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阁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本来是担心谢谌才跟着过来的,那时谢谌临走之时看他的眼神确实让他不安,只想着道歉也罢, 哄也罢,终归是他瞒了谢谌。
谁想刚来便听到了谢谌的话, 他在心中开脱是仲宣对自己占有欲强而已, 但后面他步步紧逼, 便知他果然对自己起了别样的心思。
他试图回想两人的相处,暗道自己没有把握好分寸, 才让谢谌错把亲情当□□情,对,一定是这样,仲宣放现代还是未成年, 哪里懂这些?
想得出神, 没注意脚下一块石子,身体一歪就要摔倒在地,身后立刻伸出一双手, 牢牢扶着他没动。
“你先放开我,让我好好想想好吗?”林书阁将扶着他腰的手扯下道。
身后一直没出声,林书阁回头,见谢谌眼睛通红, 仿佛他再说一句便要立马哭出来。
林书阁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又没骂你打你, 你哭什么?”该哭的明明应该是自己吧,好好养大的弟弟竟然对自己生了这样的想法。
谢谌泫然欲泣,“那哥哥瞒我的事呢?”
“我还不了解你, 若是知道我要冒险,你怎么会让我一个人来。”刚说完,林书阁便在心中暗道,现在看来不了解的还挺多。
甘州之时,他便请魏焕向魏使君求了手书,才有谢谌去都尉府借兵之事,当日情况,只有谢谌是都尉府部下,由他去最合适。
但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准备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肯定不肯让他以身试险。
“那哥哥也不能瞒我,陆樾川都知道,人人都知道,偏我不知道,县衙人还说你们是……是那种关系。”谢谌越想越气,一双俊脸气得扭曲。
“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再不瞒你,还有啊你别胡说,都说是骗那群匪盗的,谁让那姚大江是……”
突然想过来谢谌也是,不不不,仲宣跟那起子好色之徒不一样。
谢谌哼了一声。
林书阁猛地反应过来,被这臭小子带偏了,明明应该让他好好冷静冷静,怎么能对兄长有其他感情,现在倒好,反倒是他向自己质问,自己又是哄又是保证的。
他听到远处山寨的声音,此刻陆樾川应该还在处理剩下的事,“仲宣,你还小,有些感情可能自己也分不清,你当时危在旦夕,因我救了你才会对我生出依赖之情,等你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便知这感情不过是少年人一时未分辨明了而已。”
谢谌收敛表情,冷静道:“哥哥真以为我分不清吗?我虽然比你小,但我也是男人,哥哥想知道我夜不能寐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林书阁不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又气又急,原来他心中单纯善良的弟弟,每日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转身就走,此刻他心神大乱,根本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先晾晾他,正事要紧。
终于到了山寨,看到陆樾川正指挥士卒清理山寨,他没忍住回头看看,只见谢谌面色苍白,失魂落魄地跟着他,像只被抛弃的小狼。
他忍了又忍,才狠下心来没管他。
“大人,抓住姚大江了吗?”陆樾川一边叫人登记造册,一边问道。
抬头却见林书阁神色难看,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惊道:“大人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姚大江难不成跑了?”
“没有,他死了。”
“哦,死了啊,没事,尸体在就行,还能给百姓一个交代。”陆樾川回道,不过死了一个姚大江而已,有必要跟天塌了一样吗?
他心中带着疑惑,看到谢谌过来,刚想夸几句少年英雄给林书阁听,不成想林书阁却说自己要过去看看其他地方,直接走了。
看着谢谌紧紧追着林书阁的身影,陆樾川眯了眯眼,看来有人终于忍不住了。
幸好卫隧长回来光顾着担心林县令了,没工夫搭理自己,不然林县令搞的那一出,他可不想吃卫隧长的冷刀子。
这伙匪盗危害地方多年,竟然积攒出不少财物,光姚林书阁和陆樾川一同清点出几箱子财物。怪道当时阿岚说他放了姚大江,寨中财物自取呢。他还以为是为了扰乱他心神编的,没想到是真的。
“大人,除了财物,还清点出好些武器,刀剑都有,难不成他们还有得兵器的法子?”陆樾川奇道。
“审一下剩下的活口,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大人你的意思是……”
林书阁朝他点点头。盐铁官营,这群匪盗打造兵器的门路是什么,都得查清楚。
陆樾川心中大惊,碍于这里人多眼杂,便没再纠结,“寨中还有一些人,是被掳上来干活的,还有几名女子,都被折磨地不成样子了。”
“匪盗先关进牢里,无辜百姓带回去给一笔钱让他们返乡,那几名女子问问她们家中还有没有人,想回家的也给钱送回去,回不了的先带回县衙吧。”林书阁揉了揉额头,说道。
“好。”
“走吧,回县衙。”林书阁下令道。
林书阁精神紧绷了几日,等回了县衙才放松下来。
陆樾川在旁边笑道:“大人今晚可以放心安寝了,县衙上上下下,我与卫隧长逐一筛查了一遍,关了不少人,只等大人回来再行处置。”
“辛苦你……们了。”
陆樾川坐在他旁边,脸上带着好奇,“大人,你和卫隧长这是挑明了?”
林书阁手中的水立马泼出来一大半,“你如何得知的?”
陆樾川笑得理所当然,“大人,也就你看不出来,卫隧长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哪有弟弟看兄长是那种表情,恨不得将对方拆吃入腹的。
林书阁心中发苦,“我也不知他何时对我上了心,他明明还小,我只当他是弟弟,他怎么能……”
陆樾川见惯了他温文尔雅,胸有成竹的样子,从未见过他因什么事什么人如此煞费心思,还不舍得苛责与他,便知二人从前感情定是真心相待。
“那大人呢?大人是什么感情?”
“自然拿他当弟弟。”林书阁脱口而出。
他又不是禽兽,哪有对未成年弟弟有想法的?
陆樾川还要再问,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哥哥,是我,我有话要与你说。”
“大人,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陆樾川说完便溜之大吉了。
谢谌走了进来,一直没开口,林书阁看他跟个柱子一样杵在那里不动,主动问道:“这么晚了还有事吗?”
谢谌听着他客气疏离的话,心中发酸,“哥哥已经拿我当外人了是不是?”明明刚刚还同陆樾川聊得开心,一听是自己,连语气都变了。
“你有话要说便说吧。”
谢谌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我来只是想说哥哥若真不信我,我自会证明给哥哥看,一年,十年,一辈子也行。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后面一次次吃醋也是喜欢,一次次想念也是喜欢,我这辈子,只会喜欢哥哥一个人。”
他说完,没敢看林书阁的反应,落荒而逃。
徒留林书阁一人愣在原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酸是苦,是愁是悲。
翌日。
天刚刚亮,林书阁一夜都没怎么睡,听到外面有动静便起床了。
“大兄,你回来了,我都快担心死了,”林萱看到是他,立马跑了过来,“那日早上不见你,我们去你房间也不见你踪影,只看到一缕头发,才知道你被抓去了虎崖山。”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大兄,阿远哭了好久,二郎更是,得知你有危险,都快急疯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萱连声念道。
林书阁笑容有些苦涩,“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帮我安慰安慰阿远,你有没有见到仲宣?”
林萱摇摇头。
林书阁在谢谌房门前站了许久也没见他出来,上前敲了敲门,也没人答应,他心中一急,重重推开门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床铺整齐,没有一丝睡觉的痕迹。
他急急往外走,路上碰到陆樾川。
“大人,你要的辞赋已经写好了,哎,大人,你去何处?”
林书阁停下,“你有没有见到仲宣?”
“卫隧长昨夜一直在犒劳他带来的士卒,忙到深夜才回来,还给了我一份供状,说是拷问山匪得的,让我转交给你。”陆樾川回道。
“那他人呢?”
“他说完就走了,不在房间吗?”
林书阁没有说话,往县衙外走,因处置了一批人,已经到上值的时辰,县衙内仍然空荡荡的。
他走到县衙外,本想去终古隧士卒驻扎的地方找谢谌,却见他手上拎着东西过来了。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他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见林书阁看着他不说话,他上前道:“我刚刚看到路边有卖蒸饼的,哥哥是不是刚起来?要不要先吃一些?”
林书阁伸手接过,“仲宣,昨夜我没想让你伤心……总之,我们好好谈谈吧。”
他性格吃软不吃硬,平日就爱冲宠着谢谌,几乎予取予求,昨晚见谢谌神色哀戚,心中甚是悔恨,今天又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大动。
谢谌眼中透出一丝难过,轻轻“嗯”了一声,跟着他进了县衙。
第92章 审问 今日公审要还清泉百姓一个公道……
清晨, 清泉县城街道突然响起一阵敲锣声,有人悄悄开了窗户朝外边看,只见穿着官服的差役一边敲一边走, 他立刻关上窗户。
“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有女子问道。
“不知道,官府的人又出来了, 不知这次又出了什么事?”男子回道。
“那赶紧关窗, 别看了。”女子连忙过来, 拉紧了窗户,“等等, 今日有些不对劲。”
“新上任的林县令已于昨日抓了虎崖山匪盗,明日要公开审问,大家有冤屈的尽可以来县衙申冤,林县令定会为大家做主。”差役敲完锣后大声道。
屋内的两人听完之后互相看了一眼, “他说的可是真的?那伙强盗真的被抓了?苍天有眼啊。”
“先等等, 这两日去县衙看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便好,也能报阿元的仇。”
“若是假的呢?”
“那便说明这位新来的县令和那姓马的一样都是狗官, 咱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街道上,无数百姓探头出来听着动静,有胆子大得出来问道:“差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差役想着林书阁的指令, 要对百姓有亲和力,于是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道:“那还有假?你若不信,尽管来县衙找我, 我名叫曹勇。”
周围听到的人议论了几句,都打定主意这两日要到县衙看看,有识字的已经在心中打起了腹稿, 就等去县衙投诉状了。
曹勇见众人脸上有了一丝信服,继续往下一个街道转去了。
这新来的县令可真有本事,这么快便将整个山寨的匪盗一网打尽了,还将县衙中那群与山匪狼狈为奸的一起抓了。
他本来已经被排挤地要干不下去,往日那些看他笑话的如今就在县衙等着县令大人处置呢,而他竟然还得了重用。
嘿嘿,这可是真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啊。
清泉县衙。
林书阁拿着卷宗一页页往后看,陆樾川在旁边提笔清算各乡报上来的人口税收,用的是林书阁教的表格归纳法。
“这群枉法之徒,真是可恨。”林书阁气道。
“大人莫气,这几日卫隧长已经叫他们吃够苦头了,等明天审理完,便让他们与那姚大江早日见面。”陆樾川合上公文道。
“不过大人,这群人从县衙清了出去,县衙人手可不够了,你可不能让我一个人顶几个人啊。”
“放心,等审完这件案子,我向魏使君说明情况后,再行招募。”林书阁轻笑道。
“那便说定了。”
说话间,谢谌走了进来。
“仲宣,你来得正好,昨日天色太晚了没来得及交代与你,此次剿灭匪盗,你带来的五百士卒居功至伟,我准备些好酒好菜好好犒赏一顿,有功者再赏些银钱。”林书阁交代道。
“昨日我已经犒赏过了。”
“那不一样,公对公,私对私,总得尽份心。”林书阁笑道。
昨晚清点赃物,那姚大江藏了不少银钱,正好拿出一部分来犒赏三军,总不能让人家白来一趟。
谢谌嘴角透着一丝坏,见陆樾川眼观鼻鼻观心,悄声问道:“那我呢?我可有奖赏?”
林书阁面无表情,“没有,你就是干苦力的。”
“我听说只有卖给别人家才会又干苦力又没工钱,哥哥这是买我到林家了吗?”谢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
“卫仲宣,出去干活。”林书阁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好嘞,我走了哥哥,记得中午给我留饭。”谢谌心情愉悦,立刻闪人。
林书阁斜眼看到憋笑憋得不行的陆樾川,“要笑就笑吧。”
“大人,我什么都没听到。”陆樾川一手拿公文一手捏着笔道。
林书阁奇怪地看着他,惹来陆樾川一个眼神,“大人,为何这么看着我?”
“你不觉得有悖人伦,离经叛道吗?”
“这有什么?我自己不就是离经叛道之人,何况龙阳断袖,古已有之,何必大惊小怪?卫隧长少年英才,又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一外人,何必置喙?”陆樾川理所当然道。
林书阁不知是感叹古人接受良好还是感叹陆樾川果真性格洒脱豁达,深深叹了口气,继续看卷宗。
“不过大人,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陆樾川实在上耐不住好奇心,刚刚见两人相处好似爱侣又看着不像,实在是抓心挠肝。
林书阁眯着眼睛看着他,“多干活,少操心这些事。”
“大人你这就不对了,有些事需要周围人提点一二,我看你也不像是经历过情爱之人,自然少了那份经验才会不知如何处理,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参详参详。”
参详参详?林书阁心中微动。
“我自是拿他当弟弟,可是又见他跟丢了魂一样,于心不忍。”他有些为难道。
“这样是说,你与他没说清楚?”
林书阁摇摇头,昨晚谢谌说完就跑了,今天本想与他谈一谈,不想被县中之事打断,根本没来得及说清楚。
“大人我问你,你对他当真没有一丝念头?只有兄弟之情?”
林书阁向后靠了靠,脑子闪过的皆是与谢谌的相处情景,他拉着手冲他撒娇的样子,兜着一衣襟梨和他笑的样子,最后定格在谢谌昨晚目光坚定说一辈子喜欢自己的样子,心神大震,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前确实当谢谌是弟弟,昨夜彻夜未眠,他一直思考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可自己未经情爱,思来想去,一团乱麻。
“大人,若你真的不愿与他走那条路,有些事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不然越陷越深,苦的就不是一个人了。”陆樾川语重心长道。
林书阁点点头,尽力不去想这些,埋头看卷宗。
翌日。
清泉县衙一片肃穆,县衙大堂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百姓,有人面带怒意,有人眉头紧皱,有人与旁边百姓窃窃私语。
林书阁身穿官服,端坐正中央,“各位,今日本官主审虎崖山匪盗祸害乡里,杀人劫财一案,带人犯上来。”
差役将一众人犯带了上来,厉声喝道:“跪下。”
孟虎被一番审问拷打,早就没什么抵抗之意,闻言立刻跪倒在地。
“堂下之人孟虎,为虎崖山三当家,曾带人抢劫过往商客,劫掠县中百姓,犯下数起大案,你可知罪?”
孟虎面如死灰,低声道:“我知罪。”
围观百姓中爆出一声怒喝,“你知罪?你还我阿父命来。”
“肃静。”林书阁说完同差役使了个眼色,差役拱了拱手,将刚刚大喊之人带上了公堂。
“你所说可是真事?”
“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名叫薛平,本是县中一名商户,家中做些往来贩卖货物的生意,一次与阿父前往郡守府途中,被他,就是他,带人拦住,我们本以为他们只要钱财,便将身上所得财物尽数给了他们,谁知他们杀人越货,根本不留人命,我和阿父拼死抵抗。”
他眸中尽是血色,缓了缓心神才道,“阿父命丧他手,我被砍了一刀丢下山坡重伤昏迷,幸有人搭救才活了下来。可是等我找回去之时,只看到阿父的尸首曝尸荒野。我来到县衙状告他们,县衙却说县令事多让我再等等,我再来之时他们却说我扰乱公堂将我轰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那狗官早就与那群贼人勾结在一起了,可怜我阿父命丧匪盗之手,我却报不了仇。”
他声声泣血,围观百姓有些咬牙切齿,有些感同身受,恨不得生啖其肉。
“带徐正才上来。”林书阁听完他的诉辞之后,朗声道。
差役押着徐正才上来,周围百姓义愤填膺,大骂狗官,薛平眼中犹带恨意,若不是旁边站着不少膀大腰圆的军汉,早就冲上来了。
“堂下之人乃本县县丞徐正才,经本县查证,徐正才包庇匪盗,与虎崖山重匪狼狈为奸,为害一方,罪不容诛。”
“大人,我冤枉啊,是那姚大江和马有亮串通一气干的,我只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所行之事皆是被胁迫的啊。”徐正才高声喊道。
场外百姓纷纷开始怒骂他恬不知耻,不要面皮。
“肃静,你说你是被胁迫的?可本官这里有一十二张虎崖山匪盗的证词,皆言你为其遮掩所犯之事,这张写的是三月初二,姚大江带人洗劫武功乡平台村,劫掠三十五口,所得钱粮分了马有亮二成。这里是你心腹的证词,说你分的银钱两千,你还敢不认?”林书阁将证词扔到他身上,厉声喝道。
“大人,那只不过是马有亮为了让我闭嘴给的封口费,我充其量只不过是迫于淫威之下的从犯而已……”
“你还敢狡辩,来人,带胡克。”死到临头还巧言令色,死不悔改,当真死不足惜。
胡克便是徐正才的心腹,他一上公堂,便跪下求饶,“大人,我要招的已经全招了。”
“本官叫你来有一事,徐县丞喊冤叫屈,称他干的事皆是受人胁迫,事实如何,你当着本官还有清泉县百姓的面详细说来。”
胡克斜觑了徐正才一眼,咬牙道:“与虎崖山那群强梁同谋,是徐县丞出的主意,马县令与山匪沆瀣一气,也是徐县丞牵线搭桥。”
“你……我待你不薄,你敢满口胡言攀扯于我?”徐正才怒目圆睁,大骂道。
“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当日徐县丞被孟虎掳到山寨,为求保下性命便答应说服马县令与之合谋,之后姚大江等人犯事之后如何遮掩,如何欺上瞒下,皆是他出的主意。”胡克如同倒豆子般将徐正才如何威逼利诱受害百姓之事说了个一干二净。
徐正才面上一片死寂,只狠恨地看着胡克,言明其中不少事包括掳了林书阁都是他这心腹出的主意,二人即刻你一言我一语在堂上吵了起来。
林书阁冷脸看着二人狗咬狗,二人罪状他早已清楚,只不过今日公审要还清泉百姓一个公道而已。
“你二人身为清泉县官僚勾结匪盗残害百姓,为祸乡里,上对不起皇皇上天和陛下以及魏使君的厚望,下对不起无辜百姓,你们枉读多年圣贤书,知法犯法,本官判处你二人斩刑,以儆效尤。”
“虎崖山众匪罪大恶极,首恶姚大□□,其余犯罪者判处枭首示众,其余从犯皆罚为城旦,以平民怨。”
堂下三人面如土色,默默听着周围百姓的欢呼声和怒骂声,木着身体由差役押了下去。
第93章 亲吻 哥哥,你喜欢我
“谢大人为小人主持公道, 苍天有眼,让这群恶贼得了报应。”薛平跪下磕头道。
周围百姓也纷纷跪下,“多谢大人替我们做主。”
“这位林大人看着年轻, 比那姓马的狗官强多了。”
“呸,别提那姓马的了, 我听说是有人跟郡守大人通了信才将那姓马的处置了, 换得林大人到咱们县来当县令, 不然还得受这群恶贼的欺压。”
“哼,不知何时斩杀这群恶贼, 我要亲眼见着他们得到报应,以慰我兄长一大家子在天之灵。”
“我怎么听说报信那人好似是虎崖山什么当家,混进虎崖山与林大人里应外合才将这群匪盗擒住的。”
“嚯,那此人应是忠肝义胆之辈。”
“不过啊, 除了这群匪盗, 咱们清泉县总算安宁了。”
百姓今日看了这场审理,一时心潮彭拜,围着县衙不肯走, 被差役劝诫几句之后才渐渐散开。
“阿川,你的那篇侠义赋可以出场了。”林书阁回到吏舍道。
陆樾川自信道:“知道了大人,杨炎是有功之人,不能让世人误会, 平平抹掉他的功绩,接下来就瞧我的吧。”
“他人呢?”林书阁问道。
“虎崖山被连窝端了,他身份有些敏感, 这几日一直低调行事,大人不是让他训练县衙差役吗?估摸着这会在外面训练差役呢?”
陆樾川世家子弟,没想到竟然与杨炎相处颇好, 林书阁笑道:“那便让他训练吧,后面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对了,此事差不多已了,今晚同我去西城那边。”
西城?终古隧士卒驻扎的地方。
“都尉府毕竟和咱们不同,他们也不便久留,我听仲宣说明日就得回去,正好今晚和我一同去慰劳一二。”林书阁道。
陆樾川点了点头,“不过,卫隧长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匪盗已除,他也不便再留。”林书阁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仿佛二人之间没发生任何事一般。
陆樾川一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又碍于今日已经问过一次不好再问,遂按下不提,转而与他说起公务。
好不容易到傍晚,二人同杨炎一起来到了西城。
营地闹哄哄的,林书阁看到谢谌正坐在上首,和一人说话,应该说是旁边的人一直说,谢谌偶尔回两句。
看那人有些眼熟,林书阁猛然想起是那日撞见自己和谢谌……的人,顿时有些赧然。
谢谌这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底下那群士卒互相比试摔跤,耳边是老张逼逼赖赖的声音,实在听着有些心烦,准备起身出来走走,回首间见林书阁等人立在远处。
他几乎是瞬间起身朝这边跑了过来。
“隧长,哎,隧长,我刚刚说的你听到了吗?你去哪里?”
老张见他跟离弦之箭一样直奔一个方向,也跟着往那边走,这才看到原来是隧长那位兄长,他走过去就看到自己隧长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围着兄长关怀备至,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
他行礼道:“见过林县令。”
林书阁:“早就听仲宣说起过你,今日才得相见,这次剿灭匪盗,有赖各位兄弟了。”
老张在心中啧啧几声,又斜眼看了看自己上司,怪道念念不忘,瞧瞧人家这相貌,这言谈举止,听说一人独闯匪窝临危不乱,君子之风,不外如是。
“大人客气了,应尽职责而已,不过还是我们隧长领导有方,我们隧长人品武功,长相文才皆是一流,实在是良配啊。”
林书阁尴尬地笑了一下没说话,谢谌怒瞪着他,老张嘿嘿一笑,隧长我可是帮你啊,你这兄长一看必须挑明逼急了才会给你一个回复,你这样前瞻后顾,何时才能抱得美人归?
“哥哥,你别理他,他平日里就喜欢满口乱说话,老兵油子一个。”
“我今日带了些酒肉,你正好分与兄弟们。”林书阁笑了笑,指着后面差役搬过来的东西道。
“那感情好,弟兄们刚比完一场正好饿了,隧长,我让人带下去给弟兄们分了。”老张咧嘴笑道。
谢谌点点头,和林书阁说了一声,便与他一同过去,不知交代了什么,营地里爆发出阵阵欢呼,热热闹闹地开始吃肉喝酒了。
陆樾川用胳膊捣了一旁半天没说话的杨炎,“大人,我们过去看看,顺便结交结交朋友。”说完便扯着一脸不情愿的杨炎走了,几名差役也跟了上去。
林书阁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他刚想一同过去,便看到谢谌拎着一个食盒和一壶酒走了过来。
“哥哥,要不要喝几杯?”谢谌眉眼带着爽朗的笑意,意气风发,眉眼间俱是风流。
林书阁被他眼中的笑意晃了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同谢谌到了一片草地。
月白风清,天穹笼罩着大地,夜空星稠,抬头仰望间尽是景色。
“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吗?”谢谌望着满天星河,眼中带着一丝怀念,轻声问道。
“自然记得。”
“我也记得,那时我从噩梦中惊醒,第一面见到的其实是阿远,哥哥反倒是我见到的第二个人,但不知为何我当时眼中只有你,后面养伤之际,哥哥每日回来同我说句话我便高兴。”
“仲宣。”林书阁出声打断。
“我还记得有日哥哥回来光顾着和周度说话没理我,便黯然神伤了好久,后来哥哥注意到我之后我才……那时我才知道我竟然会因一个人患得患失,看不得任何人靠近你。”谢谌仰头将杯中酒喝尽。
林书阁见他神色哀伤,不由得道:“仲宣,少年心事而已,你此刻年轻,会为这些事……”眼前伸出一只手,“哥哥,来一杯。”
林书阁接过,轻轻一嗅,是梨花酿,他从甘州带过来的一壶,本来就是留给谢谌的,看来他果然知道。
见他连灌几杯下肚,他一把将谢谌的酒杯抢了过来,“哪有这样喝的,先吃点东西垫垫。”
他怎么记得谢谌从前一杯倒,今日喝了这么多,难不成偷偷练了?
“哥哥,你总是这样,若你当真对我无意,就不要对我这般温柔,不然我会痴心妄想,妄想你是不是同我一样……”谢谌拿过酒壶,给他倒了一杯。
“仲宣,人的感情有多种,有兄弟之情,师长之谊……”
“哥哥不要同我说这些,你知道的,我分得清。”谢谌慢慢靠近他,“哥哥分得清吗?”
林书阁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伸手推了他一下,谢谌抓住他的手,眸中一片火热,酒醉般道:“哥哥当真分得清?”
此刻二人坐在一边,谢谌几乎挨着他,离他极近,林书阁推他不动,只能道:“仲宣,我长你几岁,你分得清我怎么分不清。”
谢谌离他越来越近,“可我总觉得是哥哥并不清楚,”他看着林书阁颤抖的睫毛,“哥哥总是说年纪,难不成是因为这个?你嫌弃我小是不是?”
林书阁用足力气将他推开,侧身道:“我是你兄长,你心中还有没有孝悌之礼?”
“哥哥所知难道与我不同,男子十六岁便可娶妻生子,哥哥难道不知?”谢谌回想着林书阁口中各种他从未见过的人和物,心中暗自思量片刻,试探道:“在哥哥心中,多大可当作成人看待?”
“自然是十八岁。”林书阁脱口而出,转瞬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补救道:“自然是二十及冠才可当作成人。”
谢谌心中了然,笑道:“哥哥不也未到及冠之年?”
林书阁现代都快研究生毕业了,又穿到这个时代这么长时间,自觉早已成年不知多少年了,没理他的话。
谢谌心中升起一阵欢喜,“我帮哥哥试一试可好?”谢谌声音中带着蛊惑。
试什么?自己的性取向?难不成我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自己的性向?
嗯?但自己母胎单身多年一直忙于生计和学业,好像没对什么人动过心,男的女的都没有。
谢谌笑看着林书阁一脸纠结,起身靠近他的耳边,轻笑道:“哥哥觉得怎么样?”
林书阁耳边被一阵暖意烘着,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你干什么?”
“帮你啊。”谢谌理所当然道,伸手抚上他面颊,自眉间滑落,到鼻尖再到嘴唇,林书阁偏头往后躲,面带怒意。
谢谌见他面上染上红意,在白皙的皮肤下似冬日枝头红梅,竟然带了几分艳色。
谢谌呼吸急促,拇指擦过他的唇,林书阁仿佛受不了似的往后退,被他擒住,“哥哥,怎么样?恶心吗?”
林书阁微微喘着气,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想离开这里,“仲宣,放开我,你过界了。”
“哥哥告诉我,被我碰恶不恶心?”谢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他没得到答案,就等到海枯石烂才肯罢休。
林书阁被步步紧逼,努力要挣脱他,却被谢谌揽住了腰,“哥哥,这样呢?别的人对你这样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砍了他的手,他脑中渐渐清明,震惊地看着谢谌。
谢谌看着他的反映,心中狂喜,“哥哥,没有男子被另一名男子这样,”他顺着腰线往下,“会不恶心,”他唇角扬起,心中涌起阵阵喜悦,仿佛说情话般,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眼前动弹不得的兄长:“哥哥,你喜欢我。”
不会,怎么可能,定是平日里太亲密导致的。
“不是,你放开我,仲宣,放开我。”林书阁心神大乱,胡乱推他,可谢谌身高体壮,根本就推不动。
谢谌见他极力回避,“那我帮哥哥再试一次,”他一手抓住林书阁抵抗的手,一手摩挲着林书阁的嘴唇,直到唇瓣一片嫣红,轻笑一声,吻了上去。
月华溶溶,似流水般洒落大地,美丽而温柔。
第94章 辗转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嘴唇,羞愤欲死……
林书阁只觉唇上一热, 带着一丝梨花香,是谢谌刚刚喝的酒的味道。来不及想其他,便感觉到唇上被小心翼翼地碰着, 像是克制中带着占有欲,他脑子轰然如雷鸣, 眸子睁大, 努力想挣脱被谢谌攥紧的手, 不想谢谌察觉到他的意图,动作骤然变得凶狠起来。
林书阁发出“唔唔”两声, 被谢谌得了空,撬开牙关伸了进去,似暴风骤雨般,吻得他喘不过气来, 只能感觉到谢谌的手一直拖着他的腰, 此刻还在往下伸。
他铆足了力气,趁他忘情之际,重重将他推开, 抬手扇了他一巴掌,骂道:“你……你不知廉耻。”
谢谌眸中带着精光,轻轻舔了舔舌尖的血腥气,看着他眼中含泪, 眼尾染着春色,身体微微颤抖,一副被自己亲得气喘吁吁的样子, 心中那点坏立刻涌了出来,哪管那许多,打便打吧, 让他亲一次怎么打都成。
林书阁打完,看到谢谌脸上的红印便有些悔意,抬头间却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眼中欲色正浓,气不打一处来,“我是你兄长。”说完拂袖而去。
谢谌却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眸间笑意更甚,哥哥,我都对你这样了你竟然还心疼我,又叫我如何放手,你果然喜欢我。
他几步追上,林书阁此时跟炸毛的猫一样,立刻惊道:“你不许跟过来。”
谢谌站在他几步之外,“哥哥,你这副模样出去,别人会误会的。”
林书阁立即低头看了看衣着,见衣领已经歪的不成样了,不知道是两人刚刚蹭开的还是被人扯开的,袖间也染上了大片草汁,应该刚刚在草地上蹭到的,他伸手理了半天也没理好,气得面色发红。
谢谌刚伸出手,便被恼羞成怒的林书阁一巴掌拍开,委屈道:“哥哥,我是想帮你。”
“不需要。”他两三下将外袍脱下来,转身走了。
谢谌远远地看着他与陆樾川等人会合,走过去将食盒收拾好,溜溜达达地往营帐走去。
营帐这边,众士卒已经酒足饭饱,除了轮值的帐子,其余已尽数熄灭。他刚走过来,就看到老张神神秘秘地冲他笑。
谢谌此刻心情正好,将食盒交给他,抱着酒往自己帐中走。
“隧长,别走啊,怎么样了?看你神色,莫非成了?”老张一拍大腿,“我就说你得下猛料,林县令看着进退有度,做事果断,其实在这方面就得逼得他说实话,他什么反应,隧长,你倒是说句话啊。”
谢谌走到营帐前,“说完了没有,我要休息了,你退下吧。”
老张脸上兴味索然,“隧长,你这就没意思了。”
回复他的是关闭的门帐和瞬间熄灭的烛火,老张急得抓耳挠腮,又奈何不得,只能恨恨地回去睡觉了。
谢谌躺下后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脑子全是今日那个吻,他将哥哥压在草地上肆意亲吻,哥哥所有的惊呼和难耐皆被他吞入口中,仿佛二人生来就如此亲密。
越想越睡不着,越想也越精神,干脆起来忙活了一阵,然后直奔县衙而去。
这边林书阁同样辗转反侧,不知道该哀叹初吻没了还是哀叹兄弟之情怎么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难道我这么多年竟不知道自己是弯的?
不然从何解释都被谢谌那样了也不觉得恶心,内心只有惶恐和不知所措以及背德的羞耻感,他将谢谌的脸换成别人,不行不行,生理不适,难道只有仲宣可以?
天啦,他躺在床上哀嚎,一朝穿越,竟然走上了祸害祖国花朵的路。
不不不,肯定是那臭小子太会蛊惑人心,自己一时被迷了心窍而已,他在心中挑剔着谢谌的长相,仿佛被狐妖迷了心却极力找补的书生。
他转了个身,却听到窗外一声咔嚓声,紧接着便有人从窗外跳了进来。
林书阁面部表情地坐起来,静静看着他。
谢谌被吓了一跳,“哥哥,你干嘛吓我?”
就是要吓死你这个半夜不睡觉跑来翻别人窗户的小贼。
“哥哥,还生气吗?不然再打我出出气?”谢谌一步步走过来,林书阁立即拿被子堵在床边,“你不许过来。”
谢谌顿了一下,随即几步走了过来,借着月光打量着他,见他脸上尽是戒备,不经意间道:“哥哥,我明日便要离开了。”
趁林书阁片刻迟疑间,他快速走过来,坐在林书阁旁边,“哥哥你别怕,我现在不动你。”
林书阁胸中涌出一股怒气,谢谌敏感的感觉到了,立刻站起来道:“哥哥,我心中好欢喜,”他双手撑在林书阁面前,“哥哥果真喜欢我。”
林书阁被他的厚颜无耻惊道,“你,给我出去。”
“我说完就走,我现在知道哥哥顾忌什么了,若我过几年长大了依旧如今日般喜欢哥哥,哥哥到时会同意吗?”
“不是这个……”
林书阁心想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种思想,总想着成年之前就得学习干正事,谈什么恋爱,他看着如此恋爱脑的谢谌,都想把他掰回正道上去。
“哦,那是什么,总不能又因为我不是女子吧?哥哥这时候扯这个谎,没用。”谢谌轻最后两个字压得极重,眼睛盯着林书阁的嘴唇。
林书阁被他的目光烫到,所幸耍赖到底,侧身躺下,“我困了,你说完赶紧走。”
“哥哥当真不看我,我可要走了。”
林书阁听到脚步声,翻身过来,黑暗中身影微动,唇间便是一热,这次却是蜻蜓点水般触之即离,“哥哥,等我回来。”
林书阁呆若木鸡,看着谢谌轻轻一跃便跳出了窗户,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摸着自己的嘴唇,羞愤欲死。
次日清晨,林书阁顶着好大的黑眼圈愤愤地从床上起来,心中悒郁,几下穿好衣服准备出去,却看到桌上好似多了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拿了起来,一张字条映入眼帘,字迹铁画银钩,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字迹。
先是几句歉意,诉说自己要回军营,不能陪林书阁过生辰,但生辰礼希望他喜欢,后面腻腻歪歪几句情话,林书阁又羞又气,一把将字条推远,眼不见心不烦。
坐了好一会,耐不住好奇,拿起字条下的东西,看着像是书本,他翻开一看,里面竟然画着他和谢谌一路相遇的种种事迹。
第一幅是初见时他们兄妹三人在雪天救了谢谌,应该是谢谌根据他描述的自己想象的,寥寥几笔描出画中人的轮廓,极为传神,旁边提着几个字,写着某某年某某日被他所救,后面是几句随笔感悟。
他逐页往后翻,有谢谌醒来时的画面,有第一次分离时的画面,到后面大部分是他在终古隧的所见所闻所感,有苍茫云海和广袤戈壁,也有满天繁星和皎洁月轮。
看来他应该准备了很久,林书阁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往后翻了一页,眼睛霎时睁大,耳根处一片薄红,这无耻之徒,不要脸,竟然将昨晚之事画了上去,旁边还提上了几句赋词,虽然画得很朦胧意象,但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仿佛烫手山芋一般,他心烦意乱间将画稿撞了出去,却不想掉出来一页笺纸,这次倒好,写的话十分暖心,像是从前的仲宣,一点不像现在这般没皮没脸。
他算是看出来了,从前只当他性格单纯,只是有些黏人爱吃醋,现在才知道臭小子心中藏着坏,偏生就自己蒙在鼓里,遥想当年周度就提醒过他好几次,他都当耳旁风了,悔不当初。
他绷着脸将东西收拾好,偷偷压在房间最深的箱子底处,若是不小心被阿远或者阿萱看到了,还活不活了。
屋外传来声响,林书阁推开门准备洗漱,干正事要紧,干正事要紧。
“大兄,你这是才起来吗?脸怎么这么红?我刚听陆先生说二郎已经带着终古隧士卒走了,他怎么都没跟我们打个招呼。”林清远刚洗漱完,手里拿一本书,正准备去找陆樾川请教,看到兄长脸色不对,才问道。
刚来清泉县,还未找到合适的书院,双胞胎的课业暂时由陆樾川清闲的时候提点一二。
林书阁现在听不得谢谌,冷哼一声道:“他爱走就走。”
惊得林清远转身回去敲林萱的门,不好了,大兄和二郎闹了大矛盾。
林书阁生着闷气走进县丞衙,陆樾川正在忙,抬头看见是他,问道:“大人今日怎么没去送卫隧长?”
林书阁:“……”
怎么人人都问?
“我有事。”林书阁回道。
陆樾川好笑道:“大人平日里温文尔雅,待人有礼,看着十分稳重,今日一见才知大人还会与人闹别扭。”
“没有的事,《侠义赋》印出去了吗?”
“已经印完发出去了,相里谷这几日一直干这个,一刷一印就是一张,已经发出去几千份了,保证让全清泉县识字的都知道杨炎勇上虎崖山配合县衙将一众强梁一网打尽之事。”陆樾川抽出一张给他看。
林书阁接过来看了一眼,果真写得文采飞扬,不愧是陆大才子。
“哦,还有戏目也安排上,简陋一点也无妨,得让不识字的人也知道。”林书阁吩咐道。
林书阁准备先出两场勇战虎崖山匪盗的戏,一来为杨炎立名,二来也将早已经被败坏的县衙威望打出去,三来,清泉县街道冷清清的,还能拉动点消费。
陆樾川抱胸看着他,林书阁看了他一眼道:“不会让你一个人写的,县衙缺人,先找一批人手。”
陆樾川这才放下了心来继续干活。
第95章 考校 敢问招募小吏可是在此处?
苏程远在平乡听闻县衙处置了为害一方的虎崖山匪盗, 心中着实震惊,正好要去县城办事,顺便听听是怎么回事。新上任的县令好生厉害, 他在心中感叹道。
刚刚来到县城,便发现往日冷清的街道十分热闹, 有人看到他好奇的目光, 主动道:“这位郎君是想要租个摊位?”
“什么摊位?”
“你不知道啊?近日县中有戏目表演, 演的是杨义士与官府合力擒拿虎崖山那群匪盗的故事,精彩绝伦, 场场爆满,好些商贩瞅准时机售卖吃食,因而摊位都抢不到,你若是有意愿, 我给你折个价。”
苏程觉得新奇, 笑道:“不用了,我来县城有事。”
“什么事?我可是百事通,县中有什么大事我都知道。”那人热情道。
“我听说县中准备招一批小吏……”苏程小心问道。
“嗨, 我还当什么事呢,你去那边,那边贴了布告,跟你说还贴了陆县丞写的《侠义赋》呢, 写的妙笔生花,人人称颂,不止县中读书人效仿, 定远城还有人看完之后要拜陆县丞为师呢。”
苏程越发好奇,和他道了谢,顺着指的方向朝那边走去, 本以为会挤不进去,没想到到了之后才看到竟然有差役旁边把守,周围百姓十分有秩序,他向前走了几步。
“差爷,敢问招募小吏可是在此处?”苏程拱手问道。
差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指着桌上的纸墨道:“写下姓名籍贯,便可去县衙应考。”
苏程猜想这应该是第一关,能写出这些代表起码识字,防止有人浑水摸鱼,他点了点头,提笔在纸上写好,交给了差役。
差役拿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道,“拿着这个去县衙,自会有人带你进去。”
苏程接过一看,是印着清泉二字的条子,他小心收好,向县衙走去。
此刻县衙中,林书阁正和陆樾川一起批阅试卷,这批来应试的人参差不齐,好些都只是粗通笔墨,一些文化典故一通乱答,就不要说一些数算策论的题目了。
陆樾川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卷子拿给林书阁,“这份答得不错,文辞典故皆通,律令也颇为熟悉。”
林书阁伸头看了一眼,字体端正,言之有理,点了点头。
“不过也是大人你出的题太难了,有些还是什么选择,判断,简答,这都是什么题?”陆樾川抱怨道。
“万变不离其宗,灵活应用而已,又没有脱离五经律法,只是题型变了,况且策论占了大头,这些只是小题。”林书阁给手中的一张卷子写了个“优”道。
“这几张挑出来的很是优秀,一会我亲自考校一番,剩下的在里面选几名基层小吏,重点看看他们的为人处世。”林书阁吩咐道。
“基层小吏?”陆樾川放下笔问道。
“对,咱们平日里少与百姓打交道,不足以倾听民声,选一批小吏放到基层,偏远乡的百姓有什么事咱们也好早日解决,这批小吏不需要懂得太多诗书,略微识字便可,每旬让他们回来县衙述职汇报各乡的情况。”
“大人,此道可行,上次虎崖山群匪被剿灭不也是有当地百姓相帮吗?这群小吏得品行端正,但不能太过古板,他们与百姓离得近,自然可以充当县衙与民间百姓的桥梁。”
林书阁听陆樾川刚刚提起虎崖山帮忙的百姓,这几日忙乱,一直还未赏赐于他们,“过几日让他们来县衙一趟,他们有功,必得赏赐一番。”
“大人放心,早就赏过了,有几个我瞧着不错,想着让杨炎调教一下,说不定还能为县中所用。”
当时陆樾川听从林书阁的建议,根据孟虎的供词,从虎崖山附近的村落找了一些胆大心细的百姓让他们随时盯着虎崖山的动向,因此才敢搞里应外合,姚大江出逃之时也有人在各个出口盯梢。
当地百姓饱受匪盗欺压,有些人甚至与他们有血海深仇,一听官府要剿灭匪盗,起初不信,陆樾川也是费了好大劲才让他们相信的。没想到有意外之喜,陆樾川后来听了他们的战绩,也着实佩服,有些人胆子确实大,差点通过给山匪提供菜蔬混进去,他现在想想确实是好苗子。
“哦?那正好,县中差役上次清理了不少人,正好可以补些空缺,不过也得考校,而且得教他们识识字,曹勇呢?让曹勇和杨炎一起,看他们能不能录用。”林书阁思量片刻道。
门口的差役听到林书阁的声音,立马小跑着去将曹勇叫了过来。
曹勇这几日春风得意,他因差事办得好,得了林书阁青眼,走路都带风。
“大人。”曹勇行礼道。
“有一批人你和杨炎一同考核一下,看看他们的身手反应如何。”
曹勇乐呵呵地应了,他虽然已经见过杨炎,只知道他是除掉虎崖山匪盗的内应,如今已经被大人收编,但慕名看完县中大戏之后,便对杨炎心生仰慕,当然更是敬佩卫隧长,只是卫隧长看着太冷他有点怕。
陆樾川看着他一溜烟出去的身影,对林书阁道:“大人,你说咱们写杨炎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最终亲手斩杀仇人之事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我问过他了,他自己同意的,况且戏剧本来就有虚构夸张的成分,没有冲突也不好看嘛。”林书阁回道,不然为何现代狗血剧情虽然都在骂但看的人依旧很多。
“不说这些了,刚刚我说的几人让他们去吏舍,做最后的考校。”
陆樾川点头,出去同差役吩咐了几句,便与林书阁去吏舍等着了。
片刻后,便见到一中年男子领着几人进来了,“大人,人已带到。”
“燕主簿辛苦。”
燕洪业从前是县中小吏,虎崖山一案,县中县丞主簿皆已伏法,林书阁只能先从县中剩下的小吏中挑选,没想到真有能吏,读书律法,公务收税,燕洪业都比较精通,只是从前不愿同流合污,因而同曹勇一样,被挤到坐冷板凳,这样的人才林书阁自然不会放过,便提拔他做了县中主簿。
“堂下几人先自报家门吧?”林书阁声音严肃,对着几人道。
有人顿时有些紧张,说话结结巴巴,林书阁笑道:“本官也不是那虎崖山的姚大江,怕什么,不急,你重新说。”
那人擦了擦汗,缓了片刻,这才倒是流利,等几人说完之后,林书阁拿出每个人的卷子,问道:“本官刚来这清泉县,便知县中贫苦,不知诸位可有法子改变此现状?”
立刻就有人回道可以效仿甘州,制纸制羊绒,不日便可使县中富起来,林书阁看了看他,将他的名字记下来没说话,又看向第二人。
第二人性格谨慎,思考了一会才道:“县中产粮太少,百姓吃饱饭都是问题,当务之急应该是让百姓先吃饱饭再谈其他问题。”林书阁见他衣袖上好些补丁,点了点头。
第三人拱手行礼,“大人,前边两位所言皆有道理,可我清泉县不比甘州之处便在于强敌环绕,这几年与匈奴未发生大战,因而虽有盗贼侵扰,但日子还算过得去,若是匈奴蠢蠢欲动的话,清泉县首当其冲便是……”
他顿了一下,又道:“每次匈奴南下,皆是收获之季节,百姓种的粮食变成了匈奴的囊中之物。匈奴穷凶极恶,虽有都尉府驻守边界,但若匈奴大举入侵,再加上西边的羌人趁火打劫,清泉县便危如累卵。”
林书阁欣慰道:“那你当如何?”
“大人,小人虽是一介书生,但也愿效仿班定远投笔从戎,击退匈奴,”他又挠了挠头道:“可惜我实在不善武道,只能做个文吏了,但是县中也可学习都尉府,平日农闲之际训练县衙差役和百姓,对上强敌也有还手之力。”
班定远就是班超,投笔从戎的故事说的就是他。
林书阁眼中带着笑意,“你叫苏程?平乡人士。”
平乡是清泉县几个乡中比较偏远的地带。
“大人好记性,平乡虽然穷,但乡亲们亲和友善,当时闹匪盗之时,平乡损失最少,皆是因为有人将各村镇的壮年男子组在一起,每日晚上都派人出去巡逻,一有动静,便家家户户齐出动。”
“这是何人?”林书阁从椅子上站起来道。
苏程回道:“是小人挚友,名叫向泽,他从前与一老兵学过些手脚功夫,因而身手不错。”
林书阁和陆樾川对视了一眼,笑道:“不错,各位今日所言皆不错,领好官服和印章之后,后日便来上值吧,”他看向苏程道:“到时带上你那位挚友,本官要见他。”
几人大喜过望,纷纷谢过林书阁后出去了,林书阁又想起刚刚那人困窘之态,交待燕洪业几句,便让他也出去了。
苏程却留下没走,林书阁奇怪地看着他,他有些难为情道:“大人,我那挚友性子有些桀骜不驯,我怕他冲撞了大人。”
林书阁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再桀骜不驯还能有仲宣……没事,你同他一起过来就行,其他事都好说。”
苏程松了一口气,又朝他道谢之后才退了出去。
终于忙完了,林书阁站好伸了个懒腰,刚想回头与陆樾川说话,便看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睛里全是戏谑,林书阁轻咳一声,“走吧,去膳堂吃饭。”
刚说完便有差役来报,“大人,县衙外有几名女子求见,好像是当日从虎崖山救出来的。”
虎崖山救出来的,不是大多都归家了吗?
第96章 豆腐 谢谌摸了摸鼻子,不会是哥哥在想……
林书阁刚到大堂, 几名女子一见到他便跪了下来,“怎么回事?你们可是有什么难处?”
一名女子眼神凄婉,哭道:“承蒙大人相救我们才能逃离魔窟, 大人虽然给了我们银钱让我们归家去,可是归家以后我才知道, 父母死于强盗之手, 家中兄长便想将我卖给邻县富户做妾, 我打听了一下,那富户性格残暴, 从前的娘子便因他动辄打骂才郁郁而终,我实在不想……求大人指条活路。”
旁边一人也道:“我是被姑母接回去的,可姑丈是衣冠禽兽,总是对我手脚不干净, 因我沦落山匪处, 骂我是残花败柳,为何动不得,姑母在家中本就过得不好, 又因护我更是被婆母和姑丈责骂,我实在是不忍心姑母难做,所以向大人求助,有什么活我都能干的。”
其余几名女子也纷纷诉说自己的难处, 她们能求到林书阁这里,皆因当时被救之际,县衙差役曾问过她们若无归处, 县衙暂时可以收留她们,其中一些因家中还有人在,便选择了归家, 没想到回家之后并不如意,实在没办法,她们几人便商量着向县衙求助。
当然也有归家之后家人因女儿受苦更加疼宠的,幸而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贞操观念,这群女子也不必在风言风语中饱受苦难折磨。
林书阁听完她们的话之后叹道:“若你们真无处可去,却有一处可让你们暂时落脚,但是……”
“大人,我们不怕辛苦,只要能活下去,什么苦都能吃。”
林书阁道:“走吧,我带你们去,阿川,文娘子那边今日可还开张?”
一直没说话的陆樾川道:“她们勤快,每日都开张的。”
文娘子?几名女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文娘子不是当日要留在县衙,态度最为坚决那位吗?她们心中皆有疑问,但没说话。
月牙巷深处的一间院子里,一名女子正在过滤残渣,旁边是一个小石磨,用来磨浆的。她用纱布将磨好的豆浆过滤出来,去除豆渣,便得到了一小盆豆浆。
她将豆浆端进去,正好碰见另外一名女子出来,“阿真,快帮我搭把手,好重。”
二人合力将豆浆搬进了厨房,阿真面上还稍显稚嫩,笑道:“陈姐姐,这几日的豆浆卖得不错,文姐姐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陈遥笑道:“那正好,中午做点好吃的,最近大家都辛苦了。”
阿真年纪还小,有些贪嘴,高兴地拉着陈遥说个不停。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声音,二人面色有些发白,虽说已经从虎崖山逃了出来,但一些事总会造成心理阴影,比如外面传来声音,她们会下意识地紧张。
陈遥拍了拍阿真的手,“别怕,应该是阿文她们回来了。”
她抚了抚胸口,走出厨房站在院中道:“是谁?”
另外几名女子激动道:“是陈姐姐,陈姐姐,是我们啊。”
陈遥听出来几人的声音,急忙将门打开,“快进来,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几人朝后边看了一眼,陈遥这才看到了站在远处的林书阁和陆樾川,“大人,你们这是?”
又见他们站在远处,心中顿时明白是林书阁二人是怕自己男子,引起她们的不安,陈遥心中暗叹一声林书阁等人的细心,又道:“大人,你们快进来,没事的。”
林书阁看了陆樾川一眼,二人跟着进去了,当日林书阁见县中不少人种了黄豆,便想起了后世各种豆制品,其实豆腐这个时代已有,就是制作花样少些,不知道为何清泉县却未推及过来。
正好县衙的这群女子孤苦无依,无处可去,林书阁便教了她们做豆腐的法子,她们几人性格坚韧,用县衙给的钱合力租了间院子,每日摆摊卖豆腐豆浆,虽然辛苦,但总能养活自己。
进了门还未说话,便见文娘子和一名女子推着小车进来了,“大人,你们怎么来了,两位大人先坐,阿遥,快奉茶。”
林书阁上前帮她,文鸢急道:“怎么能让大人动手,我来,我来。”
林书阁笑了笑,和她一同将东西都卸下来,这才说明来意。
文鸢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我们这些人全靠大人才能活下来,阿红她们本来以为回家能有个好章程,谁料还是走投无路,那便来吧,反正从前也是我们一起相依为命才苟且活着,现在有了一门手艺,每天还能挣钱,都不知多好。不过我可先说定了,因这间院子是我们几人合买的,阿红你们估计现在身上也没钱,你们便先干半个月的活充当食宿费,带半月后我们再算分红。”
阿红等人点点头道:“理当如此,文姐姐不说我们还要提呢,哪能白吃白住。”
林书阁却知道文鸢是想看看这几人能否受得了辛苦,况且她们从家中出来,尽管那些家人有和没有一样,但若是闹起事来总归不好解决,得先观察半月情况,再见分晓。
他见几人眸中带光,全然不似当时一片枯槁的样子,心中有了少许安慰,世道让她们饱尝苦辛,但她们依旧坚韧,总会想办法活下去。
跟着来的几名女子激动道:“谢谢文姐姐,谢谢大人。”
林书阁见她们已经被拉着介绍怎么做豆腐了,便对文鸢道:“有空来县衙,我那边有一种种子,你们试着种一种,种出的东西可以做调味品,如今人多了,以后可以盘个店挣钱。”
“大人,我……我真不知该如何答谢,若无大人,我们早就……”文鸢眼中满是感激,语无伦次道。
当日若不是林书阁从孟庆手中救了她,可能她早就被打死了。
林书阁道:“应尽之责而已。”
他起身和众人告辞,不料身前窜出来一个人,是阿真,她还有些胆怯,手上颤颤巍巍的,“大人,这是给你们的,谢谢你们……”说完塞进林书阁怀中就跑了。
林书阁和陆樾川看着怀中包得严严实实的豆腐哭笑不得。
文鸢带头哈哈大笑,阿真年纪小,又经历了那样的事,因而对男子十分惧怕,看她刚刚的行为,总算走出来一些。
林书阁走在巷子里,手中拎着豆腐,“阿川,今晚要不要来我那边,给你露一手。”
陆樾川本来十分心动,但一想今晚还有事,只能道:“大人,下次吧,我这几日刚找好宅子,准备今日搬进去,各种杂事还等着我呢。”
“嗯?何时搬的?怎么不叫我帮忙?”
“大人事多,我怎么好打扰。正好杨炎也没住处,我和他一起找的,现在还是邻居,搬家什么的他一个顶俩,大人有空过来坐坐。”陆樾川道。
哦,这样啊,你们关系还挺好。
“大人怎么这种眼神,不是所有人都同你与卫隧长一样。”陆樾川哭笑不得道。
林书阁凉凉看着他,不苟言笑,不发一言。
“大人我错了。”陆樾川立刻滑跪,不过大人你这别扭什么时候才能好,不然都不敢提卫隧长,卫隧长到底做了什么,连大人这种爱弟如命之人都生气了?
他偷偷看了看林书阁,没敢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二人在路口分道扬镳,林书阁拎着豆腐往县衙走,脑子猛然想起谢谌送的生辰礼物,确实要到生日了啊,这几日事少,可以好好过一次。
他看了看手中的豆腐,今日可以做几道好菜,来清泉这段时间每日都忙,都没闲下来和阿远阿萱好好吃顿饭。
林书阁回到县衙内宅,刚进门就看到林清远鬼鬼祟祟的,后面还跟着一只悠闲的小白。
“阿远,你在做什么?”林书阁站在门口问道。
小白听见他的声音,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林书阁将豆腐放下,抱起了小白,小白久未与他亲近,又舔又蹭的,还喵喵叫着要东西吃。
“待会就喂你。”林书阁将小白放下,它已经是一只大猫了,抱久了胳膊酸。
林清远见他心情还不错,蹭过来先发制人道:“大兄,你和二郎吵架了吗?他惹你生气了是不是?”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林书阁将豆腐拿去厨房,准备做道麻婆豆腐,县衙其实有膳堂,不过今日林书阁准备自己做,毕竟新得了豆腐。
等林萱回来的时候,林书阁已经开始摆饭了,“阿萱,洗完手过来吃饭。”
“大兄,今日怎么这么丰盛?”林萱笑道。
“大兄今日得了新东西,都尝尝。”林书阁招呼双胞胎坐下,“阿萱今日出去了?”
林萱点点头,“我出去转了转,”她夹起一块麻婆豆腐放进嘴里,汤汁浓郁鲜香,豆腐更是滑嫩无比,“大兄,这个真好吃。”
林清远猛吃了好几口,大声夸赞了几句,然后咳了几声,林萱会意道:“可惜二郎不在,大兄你不知道,当时你被抓去虎崖山,二郎都快急疯了,要不是陆先生他们拦着,二郎早就直奔你而去了。后面是陆先生他们说你是将计就计,二郎怕影响你计划,便一直在山下守着,谁劝也没用。”
林清远接着道:“对啊,我当时见他茶饭不思,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我觉得要是大兄你不回来他就饿死自己。”
林萱瞪了他一眼,哪有这么夸张?
林清远眼神回道:不说夸张点大兄怎么原谅二郎?
林书阁轻笑一声,“饭不好吃吗?”
二人立刻低头扒饭,眼神对视间表达心中的想法:完蛋,二郎,我们尽力了,你自求多福吧。
林书阁看着二人偷偷摸摸的动作,继续吃饭,这么好吃的饭不吃,想那谁干嘛?
他吃了几口,望着桌上的饭菜有些出神。
那谁在冷风中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不会是哥哥在想我吧?
第97章 秋射 谢谌抬手将发带束紧,他神情冷峻……
微风不燥, 秋天气候宜人,没有夏日的酷热微风袭来,带来丝丝凉意。
谢谌前几日奉命来到都尉府来参加一年一度的秋射比赛, 大燕以武立国,自然重视修治军备, 训练军士, 对于军官的考核也颇为严格。
秋射比赛便要求侯官以下的所有武官都得参加, 有奖有罚,比试成绩优秀则“赐劳”。所谓“劳”, 是指累积的时间,比如说赐劳十五日,时间累积到一定的量便可以论“功”,“功”是以后升迁的重要依据。若是比试未通过, 就得“夺劳, ”因此秋射比赛整个西北军镇都十分重视。
比试还未开始,几名都尉府的士卒正在检查比试用的弩箭,如果有损坏的弩箭都得登记标名, 及时更换,防止影响比试。
谢谌今日打扮得十分爽利,箭袖骑装,头发高高竖起, 绑了一条青色的发带,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英姿飒爽。
他刚走出来, 便有人朝他抱拳,他回了一礼。
那人道:“往年未见过你,你是终古隧的吧?我是乌侯长手下的尉史, 名叫王显。”
谢谌点点头,“终古隧卫仲宣。”
“卫仲宣?久仰大名,早就听说你箭术了得,还射瞎过匈奴头目的眼睛,赢得一场大胜。今日的比试你肯定不用担心了,只要中六矢就算通过,我箭术不好,就怕过不了还得受罚。”王显看着远处摆放的箭靶,苦恼道。
秋射比赛一般用弩箭发射矢十二次,以射中六矢为审核标准,射中六矢赐劳,射不中则要夺劳。
常显没等到他的安慰,料想他果然话不多,自顾自指着刚从都尉府出来的几人道:“看到那几人了吗?”
谢谌看了过去,只见几人神色桀骜,相携而出。
“那几人是年轻军官中最负盛名的,走在最前面那位,看到了没?头上束带那个,他可是赵都尉的外甥,去年就是他拔得头筹,今年我看啊,估计还是他。”王显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羡慕,念念有词道。
还没到等谢谌开口,常显接着道:“看看人家,出身好还本事好,哦还长得好,听说燕都都有贵人相中他做女婿呢,怪道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呢。”
谢谌没理他的酸话,检查了一下护腕,准备往场地那边走,却被常显拉住,“急什么?还没到我们呢,要我说卫兄不必他差,不如卫兄今年努力一把,赢过那世家子?”
谢谌看了他一眼,“王兄高看了,我先过去。”
王显鼻间发出哼的一声,神气什么?还不知谁输谁赢呢?
谢谌刚走过去,便有差役过来登记他的信息,顺带检查了一下他的箭囊,这也是防止有人作弊或者装备有损影响比赛的正常进行。
他老老实实让差役检查,场地里响起一阵战鼓声,声音似雷,鼓点激昂,听得人心潮彭拜。
声音渐渐停止,赵都尉一身盔甲,腰间别着一把环首刀,他一手按着刀,声音如虹,简单交代了几句比试的规则,便宣布比试开始了。
谢谌进入场地,因还没轮到他,便站在场外候着,鼓声又起,谢谌看到进来一行人,其中竟然有刚刚常显指的那位赵都尉的外甥韩诀。
他一上场,立刻响起了欢呼声,韩诀自信一笑,颇有少年将军之感。
几人入场站定之后,裁判宣布比试开始,这次的裁判是赵都尉手下得力干将张侯长,他秉性公正耿介,又无私心,因此很受将士尊敬。
几人站在离箭靶百步远处,拿起了放在旁边的六石弩,校准位置后,裁判一声令下,十几支弩箭齐刷刷射向百步外的箭靶。
霎时欢呼声震天,原来是有人命中靶心,谢谌看了过去,果然是韩诀。
没有命中的武官手心冒汗,默默祈祷下一箭能够射中,一支支箭被射了出去,场外欢呼一声高过一声,正中间比试的几位高兴者有之,惶惶不安者有之。
只剩最后一箭了,所有人都耐心看着,韩诀刚刚已经射中十一箭了,只要再中一次,便可成为今日第一位射中全靶的人。
只见韩诀瞄准百步外的箭靶,扳动悬刀,箭矢便射了出去,不想却偏离了目标,箭矢钉在了红心之外。
围观的人纷纷“唉”了一声,韩诀面色发青,理都没理旁边的人,随手丢下弩箭便退场了。
后面又比试了几场,皆未出现高过韩诀计分的。
谢谌一言未发,摸了摸护腕,活动了几下手臂,上了场。
已经比了多场,围观的武官士卒早就没了新奇感,一些士卒都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场上的比赛。
谢谌抬手将发带束紧,他神情冷峻,脊背挺直,慢条斯理地装好箭,用望山瞄准远处,裁判一声令下,箭矢如惊雷般破空而出,直直插到靶心。
他这一轮武官实力强劲,第一箭都命中了箭靶。谢谌装好第二支箭,青色的发带被风带起来,他扬起手臂,继续扳动悬刀,第二支箭被射了出去,不出所料,依旧命中了靶心。
一直到第六支箭,谢谌微微松了口气,和他一同比试的也如临大敌,这一箭过了就代表起码通过了考核,不用被“夺劳。”
他喉结微动,眸子晶亮,射出了第六支箭,第七支箭,直到第十一支箭,又中了。
参加比试的纷纷侧目,围观的武官们也打起精神,看着他最后一支箭的结果。
谢谌越战越勇,此刻微微兴奋,若是拔得头筹他便可以向赵都尉求个恩典,哥哥生辰总得回去陪着吃顿饭,当日去当日回来也不算耽误军务。
他勾唇一笑,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臂,填好最后一支箭,一手扶着弩机,一手扳动悬刀,“嗖”一声,箭矢如流星般射出,带着寒光,重重钉在靶心。
十二支全中。
场内霎时爆发出震耳欲聋般的欢呼,高台上的赵都尉也站起来看着远处的年轻人。
“这是终古隧的卫仲宣?”赵都尉声音严肃,面上却带着欣喜,“当日见他身手不凡,不想箭术也这么好。”
旁边的属官笑道:“少年英雄,当时大人不也是看上他本事,想让他去历练历练吗?”
赵都尉抚须点了点头。
“舅舅,刚刚有人来报我那场弩机有问题,我申请重新比试。”韩诀瞪着场上被人围起来的谢谌,不甘道。
赵都尉看了他一眼,“阿诀,有时候好胜心不必如此强。行军打仗都避免不了失败,何况一场比试。”
“舅舅,我没有,若是不信,你叫人去查。”韩诀脸上带着倔强。
赵都尉脸上闪过不快,但秋射早有惯例,若是有人不服比分或者认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必须严肃查明,重新比试。
属官早在刚刚韩诀说话间便吩咐人去查了,回来后在赵都尉耳边道:“大人,确有此事。”
韩诀骄矜地看了赵都尉一眼,“舅舅,让我再试一次吧,这次肯定能中十二矢。”
赵都尉沉声道:“去将负责的人带回来问清楚,若真有此事,将事情一一说明,免得有人以为我徇私,坏了公正。”
属官抱拳称是,下去将负责检查弩箭的士卒带了过来,赵都尉眼中带着寒光,看向了韩诀,韩诀全然不觉,恨恨地看着谢谌。
谢谌这边倒是十分热闹,好些不认识的军官过来同他寒暄祝贺,他随意应付了几句,便走出了场地。
场外何歆和老张二人席地而坐,面前摆着肉干和酒,边吃边聊,一点都没为顶头上司担心的意思。
何歆咬着肉干,突然道:“你就不担心隧长过不了秋射?”
老张拿着酒杯和他干了一下,“怎么可能?隧长那箭术,若是过不了肯定是……”
“肯定什么?”
“肯定是有人要害咱们隧长或者他自己不想比。”老张喝完酒道。
“说的在理,你说隧长也该升一升了吧,从前的军功再加上这次秋射若是拔得头筹,也该上一层了。”何歆悄声道。
老张跟着点头,抬头间看到谢谌长身玉立,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他鲤鱼打挺般站了起来。
“隧长,比完了?怎么样?是不是全中?”他眼神好,在何歆还傻乎乎咬着肉干的时候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隧长这身打扮真气派,好看,好看,去清泉也这样打扮,保准林县令一见便不让走了。
谢谌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嗯”了一声,和他们一同席地而坐,嫌弃地拿开老张刚刚丢下的肉干。
何歆狗腿地给他递上了一块干净的,谢谌擦了擦手,才拿起来。
“呀,我就说隧长肯定能全中,前面人呢?是不是没有全中的?”老张坐下捡起自己刚刚没吃完的肉干问道。
“没有,后面不清楚。”谢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
“隧长肯定能拔得头筹。”何歆拍手道,“不过我看这比试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隧长,不如我们去都尉府逛逛,我都没来过呢。”
“是啊是啊,隧长不是说要给林县令过生辰吗?怎么能没有礼物呢?”老张附和道。
谢谌没说话,在心中思考,虽说送了画册,但哥哥生辰怎能只送一件,心中有了几分意动。
老张见他神色,知道他八成会同意,便将都尉府哪里哪里有好玩好吃的一一说来。
这时,突然有士卒朝这边而来,三人立刻站了起来。
“卫隧长,都尉大人让您过去再比试一次。”
“什么?不是比过了吗?难道怀疑我们隧长作弊不成?”老张脾气火爆,率先问道。
何歆看向谢谌:“隧长,你怎么看?”
“无事,我过去看看,”他看向老张,与他吩咐了几句,便跟着士卒走了。
第98章 魁首 哥哥,这位是谁,为何半夜在你屋……
谢谌跟着士卒过去, 场地两侧旌旗招展,比试还在进行,他随着士卒上了一座高台。
“见过赵都尉, 张侯长。”谢谌行礼道。
“卫隧长今日连中十二矢,真是后生可畏啊。”赵都尉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称赞道。
“只是今日比试有一轮出了问题, 方才重新进行了比试, 再加上你,今日总共三人全中箭靶, 为了选出魁首,我决定让你们三个再比一次。”赵都尉坐下,看着一周的人道。
“都尉大人准备怎样比?”张侯长问道。
“我们边塞守军最擅骑射,那便比比马上射箭的功夫。”
“这个好, 正好比了一天了, 想必大家也都看累了,就比这个。”周围的属官也都赞同道。
谢谌点了点头,向他们行了一礼便去了比试场地。
他先到马场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 有士卒过来帮他,他摆摆手自己喂了一把草,摸了摸它的鬃毛,笑道:“一会看你的了。”
“卫隧长, 比试要开始了,都尉大人让你即刻过去。”一名士卒急匆匆跑过来道。
“知道了。”
谢谌牵着马过去,场地上已经站了两名军官, 一名是他早上见过的韩诀。另一名气势很足,一看便是练家子。
韩诀不是中了十一矢吗?怎的在这里?他猜了几个答案,但没说话。
倒是韩诀主动道:“早上我那场弩机有问题, 所以重试了一次,不想这次发挥还不错,才能和二位再试一次。”
谢谌还未说话,另一人脸色确有些不好看,但明显知道韩诀的身份,忌惮着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韩诀看到了他的反应,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满,“刘隧长似乎有话要说?”
“不敢。”刘古道。
韩诀眼神扫视着一言不发的谢谌和敢怒不敢言的刘古,在心中恨恨道:“走着瞧。”
一阵锣响之后,整个赛场安静了下来,张侯长向围观的军官说明了情况,然后便宣布加试开始。
伴随着紧密的鼓点,谢谌飞速上马,扬鞭策马,身体随着马匹的动作而动,他纵马跑到离靶百步外,举起弩机,眼睛瞄准了红色的靶心,利箭随之射了出去,众人目光紧紧追随着这支箭,只听到如同断弦的声音,箭矢重重插上了靶子,命中。
“好。”有人大声道,旁边的僚史也在纸上记了一分。
谢谌接连扳动悬刀,又射中了三箭,他端坐于马匹之上,青色发带随风而荡,越发显得恣意潇洒。
远处的韩诀也射中了一箭,传来几声欢呼,军中向来是以实力论高低,谢谌连中三箭,围观之人自然将目光放到他处。
谢谌双腿夹住马匹,拉动缰绳,侧身又是一箭,箭矢风驰电掣般向靶心而去,不想后面却有一箭追随而来,两支箭几乎是同时射中了靶心。
“射得好。”
“好箭术。”周围响起了热烈的叫好声。
谢谌微微缓了口气,再来。
他拉动缰绳,□□马匹嘶鸣一声,踏起一阵尘土,又是两箭命中。
场上鼓声愈加激烈,韩诀见谢谌已经连中数支,心急之下,手上不稳,竟然让箭矢落地,他咬了咬牙,骑马向谢谌这边而来。
这边谢谌已经连中十矢,他此刻倒是有些兴奋,享受着策马奔驰的感觉,还剩两箭了。
马匹嘶鸣一声,他嘴角微扬,从箭囊中抽出箭矢,搭好后射了出去,箭矢划过长空,直直向箭靶而去。
还剩最后一支。
他正准备搭箭,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韩诀的声音,“卫兄小心,马受惊了。”
谢谌反应极快,用力拉动缰绳,马匹人立而起,红色的缨带几乎要打到谢谌的眼睛,尘土四起,谢谌双手用力稳住胯下骏马。
突然,韩诀被马甩了下来,马又朝谢谌撞来,千钧一发之间,谢谌拍了拍马,骏马极通人性地叫了一声,竟然带着谢谌从韩诀头顶跨了过去。
谢谌顺势翻身下马,只见寒光一闪,谢谌心中一凛,单手接住刺过来的箭矢,他看着手中不属于自己的箭,嘴角一勾,在手臂上轻轻一划,反手刺了回去。
他越到韩诀的马上,双手用力拉着缰绳,马匹发出痛苦的鸣叫,他臂力极好,马被谢谌治住,渐渐没了动静。
踏起的尘土遮挡了视线,场外众人只知道韩诀骑马冲谢谌那边而去,料想应是马受惊了,纷纷朝二人跑去。
但见一支箭矢从黄色的尘土中破空而出,铮的一声,射中了远处的箭靶,箭矢上的羽毛还在微微震动,计分的士卒目瞪口呆,连忙又加上这一分。
十二矢全中了。
尘土散去,众人只见谢谌从马上下来,臂上还在流血,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抱着手臂但手上还拿着箭的韩诀,都不敢说话。
这场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韩诀马受惊了连累人家卫隧长,至于卫隧长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定与韩诀脱不开干系。
参加比试的军官每人只有十二支箭,谢谌箭囊空空如也,所有箭都插在了箭靶上,这箭伤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照不宣,总不能是卫隧长自己射自己吧。
“怎么回事?”赵都尉赶过来道。
众人纷纷俯身行礼。
韩诀一双眼睛带着恨意,“舅舅,这人心狠手辣,我的胳膊,你要替我……”
“闭嘴,带他下去。”赵都尉喝道。
“卫隧长,今日受惊了,此事我会给你个交代,”他看向众人,“今日比试终古隧卫仲宣为魁首,”举起谢谌未受伤的一只手道。
刘古那边中了十矢,军官们大声叫好,少年英雄,被人陷害也不卑不亢,生子当如此啊。
何歆和老张赶来的时候,谢谌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
“隧长,我来我来,我们都听说了,那姓韩的真不是个东西,自己没本事还嫉贤妒能,有这功夫不如去练箭呢。”老张帮他绑好绷带道。
何歆看了看谢谌的脸色,“隧长,这事还得赵都尉给咱们个说法。”
谢谌挑了挑眉,“已经给了,走吧,我们回终古隧。”
“哎,隧长,隧长你的伤能骑马吗?”老张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看见谢谌上马比他还利索,便咂咂嘴不说话了。
何歆落后二人,听到有士卒说话的声音。
“听说,都尉大人狠狠罚了韩隧长,打了五十军棍,还免了他的职,让他从小兵做起。”
“我看罚的是,听说他在比试场上还想暗箭伤人,谁想自食恶果,人家卫隧长连中十二矢,他呢?不止摔下马,还伤了条手臂。”
“我怎么听说他是箭伤。”
“那就是自己技艺不精,被箭矢所伤,他不是还将箭掉地上了吗?”
“啧啧啧,得亏他是赵都尉的外甥,不然就这水平,能比得上人家卫隧长万分之一?”
“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何歆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神微动,在心中默念:千万不要得罪隧长,然后急忙跟上了谢谌和老张。
……
甘州县衙。
林书阁刚刚见完苏程,自然也见到苏程口中桀骜不驯的挚友褚绪,确实是个好苗子,处变不惊,性格沉稳,颇有些像从前的仲宣,好好培养一番说不定以后有大用。
他又吩咐人将内宅两间屋子收拾了出来,因苏程二人身在平乡,距离县城太远,二人又家境贫寒买不起县中的房子。
林书阁想起当时每日早起上班的自己,便让他们暂时先住在县衙,等之后找到租住的地方再行打算。
二人自然好一通感谢,他听完吹捧,施施然回内宅休息吃饭,今日是他的生辰,他自己倒无所谓,阿远和阿萱早就等急了。
回到内宅一看,可真齐全,双胞胎还有陆樾川、杨炎,除了刚刚说要买东西的苏程和褚续,大家都在。
一见他进来,都围过来向他祝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才散去。
晚风微凉,送走了陆樾川和杨炎,林书阁坐在院中,见林清远和林萱有些扭捏地走了过来,他故作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没吃饱还是找我有事?”
林清远将一个东西丢给他,“大兄,生辰快乐,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萱恨铁不成钢,规规矩矩地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给了林书阁,好声好气地与他说了几句话 ,听得林书阁颇为感动,暗道没白疼他们。
他想起远在终古隧的另一个,叹了口气,其实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谢谌,打不得骂不得,但二人却实实在在地越了矩,跨过了那道红线,不同往日啊。
月上柳梢,他起身将东西拿到房间,忽然听到敲门声,他心中一紧,急急打开了门,门外是苏程和褚绪。
“大人,承蒙大人照料,一点心意,还望大人收下。”苏程道。
林书阁见是一包点心,便接了过来,“客气了,你们这是?要不然进来坐坐。”
苏程却道:“大人,我没事,是褚续有事找你,我便不打扰大人了。”说完将褚续推进了房间,然后一溜烟不见人影了。
褚续摸了摸耳朵,“大人,我想听一下你说的马鞍是怎么制作的?”
褚续对兵法之道极感兴趣,今日与林书阁闲谈,听到了马鞍一事,但又不好多问,心中一直耿耿于怀,苏程见他心神不属,知道后便让他来找林书阁问个清楚了。
林书阁笑道:“这个啊,进来坐吧,我画下来你就知道了。”
林书阁拿出纸笔,细细画出马鞍的形状,和他讲解应该怎么使用。褚续脑子好,立刻就明白了马鞍的好处,又向他问了几个小问题,林书阁也都耐心作答。
二人谈得认真,没注意到月上中天了,门外又有声响,林书阁以为是苏程,他笑了一声“都没注意时间,看来是苏程来催了。”
灯火葳蕤,他粲然一笑,褚续抬头不经意间便脸红了,林书阁倒没注意他的反应,起身去开门。
“这是来找……”
“大人怎么了?”褚续揉了揉发红的耳朵,没听到林书阁后面的话,好奇地问道。
“仲宣,你怎么来了?”林书阁惊讶道。
门外是风尘仆仆的谢谌。
他本来以为谢谌早送了生辰礼不会来了,没想到竟然真赶了过来。
褚续走了过来,一见不是苏程,问道:“大人,这位是?”
林书阁刚要介绍,便听到谢谌冷笑一声,“哥哥,这位是谁,为何半夜在你屋里?”他面沉如水,声音中却带着一丝甜意。
“或者说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谢谌偏头问道,眸间一丝戾气闪过。
第99章 主动 物有相似,但你却是独一无二的……
“胡说什么, 赶紧进来,你直接赶过来的?是不是累坏了?”林书阁将谢谌拉了进来,见他精神头十足, 毫无萎靡困顿之态,才放下心来。
“这位是县衙刚招的差役, 名叫褚续, ”林书阁对谢谌道, 又向褚续介绍,“舍弟卫仲宣。”
褚续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 心中虽然奇怪,但还是道:“大人,今日多谢大人教诲,既然大人有事, 我明日再向大人讨教, 这便告辞了。”
林书阁温声和他说了几句,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回头便见谢谌抱胸立在屋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眼睛里像是要喷火。
林书阁莫名有些心虚,走过去问道:“这么晚赶过来可吃了?”
谢谌坐下道:“没吃,气饱了。”
林书阁哭笑不得,“厨房还有菜要不要给你热一热?”他说完就要出去, “我让人烧点水,你一会洗一下。”
刚说完便感觉背后一重,谢谌从背后抱着他, 两只有力的手臂箍得他腰疼。
“哥哥不生气了吧?”
林书阁这才想起二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问题,刚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 都没想起这些,心中那点别扭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没听到林书阁说话,谢谌猛然间将他转了个身,林书阁觉得脸上触到一片柔软,还带着一丝夜间的凉意,像是无意间擦过他的脸颊。他愣在原地,在谢谌低头前双手用力抵住了他,他这个角度还能看到谢谌闭着眼睛,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林书阁脑中警铃大作,握着他的胳膊,将他一把推开,却看到谢谌抱着胳膊,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你可别装,我的力气还能伤到你?”他恼怒道,只见谢谌面上神情十分逼真,立马上前道:“仲宣,胳膊受伤了?”
“我没事,被人暗算了而已。”谢谌脸上还带着一丝委屈,林书阁果然将刚刚的尴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仔仔细细看了他的伤口,还要去拿药给他重新包扎。
谢谌将秋射当日的情景与他说清楚,隐去了伤口怎么来的,听得林书阁一片恼火,又软语安慰了他几句,谢谌听得舒心,刚刚的不悦霎时消失,不过嘴上还是道:“我还以为哥哥再不理我了呢。”
见林书阁没理他,自顾自又道:“原来是哥哥认识了别的人,怪我没有人家得哥哥的心,三更半夜还要陪哥哥秉烛夜谈。”
林书阁无奈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口渴了吧?喝杯茶再说话。”
谢谌斜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两只杯子和马鞍的图纸,“也不过半月而已,待遇竟已经不如刚认识的人,想当初哥哥也不过给了我图纸,比不得现在还要开小灶,与人一一讲解。”
“仲宣。”林书阁叫了他一声,从前只是吃醋,现在竟然升级了,还会茶言茶语了。
“我去厨房热菜你去不去?”他起身问道。
谢谌哼了一声,跟在了他身后。
“这几日新得了豆腐,我做了几道新菜,等会儿尝尝看。”林书阁拉着他道,却发现手被一只大手抓住,那只手蹭着他的手掌伸到指缝处,与他十指交握。
林书阁感念他舟车劳顿,辛苦半日才赶回来,便没躲开,谢谌察觉到他的纵容,手指蹭着另一只手摩挲了几下,握得更紧了,还拉着林书阁的手晃了几下。
二人合力将菜端回房里,谢谌看着没人动过,明显是单独留给他的菜,“哥哥知道我会回来?”
“不知道,但又怕你回来,总不能没饭吃。”林书阁给他夹了几筷子菜道。
谢谌看着他,半天没说话,他想问若我不回来呢?他没问出来,只因知道林书阁还是会这么做。
“看什么?趁热吃。”
谢谌低头吃饭,又抬头看他,“哥哥,一起吃。”
林书阁拿起筷子,他今晚吃得多,这会不饿,随意夹了几口,倒不如看谢谌吃得香,虽然保持着礼仪,但看他吃饭的速度,应该是真饿了。
一顿饭吃完,林书阁问道:“你何时回去?”
谢谌放下筷子,一双星眸印着烛火,“天亮就走,我回来……哥哥等我一下。”他起身将碗筷收拾好,林书阁以为他要去洗碗,“这么赶吗?放着吧,一会我收拾就行。”
他看了看窗外的月亮,算着时间,也没几个时辰了。
谢谌片刻后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眼睛灿若星辰,轻声道:“哥哥,生辰快乐。”说着拉起林书阁的手,林书阁只觉腕间一凉,有什么东西戴在了他手腕上。
他抬起手来看,竟然一串赤玉手串,色泽莹润鲜亮,纹路细腻,在烛光下红得像是傍晚的彩云,绚丽而又流光溢彩。
“这太贵重了,你从何处得的?”林书阁惊讶道。
“凭它再贵重配哥哥也使得。”谢谌见他腕间赤红衬着白皙的皮肤,温润滑腻,他伸出手摸了摸,“果然适合哥哥。”
他说完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来,里面有从西域商人手中得来的小瓶香料,刻了他名字的印章,刻着玉兔的玉簪,甚至还有带钩和各种小玩意,像是要拿去摆摊似的,林书阁在心中轻笑。
却看到谢谌目光灼灼,“这些东西我每碰见一件便觉得适合哥哥,不知不觉攒了许多,但都不如哥哥手上的贵重。”
“仲宣。”
谢谌回头看他,见他眼神不对,心中一紧,提声道:“哥哥若是要说我不爱听的,便不要说话,倒还不如回应一句我上次临走前问你的话呢。”
“怎么会这么想?你一番心意赶来送与我,我又怎能辜负?”他低垂着眸子,“只是仲宣,我现在还不知如何回应你……”
“那便按照你的心意来,但哥哥不能过分拒绝我,也不能在我不在的时候与人相处亲密,更不能让他人越过我去。”谢谌见他为难,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起码已经有进展了不是?
林书阁见他还在为刚才之事耿耿于怀,无奈道:“我只是见着他不错,像你从前的认真劲,便提点了几句,怎么还在吃醋?”
他回得随意,本意是想说对褚续多几分照料一是因为他确实是个好苗子,二是想说也有看在谢谌的面上之意。却没想到人皆要求个独一无二,谢谌本就因二人关系未定有些惶惶,如今又冒出来这样一个人,心中腾地窜起一把火,直烧上来。
“像我?哥哥觉得他像我?”谢谌放下手中的东西,逼近林书阁。
他身材高大又背着光,林书阁眼前光线被他遮着,只能感觉到他声音中带着的怒气,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直觉应该是说错了话,连忙道:“怎么会,你是你,物有相似,但你却是独一无二的。”
“哦,这样啊,哥哥刚才不是说他像我从前,”他单手抚上林书阁的面颊,轻轻摩挲,感受着指尖的细腻和温热,林书阁抬手要拂开他,却被他一把扣住,“哥哥,现在还像吗?”
林书阁面上通红,偏头避开他,“仲宣,是我说错了,先放开我,你这是……”在我面前一点都不装了吗?从前的乖巧听话呢?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谢谌松开了他,“哥哥,你说过生辰的时候可以许一个愿望,可惜今日没有蛋糕,不过哥哥也可以许个愿,我帮哥哥达成。”
林书阁在心中愕然道:怎么话题转变这么快?
谢谌仿佛看出他的疑惑,“我不想逼你,只是心中有些不安而已。”他直直看向林书阁,眼中带着一丝委屈,他实在长得好,在夜色下看得林书阁心中一软。
他想着谢谌每次买礼物的心情,想着刚刚他开门时谢谌见到他时眼中的欣喜,想着他披星戴月只为了给自己过生辰。
明明比他大,明明知道自己动了心,却还是缩起来要他主动。
“仲宣,你过来,离我近些。”他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谢谌有些疑惑又有些激动,慢慢走向了他,在他面前看着他。
林书阁心一横,抬手捏着他的衣领,谢谌顺着他低头,然后便感觉嘴角一热,他愣愣地摸了摸嘴角,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林书阁。
林书阁简直手脚不知往哪里放,前后两辈子第一次干这样的事,还是自己悉心爱护的弟弟,明明想着只是弟弟而已,哪知道他们现在竟然发展成了这样的关系。
可是他实在不忍心回想谢谌说自己不安时的表情,但做是做了,这会却不知如何自处,他飞速从谢谌怀里出来,装作要去收拾桌子的样子。
身后一股大力袭来,他被重重压在桌边,大腿被桌角磕得生疼,谢谌将他笼在身下,猛地覆了上来,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凶猛而又激烈,林书阁被亲得有些站不住,不自觉往下滑。
谢谌伸手扶住他的腰,将他往上带了带,“哥哥,张嘴。”
林书阁心跳如擂,羞得简直要冒烟,还是顺从地听了他的话,谢谌长驱直入,吻带着热意袭来,这次倒亲的温柔缠绵,不知过了多久才放开他。
林书阁大口大口喘着气,谢谌一边啄着他的唇一边顺着腰线往里探。
“不……不许再过分。”
“这次可是哥哥主动的,我只不过是顺着哥哥而已。”谢谌眸子极亮,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
“哥哥,我可以将刚才画下来吗?”
林书阁从他怀中猛地抬起头,虽然面带春色,一秒变得冷酷无情,“这不可能,你若是敢画,我跟你没完。”
竟然忘了那件物事,想起谢谌上次画的他就觉得脸热,这次岂能让他再画。
第100章 同谋 等我回来,我可要个名分……
“不能画吗?”谢谌搂着他轻轻晃着, 林书阁被他温热的呼吸弄得脖颈微痒,轻轻动了动,又被他追着搂了过去。
“上次的都没与你算账, 你怎能将这些画出来?”林书阁伸手拧了拧他腰间。
“好狠的心啊哥哥,”他揉了揉腰, “我画技挺好的, 虽说没有描出哥哥万分之一风姿, 但神韵还是有的。”他含情脉脉,低头注视着林书阁。
“我有说你画得不好吗?”被比自己小的弟弟隐晦夸赞容貌, 林书阁摸着发烫的耳根,“反正不许再画。”他说完推开了谢谌,“时间不早了,你去洗一洗, 早点休息。”天亮就要赶路, 虽然现在年轻精力旺盛,但身体怎么吃得消。
谢谌此刻兴奋得要命,根本就不想休息, 但还是听话得出去洗漱。本以为以林书阁的性子,他的爱恋之路道阻且长,他想着慢慢磨,总能让他承认自己的心意。不想他今日竟然会主动, 这还睡什么睡,他恨不得昭告天下。
林书阁见他出去,又重新洗了把脸, 捂着通红的脸发呆。
谢谌回来之后见林书阁依旧坐在桌前没动,“哥哥不休息吗?”
林书阁侧着身子,“你去吧,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我……”话还没说完,便发出一声惊呼。
谢谌将他打横抱起,骤然悬空,他只能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快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谢谌却抱着他颠了几下,“哥哥太轻了,得好好养养。”然后抱着他朝床边走去。
林书阁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男人公主抱。
谢谌将他放到床上,林书阁顺势滚进了靠墙的一侧,脑袋埋进了被褥间,但依旧能感觉到谢谌的气息,他上来躺在了他身侧。
“哥哥,不脱衣服吗?”他离得极近,林书阁听着衣物的窸窣声实在受不了,“我睡里面,你睡外面,不可做奇怪的动作,也不可未经我的允许离我太近。”说完还拎着一条毯子在两人中间隔了一条楚河汉界。
干柴烈火的,离远一些,对二人都好。
谢谌哭笑不得却也照做,反正哥哥都主动亲他了,其他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他不急。
他只穿着里衣躺下,看着背对他躺着的林书阁,“哥哥,做什么背对着我。”
林书阁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了外衣,只穿着雪白的里衣躺下,谢谌目光似箭,林书阁与他对视一眼,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了,睡觉。”
谢谌精力十足,就没想着睡,拉下他的手,将他的手团在双手中把玩,林书阁被揉捏得心乱不已,急急抽了出来。
“再乱动我就踹你下去。”
“不动了不动了,哥哥你还没许愿呢。”谢谌眼神柔软,望着他道。
林书阁闭着眼睛在脑中想了一个,“许完了。”
“许的什么?说来听听。”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哥哥不要说,写给我看。”谢谌将手伸过去,示意林书阁写在他手中。
还能这样?他用手指在谢谌手心写了两个字,谢谌仔细感受着,认真回他道:“好。”
他写的是平安二字。
我们都会平安的,等我做完必须做的事便回来陪着哥哥,哥哥想做什么我都陪着,谢谌在心里说道。
见谢谌半天没说话,林书阁还以为谢谌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全,急道:“你身在战场,瞬息万变,我们都无法保证永远会平安无事,但你绝对不能冒险行事。”
谢谌料想从前确实吓到了他,不然也不会次次说他冒险搏命,可是哥哥不遑多让,我们其实都一样。
但今晚气氛太好了,他舍不得说让林书阁不高兴的事,随即点了点头。
不想林书阁却道:“对了,我有事要与你说,虎崖山那群匪盗胆大包天,我当时见到就连小喽啰都手持利器,心中便有怀疑。阿川去问了杨炎,杨炎只道山寨武器来源皆由姚大江和阿岚掌控,他每次只负责将武器从山下运送到山寨而已。”
“不过根据他提供的信息和拷问众匪盗,我们发现他们可能与羌人密谋私造兵器,甚至有可能私采铁矿。”林书阁表情严肃道。
“铁矿?”谢谌一惊。
林书阁嗯了一声,“此事干系甚大,我已报给魏使君,估摸着应该会有消息了。”
“那他们如何炼铁的?”谢谌问道,要采矿炼铁必得需要专门的工匠和苦力,虎崖山众匪确实会掳人上山,但当时解救的百姓并无采矿打铁的。
“清泉平乡那边毗邻羌人。”林书阁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谢谌突然坐了起来,“哥哥,羌人从前便与大燕时有摩擦,这几年大燕虽说内部是有争斗,但国力强健,羌人不比匈奴,不敢与大燕硬碰硬,但不是善茬。”
林书阁猛地想起来谢谌说过自己是从羌人部落逃出来的,“仲宣,你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
谢谌闭了闭眼,“我当时挑动羌人内乱,趁乱才逃出来的。”
林书阁听他说得简单,但也知道必定凶险万分。
“哥哥,若真与羌人有关,都尉府少不得要动,万一羌人有动静,你千万要告知我。”谢谌嘱咐道。
林书阁见他脸上尽是紧张之色,揉了揉他的头发,“自然。”
谢谌躺下,脑袋直接蹭到他怀里,“哥哥,有些事我以后会告诉你。”
林书阁被他蹭乱了里衣,脖颈下面露出大片白色,见他眼神不对,连忙拉好,指着旁边的毯子道:“你过界了。”
谢谌没管,鼻尖蹭着他修长的脖子,一路往下,在他锁骨处咬了一口。
“对不起哥哥,我实在忍不住,我……我能亲你吗?”
“不能。”林书阁指尖抵着他的脑袋,转过身去摸了摸锁骨,还好没破皮,属狗的不成。
后边传来谢谌委委屈屈的声音,林书阁捂着耳朵,听不到,他什么都听不到。
谢谌哼唧半天也不见身旁之人有动静,只能盯着他的背发呆,倒是林书阁不见动静转了过来,被谢谌逮个正着。
一阵天旋地转,林书阁被压在被褥间,谢谌在他上方,捏着他的下巴就亲了下来,他费力挣扎谢谌却纹丝不动,只能呜呜叫着试图反抗,谢谌过了许久才放开他。
林书阁此刻眼睛潋滟,唇上一层水色,谢谌看得喉间发紧,俯身想继续,被林书阁一脚踹到旁边,“你再敢动?”别以为我没发现你的反应。
谢谌缓了缓,“我不动了,哥哥好好睡吧,我过一个时辰再走。”他将林书阁紧紧抱进怀里,二人严丝合缝地挤在一起。
林书阁本来想挣扎,但听到谢谌说还有一个时辰就要走,便不再动了。唉,抱就抱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林书阁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谢谌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心猿意马,摸了摸他带着手串的右手,俯身在他发间亲了亲,又难受又甜蜜,睁着眼睛等待时间的到来。
林书阁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摸了摸床铺,一片凉意,看来仲宣已经走了。
他下床穿好衣服,拿起桌上的纸条一看。
“哥哥,我们这也算是定了吧?等我回来,我可要个名分。”
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他将纸条放进一个匣子中,准备出去洗漱吃早餐。今日休沐,县中也没其他大事,索性无所事事躺一天。
“大人,昨日同大人说过的事,南乡早上有人来报,说是有些眉目。”褚续见他出来,急急来报。
“好,稍等,我们一同过去。”林书阁脸色微变,看来铁矿之事与羌人确实有关。
他简单洗漱完,便和褚续往外走,路上碰到陆樾川和杨炎。
“大人,我们找你有事。”
“监牢差役又审了一遍,今日有匪盗实在撑不过吐了一些消息出来,他们交易的地点就在平乡边界,那里山高林深,十分隐蔽。”陆樾川面色凝重,向林书阁道。
“正好,你们都随我走一趟。”林书阁出声道。
一行人来到平乡。
“大人,这里便是青川,有村民在这里撞见过羌人打扮的人出没,但当时县衙是姓马的那狗官,村民怕惹事,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来报官。”褚续道。
“在何处碰到的?当时羌人在干什么?”林书阁问道。
“我仔细问了,是在那边的山坳里,村民当时是误入这里,青川平时多有野兽出没,少有人去。当时那名羌人是同几名匪盗在一起,村民曾经见过其中一名匪盗,好似叫阿岚。”褚续回道。
阿岚?
林书阁和陆樾川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慎重,果然,这群匪盗不止劫掠百姓,还与羌人合谋,当真该死。
“大人除了那群匪盗之后,我估摸着羌人应该是没等到他们的消息才有异动,今日有村民来找我,说是又在此处见到了羌人。”
林书阁看向杨炎,杨炎只能道:“大人,这些我确实不知,我当时误入虎崖山,只能同他们虚与委蛇,因一次出手救了姚大江,他见我有几分能力,才提拔我做二当家的,至于铁矿之事应该是我到山寨之前便已经有的。”
“我不是怀疑你,你有没有印象姚大江或者阿岚每月或者多长时间总有固定时间会出来一趟,而且是避着人出来。”林书阁看着远处的山坳道。
固定时间?杨炎在脑中想了想,“有,从今年六月开始,每月二十他会带阿岚下山一趟,说是祭奠从前的二当家。”
每月二十,那不就是今日?众人在心中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