚钱,而是忙着给月见下套。

    经过长时间的仔细观察,羂索越发觉得月见这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尤其是当他注意到月见灵魂与咒力之间的关系时,这种诡异的感觉更是达到了顶峰,仿佛月见的咒力根本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借助着别人的躯体才得以存于世间一般。

    一想到这里,羂索那颗隐藏在头盖骨深处的大脑便会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同类,总归都是自己千年大计里的不确定因素。

    当下最重要的便是试探试探月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有这样,羂索才能根据具体情况做出下一步的决策。

    正当羂索沉思之时,一阵尖锐刺耳的嘶吼声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羂索回头,满意地看着这只他倾力培养出的特级咒灵,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轻声说道:“好孩子,不要着急,再稍微忍耐一下……”

    一片漆黑中,羂索手里亮起的屏幕格外显眼,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条刚刚发送出去的、收件人是总监部的报告信息。

    为了能够成功地创造出眼前这样一个绝佳的时机,他可谓是煞费苦心,提前好几天便用各种手段将周围所有的一级咒术师全部调走,而现在这片区域内唯一有空闲的,只有那个禅院月见。

    “很快……就会有人来陪你玩了。”

    黯淡无光的角落里,羂索额头的缝合线显得愈发狰狞。

    同样昏暗的一角,“叮铃铃”的响声打破了室内原有的宁静。

    月见睡眼惺忪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脸茫然地望着身旁正拿着手机,准备直接挂断来电的禅院和司。

    “和司,是什么重要的电话吗?”月见揉了揉眼睛,连说话都有些含糊,显然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禅院和司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他正打着哈欠,“是总监部的消息,说让我们临时加一个任务。”

    总监部的加班通知啊,那没事了。

    谁在乎呢?反正月见不在乎。

    打哈欠真的会传染,月见也打了一个哈欠,软绵绵地重新倒回沙发上,“现在不想去,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好的。”禅院按灭屏幕后,整个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消失,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羂索擦了擦快流进脑子里的汗,与嘶吼了半天,终于消停下来的咒灵面面相觑。

    “……人呢?”

    这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来?

    第39章

    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向来优秀, 没歇几个小时月见便已经完全恢复如初,精神抖擞得好似从未经历过之前的疲惫一般。

    见禅院和司还在沙发上躺着,月见留了个消息便自己出门了,让总监部的辅助监督来接自己也是一样的。

    在迈出家门前, 月见先是掏出手机给禅院直毗人发送了一则消息, 他去做总监部发的加班任务可不能没有报酬,能薅多少就全看家里长老们的手段了。

    等他走出门后,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变得有些昏暗, 挺好的,月见收回视线, 正好做完任务之后还可以买点夜宵回家一起吃。

    辅助监督的车一直等在别院外面,发现月见出来很熟练地连忙上前打开车门, 恭敬地等他上车入座。

    夏日的夜幕悄然降临, 微风拂过面庞带来丝丝凉意。

    没过多久,车辆平稳地抵达了目的地,月见走近帐里,如往常那般先挨着挨着检查楼层里是否有可能存在的幸存者。

    距此处不远的地方,鬼鬼祟祟藏起来的羂索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做总监部的任务时, 往往得小心一点,那些老头子惯会恶心人, 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在执行任务的中途故意给自己添麻烦呢!

    月见并没有贸然展开大范围的空间,而且小心谨慎地给自己叠了好几层防御,就在楼里慢慢走着,反正现在时间对于他来说还算充裕。

    不知为何,此处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息,让人隐隐感到不安。

    当踏入下一个房间的时候, 四周的墙壁骤然发生扭曲, 光线紊乱地交织,有眨眼间消散无踪,待一切恢复平静之后,月见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被镜子覆盖的诡异房间。

    嗯?难道说这个咒灵是从人类对镜子中的恐惧里产生的吗?

    还知道提前布下陷阱,挺聪明的啊。

    月见轻轻迈出一步,伴随着他的举动,周围那数不胜数且形状各异的镜子里映照出的身影亦如影随形般同步移动起来。

    只不过所有镜中的影像无一例外都将目光紧紧锁定在了位于正中央的月见身上。

    月见缓缓走近其中一面镜子,然后与镜中那个同样目不转睛凝视着自己的身影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对视较量。

    我真好看。

    就这么在这间布满镜子的屋子里兜兜转转了好半天,月见也没看见咒灵出来攻击自己,按理说这里应该就是它的藏身地啊?

    月见调动体内的咒力,试探性地朝着前方挥出几道凌厉的光芒,镜面瞬间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响,碎片四溅开来。

    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嘶吼隐隐约约传入了月见的耳中,小少年嘴角勾起笑容,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无数面镜子在强大力量的冲击下纷纷炸裂,化作无数细碎的玻璃块,如雨点般洒落下来。

    “再不出来,我可就要把这里全部毁了哦?”月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与此同时,更多的镜子在咒力的作用下接连破碎,发出连绵不断的刺耳声响。

    破碎声不绝于耳,月见始终保持着警惕,他总觉得咒灵就藏在某个镜子后面看着自己。

    等等,咒力消耗的速度不对劲,比预想中的要快得多!

    为了更节省咒力,月见也曾学习过御三家代代相传应对领域的秘术[落花之情],只是这个技能太过被动,而且还和他自己的空间效果重复了。

    他更想学的是[简易领域],只可惜新阴流的人都立下了束缚,简易领域不能外传,只有入门弟子才能学习。

    无数看不清面孔的模糊黑影宛如幽灵一般,从四周的镜面上缓缓地爬了出来,它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张牙舞爪地向着月见猛扑过去,被他一一斩杀,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没过多久,整个房间内就只剩下一面依旧完好无损的镜子静静地立在那里,想必这就是咒灵的真身了,月见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着镜子缓慢靠近。

    透过那已经变得斑驳不堪的窗棂,可以看到外面高挂天空的一轮明月,一地的玻璃碎屑反射着微弱的月光,竟比夜空中是满天星河还要璀璨。

    月见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他突然回想起刚才扑过来的身影,直到此刻,他才惊觉那些黑影竟然与自己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那些原本被浓稠漆黑的咒力所掩盖住的面容,此时在月见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每一张脸,无论是五官轮廓还是神情神态,都与他自己如出一辙。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个所谓的咒灵并非是源自于人类对于镜子的恐惧。

    ——而是人们内心深处对于镜子里那个自己的恐惧啊!

    最后一个身影缓缓地从镜面之中爬了出来,与其他黑影相比,它显得更为完整,身上的细节也愈发清晰可见,就连衣服上的花纹都与月见身上所穿的一模一样。

    月见一把抓住咒灵的脖子,毫不费力地将其整个身体提离地面,随着他手中咒力源源不断地输出,强大的能量如同洪流,疯狂地从内部冲击和破坏着咒灵的躯体。

    “长成这副模样,说实话,我还真有点于心不忍对你痛下杀手呢……” 月见一边轻声呢喃着,嘴角微微上扬,但他手上施加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发加重了几分。

    被月见紧紧握住脖颈的咒灵拼命挣扎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束缚,却始终挣脱不开月见的手,那张原本精致的面容因极度的痛苦而变得扭曲狰狞。

    月见见状,手上力气更重了几分,他脸上的笑意也越发肆意,但一双灰色的眼睛却显得比咒灵更为空洞无神。

    “你在模仿我吗?”

    “你要替代我吗?”

    “……不可以。”

    他一把将咒灵砸向现场唯一的一面镜子,“哗啦”一声脆响,镜子瞬间支离破碎,无数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月见再次欺身而上,又是一脚将它踹向墙上,“给我变回你原本的丑陋模样,乖乖的受死吧!”

    他平时从来都是靠咒力直接碾压对手,很少动用体术。

    但是此时此刻,月见心中的不满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迫不及待地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来释放这股压抑已久的情绪。

    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咒灵终于维持不住伪装,无力地瘫倒在地,只剩下微弱的气息苟延残喘着。

    月见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微微喘着粗气,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前方已经变回原型的咒灵身上,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之情。

    这样才对,这样才对!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我]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存在!

    痴心妄想的怪物,去死吧!

    小少年大笑着,抬起手便准备给咒灵最后的致命一击。

    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咒灵那原本就庞大而诡异的身躯竟然开始急剧膨胀起来,它布满全身的棱镜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同时嘴里还发出一阵杂乱无章的嘶吼声。

    月见却听懂了,它是在说——

    [领域展开]

    随着咒灵话音落下,周围的环境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和满是镜面的房间不同,咒灵的领域内白茫茫一片,无数道通过镜面折射而来的光线在这里相互交织缠绕,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任何缝隙的巨大光网。

    咒灵完全隐匿在了这片白色的光芒之中,再也不见踪影,只有攻击依旧持续着,甚至比之前的还要猛烈,眼看着便要刺中月见的头颅。

    如此危急的时刻,月见不仅没想着还击,反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甚至笑出了生理泪水。

    啊……

    我有什么资格称呼它为怪物呢,我自己……不同样也是一个怪物吗……

    一个连自身力量都要模仿其他人的……愚笨的怪物。

    他始终都在模仿,模仿[无下限]的防御、[投射咒法]的速度、[焦眉之赳]的大范围爆炸……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应该好好感激一下禅院家族深厚的底蕴和传承,不然他哪有机会知道那么多术式的具体表现方法?

    月见脑海里不断闪过一幕幕往昔的时光,记忆的碎片如流星般划过,最终定格在了当初他刚开始学习咒力时的场景,老师所教导他们的。

    咒术界讲究的平衡对等,便是最古老最原始的束缚。

    说起束缚,月见想到的不是之前禅院直毗人与他定下的那一个,而是在他降临最初,与一个家庭立下的束缚。

    他对于□□上的疼痛,并不是单纯的厌恶而已,而是更深层次的……对违背束缚的心有所感啊。

    一阵若有若无的痛苦与哀求之声仿佛从遥远的过去传来,萦绕在月见的耳畔。

    “……求求你们,神明也好,恶魔也好,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请救救我们的孩子!”

    可是无论是神明也好,恶魔也好,都是不存在的啊。

    但是这样饱含着极端的爱意与尖利的绝望的哭喊哀求,连更高维的存在也不禁为之侧目。

    幼小的孩童奇迹般地恢复如初,苦苦祈求许久的父母抱着他,喜极而泣的泪水如决堤之水般奔涌而出。

    “月见……月见,我的孩子,”面色苍白如纸的母亲,那双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眸凝视着怀中的幼子,声音颤抖,“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千万不要再受伤了。”

    [不要受伤]

    形容枯槁的父亲用尽全力将这仅存的两位亲人紧紧搂住,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之中,缓缓流淌下了最后一滴清澈的泪水,“会好起来的,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好运并没有眷顾他们,不幸的诅咒宛如阴魂不散一般,始终如影随形。

    就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际,父母留给孩子最后的遗言犹如风中残烛,微弱却又坚定:“永别了,我亲爱的孩子,一定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好好长大成人呐……”

    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但同时,它也是世界上最扭曲的诅咒。

    哪怕躯体崩毁,人格磨灭,但那份深沉而浓烈的爱依然支撑着孩子顽强地生存下去。

    ——如果那种状态还能被称作人类的话。

    在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孩子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最后的请求:“不论是什么存在都好,请代替我……活下去!”

    [代替他活下去]

    如他所愿。

    在孩童幼小的身躯里,出现了另一个、由更高维存在创造出的非人存在。

    第40章

    晴臣先生是一位温柔体贴的丈夫。

    雪绘小姐是一位优雅贤惠的妻子。

    街坊邻居们一致这样认为着,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他们说。

    雪绘小姐最受孩子们的欢迎,哪怕是平日里最爱捣蛋的孩子,在进入她经营的甜品屋里之后, 都会瞬间变得乖巧下来, 因为大家都知道, 只有乖孩子才能得到雪绘小姐亲手制作的、最好吃的糖果。

    而每到放学之后,隔壁晴臣先生的书店里也会涌入许多迫不及待的孩子们,他们叽叽喳喳地围在他身边,希望能够听到他讲有趣好玩的童话故事,晴臣先生也从来不会拒绝孩子们的请求。

    这对夫妻的脾气都很温和,晴臣先生唯一不允许的便是孩子们随意将书弄脏或者损坏,而雪绘小姐也会时刻留意孩子们食用甜品的份量,以免他们吃得太多影响健康。

    小夫妻俩的生活过得平静而幸福。

    没过多久, 雪绘小姐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晴臣先生脸上的笑意也一天胜过一天,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

    街坊邻居也为他们高兴, 有的还特意仔细叮嘱了自家的孩子, 以后可不能像之前那样冲上去向雪绘小姐撒娇了。

    看着自己面前期期艾艾站在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的小孩,雪绘小姐递过去一颗糖果,柔声询问:“怎么了,是受欺负了吗?不要害怕,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哦。”

    小孩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说出自己天真的想法,惹得雪绘小姐哑然失笑, “好啦好啦,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哦?”

    她的肚子已经有些月份了,不太方便弯腰,于是她找了把椅子坐下,将小孩叫到自己身前。

    雪绘小姐张开双臂,轻轻地给了孩子一个比糖果还要香甜的拥抱。

    晴臣先生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们,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等小孩害羞地跑开之后,也走上前讨要了一个拥抱,惹得雪绘小姐佯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久之后,他们的孩子诞生了。

    停业了许久的甜品屋与书店终于重新开张,大家纷纷前去祝贺。

    柔软的襁褓内,婴儿红润的小脸是那样的惹人喜爱。

    幸福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实实在在地降临在他们身上,夫妇二人对未来有了期待,或许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呢?

    ——如果,他们没有禅院这个姓氏的话。

    随着孩子一天天地长大,晴臣与雪绘不由得有些着急,他们的咒力平平无奇,混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出来,可他们的孩子却全然不同。

    孩子身上这么明显的咒力波动,一定会吸引过来危险的,到时候万一有个闪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雪绘匆匆忙忙地从保险箱里拿出那个能够压制气息的御守,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婴儿的襁褓里,见那股力量终于平静下去,两人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些,不由得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为了彻底逃离禅院家,他们提前做了许久的安排,不论是生活资金还是未来住处,都早早地备好了,而且连禅院家里的孩子们从小使用的分例也都一应俱全地有准备。

    只是可惜他们只带了标准份额的,按孩子这个咒力量来看,这种数量只怕之后不够使用,本想着能多带一些,可当时的情况不容许他们再有更多的动作,能带走这些已经是极限了。

    姓氏或许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进行更换,可血脉与咒力就像是身上与生俱来的烙印,无法被彻底隐藏,晴臣叹了一口气,准备去报一个武术班,将多年未用的体术重新捡起来。

    他们带了咒具出来,本身也能看见咒灵,祓除一些低级咒灵不是问题。

    雪绘握了握丈夫的手,眼神坚定,也准备一起去学,这样在面对咒灵的时候,也能够多一些自保的能力。

    但他们曾经也只是禅院家的普通仆从,根本没有那种能够洞悉危险的敏锐感知能力,哪怕时刻小心着,也存在着疏漏。

    意外终究还是难以避免地发生了。

    孩子不知何时被狡猾的咒灵缠上,身躯被悄无声息地侵蚀,开始逐渐溃烂,雪绘与晴臣心急如焚,可就算耗费心力他们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晴臣甚至提出想要回到禅院家找解决的办法,但他刚说出口,便被雪绘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她红着眼睛质问道:“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你现在居然想回去?!”

    禅院家绝对容不下身为背叛者的他们,一旦回去,不但自身性命难保,就连无辜的孩子也会被牵连,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于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这对绝望的父母只能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朝着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祈求。

    或许是他们的诚意真的感动了上苍,又或许是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在眷顾着他们,奇迹发生了,不知是哪路神明竟然回应了他们的祈愿,孩子那溃烂的身躯渐渐愈合。

    然而,命运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一家人,那不幸的阴云依旧在他们头顶盘旋。

    在一次意外里,他们遇到了二级咒灵,两人身受重伤,几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才艰难地回到自己家中,眷恋地看了孩子最后一眼,自此永别人世。

    但晴雪消融之后,他们的孩子也在爱的诅咒里挣扎良久,最终奔入死亡的洪流之中。

    所以,人类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呢?

    我的造物主,我的创世神,我的……母亲啊。

    您能给我答案吗?

    月见感受着自己逐渐变得平缓的心跳,思绪却愈发活跃起来,他缓缓地抬起头,向着天空张开双臂,似乎想要将那高悬在空中的太阳紧紧拥入怀中。

    那如烈日般炽热的爱意,我终于感受到了。

    沐浴在这片温暖的光辉之下,月见心中渐渐有了答案,原本无神的眼睛里开始闪烁起奇异的光芒。

    我明白了,我完全理解了!

    不管人类如何,但是,我的诞生……是为了能够亲身去体验这份爱意与幸福!

    在心跳停止的那一刹那,灵魂挣脱了□□的束缚,轻飘飘地向着高空升腾而去。

    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看不到任何飞鸟或是浮云的踪迹,这里安静得出奇,只有那纯净无暇的白色充斥着整个视野。

    难道说,得到所谓的绝对自由要付出的代价,便是永恒的孤独吗?月见不禁有些迷茫。

    他缓缓地下降了一点高度,任由因缘线缠上自己的身体,为了不再那么孤独,他愿意舍弃一点自由。

    不过,只能是一点。

    天光乍泄,将月见从某种沉浸的思绪里拉了回来,他双眼逐渐聚焦,看着眼前那宛如时间暂停般的一幕,嘴角慢慢地向上弯起。

    他缓缓抬起双手,手指有序地弯曲、舒展,久违了结出一个印。

    “领域展开——【方寸之间】!”

    与之前所有的空间都不同,月见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领域似乎是另一个神秘世界的小小一角。

    那个完整的世界隐藏在门扉之后,但他现在不想走进那一端。

    月见还想好好地履行束缚的要求呢。

    直毗人叔父真是一只老狐狸,如今回想起来,当时他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恐怕心中早就有了某些预感吧?

    咒灵的领域一寸寸的溃败,身躯也被碾碎,化为无数的微尘,周围的大楼受到波及轰然倒塌,扬起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灰尘。

    但尽管如此,月见并没有停止释放他的领域。

    纯白的空间内,一具人偶凭空出现,木制的身躯逐渐被替换成鲜活的血肉,脸也有了具体的长相,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那是月见灵魂的模样。

    虽然这个样子和他现在的身体有着部分的差别,但是相似之处也是极为明显的,同样都是黑发灰眼。

    月见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轻轻抬手,将那个背光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宛如拥抱了一轮月亮。

    这一次,他们之间的拥抱不再僵硬,而是柔软且具有温度。

    我意志的延伸,我另一半的灵魂。

    终于找到了,那份无比纯粹且耀眼夺目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爱。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得过[我]对[我]的爱呢?

    尽管月见的视线聚焦在自己的另一具身体上,可实际上在他的领域范围内的一切事物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在咒灵刚刚被绞杀的地方,地上留下了一根长条状的奇特物体,那物体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一股神秘而又危险的气息,透露着明显的诡异。

    凭借着禅院家的资料,月见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

    两面宿傩的手指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月见的脑海中快速地回想起咒灵临死之际突然反扑的种种举动,所以这次意外事件大概率是人为的吗?

    月见搂着另一个自己,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激动。

    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幕后黑手啊,我真心的、真心的感谢你。

    感谢你让我获得了,这宛如第二次新生一般的幸福。

    躲在暗处的羂索在咒灵死亡的那一瞬间便离开了原地,试探完了还不跑,是想留着等死吗,但在跑路途中,羂索突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喷嚏,他的脚步略微一顿,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月见掏出手机,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直接给禅院直毗人打去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听筒里传来禅院直毗人严肃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月见?”

    禅院直毗人其实心中大致有数,月见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找他,而在这个电话之前,月见也给自己发过消息,说去执行总监部派发的任务,这其中肯定是有不寻常的情况发生了。

    “叔父,中午好啊,吃了吗?”月见现在还有些兴奋,说话有些不过大脑,“我刚做完任务,打算等会就去吃。”

    他站在一片有些空旷的场地中间,周围还残留着刚才大战后的破败景象。

    “麻烦您帮我问问总监部,说好的一级任务,怎么里面的咒灵突然开领域了呢?”小少年依旧用着那副欢快得如同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的语调,然而在下一秒,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起来,像是平静的海面下涌起了汹涌的漩涡。

    “还好我也开了领域,不然……可就遭糕啦。”

    【作者有话说】

    晚一点有加更哦,以及!想要摩多摩多的评论!爱你们[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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