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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合卺酒 你若是……若是敢负我,我就杀……

    燕齐拿着茶盏向着怀里人躲开的唇追过去,用了些力道抵在他唇瓣间,手腕轻抬,瓷盏中的盐水随之倾斜漫溢出些许,瞬间便润湿了薄唇,流入了微张的口中。

    栾浮秋瞬间便皱起了脸,喉中溢出道嫌弃抗拒的轻咛声,把头使劲向他的颈侧埋着。

    燕齐又半哄半强硬的喂了点儿,见他实在是不喜,最后喉结吞咽着几乎要干呕,这才没再继续让他喝。

    恰巧宫值太医也赶了过来,便没再自作主张,而是交给了太医。

    太医看了看,拿出了几颗丸药,给栾浮秋服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人就昏睡了过去。

    但睡也没睡多久,栾浮秋就又辗转着醒了过来,燕齐按太医所说抱着他去沐浴了几次,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

    前几天还拒不相见的人又变得黏人了起来,甚至比以往更甚。

    栾浮秋像是长在了燕齐身上一般,仗着身子虚弱便一直让他抱着,在床上也是非要挤在他怀里。

    见他戒断的过程实在是艰难,燕齐也是尽量力所能及的满足他,左不过搂搂抱抱什么的。

    看着栾浮秋煎熬痛苦的模样,燕齐都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他就神志不清的没了。

    所幸熬过了前几天,后面就好些了,虽然人看起来依旧不是一个很舒坦的状态。

    第六天时,栾浮秋勉强能多睡儿了,但是一到了晚上,比白天加倍的痛苦袭来,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燕齐这几天被折腾的也睡的不太好,毕竟怀里有一个不断辗转呻吟着的人,还要不时抱着虚软下来的人去沐浴,他实在是很难精神充足。

    半梦半醒之间感受到怀里的人浑身颤抖着蜷缩起来,燕齐下意识的把人向怀里拢了拢,一边拍着他背,一边闭着眼睛亲了亲他的发顶。

    栾浮秋眼皮沉重,困乏至极,但偏偏却是无法安稳的入睡,胸口和胃腹处的不适更是让他一刻不得安卧,身体上的折磨让他对寒食散的欲望越来越大,他只能不停的向身旁的怀抱里缩着,竭力去压制着的那股渴望。

    在他的身子猛的抽搐了一下后,燕齐也被吓得清醒了一瞬,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后伸出手安抚般捏了捏他的后颈。

    栾浮秋额上蒙着一层薄汗,身子颤抖着,喉间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燕齐低头看他,拿起一旁的汗巾给他擦了擦,问道:“难受的厉害吗?”

    栾浮秋死死的咬着下唇,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回答他。

    伴随着痛意和痒意而来的是贯穿耳部和脑海的嗡鸣声,眼前闪现出各种奇怪的画面,曾经那些欺辱过他的人一一出现,嘲笑讥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忽然温热的触感落在脸上,一道温柔带着哄意的声音闯入其中,瞬间便盖过了所有带着恶意的话语。

    面前的一切渐渐如潮水一般退去,只剩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他眨了眨眼,就看到了燕齐那张虽然凌厉但却带着柔意和担忧的面孔。

    燕齐看着他挣扎着的身子就安静下来,目光也聚焦了,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最后又吻了吻他的眼睛。

    唇刚离开,那双刚刚合上的眼睛眼角处突然凝出些晶莹来,接连不断的泪珠连成了线滑落,打湿了了燕齐被栾浮秋枕着的那个胳膊衣服处。

    看他哭了,燕齐一愣,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怀中的人突然把额头抵在了他肩上,随即带着哽咽的颤音落在他耳侧——

    “……好疼……我要疼死了……”

    燕齐搂住怀里颤栗的人,别无他法,只能一声声的说着,“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燕齐,你若是……若是敢负我,我就杀了你。”栾浮秋眼里的泪不停,声音已然带了哑意,五指攥紧了燕齐胸前的衣服,又像是怕这句话的威吓不够,他又说道:“在你身上用尽酷刑……”

    燕齐闻言背上起了一层凉意,嘴上却说道:“说这些不好的干什么,我们可是要白头到老的。”

    怕对方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主动说道:“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说着就伸出手来帮他按揉起了僵硬的身子,无处不带着体贴。

    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腹部,随即那处传来热意,在他温柔的动作下,栾浮秋竟感觉疼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一般。

    是啊,他们是要白头偕老的。

    栾浮秋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像是在期盼他们的以后,又像是说服现在的自己。

    这一切的选择,都是对的,也只能是对的。

    盎然的暖春短暂的来了一遭,便悄然离去,将这方天地交给了燥热的炎夏。

    而燕齐也终于等到了祁疏那边药炼制好的消息。

    虽然燕齐行踪被极大程度的限制了,但由于祁疏现在是栾浮秋的御用太医,这不是一般的方便了燕齐。

    甚至连他跑路时准备给栾浮秋下的药都有了资源。

    五月末,西燕与北越十年之期已到,燕国质子离开北越回往燕国。

    燕国质子的人马已经远离北越走了大半的路程的时候,燕齐也在望月阁备好了给栾浮秋的“惊喜“。

    这几个月来,栾浮秋再未服用过寒食散,且自那段时间燕齐日夜陪着他一起戒断,两人之间越发“如胶似漆”起来,在宫人看来,两人说是浓情蜜意也不为过。

    在黄昏来临之前,燕齐拉着栾浮秋朝着望月阁走去。

    “听林祥说,祁疏今日来,是你去见他的?”

    燕齐面上毫无异色,“他说是来给你诊平安脉的,但你不是当时跟朝臣议事吗,我想着你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就先让他回去了。”

    “你们两个关系倒是挺好,难得你这么为他着想。”栾浮秋的语气里醋味儿很大。

    燕齐朝他笑了笑,“我正好想让他帮我个小忙,就跟他一起回去了趟,至于帮的什么忙,待会儿就告诉你。”

    栾浮秋本来想问的话,被他自己给说出来了,也没再多说,只是看着他轻哼了声。

    自除夕之后,两人再次来了望月阁。

    这次推开门,屋内一片红,红色的喜烛,红色的围帐,红色的锦被,和满室红色的绸缎。

    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栾浮秋推门的手倏然顿住了,他的心中猜想到了什么,心跳陡然加速,猛的转头看向燕齐,眼眸深处隐隐跃动着一抹喜色。

    燕齐朝他露出了一抹笑,看着他的眼睛里也盛满了笑意。

    栾浮秋心跳的更快了些,唇舌也不由得干渴了些,望着眼前人的目光也更炽热了几分。

    临窗洒满了花瓣的桌上摆好了饭菜,桌上的。合卺杯醒目至极。

    恰是黄昏,窗外是被晚霞晕染的大片橙黄,铺就在天边绚烂如画。

    暖色倾洒在桌上,落入栾浮秋眼里,这一幕不知不觉的由浅变深镌刻在了记忆深处。

    燕齐看着他愣神又情不自禁露出喜意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感叹他的奇怪。

    在感情上对情爱贪得无厌,恨不得让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好似想获得自己所有的爱,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都该为爱情让步,索求的爱几乎没有极限。

    然而在这种小事上,却又是异常的容易满足。

    本来燕齐是准备弄个求婚仪式的,但他现在除了从栾浮秋那儿捞来的金子,别的一无所有,做戒指又太过于麻烦,他转而又想到这是古代,要是不用戒指估计也没人知道少了这个关键东西。

    还有这类似喜房的布置,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装饰了,毕竟这里又没有气球,氛围灯更是没有,索性就用了大面积的红色。

    反正他明天也要走了,答应跟他白头偕老的话也不做数了,能给他的只有一个洞房了。

    虽然这洞房有些粗糙,但有总比没有强。

    更重要的是今晚必须做足了准备,明天他才能顺利的逃出宫去,并离开京城,离开北燕。

    “你……是准备好了吗?”栾浮秋亮着一双眼睛看向燕齐。

    燕齐笑着嗯了声,然后把酒倒上。

    开头就顺利的不可思议,甚至不用他先开口,面前的人自己就能直奔主题。

    “今夜月色应不错,应该……正是良宵美景尽欢时啊。”他带笑的看向身侧的人,把倒好的合卺酒递过去。

    栾浮秋伸手接过来,目光如同被吸在了他身上一般,久久不能移开。

    燕齐侧过身子,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将胳膊与他的胳膊交叉而过,然后一饮而尽。

    栾浮秋看着两人之间连着合卺杯的红线,睫羽颤了颤,随后也将酒饮了下去。

    燕齐看着他把酒喝下去后,心顿时安稳的放到了肚子里,然后接过卺放到了桌上,按着他坐下吃晚膳。

    “有没有觉得我这个位置选的特别好?这望月阁正好可以看黄昏美景。”燕齐问他道。

    栾浮秋看了窗外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对面的他,“你若是喜欢,我们可以日日都来。”

    “好啊,想必在这儿观雨应该也不错。”燕齐说着吃了一口菜,看着对面的人不动筷子,他催促道:“快尝尝,这些菜可都是我做的。”

    第42章 离开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

    听了他这话,本不欲多食的栾浮秋瞬间对这些菜起了兴趣,举箸尝了起来。

    暮色渐浓时,落日尚有余晖,剔透半白的月牙已经挂上了天空,临窗的桌上红烛也燃了起来。

    栾浮秋看着落在桌上摇晃着的微弱光影,心也渐渐不受控的又乱了起来。

    见他放下了筷子,燕齐问道:“吃完了?”

    栾浮秋点了点头,“有些饱了。”

    “你近些日子好像吃的都不是很多。”燕齐看了眼他才少了一半儿的碗,皱了皱眉。

    “天气热了,没太有食欲。”栾浮秋说道。

    燕齐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碗里,“再吃几口吧,这个是我费了心思做的。而且你前几个月掉的肉到现在可是都还没长回来,我都能摸到你身上的骨头了。”

    栾浮秋听了这话动作一顿,“……不好看了吗?”

    “那还是好看的,就是我都不敢对你用多大的力了。”燕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勾着带起了笑,“若是到了关键时候,我把你给压伤了可就不好了。”

    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栾浮秋只觉有一把火从心里燃烧到全身,凤眸里也被蔓延上了灼人的热意。

    燕齐抬手挡住了他看自己的眼,“停,再吃一些,无论做什么都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啊,尤其是今晚要干的可是一个废体力的活儿。”

    栾浮秋这次倒是听话,低下头吃起了他夹过来的菜。

    燕齐见此又给他夹了一些,最后见他实在是吃不下了,这才作罢。

    夕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夜空中几颗星子隐隐闪烁,唯有一轮残月在恒久的散着光辉。

    阁顶黑色的琉璃瓦之上,两人悠然地坐着,身侧一旁各有一壶已然喝了大半的酒。

    月色温柔,连晚风都是温柔的,不知是谁先倾斜了身子,阁顶上的两个人影依偎着渐渐拥在了一起,虫鸣声阵阵起伏却终不如心跳声来的让人心乱。

    宫人都被遣散了下去,连一直守在附近的暗卫都按着君命退了下去,唯恐听到什么不能听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燕齐托着栾浮秋的后颈把他放倒了下去,指尖上移张开手掌在他的脑后垫着,细密的吻从那双红润的唇瓣缓缓向下。

    衣衫渐褪,露出了比月光还要莹白的肌肤,随着轻吟细喘红痕朵朵在其上绽开,那双微张的唇瓣没过多久又被吻给封住,只余失焦带泪的凤眸无神的睁着。

    燕齐看着还未进入正题就已经意乱情迷了的人,不由得笑了声,抬眸看着栾浮秋的脸俯下身子在他露出春光的腹部轻吻了下。

    当即惹的脸上已经布了云霞的人眸子陡然睁大,身子微挺,刚刚被亲吻了的地方再次主动凑到了燕齐已经离开了的唇上,同时躺在琉璃瓦上的人喉中溢出一声低叹,无意识的喊出了他的名字,“燕齐……”

    “唤我做什么,是不是喜欢的紧?”燕齐扶起他的上半身,搂着人向自己的怀里贴着,覆在他背上的手移动着托起了他的腿。

    带着薄茧的指尖激得怀中的人如过电一般的颤抖着,燕齐身上也渐渐热了起来。

    两人从阁顶到了阁中,栾浮秋的双腿从燕齐腰侧到了肩上,脚尖指尖连带着无力的后颈如同被浪冲荡一般颤动着,连带着意识也被冲散殆尽。

    屋内的声息直到了后半夜,方才弱了下来渐渐休止。

    外面天依旧是黑的,燕齐已经换好了早就备在这儿的衣服,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睡着的人后,点上从祁疏那儿拿来的香后,抬步推开门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门又被推开,燕齐拿着几枝带着露水的花进来了,四处看了看后,还是把花放到了床边。

    鲜艳欲滴的蔷薇虽然好看,但相较于一侧面露春色的栾浮秋还是少了几分颜色。

    他倾下身低头最后吻了一次床上人的唇,轻声说了句,“再见,辛奴。”

    屋子里的房门再次被推开关上,一直到了天亮,到了太阳高挂,炽烈的阳光从窗外洒到桌上,也没再有人推门回来。

    日暮再次降临,夕阳如火一般将天际翻滚的云染成了一片夺目的金红,云层如同燃烧一般绵延着,景象壮烈,气势磅礴。

    栾浮秋浑身有如被碾过一般的酸软,他睁开眼后下意识皱了皱眉,然而在想起昨晚上发生过什么后,眉头顷刻间又舒展了开来,眼中唇角都晕开了些许笑意。

    眼角余光却发现一旁的床上空了,燕齐不见身影。

    他坐起了身,然后就看到了床头的花,伸手将花拿过来,动作间才发现身上丝毫不见黏腻感,原来在他睡着的时候燕齐已经帮他清洗过了。

    发现燕齐不在时的那抹不愉顷刻间消散,被丝丝甜意替代。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把他抓的那么紧,应该是可以尝试着给他些自由的。

    但是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人回来后,栾浮秋就开始烦闷起来,召了暗卫进来。

    但几个暗卫却无一知道燕齐的行踪,甚至都没看见过他,又唤了宫人过来,依旧是同样的回复。

    竟无一人看见过燕齐。

    栾浮秋眼中的笑意不知何时已完全褪了下去,覆上了一层寒冰般,浸着冷寒。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面色变得紧绷起来,捏着花枝的手下意识用力,指尖攥紧的泛白,细长的枝干倏然折断,在这安静的屋中突兀的发出一声轻闷的声响。

    “找。”栾浮秋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一个字,之后究竟是打开了什么机关般,骤然引发了他心中的火气,“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几枝开的正盛的蔷薇猛的被摔在地上,几朵花瓣猝然从花枝上掉下,落到了几个暗卫跪在地上的膝前,他们齐声称是,起身低着头退了下去,无人敢抬头去看皇上勃然大怒的脸色。

    一天后,已经到了三国交界处的燕齐正在客栈里等着用晚膳。

    “许多年没骑这么久的马了,这么不停地跑上两天竟然还觉得有些累。”燕激尘边舒展着身体边说道。

    燕齐连着倒了几杯茶喝了下去,一下子止了渴喝够了才说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啊,当初还劝过你呢,是你自己不听,如今可是赖不了我。”

    “是是是,不赖你。”燕激尘笑声说着坐到了他身旁。

    “你那会儿还不如和回燕国的大部队一起回去呢,何必在京城等我。”燕齐把茶壶递给他,示意他自己倒水喝。

    “那可不行,我可是要亲自把你交给大嫂的,而且万一你再丢了怎么办,我可担不起这个责。”

    “笑话。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你丢我都丢不了的。”

    燕激尘闻言面上的笑更大了些,“这来不主要是想带着你跟大嫂汇合,没我的话,那你们可是要费功夫了。”

    “汇合?”燕齐闻言一愣,侧头看向他。

    燕激尘点了点头,“我写了信给大哥大嫂,他们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见你呢,急切到都等不到你回去了。”

    “谁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他?难得除了我还有别的人想着他。”一道和缓带笑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传入屋内。

    燕齐抬头望向半路加入他们的祁疏,“你出去做什么了?”

    “人有三急,这个可不兴细说。”祁疏走到桌前也坐了下来,自顾自的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刚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路上匆忙,还未来得及问,阁下是?”燕激尘看了看燕齐又看了看祁疏问道。

    “我?我是他兄长。”祁疏说着拍了拍燕齐的肩膀。

    燕激尘面上有一丝怔愣,“兄长?”

    “对啊,兄长。”祁疏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

    燕激尘想到燕齐之前刺客的身份,立时皱起眉头来,看向他的目光也少了些之前的和善,“你是他哪门子的兄长?半路认的吗?”

    “自然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祁疏仿佛并不在意他对自己和善与否。

    燕激尘皱眉看向燕齐,“他说的可是真的?”

    燕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接着他也看向祁疏,“你之前不是说会跟我细说我以前的事吗?怎么这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见告诉我。”

    “这个嘛,我回去又想了想,觉得你忘了也挺好,如今从头来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祁疏说的很含糊。

    “你不说,怕不是其中有鬼。”燕激尘记起燕齐身上的那些伤,越发觉得这人恐怕之前对燕齐也好不了多少。

    “我若是对他别有用心,又何必平白费那么多功夫去给他炼药,又何必冒着得罪北越皇帝的风险跟着他?我难不成是闲的吗。”祁疏凉凉的看了燕激尘一眼,语气里也没多大善意。

    “你自己的心思只有你自己知道,谁又能说的准你有没有更大的谋划。”燕激尘丝毫不忍让。

    眼看着他们打起了嘴仗,燕齐连忙伸出手在他们两人之间挡了一下,“歇会儿吧,歇会儿吧,跑了一天还不够你们累的啊。祁疏确实没坏心,这个我知道。燕激尘也是为我好,我也知道。你们俩对我来说都是好人,若是因为这点儿事争论实在是有些没必要啊。”

    “看的还算是明白,这样子看起来倒是比之前傻的时候勉强顺眼些,也省的吃些没必要的亏了。”祁疏哼笑了一声,继而又凑近他促狭的问道:“就是不知道在那北越皇帝的事上,你是不是也能看明白了?”

    第43章 此后一别,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纠葛了。^^……

    “从今往后,除了事关生死的大事外,我跟栾浮秋可是不会再因旁的事有任何瓜葛了。”燕齐淡声道。

    “你也舍得?刚要了人的身子便把人给抛弃了,他若是来找你,你能狠下心来跟他一刀两断?”

    燕齐转头朝他露出了个敷衍的假笑,“狼心如铁,你没听说过吗?”

    祁疏挑了挑眉,而后点头道:“如今听说了。”

    燕激尘听了祁疏的话,眉目间染上一抹担忧,朝燕齐说道:“不若我们简单休息一下就走吧,若是栾浮秋真的追上来了,万一他再以蛊虫要挟你的话……”

    “这你就放心吧,甭说有我在了,就算没有我,估计那被迷了心智的北越皇帝也不能舍得对他出手。”未等燕齐说话,祁疏便笑声说道。

    燕激尘想到栾浮秋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又皱着眉问燕齐道:“你是如何从宫里逃出来的?”

    “我在饭菜和熏香里都下了迷药,而且两种药遇上效用会更大,他应该会睡上不少时候,而且醒来之后身子也会虚弱一段时日,按照我们前两日日夜赶路的进度,他八成是追不上来的。”燕齐回道。

    “你怕被连累你就别跟我们一起啊。”祁疏凉凉的说着,接着转头嫌弃的看了燕齐一眼,“也不知道你非要跟他去燕国做什么,这还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呢。”

    “你不要挑拨离间。我只是担心他而已,栾浮秋性子诡谲偏执,若是真的认准了燕齐,恐怕会不顾一切,拼却了性命都要把他带回去的。如此,岂不是一切功夫都白费了。”燕激尘说着面色也认真了起来,“燕齐,我不能再冒分毫你会被带走的风险的。”

    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燕齐笑了笑说道:“你放宽心,我呢,是肯定会跟你回去的。至于栾浮秋那边,就算他追过来了,我也有法子应对他的。”

    燕激尘定定的看着他,确定他说的不是玩笑话,这才放下了心。

    “哎,这饭菜怎么还没好啊,莫不是把我们的给忘了。”祁疏摸了摸肚子,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朝外面叫道:“小二!”

    也不知是催促起了作用,还是本就快做好了,一道道热菜接连被送了上来。

    饿急了的三人埋头吃完晚膳,燕激尘和祁疏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燕齐在房中坐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半分睡意,便起身出了房门。

    站在楼上栏杆处百无聊赖得看了一会儿来往的行人以及楼下正在桌前用饭的人群,忽然燕齐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男子被人推着向着楼梯这边走来,目光直直的看向燕齐这边,虽然眉目间带着些许阴郁,但却并不减弱半分他容貌的俊美之色。

    对上燕齐看过来的目光,他不仅不闪不避,还朝他露出一个浅笑来。

    在走到楼梯处时,他突然朝着楼上的燕齐开口道:“在下上楼实在是不便,不知公子可否能帮个忙?”

    燕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侍从,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莫名奇妙,想到他刚刚看向自己直白还带着一丝侵略性的目光就有些不喜。

    直接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假笑就说道“难道你看我是长得像个好人的样子吗?”

    说完便转身回了房。

    楼下的男子看着半点儿不留恋转身的模样,眸色一深,浅笑着低声道了句,“倒还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夜色只是初初开始褪去的时候,三人出了客栈,上马朝着燕国方向而去。

    行了还没有几里地,前方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听着那阵仗来的人应当不少。

    待到看清来人,燕激尘眼睛霍然一亮,勒紧马头停了下来,转头大声笑着跟燕齐说道:“是大嫂来接咱们了!”

    燕齐自然也已看到了前方人马里为首的那人,正是他这个身体的娘,萧倾。

    当时在画上看到这个他所谓的“娘”时,他只觉得画中人英姿飒爽,虽好看但别无他想,而如今真切的见到了人,他竟也觉得熟悉了起来。

    竟然就如同最开始见到祁疏那样。

    而随着女子离他越来越近,面容越发清晰,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隐含泪光,而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小尾鸢……”熟悉的声音落入燕齐耳中,传入到他脑海中时骤然如同一簇火苗一般,燃起了被尘封的记忆,不同于之前梦中偶尔闪过的片段,而是如同烈火燎原一般,所有的记忆被席卷着一一浮现。

    因为命理薄弱和一些很玄乎的避讳,给他批过命的术士说在他大劫没过去之前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他的事,以免小人作乱。

    所以自出生起他就没出过府,唯一一次出府就是四岁时听到爹娘吵架,他听了府里一个老人的话去了后门摊贩处想买两支发簪分别送给爹娘,瞒着他们让他们以为是互相送给对方的,来让他们和好,结果就是出了府就被人给劫去了。

    那时他受了凉又受了惊吓随即便高热了一场,再醒过来时便没了记忆,人也如同三魂少了七魄变得痴傻了。

    而他在现代的记忆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但却不知为何如今他连在古代痴傻后的记忆的都有了。

    当时劫走了他的人做出了一副他被火烧死的假象,实则是把他带了回去收为了义子并给他另取名为,从小把他当刺客培养,就是为了终有一日能让他去刺杀燕国皇帝,让他们父子相残。

    而祁疏和他娘是半路加入他们的,劫他那人纳了他娘,他则自小便被安排着学医,学如何救人也学如何杀人,但他跟他那愚忠的父亲不一样,他不喜做傀儡,在他娘死后便没有再留下的打算,当时他想过带燕齐走,但燕齐人傻却也执拗坚决不走,他无法便自己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燕齐一次回去就撞见了“义父”突发恶疾命在旦夕,但那老东西死前也没忘了让他去刺杀燕国皇帝燕扬风,甚至可能是怕他死后燕齐会忘了自己的使命,断气前让他死后就立即去往燕国。

    这次毫无计划的刺杀当然是以失败告终,燕齐身负重伤逃出后被一男子所救,而为了报这人的救命之恩,他答应了这人去帮忙刺杀北越皇帝栾浮秋的,再之后刺杀失败服毒自尽。

    燕齐恍如隔世般的眨了眨眼,定睛看向正向这边走来的萧倾,他下了马,喉咙如同被哽住般肿胀着,张了张唇用干哑的声音唤出了那个已经被忘记了多年的字眼,“娘……”

    萧倾眼中的泪顷刻间滚落了下来,她快步走上前拥住了燕齐。

    燕齐感受到肩处几乎没止住的湿意,身子僵直了半晌后才伸出手回抱住了萧倾,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轻轻的用手拍了拍她的背。

    这时后方渐渐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急切而匆促,一行人听到声音往后方看过去,跟来人的目光渐上后,气氛突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萧倾放开燕齐,抬眸看过去后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

    燕齐也转过了身,一转头就对了栾浮秋死死盯着他的目光。

    高坐在马上的人不仅脸色苍白如鬼魅,那阴沉至极的神色更是如同阎罗一般,似乎要将燕齐抽筋剥骨拆穿入腹才罢休。

    “跟我回去。”栾浮秋压抑着心中的怒气,沉声命令道。

    萧倾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身旁的燕齐拉了一下,她侧头看去,就见燕齐朝她摇了摇头说道:“您放心,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说罢便抬步向栾浮秋那边走去。

    看着燕齐从人群中走出来,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栾浮秋的脸色和缓了许多,紧攥着缰绳的手下意识也渐渐松开。

    “我有话跟你说。”燕齐抬头望向他,语气平静的说完,便转身向着稍远些的地方走去。

    栾浮秋见此眉头微蹙,但还是下了马,跟上他。

    估摸着这个距离那边的人不会听到他们谈话,燕齐才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脚步虚浮的栾浮秋。

    他能追上自己,应该是从发现自己离开后一直到现在应该就没停下过,不然凭着他们也就休息了一晚的进程,他应该也追赶不上。

    他对自己的执着程度比自己料想的还要强一些,他竟然真的不顾自己的身体追上来了。

    “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说,非要在这里说。”栾浮秋面色不耐,或许是许久没有喝水,声音也十分哑涩。

    燕齐没有想到他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明知道自己跑出来就不会再跟他回去了,竟然还会再说这样的话。

    “你应该能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吧。”

    栾浮秋身体一僵,手指无意识的想攥紧,但只是颤动了一瞬就被他控制住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第二句话时音量就已经有些不受控的提高了,他抬起头盯着燕齐,面上已经升腾起了怒气,“我又该知道什么?”

    燕齐看着他,语气认真的说道:“我们两个人性格并不合适,就算在一起了也只会是一对怨偶。”

    “所以呢?”栾浮秋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襟,“你就跟燕激尘跑了?一个燕激尘不够,还带上了个祁疏?现在还跟个女子在搂搂抱抱,他们与你性格就合适了?”

    “你误会了。”燕齐听着他这话皱了皱眉,尤其是还牵扯到了萧倾,只觉得他的话荒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只有情爱,我跟他们并不是你想的这样。”

    但栾浮秋却显然并不相信,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对我,从来就没有过一句实话。”

    燕齐默了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栾浮秋见着他如此模样,眼睫颤了颤,片刻后放缓了语气说道:“你现在若是跟我回去,我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说着他凑近了燕齐,抬起头去吻他的唇。

    燕齐在他的唇即将落下的瞬间,侧头躲了过去,抬起手把他攥着自己衣襟的手指也缓缓拿开,“我是不会再跟你回去的。”

    栾浮秋脸色骤然就冷了下来,看着他的目光也似乎要结冰一般,“为什么突然离开?是对我的身子不满意?还是是他们引诱的你?”

    “我只是想解蛊而已,这一切都跟旁边人没有任何关系。”燕齐不想再任他胡乱牵扯别的人。

    “解蛊……”栾浮秋忽然笑了声,“是发现再在我身上下功夫解不了蛊了,还是有了别的解蛊法子呢?据我所知,这个蛊虫可是只有我能帮你解。”

    “那你会给我解蛊吗?”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燕齐还是抱有希冀的问了句。

    “可以啊。”栾浮秋点了点头,倏然他又阴沉了面色,看着他的眼神诡谲古怪,语气阴森,“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你亲手把我的心口剖开,把蛊虫给挖出来。”

    说着他抬手抚向燕齐的脸,语气又带上了笑,“成功了,你的蛊虫便能解了。若是失败了,那咱们两个只好共赴黄泉路了。”

    燕齐彻底知道他是不能帮自己解蛊了,该说的已经说完,也没有再继续听他发疯的必要了,“我要走了,你……保重。”

    “燕齐,你就不怕我现在就驱动蛊虫杀了你吗?”栾浮秋见他说完便不再看自己,就要转身走,语气也带了些狠意。

    “你若是心里能畅快些,我又有什么怕不怕的呢。”燕齐虽然口上如此说着,但心里却是知道他不会这样做的。

    看着对方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栾浮秋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盛,一股即将要失去他的恐慌顿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的眼眶立时就红了,声音也忍不住发了颤,“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的情意吗?”

    燕齐脚步停滞了一瞬,默了默之后低声说道:“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解蛊,之前都是我骗了你,抱歉。”

    说完也并没有再回头,抬步便走远了。

    燕齐知道以栾浮秋过于要强的自尊心,是不会在知道自己骗了他后,还会在再上赶着追上来的。

    此后一别,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纠葛了。

    第44章 三年后 南启太子可都宣称要嫁给与我们……

    正值暖春,地上嫩草初发,铺满了大片的青绿,慢悠悠的马蹄踩过,将迎风摇摆的草叶压低了几分,落下了几个浅浅的马蹄印。

    马蹄穿过燕国都城城门,进入了喧嚣热闹之中。

    “是燕将军!燕将军回来了!”

    一人的高呼声还未落下便有数不清的欢呼声迎合而上,一道道带着尊崇与敬仰的目光落在军队前方为首之人身上。

    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光是战场上的风沙就足够能将一个人容貌上的青涩吹去大半。

    肤色本就不属于白皙那一挂的燕齐如今彻更是成了大半个古铜皮硬汉,耳下到脖颈处的一道疤更是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凶戾,尤其是他那一头与众不同的短发,在人群中尤为醒目。

    本就长得不是很平易近人的容貌身姿现在看起来越发难以接近了些。

    但在都城内的百姓看来,燕将军护卫了燕国,守住了他们的家国,解决了南启随时会侵扰的这个隐患,疆场上浴血带来的煞气此刻也变成了让他们敬仰的英雄气。

    楼上的姑娘们看着下面一列列体格健硕的男儿们,互相笑着打趣谈论起哪个更合自己的眼缘,并热情而又奔放的朝着楼下投起花掷起果,看着接到花的人抬头望上来,当即也毫不羞怯的露出一个笑。

    燕齐猝不及防的怀中也落了两支花,道路两旁簇拥着的百姓见此,也大声笑闹起来。

    “是哪个大胆的姑娘,还给燕将军抛起花儿了!”

    姑娘们半分不露怯,“燕将军怎么啦?燕将军就不能收花了吗!”

    “这还有谁人不知啊,南启太子可都宣称要嫁给与我们燕将军了。”

    姑娘们不仅没失望,面上的笑顿时更大了些,也有大胆的姑娘直接朝着下面打趣般地问道:“燕将军可快给我们个准话吧,也好让姐妹们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啊。”

    “我是没这艳福可享了,不过我后面这群弟兄倒是任你们挑选,糙是糙了点儿,但可没个丑的啊!”燕齐笑声说着,手一抬又直接把手里的两枝花给扔了上去。

    街道上的笑闹声传到燕国皇宫渐渐消了声息,宫廷之内推杯换盏之间的言语声继而开始,直至夜色渐浓,宴终人散。

    大宴结束后,小宴又开始了。

    “这怎么又一桌子啊?”燕齐把额前又长长了些的头发往头上拨了拨,看了两眼坐在桌前亲爹亲娘,又看了看桌上的汤面米粥,缓缓走到桌前坐下。

    “看你刚才没吃多少东西,又饮了这么多酒,这样可不行,快多多少少再吃些。”萧倾看着他说道。

    燕扬风笑声道:“你娘可是有经验的很呐听他的准没错。”

    “哥!”一道奶声奶气口齿不是很清晰的小声音从里面传过来。

    燕齐抬头看去,就见着一个小胖墩儿晃晃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

    “哥!”小胖墩儿白白净净的,两只小肉手摇摆在两边,胳膊上的肉看起来就跟个小莲藕一般。

    “哎呦,小胖墩会走路啦,真是难得,竟然还能认得我。”燕齐朝着他微微倾身张开双手,等着他跑过来。

    燕激尘在儿子身后慢慢悠悠的跟着,“天资聪颖,这也不看看是谁的种。”

    他身后的苏淼毫不留情的拆他的台,“你来之前,他可是在这教了得好几十遍了,这要是还不会叫那可就不正常了。”

    说着话的功夫迈着步子的小胖墩儿就走到了燕齐跟前,然后被一把抱住捞了起来。

    “让哥给试试,这一岁多的小胖墩儿有多重。”燕齐一边说一边掂了掂小孩,这沉甸甸的重量一试,不禁面上的笑更大了些,“小珠鸢还真要长成小猪了,这不得减肥了啊。”

    被一下一下颠着的小孩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好玩,咯咯地在笑。

    “胖点儿好,长长就好了,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啊。”萧倾说着侧头看向苏淼,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在忙什么呢?”

    “我那点心铺子,当初是见着生意好就想着正好多开几家,没想到竟然还忙不过来了。”苏淼也在桌前坐下。

    “她如今可是大忙人呢,连我都要在夜里才能见着她。”燕激尘紧跟着苏淼在一边坐下。

    燕齐看他怨夫一般的表情,顿时更乐了,“你去找她不就得了,早上中午白天的,你又不是没腿。”

    “那可别,我整日忙都忙不过来了,他一带着这小子去,保准儿这小子就不愿意走了,哭天喊地的我可受不了。”苏淼明确表示拒绝。

    “怎么个事儿,听着这小猪脾气挺大啊。”燕齐伸手捏了捏小珠鸢肉乎乎的手臂和小肚子,惹的他笑的更欢了些。

    “那可不是一般的大,我天天能被他给脑子脑袋疼,但凡你生一个养养试试,就知道多么不容易了。”燕激尘说道。

    燕齐把小胖墩儿重新扔给他,“那还是算了吧,我可没兴趣养孩子。”

    “这养孩子尚早,我听说……那南启太子扬言要嫁给你,你还没拒绝?”燕激尘满心满眼的好奇问他。

    “谁说我没拒绝了,他那样儿的送我我也不要。”燕齐道。

    “他确实不是良配。别说之前挟恩利用你去刺杀北越皇帝之事,就说他那野心勃勃且残暴的性子就不适合你,更何况他如今双腿不良于行,就更配不上你了。”燕扬风在一旁冷声说着,言语间满是对南启太子的不喜。

    燕齐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如今你既然已经回来了,等过段时间,也该跟你父皇学着处理一些政事了。”萧倾说着把面往燕齐面前推了推。

    燕激尘附和道“就是,哪有这样的太子,不仅别国,就连燕国朝臣都不知道自家太子长什么样子,我天天被一些明问暗探的人都快给烦死了。快跟天下人说明白吧,我也就省的被烦了。”

    燕齐拿起筷子吃起了碗中的面,没有说话。

    燕扬风见他沉默,目光落到他身上,严肃的说道:“这太子身份本该就是你的,只要你活着,便不会再有第二个太子。”

    “你父皇说的对,自三年前你回来本就该是告知天下人你的存在的,除去太子这个身份,你还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儿子,我和你父皇不想再隐瞒下去了。”萧倾看着他,语气认真。

    燕激尘知道燕齐顾虑着什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直接说道:“先不说这三年蛊虫并未影响到你什么,就算是真的影响到你的性命了,又会如何呢?南启已然战败,我们西燕如今可是国力最强盛的了,别说是你了,就算大哥这个西燕皇帝有什么事,也不会改变这既定的事实啊,更何况还有我呢,就剩一个北越,我们有什么可顾虑的。”

    “父皇,我小叔他咒你。”燕齐伸手指着燕激尘就开始告状。

    “不许扯别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如今再有异议我们可不会再听了。”萧倾瞪他,直接拍板落了话。

    “萧将军说的是,等过几日燕齐以太子的身份就去上朝。”燕扬风点头,全力附和萧倾的话。

    燕齐毫不遮掩的翻了个白眼,一向强势的人如今竟然还变成老婆奴了,当真是活久见。

    苏淼在一旁也忍俊不禁,眉眼间散开了笑。

    等到出宫时回到了将军府,燕齐身上的酒意已经散了大半儿,刚下马车,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少年。

    “公子!”朝生跑到马车前,面上声音里都带是笑意,看着燕齐的一双眼睛里满是光亮,“你回来啦!”

    “奔波了一路怎么不去休息,在这里等我做什么,可是等了很久了?”燕齐从马车上下来,看了他一眼问道。

    “没多久呢。”朝生紧跟在他身后,“我想着您肯定会喝酒,便给您备下了一些醒酒茶。”

    “不用了,醒酒的我在宫里都吃过喝过了,你快去休息吧。”

    朝生跟着他的脚步未停,“您进宫的时候我已经休息过了,那会儿刚睡醒呢,现下还不困。”

    “这才没几个时辰就睡一觉了啊。”燕齐回头诧异地看他一眼,“你适应的还挺快。”

    “我可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那床睡起来也是舒服极了,要是睡不好才奇怪呢。”

    燕齐听着点了点头,“你这说的也有些道理。”

    朝生闻言面上的笑更大了些,话也更多了,“我今天还吃了许多好吃的糕点呢,以前都是看着老爷们吃的,如今真是没想到我竟然也能吃上了。”

    “那你尝着好吃吗?”燕齐问他道。

    朝生点头道:“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好吃就行,以后天天吃。”

    “多谢公子!公子您真好!”朝生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声音也甜的不行。

    燕齐朝他摆手,“行了行了,我这不用你伺候了,不困也快回去吧,折腾了一路,回去歇歇吧。”

    朝生听他语气带了些不容反驳的意味,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说什么,但看着他的背影,最终只是道了句是。

    听见身后没了动静,燕齐回头就看到他有些耷拉着眉眼站在原地,顿时也笑了,接着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只是抬起手朝他摆了摆,让他快回去。

    两年前在去战场的路上,碰到了饿晕在路边的朝生,见他眼熟,想起来是在尽欢楼门前遇到过的做马凳的那个奴隶,一时恻隐,便把人给救了下来。

    朝生之后便留在了他身边,也不说话但赶也赶不走,本以为在军营里见识了那里的苦他就会自己离开了,但没想到他却一直跟着他到了战争结束,而腼腆不爱多言的少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话就多了起来。

    不过也是,他能身无分文的从那个买了他的老爷家跑出来,还能跑出了北越来到西燕,就必然不是个不能吃苦的。

    燕齐想到朝生前十几年的辛酸,不由想到了自己,抬头看了看辉煌气派的房屋建筑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嘛,总会苦尽甘来的。

    没有了时不时就会突发的战事,脱离了艰苦粗陋的环境,燕齐这几日每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非常称心,尤其还是春日,简直一呼一吸间都让人身心舒畅。

    但是好日子不长,没舒畅几天,北越那边就突然传来了栾浮秋病重的消息。

    第45章 回燕国 “燕齐……你别……别抛下我………

    陷入浓深夜色下的北越皇宫,越发寂静,四处巡逻的禁军行动间的脚步异常清晰。

    而一队队的禁军过来过去,却并未察觉到琉璃瓦之上掩着身形的两人。

    祁疏看着底下的禁军走远,侧头看了眼一旁有些肃着面色的燕齐,放低声音云淡风轻的跟他说道:“你倒是也不用过于担忧,反正还有我那药在,就算栾浮秋真死了你也能再活个三年呢。”

    “我谢谢你了啊。”燕齐朝他露出个僵硬的笑来,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我说认真的,而且有我在,别说了是重病了,就算是进了鬼门关,我怎么着也能让栾浮秋给多活几天。”祁疏说着凑近了他几分,“不过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我们是来救他,又不是来害他的,怎么就跟个贼一样。”

    燕齐捂住他的嘴,“不想死就别废话,你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说完便扔下他翻身下了房顶,离着养心殿近了些,直等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准了时机小心潜了进去。

    好在这三年来栾浮秋身边的暗卫上值的人和时间都没变,燕齐凭着对他们的了解和自己这三年来未曾懈怠的一身功夫,进了殿也没被发现。

    殿内一片昏黑,却是并没有人守着,燕齐熟门熟路的向里走去,走到了床边时,站在原地看了那拉紧的帷幔片刻,听着里面有些气弱的呼吸,皱着眉把帷幔拉开。

    床上的人在睡着,看上去似乎是真的病了,不仅面上唇色苍白至极,就连露出来的半个肩和脖颈都能看出又瘦了不少,越发显得单薄。

    栾浮秋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还是因为身体原因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着。

    燕齐看了他几眼便收回了目光,走到床边准备探一探他的脉。

    手几乎是刚刚触碰到栾浮秋垂在床边的手腕,他就跟受惊一般的身子颤了一下,燕齐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朝着他的脸看去。

    栾浮秋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喘息着睁开眼,面上满是惊惧惶然。

    燕齐目光落在他不聚焦的一双眸子上,有一瞬间的犹豫,到底是留下还是另找时机再来查探他的病情。但转而又想到外面的祁疏,来都来了,是真是假的这一趟弄明白算了。

    床上的人也没给他离开的机会,栾浮秋面上逐渐染上了痛苦,身子也渐渐地蜷缩了起来,凸显着脊骨轮廓的背轻颤着,挣扎间丝缕发丝落在那白皙不带血色的脸上,如同濒死一般。

    见他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趋势,燕齐猜到他多半是蛊虫发作了,现下也不容得多想,只好先安抚住不知为何乱了情绪的人。

    坐到床边伸手把露出半个被子外的栾浮秋扶坐在自己怀里,强硬的把他按在胸口的手掰开,用自己的手替了上去,一下一下的按揉着,另一只手同时轻轻摩挲着他抖着的身子。

    怀里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似乎是缓了过来,燕齐低头就看到怀里的人怔怔的看着自己,他的手瞬间一顿,然而还未等他有下一步的反应,就见栾浮秋凤眸里毫无预兆的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那泪水就跟泄了洪似的,一滴一滴几乎成串地掉在了燕齐胳膊上,打湿了本就不厚的春衫,栾浮秋哭的止不住,不仅眼尾鼻尖泛起了红意,就连刚刚平复下来的胸口也又起伏了起来。

    燕齐蹙起眉刚要说些什么,手腕就被栾浮秋用两只手给拽住了,怀里的人满是不安,凤眸里盈满了泪,连眼睫被打湿成了几缕,开口的嗓音轻颤带着慌乱,“燕齐……你别……别抛下我……好不好……”

    “不要跟别人成亲……”

    燕齐看着他不甚清醒的模样,并未应答,只是手一转指尖放在了他的手腕处,手下脉象弱且杂乱,但他却是未曾发现有病重之象。

    试了好几次,都没看出有什么致死的重病来,最多也就是小病不断造成的气虚无力,来之前他还重点问过祁疏栾浮秋的脉象,他有把握不会把错脉。

    “……燕齐……不要走……”怀里的人手渐渐上移,双手环住了他的的肩膀,被泪水打湿了脸庞也贴在了他的颈上,带来了一阵湿意。

    想到自己大老远跑过来,还深更半夜的东躲西藏的进宫,结果呢?

    竟然是自己被耍了?!

    虽然来之前想到会有这个可能,但事实真的是这样,燕齐心中还是有些膈应。

    他心中冷笑,手上却是抬起来怀中人的下巴,看着栾浮秋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他不禁咬牙,当真是演技见长啊。

    还不要走,是不准他走吧。

    “做什么梦了?难过成这样。”燕齐指尖堪称温柔的擦去了栾浮秋眼角的泪,说话的语气仿佛两人是温情日久情意缠绵的真情人。

    栾浮秋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面上久违的带上了温柔,那双黑色的眸子专注的望着自己,不禁有瞬间的恍惚,随即眸底寸寸的染上了思念和爱意,下一瞬就张唇贴上了眼前人的唇瓣。

    猝不及防之下,燕齐唇上贴上了一抹温热,一刹那的怔愣过后他就侧头躲了开来。

    笑话,他可不是来送自己来给栾浮秋占便宜的。

    脖子上环着的手变得僵硬,又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了胳膊上。

    “骗子……”栾浮秋哑涩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颤意,眼睛紧盯着他,眼神中透着狠意,然而因为蒙的那一层水光倒显得像是色厉内荏。

    燕齐错开他的目光,松开搂着他腰的手,把他环住自己脖子的两只胳膊也拿了下来,“戏瘾过足了,不演了?”

    “燕齐……你就是个骗子……”栾浮秋抬起手狠狠攥住了燕齐的衣襟,咬着牙吐出一字一句,眼里的泪珠却是不间断的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他容貌本就昳丽,此刻面无表情落着泪的模样,不仅有种梨花带雨的美感,更是有种如同带血的玫瑰般的惊艳感,凌厉的同时又让人有些心怜。

    燕齐不可否认,有一瞬间有被这眼前的美色给蛊惑到,然而最终还是被理智给压到了,他把胸前的手给拽开,“咱俩半斤八两,都是骗子,谁也甭说谁。”

    栾浮秋并不全是装的,刚刚的发作也确实是真的,他此时力竭全身都是虚软的,被他的力道一甩顿时身子歪倒在了床上,眼前也开始发黑。

    燕齐也没想到就这么轻轻一甩人就倒了,但见他没多少力气体虚的就要晕倒的模样,连忙就站了起来准备趁着这个机会离开。

    然而没走几步,门就被从外面推开,前面是暗卫,后面是禁军,把养心殿给围了个密不透风。

    “燕齐……”栾浮秋的声音这时从后面传来,“你是走不了的。”

    燕齐看着这阵仗就知道是早安排好了的,他看着面前以暗一为首几个熟悉的暗卫,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会丝毫没有准备的就来吗?”

    栾浮秋看着他的背影,毫不留情的模样渐渐与这三年来梦里几乎夜夜出现的身影重合,心里霎时如同被针扎一样的疼了一下,几乎不能呼吸。

    “你若是走了,外面的祁疏可不一定能跟着你走。”

    听到他威胁的话,燕齐猛地回过头看向他,语气愈冷,“你非要逼我是吧。”

    “我只是不想你离开而已,在这里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有什么不好。”

    “处处都不好。”燕齐心里愤然,面上刻意的带了些嫌恶,“在这里我一呼一吸都觉得不好,多待一刻我都觉得觉得恶心。”

    栾浮秋的脸上瞬间如同褪去了仅有的几分血色,苍白且难看至极。

    燕齐挑衅般的抬步重新向着床边走去,“你若是不放我走,那我也不用你动手,这三年我也不是白过的,我自己有法子一下子死个痛快。至于祁疏,你爱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

    见他的面上不带丝毫畏色,一时拿不准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无论如何,自己对他确实是下不去手了。

    手中一时没了控制他的筹码,栾浮秋心中又涌上来了些慌乱和不安,然而面上却未曾显露半分,只能不断地想着能留下人的办法,。

    两人较量般的对视着,最终还是栾浮秋先开了口。

    “我可以给你解蛊。”

    燕齐猝然听到这一句,心中却并未感到欣喜,“你想要什么?”

    他可不认为栾浮秋会这么轻易的给自己解蛊,而且解蛊还是有性命危险的。

    “你陪我三年。”栾浮秋垂下了眼,又说了遍,“你陪我三年我就给你解蛊。”

    燕齐皱眉看他,见他不像玩笑,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夜晚的春风带了些许凉意,拂过门外的垂手站着的禁军,还未吹到门口便散了,散在殿内外一片的静寂里。

    “一年,三年太久了。”良久的沉默过后,燕齐开始讨价还价。

    栾浮秋被他“太久了”三个字刺的唇色都白了些许,手指痉挛般的颤抖了几下,片刻后才沉着声音驳道:“三年,你离开我多久就要添补回来多久。”

    燕齐没想到三年竟是这个原因,顿时有些无话应对。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他说道:“那你跟我回燕国,我不想在这儿待着。”

    本以为栾浮秋又会拒绝,但他竟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答了个“好”字。

    三日后。

    去往燕国的马车里,静默的落针可闻。

    祁疏看了眼假寐不言的燕齐,又看了眼苍白着脸合眼靠在马车壁上休息的栾浮秋,嘴角忽的勾起了个满是兴味的笑。

    一国之君竟然为追夫抛下一切勇闯异国,当真是可歌可叹,精彩绝伦!

    燕齐这会儿心里也是烦躁的不行。

    当时说三日后赶路,就是想着能不跟栾浮秋一道的早些走,但谁知道他竟然不顾身体的虚弱强撑着非要一起,眼下这半死不活随时就要昏过去的样子实在是碍眼极了。

    真是嫌命长了,才这么会折腾,知不知道什么叫一尸两命啊。

    还有外面明一驾着的马车走的也太慢了,怎么走了半天都没走出半里地来,这回去不得猴年马月的。

    半日的路程硬是走了一日,一行人赶在天黑前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前。

    祁疏先下了马车,进了客栈跟小二说起话来。

    燕齐本想立即跟着下去,但想到一旁的人这一日都水米未进,又转头看了眼合着眼睛的栾浮秋,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该下去了啊。”

    栾浮秋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里带着几分刚醒的茫然,显得有几分无害。

    燕齐说完就起身准备要下去,刚要掀开车帘,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袖口。

    “燕齐。”栾浮秋仰头看燕齐,唇色苍白面上带着倦色,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我没力气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坐着的人就身子一歪,向着他倒了过来。

    燕齐手下意识一揽,把扑过来的人给扶住,感觉到怀里的人脱力般重量全部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皱了皱眉说道:“身子没养好还非要急着跟过来,你这都是自找的。”

    栾浮秋正应对着轮番涌上来的晕眩感,只是抓紧了身前人的衣襟,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答。

    “暗一。”燕齐朝着外面喊,“快把你们主子给接下去。”

    喊完,马车外的暗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栾浮秋听到他要把自己交给别人,顿时咬紧了牙,指尖陡然用了力气,无声的发泄着怒气。

    燕齐被他的指甲掐的一疼,皱着眉低头看他,“你在恩将仇报吗?”

    栾浮秋倏地抬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力道大的像是要把自己嵌在他身上一般,没说话只是用行动表明了非要他抱自己下去不可。

    “怎么着,掐还不够,想勒死我是吧?”燕齐掐住他的腰就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手没用多大力气呢,手下的人就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弱中带喘,喘中带娇,非常乃至极其的不正经。

    燕齐手下动作一顿,身上的人趁机又向他身上钻了钻,一张脸紧紧巴巴的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温热的吐息落在他耳后,气息绵软以至于声线都听起来低柔了些,“晕……”

    “你是不是故意的?”燕齐狐疑的就要侧头看他,却被他给躲了过去,脸紧紧埋在他颈侧。

    外面突然传来了祁疏催促的声音,“燕齐,还不下来,在里面干嘛呢?”

    燕齐低头看着跟黏在自己身上似的栾浮秋,直接就被他的无赖给气笑了,“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倒是会一次次的给我‘惊喜’。”

    说着手从腰上下滑,在他腰下肉多的地方用了些力道拧了一下,“皇上难不成连脸皮都不要了?”

    栾浮秋没有应答,脸却是在他颈侧蹭了蹭。

    燕齐按捺下把他扔下去的冲动,也懒得再跟他在这儿耗费功夫,直接一只手托着他的腿弯出了马车。

    但进客栈时多多少少还是顾忌点儿了自己的颜面,把从抱小孩的自己换成了横抱,避免了过多注意的目光。

    “这是昏过去了?要不要我帮忙看看。”祁疏看着他俩,挑起眉头故意问道。

    燕齐瞥了他一眼,朝他露出个假笑,“少看笑话。”

    跟着小二上了楼,进了房门把人放到了床上后,直接就半句废话不多说的强硬的把脖子上的胳膊给扯了下来,随即转身便走了。

    身后的栾浮秋看着他利落的背影,抿紧了唇,眸中划过一抹失落。

    晚膳时栾浮秋没下来,饭菜是让暗一送进去的,燕齐和祁疏则是直接坐在大堂里吃了起来。

    “他对你的情倒是意挺深,说跟着来就跟着来了,也不怕有人篡了他的位。”祁疏感叹的跟燕齐说道。

    燕齐吃饭的动作一顿,没有接话。

    祁疏却是对这个很感兴趣,他又说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这美人计还真没白使,他竟然被你给迷的连性命都不要了。你跟我说说,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燕齐皱起眉,“你对他这么感兴趣,不如你也跟他去用用美人计,说不定他转头就迷上你了呢。”

    “我可没那兴致。”祁疏兴致缺缺的撇了撇嘴,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笑的说道:“这回去了,可是又有好戏看了。”

    燕齐听着他看热闹的语气,忍不住拿起一个馒头塞进了他的嘴里,“快吃你的吧,馒头都快要干巴了。”

    虽然不想多想关于栾浮秋的事,但到了晚上睡觉时,燕齐不免还是想起了这几天的事。

    抛开栾浮秋给自己下蛊和自己骗了他的感情这两件事,燕齐是真的不想跟栾浮秋再有过多的牵扯,至于发展感情什么的,更是没有丁点儿想法,因为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合适。

    感情之中,性格不合是硬伤,强行在一起只会是多受罪。

    但好在三年很快也就过了,栾浮秋只说是陪着,具体又没说是怎么陪,友人之间的陪伴也算是陪啊,三天两头见一面的陪也不能说是说话不算数。

    几人慢慢悠悠的行着路,祁疏嫌闷得慌到了外面跟明一一起赶车,马车里就只剩了燕齐和栾浮秋两个人。

    但好在舟车劳顿之下,栾浮秋多半时间都在睡着,除了时不时的当他的靠枕外,燕齐倒也乐得自在。

    直到这天晚上,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前。

    祁疏先下了马车,然后燕齐就听见他在和人说话,而另一个人的声音他也是熟悉的很。

    正是南启太子司羽。

    那个曾经让痴傻的自己帮忙去刺杀栾浮秋,以及不久前在战败后扬言要嫁给自己的人。

    一个无耻至极又同样有些神经病的一个疯子。

    “燕将军,久违了。”

    燕齐刚掀开马车帘子就见到了坐在轮椅上面含笑意抬头望着自己的男人。

    容貌一如既往的俊美,眉目之间也是一如既往的带着散不尽的阴郁。

    以温和心善著称的南启太子在双腿残疾后最终还是撕掉了那层伪善的假面,恢复了记忆的燕齐自然是记得他当时是如何哄骗痴傻的自己以必死的心去刺杀栾浮秋的。

    纵使他曾经救过自己一命,但现在恩情已抵消,而且燕齐一向不喜他的行事作风,所以也一如既往的不搭理他。

    这时栾浮秋也从马车内露出头来。

    司羽跟栾浮秋两人视线相对,几乎同时就黑了脸,眼底对对方的不喜是人就能看出来。

    对于这个让自己如同活死人般好几个月,并且废了双腿的罪魁祸首,司羽恨不得将栾浮秋的肉剁碎做成肉饼吃下去。

    而栾浮秋对于这个在传言里即将跟燕齐缔结婚约的人,也恨不得杀之为后快,让他分毫都不能出现在他和燕齐的视线中。

    燕齐对于前后两人都不想搭理,更对他们之间势如水火的氛围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一句话也没多说,直接抬步进了客栈。

    还站在门口的顶着司羽救命恩人的头衔,实则是废了他双腿的祁·真凶·疏看了看三人,遮掩般的抬手挡了挡压了半天都没压下去的笑,跟着燕齐进了客栈。

    看来这好戏比他料想的来的早,也来的多一些。

    “久闻越皇大名,今日得见,未曾想到竟有如此弱柳扶风让人心怜的风姿,恐怕是个男儿见了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司羽上下打量了一眼栾浮秋,言语间的戏弄随意半分都不掩饰。

    栾浮秋除了最开始看他的那一眼,之后的目光落都没落在他身上,对他的话更是恍若未闻,信步般的向着客栈内走去。

    只是在跟坐在轮椅上的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脚步一停,薄唇微启道:“两条腿都无用了,想必第三条腿留着也是摆设,可千万要防得紧一些,不然朕可是忍不住就要帮你把这多余的给除去了。”

    司羽被刺到了痛处,面色越发阴沉,眼神利的更像是要在栾浮秋身上剜出块肉来,但对方抬脚便走远了,他却连追都无法,而这都是因为这个人,想到此他怒意更盛,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目光里满是杀意。

    晚膳时,燕齐和祁疏跟之前一样坐在大堂里吃。

    两人前脚刚坐下,凳子都还没焐热乎呢,后脚司羽就过来了。

    燕齐没说话,祁疏倒是热情的紧,不仅笑声打着招呼,还体贴的把其中一个凳子挪到一边,给司羽的轮椅腾地方。

    菜还没上全,多日一直都没跟他们一同用膳的栾浮秋也过来了。

    祁疏一视同仁的跟栾浮秋也打了招呼,无视燕齐的冷眼,站起身来给人让位置坐下,他自己走到了燕齐对面,然后把碗筷也给移了过去。

    待栾浮秋坐下后,祁鱼盐巫疏便没再继续开口,桌上瞬间就变得沉默了起来。

    左边坐着司羽,右边坐着栾浮秋,对面的祁疏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打趣看着自己,燕齐只觉得这个凳子硌人,硌的他食欲都不剩多少了。

    “三年前,我跟燕将军就曾在这里遇到过一次。”司羽侧头带笑的看向燕齐,“不知燕将军可否还记得?”

    燕齐自然是记得,开口就是让他帮忙上楼的可是也不多见。

    “别叫我燕将军,你换个称呼。”

    司羽闻言一愣,继而道:“那……我直接称呼你燕齐?”

    燕齐随意地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燕将军就什么都行了,周围这么多人他听着实在是别扭的慌。

    这一番话听在栾浮秋眼里,却是以为两人关系亲密,甚至准备更进一步,想到两人的婚约,他眼神不禁沉了些。

    “越皇脸色好生难看,可是身子不适?若是不爽利的话,不若还是上楼先休息吧。”司羽目光落在栾浮秋脸上,语气关心,然而不仅面上毫无关心之色,反而带着些让人牙痒痒的造作感。

    栾浮秋直接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像是没听到他带刺的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空气静寂的像是要凝滞一般。

    燕齐没兴致圆场,祁疏也没开口,手上拿了杯茶凑在嘴边暗中看着桌上几人的神色,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着。

    附近的几桌在热闹的说着话,只余他们这一桌人坐的不少却是没个说话的,安静的有种割裂感。

    若是平常,燕齐跟祁疏两人就算是只吃饭不说话也不会有半分不自在,但眼下出现了两个多余的,还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盘的人,坐在两人目光中间的燕齐此刻是真的没了胃口。

    他皱起眉,然后就对上了祁疏看着戏一般弯起来的眼睛,立时就狠狠地瞪了对面的人一眼,接着他一句话没说的就站了起来,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刚张开口准备要说话的栾浮秋,还未发出声就见身旁的人猛地起身离开,一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的厉害。

    “越皇想说什么?燕齐不听,我听着呢。”司羽嘴角的笑难掩得意,语气故作亲昵,带着像是跟燕齐一家人一般的熟络。

    祁疏的目光倏地转移到了栾浮秋身上,极具兴趣的看他的反应。

    栾浮秋他垂下了眸子掩住了眼底的神色,连丁点儿目光都没分在司羽身上的站起身来,也上了楼。

    这边燕齐刚要闭上房门,突然就出现了一只白皙瘦长的手挡在了房门中间。

    “你真的要跟司羽成亲吗?”栾浮秋紧盯着燕齐,一副不得到个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燕齐挑眉看他,“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如何?就不跟我去燕国了吗?”

    “那我便杀了他。”栾浮秋语气里带着杀意,接着他上前两步,神色执拗,“燕齐,你答应了的。”要陪我三年。

    “知道知道。”燕齐也没骗他的必要,又说道:“我不会跟司羽成亲的,行了,我困了要睡觉了。”

    说完他便伸手把栾浮秋向外一推,关上了门。

    临夏的夜开始变得漫长,而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燕齐在房中自然是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但他并不想去掺和栾浮秋和司羽两人之间的恩怨,因此也就装聋作哑。

    第二日,栾浮秋如常从房里出来。

    司羽那边却是兵荒马乱,守在门前的两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祁疏从司羽房里出来,面上神色无奈中带着些遗憾,走远了几步后,又变脸似的嘴角勾了起来,笑里满是幸灾乐祸。

    楼下一行人已经收拾好,就等着祁疏就可以上路了,他三两下的带上自己的东西就下了楼。

    栾浮秋已经上了马车,祁疏走到燕齐身边,小声在他身边说道:“想不想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燕齐看他的表情,心里确实是有些好奇,他神色未变,眼神如常看着前方,耳朵却是悄么声息地向那边凑了凑,“司羽怎么了?”

    “他……他真成太监了哈哈哈哈……”祁疏说到最后就声音里的笑就不受控的漏了出来,属实也是没想到栾浮秋下手竟然这么狠。

    燕齐微微瞪大了眼,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祁疏接着说道:“没想到栾浮秋身边藏龙卧虎的,不仅自己毫发无伤,还把司羽弄了个半死不活。燕齐,你以后可得小心些,我看他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话说到最后明显又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这还用你说?”燕齐朝他翻了个白眼,接着撇下他就上了马车。

    栾浮秋的目光慢悠悠的从车窗外移到燕齐脸上,语气意味不明道:“你跟祁疏关系倒是亲密。”

    这话一出,燕齐就知道他是看到刚刚自己跟祁疏说话了,按照栾浮秋的脾性,不用多想,这肯定又是在不高兴了,但自己如今可没有再迁就哄他的必要了。

    “我跟祁疏自小一起长大,相伴多年,我们关系若是不亲密那才有问题吧。”

    虽说祁疏有时贱兮兮的让人牙痒痒,但燕齐也知道他是真把自己当弟弟的,而且无论是他走遍了那么多地方找自己,还是因为自己不顾风险的废了司羽的腿,这件件桩桩事别说是异父异母,就算是同父同母的兄长都不一定都能弟弟做到这个地步。

    “自小长大?”栾浮秋声音透着凉意,眼神也沉了些,这个回答显然没合他的心,“你如何跟他自小长大,难不成他跟你一样都是来自异世?”

    “啊……这个啊,我忘记跟你说了,我恢复记忆了,这其中有些复杂,但是吧,我应该跟之前那个燕齐是同一个人。”燕齐道。

    栾浮秋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他唇瓣微张,话还没出口就被燕齐给打断了。

    “别问太多,具体我也解释不了,反正你只要知道一直都是我就行了。”

    “所以祁疏当初是故意接近你的。”栾浮秋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语气也凉飕飕的。

    “他会医,想必你去战场,他也是跟你同去的吧,想必你们这三年是一直在一起了。”

    “日日相见,朝夕相处,你也跟他一起做过那些事吗?”

    栾浮秋说一句语气就冷一分,目光更是幽沉至极,说到最后眼底不受控的多了些嫉妒和酸意。

    “你在乱说些什么。”燕齐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你的脑子难不成也被蛊虫给咬了?人与人之间又不是只有情情爱爱的,可不要用你崎岖的思想来侮辱我和祁疏之间纯洁的关系。”

    栾浮秋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好看半分,反而是因为他对自己不耐的态度心情越发沉郁,唇角抿的平直。

    燕齐觉得自己得跟他说明白,现在怎么说主导权应该也是握在自己手里才是,他来可不是自己求着的,而是他上赶着跟上来的,自己可没理由再平白受他的气。

    “既然咱们之后还要相处三年,那就得先说好,约法三章,以便之后能友好相处,咱们之间也能少些分歧。”

    栾浮秋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并未说什么反对的话。

    “第一,你不能再想之前无缘无故,或者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对我甩脸子发脾气,更不能做一些伤及我身边人性命的事情。”

    “第二,不能干涉我的事情,无论是我去哪儿,还是跟谁来往,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能横加阻拦。”

    燕齐说完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至于第三,我暂时还没想好。但前两条,我觉得并不算过分,而且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相处最基本的要求而已。”

    栾浮秋浑身散发着冷气,唇紧抿着,很明显并不这么觉得。

    但燕齐也没指望这人开口说赞同,他接着说道:“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现在转头回去也来得及。”

    “燕齐,你当真要对我如此心狠吗?”栾浮秋指尖用力,攥得泛白,“你如今可对我有半分情意?”

    对上那双隐隐开始泛红的眸子,燕齐撇开眼不看他,以防心软被他洗脑连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我们并不合适。”

    栾浮秋听了这话眼睛微微一亮,平直的嘴角上扬起细小的弧度。

    不合适,但却并不是没有情意。

    燕齐的肩上突然一沉,侧头就看见栾浮秋靠在了自己肩上,身边伸出一只手就要握住自己的指尖,他连忙将手一躲。

    栾浮秋并未再去强捉他的手,反而是像小动物一般的在他肩上蹭了蹭,语气较之前的冷硬软了不少,“总有一日会合适的。”

    燕齐不喜欢的地方,自己改就是了。

    回到燕国都城时,天色已经开始昏黄,祁疏半路跟他们分开回了自己的宅子,栾浮秋借口太晚了不好找地方住要跟着燕齐回府。

    燕齐看了眼栾浮秋,又看了眼外面依旧热闹熙攘的街道,想到自己偌大的府邸,也懒得去跟他扯皮拒绝,反正地儿大住就住吧。

    到了将军府门前,燕齐站起身出马车,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了眼巴巴望着这边的朝生。

    几乎是看到燕齐的一瞬,朝生的眼睛就亮了,小跑着来到马车前,“公子!”

    “饿死我了,今晚上吃什么?”燕齐摸了摸开始叫的肚子,问朝生道。

    “做的鱼,是早上刚送来的,新鲜着呢。我们今天中午就吃的鱼,王大厨做的可香了。”朝生说的又犯馋的舔了舔唇。

    “做的份够吗?可别不够吃。”

    “够的够的。”朝生连忙点着头说道:“刚刚孙管家跟厨房说了您回来了,待会儿饭桌上肯定会多很多菜的。要是还不够的话,我的那份儿也给您吃!”

    燕齐伸手轻怼了他的脑袋,笑声道:“那可说话算数,可别没吃着,饭后又来找我要鱼吃。”

    栾浮秋在车上就听到外面少年欣喜的声音,掀开车帘子就见到了少年那张有些眼熟的面庞。

    朝生五官柔丽秀气,有些偏男生女相,而且他骨架小身形纤细,似乎天生就带了些容易让人心软怜爱的弱气。

    容貌气质虽然称不上多出众,但属于一般人见了总会下意识多看几眼且不会容易忘记的那种。

    重要的是,这个人之前是个奴隶,栾浮秋记得他给人当马凳的模样,低弱卑贱的如同之前的自己一般。

    朝生抬头望着身旁的燕齐,眉眼嘴角无一不是笑意,看向他的那双眼睛更是满是光亮。

    栾浮秋见着他们言笑晏晏的模样,只觉得异常刺眼,让他心底止不住的生出些想毁掉这少年的戾气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凭什么跟燕齐这样亲近?

    一道明显不友善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自己身上,朝生自然不可能没感觉到,他回头望过去,跟栾浮秋视线相对,眼里带了抹好奇。

    将军去越国是为了见这个人吗?那年在尽欢楼,将军好像也是跟这个人一起的。

    看着栾浮秋那隐有嫉色的眼神,朝生眼帘微微颤动了几下。

    这个人……也喜欢公子吗?

    栾浮秋虽对这少年不喜,但却也并未把他放在眼里,看了他一眼后便转开了目光,重新看向燕齐,“我住哪里?”

    昨夜因为司羽的人,他睡得并不好,今日又奔波了一天,身子已然有些吃不消了。

    燕齐见栾浮秋面上掩不住的疲色,吩咐一旁的徐管家去收拾出来个院子,接着又难得体贴的对他说道:“你想吃什么跟徐管家说就行,到时他会让人把饭菜送你房里的。”

    由于实在是饿得狠了,燕齐说完便转身进了府。

    栾浮秋闻言眼神一暗,他听燕齐跟朝生说的话,两人显然是一起用膳的,眼下对却是让他一个人吃。

    之前,明明都是他跟燕齐两个人一起用膳的,如今自己的位置反倒是被这个碍眼的人给占去了。

    栾浮秋心中对朝生的不喜越发浓重了几分,见着一起走远的身影,心中更是对朝生渐渐起来几分杀意。

    任何妨碍他跟燕齐在一起的人,都不该存在才是。

    月色朦胧,正是不冷不热一切都恰好舒适的夜晚。

    吃饱喝足的燕齐躺在柔软的被褥上,没过一会儿便意识渐沉睡了过去。

    但好梦不长,门外的喊他的声音硬生生的把他从睡意中拽了出来。

    “干什么!”燕齐烦躁的朝着外面喊了回去,“大半夜的叫魂呢!”

    “将军,跟您一起回来的那位不知怎的突然发了高热,正昏迷着怎么叫都叫不醒,恐怕得叫祁大夫过来一趟了。”

    听了徐管家的话,燕齐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他猛地坐起身来,穿上鞋拿上衣服边穿边朝着外面快步走去。

    但没走几步,他的脑袋就清醒过来,理智回笼,大体也能知道栾浮秋为什么发热了。

    八成就是累的。

    第46章 喂药 “我手发软,没力气。”……

    栾浮秋醒来时,燕齐依旧在他身边睡着。

    他轻轻翻了个身,看向身旁人的睡颜,昨夜两人之间互相融入对方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欣然的弧度来。

    共赴云雨的滋味竟是果真如此美妙,顶尖的乐事也不过如此了。

    尤其……这个人还是燕齐。

    他实在是爱极了跟燕齐做这些事,就算是日日都做,他也都是不会厌倦的。

    心中浓重的爱意如同烈火一般倏然就席卷了栾浮秋的肌血,他抬手搂住枕边人的胸肩,覆过身去用唇瓣描摹着那张惹他心中躁动的容颜。

    然而在唇瓣即将落在那双睫毛颤动着即将睁开的双眼时,唇下的人忽然就如同雪花一般消散了。

    栾浮秋怔愣住了。

    他不知缘由的下意识向着枕边看过去,几枝沾着露水的蔷薇赫然横放在那儿。

    细长的手指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抬起,指尖缓缓落在那娇艳欲滴的花瓣之上,然而在触碰到那抹柔软时,几枝花忽然四散开来,花瓣逐一如同被摔落般从枝干上掉落,随后逐一消散。

    所有的一切如同被狂风吹过一般都消失散尽,随着一切褪去,栾浮秋心中却是渐渐生出痛意来,且痛楚越来越强烈,像是万千尖针落下,一同刺入胸口处。

    他的意识在痛楚中缓缓散尽。

    再次睁眼时,视野中是大片的白,铺天盖地像是要把人淹没。

    他茫然地起身四望,周遭空寂,除他之外,不仅无一人一物,就连半分声息也没有。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猛地向后望去,就见着熟悉的背影在朝他远离,燕齐一步一步的在他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他下意识追过去。

    不知追了多久,周围突然就添了色彩,最绚丽的当属天际那绽放的朵朵烟花。

    栾浮秋不过是一个愣神的功夫,燕齐的身影就不见了。

    周围人群嬉戏,笑声阵阵,本是一副极热闹的景象,但他却像是仍觉孤身一人处在一片苍茫之间一般。

    这时人群之中忽然传来让他不喜的耳熟的喊声。

    “将军……”

    “将军……”

    “将军……”

    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带着全心仰仗的依赖,一声声的如同唤着自己的心上人。

    栾浮秋向着声音来处看过去,燕齐的身影再次出现,脸上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笑,那双映着烟花耀眼光亮的眼睛亦是他曾经见过的模样。

    但是,那双眼睛望着的那个人却不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少年。

    栾浮秋心中猛然开始涌上焦躁和不安,他忽的就睁开了眼睛。

    “将军!公子醒了!”少年的声音再次闯入栾浮秋耳边,他侧头看去,就看到了站在床边不远处的两人。

    少年紧挨在燕齐身侧,那双手更是碍眼极了的抓着燕齐的衣角。

    他们的两人的身影恍若同之前烟花下的那两道身影重合,徒余自己是那个多余的外人。

    昏沉的睡意潮水般涌来,压得栾浮秋的意识不受控的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燕齐看着栾浮秋睁眼了几瞬,便再次合上了眼,皱起眉上前看了看,没走几步动作却忽然停了一下,目光落在床上人的眼角处。

    因着发热而泛红的眼尾处醒目的一道水痕,消失在鬓角。

    到了第二日,栾浮秋身上的热已经降下去了大半,但人还是在睡着。

    燕齐听到他一直没醒,忙完了手中的事便过来看看,也正是来的巧,他过来时栾浮秋已经醒了。

    身着寝衣的人靠坐在床上,桌子上放着碗没喝的药。

    燕齐走到桌前用手背碰了碰,偏凉,都称不上温热,应该是放了有一会儿了。

    他让人把药拿下去再热热,看向床上像是未曾察觉到自己过来的人,“怎么不喝药?都凉了。”

    “不想喝。“栾浮秋垂着眸子,语气很轻。

    燕齐闻言抬了抬眉头,“为什么不想喝?”

    栾浮秋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他说道:“苦。”

    热度还没有完全降下来的人凤眸里含着薄薄的一层水光,此时着头说话轻的不能再轻,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燕齐被他看的心骤然有些软,想到了之前自己费劲心思哄着他谋求他爱意的那段日子,每次他吃药自己都给他送上一颗糖,虽然后来苏淼出了宫,但燕齐还是去让御膳房做了各种各样的糖。

    刻意的不去想自己走后栾浮秋是怎样过得,但由于不想自己过分的显得像个渣男,燕齐对栾浮秋的态度不免好了几分。

    “多大点儿事儿,让人去给你拿糖就是了。”

    栾浮秋看了他半晌,忽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燕齐见他要过来准备喝药,便也准备在桌前坐下,但屁股还没落在凳子上呢,余光就见着床边的人身形晃了几下,双手略带几分慌乱的在左右动了几下,像是想找地方扶着却找不到。

    眼见着栾浮秋有要扑倒在地的趋势,燕齐连忙快步走过去,伸手托住他的胳膊将他扶好。

    栾浮秋如同抓住浮木一般五指紧紧攥住了燕齐的胳膊,用力地手背上的筋脉都清晰涌现,白皙的手清瘦骨感,让燕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清瘦的人身形不稳,倚靠在燕齐怀里勉强站着,紧蹙的眉头下是微阖着的双眼,睫毛一下一下的颤动着,为本就带着些病弱气的人更添了几分脆弱感。

    燕齐怕他更晕,没有带着他坐下,只是揽着他在原地站着。

    半晌后,栾浮秋才像是缓过来般的睁开了眼。

    燕齐见状身子后退,松开扶着怀里人的手,但下一瞬栾浮秋就腿一软身子猛地下沉,他连忙伸手揽住软了身子的人的腰身。

    接着把人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药就在床上喝吧。”

    燕齐说完就要直起腰来,但栾浮秋抓着他胳膊的手却是没有半点儿没有松开的意思,他伸出手将那用力攥着的五指分开,然而手下的指尖刚被掰开下一瞬就又重新攥了上去。

    抬眸看了眼仍然合着眼的人,燕齐只好有些无奈的说道:“给你拿药。”

    栾浮秋这才把手指松了开来。

    端着温好的药的侍女就站在门外,燕齐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在他转身的刹那,床上的人就松开眉头睁开了眼,目光紧紧的黏在那道背对着的身影上。

    在燕齐端着药回身的时候,栾浮秋重新合上了眼,面上一副不适的模样。

    “糖已经让人去拿了,是等会儿喝还是现在喝?”燕齐问道。

    栾浮秋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他,抿了抿唇,气力不足的说道:“我手发软,没力气。”

    “那等会儿你有力气了再喝?正好糖就送过来了。”

    栾浮秋没说话,但唇角平直了几分,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燕齐见他这副模样嘴角一弯,露出了点儿笑,也没再逗他,向着床边又走近了些说道:“向里面点儿,给我腾个地儿坐下。”

    栾浮秋眼里散开些光亮,身子向着里面挪了挪。

    “就想着让我喂你是吧。”燕齐用汤匙在药碗里搅了搅,颜色浓重的汤药看着就苦,这味道也不好闻,他真心实意的建议道:“要不别一勺一勺的喝了,快仰头一下喝完吧,苦也就苦一下子。”

    栾浮秋没说话,只是固执的看着他,显然就是要他一勺一勺的喂。

    “得,反正是你喝又不是我喝。”燕齐把盛满药的汤匙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张口喝下。

    干涩泛着些苍白的唇瓣被汤药润湿,带着些莹润的水光,栾浮秋忽的舔了舔唇瓣,粉嫩的舌尖带着几分色气的探出来,如同邀请着让人品尝一般。

    燕齐动作一顿,随即如常的把汤匙再次送到他唇间。

    栾浮秋轻轻含住汤匙,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燕齐,目光炽热的像是要把人拆吃入腹。

    燕齐将汤匙拿回来,然而栾浮秋的唇却是用了些力道,将汤匙在唇瓣间多留了几瞬。

    再看不出这人是故意的,燕齐就是傻子了,他眉心跳了跳,看着栾浮秋开口道:“这会儿不嫌苦了?我看你喝的还挺享受。”

    “苦的。”栾浮秋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角,话语间带着刻意的引诱,“但你在,不知为何就没那么苦了。”

    第47章 第 47 章 燕齐定定的看……

    燕齐定定的看着栾浮秋,目光从他的眼睛寸寸游移到那张带着水色的唇上,眼神深了些许。

    栾浮秋身子微微前倾,向着眼前人的唇瓣凑去,但还未凑近几分,额头就被一根手指给抵住了,接着手上就多了一个碗。

    “自己喝。”

    碗中的汤药泛起微波,晃了晃后又归于平静。

    燕齐站起身就要向外走,但衣角却仍旧被床上的人拉着,他身形一顿,将自己衣服往回拽,拽了拽却没出来。

    他回过头重新看向身后的人。

    栾浮秋执拗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手上的力道不仅没松开,反而是越发用力了几分。

    燕齐跟他对视了片刻后,忽的回过身弯腰向着他压了过去,“不想我走?”

    栾浮秋见他靠近,不仅没半分退却,反而倾身又凑近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不能再近,几乎是一方低头或者是一方抬头便能吻上的距离。

    燕齐却忽的停住了动作,继而抬手抵住了对方还要继续靠近的脑袋。

    “做什么?”

    栾浮秋未答,只是在盯着他看了半晌后,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腰,随即缓缓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腹部。

    感受到腹部的那颗脑袋轻轻的蹭了蹭,燕齐垂下眸子看了过去。

    “燕齐。”

    栾浮秋的声音因着埋首带了几分闷。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

    燕齐目光落在他铺满脊背的墨发上,几缕发丝垂落腰际,显露出来的腰背瘦弱单薄,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带着几分孱弱。

    栾浮秋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开口,抱着他腰的手下意识抓紧了几分,唇瓣微张刚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的敲门声先他一步响起。

    “公子。”朝生在外面开口,“尘王爷和小世子来了。”

    屋内的氛围瞬间被打断,燕齐伸出手将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接着朝外面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栾浮秋却拽住了他的衣角,目光执拗的看着他。

    燕齐动作一顿,看着他没说话,却皱起了眉头。

    屋内无声的沉默着。

    “栾浮秋。”燕齐忽然开口,“我们不合适的。”

    听了这话,栾浮秋眸子却是陡然亮了起来,“燕齐,你对我并非没有情意是不是?”

    燕齐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角上拽下来,没答他的话,只说了句,“赶紧趁热把药喝了。”说完便转过身向外走去。

    栾浮秋看着他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门外朝生看见燕齐从屋里出来后,主动上前把刚打开的门关上。他状似不经意间抬眸向里面看了一眼,却是不期然撞上了一双如狼一般又冷又狠的眼睛,里面势在必得的意味毫不掩饰。

    朝生手中动作一顿,继而如同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自如的将门合上。

    轻微的关门声如同一个开关一样隔绝了外面的声响,屋内只余空寂,屋外欢快的声音却是不容人拒绝地不断闯了进来。

    “公子,小白生了小猫崽子了,好几只呢!”

    “小世子抱来了一只,小小的白白的,太可爱了!”

    “而且听尘王爷说剩下的几只也都与眼梧生的很好看呢!”

    燕齐的声音里似乎也被感染的带了点儿笑意,“不是正好生了好几个,你要是实在喜欢的话,就去挑一只。”

    “真的吗?!”

    “这有什么假的,等小叔回去的时候,你就跟他们一起,今天就去挑。”

    “谢谢公子!”

    栾浮秋定住了一般的维持着燕齐出去时的姿势,听着他们的说话声渐渐远去,面上有一瞬的空茫。

    三年的时间,足够燕齐见很多人,经历很多事,甚至足够另一个人去充分的了解他,也足够他去充分的了解一个除自己以外的人。

    想到朝生看向燕齐那令人恶心的眼神,他的面色蓦然阴沉了下来,眼底隐隐浮现出戾气。

    “朝生……”

    *

    “听说小白生猫崽子了?”燕齐人未到声先到,“让我看看长得是不是真好看。”

    “哥哥!”屋内趴在燕激尘腿上逗猫的小珠鸢一听见声音连忙朝着门口看去,小胖身子下意识一扭差点儿栽倒在地上,还好燕激尘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拽住了他。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等摔着了可别抱着我嗷嗷哭。”燕激尘被他吓了一跳。

    小珠鸢对他一点儿也不怕,伸出小手就要掰开按住自己的大手。

    燕齐进门就看见了燕激尘腿间的小胖孩儿还有腿上的小奶猫,两个奶气十足的小家伙儿让人竟也分不清是哪个更奶呼呼了。

    “这小猫崽子长得确实可以啊,白得没一点儿杂色。”燕齐走过去弯腰用一根指头摸了摸小猫脑袋,接着低头就对上了小胖孩儿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睛。

    “哥哥抱。”小胖孩儿说着就抬手搂住了燕齐的脖子,软乎乎的脸蛋儿也贴着他脖子蹭了起来。

    “哎呦,小珠鸢这粘人劲儿是跟谁学的,怎么这么招人疼啊。”燕齐笑着把人抱了起来。

    珠鸢闻言越发卯足了劲儿不停的在燕齐脖子里蹭了蹭,一双小手也是搂的紧紧的。

    “听说你带人回来了?是那人?”燕激尘问道。

    燕齐也并未隐瞒地点了点头。

    “他倒是自在。”燕激尘嗤笑了声,“也不怕被人造了反,到时候可别赖在我们这儿了。”

    燕齐只是逗着怀里的小珠鸢,对此没搭腔。

    燕激尘话却是不停,“你是怎么想的啊?你不会还对他余情未了吧?我告诉你,这可不成啊,你对他就该仅仅把住你心口的那门,可不能让他给趁机而入了。”

    “就算是为了你们身上那蛊虫,最多也就逢场做做戏得了。至于别的,你就算找朝生搞,也比找栾浮秋好上那么个百八十倍。”

    “你乱说什么呢,关朝生什么事儿啊。”燕齐皱眉道,“而且小珠鸢在这儿呢,你可别什么话都说。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嘴上都没个把门儿的。”

    燕激尘见他这样,转头又看了一眼几乎每次见面都站在他身旁的朝生,眉头微挑。

    以栾浮秋那霸道性子,看来燕齐这府里之后有的热闹了。

    “对了,等你回去的带上朝生,小白不是生了几只猫崽子吗?让他选个带回来。”燕齐说道。

    燕激尘眼中兴味愈浓的在他和朝生之间看了看,“是你想养还是朝生想养啊?”

    “不都一样,反正都养在我府里。”燕齐瞥了他一眼,警告道:“收起你那不正经的心思,我看我该跟嫂子说说你还是太清闲了,所以才有那么多功夫管这个管那个的。”

    燕激尘连忙抬起手捂嘴,“我的错还不行。不过这猫崽子的事我可说了不算,你还是问你抱着的那个小祖宗吧。他天天眼巴巴的去看这些猫崽子,可是比对我还上心呢。”

    “是吗?”燕齐失笑,伸出指尖挠小猫一样去挠小珠鸢的下巴,“小珠鸢,喜不喜欢哥哥?”

    “喜欢。”小珠鸢说着就嘟起小嘴往燕齐脸上亲,热情的不行。

    “那能分一只小猫给哥哥吗?作为交换,等过后哥哥带你去买好吃的去。”

    “这个。”小珠鸢脸上倒是没有半点儿不舍得,反而转头指向燕激尘腿上那只纯白色的小猫,大声道:“给哥哥。”

    燕激尘忽的在一旁冷笑了声,“小兔崽子,我那天问他要只,他哭的跟要他命似的。现在倒是还大方起来了。”

    燕齐低头轻轻咬了口小孩儿白胖软乎的腮帮子,“我们小珠鸢怎么这么可爱啊,哥哥都不想让你走了怎么办啊。”

    小珠鸢听了这话,顿时皱巴起来小脸儿,像是真的在为这话犹豫纠结。

    “得。”燕激尘的心再次被扎了一刀,“小没良心的,爹是白对你好了。等回去我就跟你娘告状去。”

    朝生见状在一旁看他们逗嘴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小世子可真是聪慧,才这么大竟然能听懂大人的话了。”

    燕激尘脸上不免带了些骄傲,“那是自然,这也不看看是谁生谁带的。这聪明劲儿可不就天生随我。”

    “行了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燕齐道,“中午在这儿吃吗?我让人去备菜。”

    “你快自己吃吧。你是孤家寡人,我可不是。我们爷俩啊,要去找当家的去吃了。”

    燕激尘把猫递给朝生,转身就要把小珠鸢从燕齐怀里给薅出来。

    小珠鸢明显不乐意走,一双莲藕一样的小手臂紧紧勒着燕齐的脖子。燕激尘看他正不爽,挠着他的胳肢窝和小肚子就把人给拽出来了。

    “坏爹爹!”小珠鸢的小胖手啪的一下就落在了燕激尘的脸上,转着小身子就可怜巴巴的看着燕齐。”你还坏珠鸢呢!”燕激尘毫不惯着他,张开嘴就咬他的手,边咬边朝外走去,”走了,你娘还等着我们呢。”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燕齐道:“我之前的话你多少记着点儿啊,毕竟栾浮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见燕齐也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的点了点了头,燕激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抱着小珠鸢转身走了。

    “公子,你看它好可爱啊,又软又小的。”巴掌大的小猫蜷缩在朝生手里,似乎有些怕生的模样,雪白的像是一个毛球。

    燕齐伸出手捏了捏小猫,笑声道:“知道怎么养吗?这么小可正是需多加看顾的时候。”

    “我知道的。”朝生点了点头,“而且不是还有公子嘛,我一定会把它养的健康的胖胖的。”

    春风不晓人愁绪,吹过高门大院,吹过低矮茅屋,落下来无一不是暖融融的。

    窗外的树蔓延着枝桠,将嫩绿的叶子送进屋内。

    栾浮秋伸出指尖碰了碰那几个小芽,目光渐渐发散,思绪有些放空。

    自那日之后,如今已经好几天过去,燕齐再也没有来过,像是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一般。而这几日,他却是听了不少有关燕齐和那个朝生的事情。

    什么朝夕相伴,患难与共,每个字眼都听得让他极其不舒服。

    在燕齐身边出现的那个人,只能该是自己才对。

    栾浮秋手上不自觉用力,浅绿色的汁液黏腻的在白皙的指尖上蔓延开,带着股刺目又生动的美丽之感,连带着他脸上忽然露出的那抹笑都亮眼极了。

    既然燕齐不来找自己,那自己就去找他吧。正好借此机会看一看那个朝生到底是个怎么样勾搭人的小贱种。

    第48章 第 48 章 “公子,您今晚可是……

    “公子,您今晚可是不能再像上一次那样的喝法了,对身子不好。”

    “上一次是什么喝法?我怎么不记得了。”燕齐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又长长了些的头发,带着些疑惑的问道。

    想到上次公子喝醉后的模样,一双带着醉意的眸子像是含着情意一般,那温吞的堪称温柔的神态,朝生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了几分,脸颊也染上了些许红晕。

    他手中收拾衣物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继而掩饰般的用肩膀蹭了蹭脸侧后说道:“反正就是……不要没节制的喝了,不然第二日会头疼的。”

    “喝酒嘛,就要喝得尽兴才是。”燕齐语气里满不在意,“头疼什么的,你都说了是第二天的事了,第二天的事就第二天再说。”

    “公子!你这是歪理!”

    “这才不是歪理,是真理!”

    “才不……”

    朝生转过头用干巴巴的话来反驳燕齐,试图劝住公子不要再跟上次一样喝的酩酊大醉。但门外却是有一道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压过了的他的话。

    “看来是我来的时候错了。”栾浮秋面无表情,眸中情绪不明的看着屋内的两人。

    燕齐站在镜子旁悠闲自在的摆弄着头发,朝生则坐在床边叠着明显是燕齐的衣物,两人放松言语着,交谈间满是闲适。

    若是不知情的话,任谁来看,也猜不出这是一主一仆,反而像是一对互许情意的佳人一般。

    朝生见到栾浮秋,面上本来带着的笑意明显一滞,指尖下意识了用力了几分。几日不见,竟然都差点儿忘记了还有这位了。

    燕齐闻声朝门口望去,就看到了一脸阴晴不定的栾浮秋,脸上的表情就差把来者不善刻在上面了。想到栾浮秋的那脾气,他轻蹙了一下眉,有些头疼。

    “你怎么来了?”

    栾浮秋自是没错过他那一瞬的皱眉,听了这话,面上的神色更是添了些阴沉,“我不能来吗?还是因为我的到来,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燕齐不想和他吵,毕竟三年时间不短,总是吵也不是事儿,“我这不是怕你病没好全,再病上加病可就不好了。”

    “难为你倒是还记得我这个人。我还以为就算我死在你这府里,你也不会踏进我那住处一步呢。”

    栾浮秋说着自如的走到桌边坐下,支着脑袋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朝生,“你也是真的饥不择食了,竟然连这种货色都看的上。”

    在那鄙夷不屑又满是挑剔的目光下,朝生只觉被剥光了全身衣物一样,像个货物似的被瞧着成色,几乎被忘掉的那种做奴隶时的卑怯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缠了上来,让他手脚僵硬,全身都不可控制的颤抖着。

    与身体上的反应相对的却是他心里的恼怒厌恶和恨意。既恼怒厌恶栾浮秋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又恼怒厌恶自己这卑下的贱骨头。恨无能的自己,更恨故意在燕齐面前说这些话的栾浮秋。

    栾浮秋的心情却是好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如同被春风吹过一般的带上了明媚的笑意。

    然而那笑意也就不过维持了一瞬,他看着燕齐放在朝生肩上的那一只手,凤眸里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面上的神情更是难看至极。

    “你在乱说什么。”燕齐严肃了神色看着栾浮秋,“既然你来到了燕国,就不要再摆出那副无法无天的架势来,我府里的人不是可那些唯你是从的奴才。”

    听着这一番明显袒护朝生的话,栾浮秋猛然不可置信看向燕齐,眼里流露出几分受伤和脆弱,本来就有些苍白的唇瓣也紧抿的没了一丝血色。

    “呵。”栾浮秋忽的冷笑出声,目光移到正在呆看着燕齐的朝生身上,寸寸变冷,眼神中已隐约有了杀意。

    朝生眼神微闪,面上浮现出几分怯意,像是害怕栾浮秋一般向着燕齐身后躲了躲,手指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眼里全然不设防的依赖。

    栾浮秋放在朝生身上的目光已然就像是要飞出刀子一样,对上那双暗带挑衅意味的眼睛心中怒火顿时猛涨。他做事向来随性随心,当即手腕一抬,袖箭便要直冲朝生而去。

    然而飞出的袖箭未到朝生面门处便被燕齐拦了下来。

    一箭未成,栾浮秋接连又射出了两箭,但却都被燕齐给挡住了,甚至燕齐还身子一动将朝生完全挡在了身后,动作间满是相护的意味。

    “够了!”燕齐语气不耐,面上的神情是栾浮秋全然未曾见过的冷然,“栾浮秋,你若是不喜这里,完全可以离开,没人逼你留在这里。”

    “好。”栾浮秋点了点头,嘴角渐渐勾了起来,眼睛里却是没有丝毫笑意,“好啊。燕齐,你当真是好极了。”

    说罢长袖一甩便离开了房间。

    燕齐皱眉看着他明显带着怒意的背影远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低头看向面色有些苍白的朝生,燕齐像是安抚小孩子一般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他性子一向如此,说话没顾忌,刚才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朝生乖巧的点了点头,眸子有些享受的微微眯起,“朝生知道的。”

    燕齐看了一眼床上已经差不多收拾好的衣物,“你先下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朝生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便退下了。

    轻声缓步的走到门外合上房门之后,朝生动作停顿了片刻,眼中划过一抹暗色。

    公子的心情本是很好的,若非那个栾浮秋,又怎么被扰了兴致。

    北越皇帝又如何?如今的北越早已不是当年的霸主了,只要公子想,北越早晚也会如同南启一般被划入燕国的版图之下。

    更何况这样的性子,又如何能讨得了公子欢心?

    过客终究是过客而已,能长久陪伴在公子身边的还不是自己。

    另一边栾浮秋带着一身怒气回了房间,摔了一屋子的瓷器也未能消气。

    那贱种得意的模样一次次浮现在脑海中,引得他心中的怒火和戾气如翻滚的浪潮般阵阵汹涌上来。

    窗外日光渐盛又渐暗,散落到屋内投下片片暗影。

    明一守在外面见天色愈晚,试探性的敲了敲房门,未曾听到声音后便朝着屋内看了一眼,就见栾浮秋垂头坐在桌前,看不清神色。

    屋内遍地碎瓷,边缘连带着棱角无一不锋利,浓艳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在大片雪白的底色下却又透出一股惊人的美来。

    在门外踟蹰了半晌,明一抬脚带着些小心的踏进了门,见栾浮秋未曾说什么,他沉默地弯下腰逐一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

    碎瓷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在静寂的房中清晰可闻,却是平白添了几分寂寥。

    “你说。”栾浮秋突然开口,“燕齐为什么如此护着那个贱种?”

    明一捡拾的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燕公子或许并非对朝生刻意相护,只是想让您……行事温和些而已。”

    栾浮秋眸光微动,侧头看向他。

    “燕公子心性良善,一向对弱者存着一份不忍之心,且又因其心软,对于弱者的示弱更是尤为不忍。”明一想到这几日听闻的有关朝生之事继续说道,“朝生身世悲戚,恰好是容易令燕公子心生动容之缘由,且在下观朝生对外性子柔软,尤其是对燕公子,更是多次示弱卖怜。而您行事好强,今日之事,燕公子难免会认为您以强凌弱。”

    明一说着看了眼栾浮秋的神色,见他面无异色,又继续说道:“陛下,属下虽对情爱之事知之甚少,但凡是人之间相处,总是要互相磨合的,至于相爱相守之人更是需多加包容,适时也要各退一步才好。”

    栾浮秋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是思量起来。

    以往他一味索取,只顾自己心意,好像并没有多加关注燕齐喜欢什么,所以如今落到此番局面,也算是自己咎由自取。

    莫非燕齐喜欢的朝生那样的?还是……只是对那贱种心软心怜。

    既然无计可施,不如……就此一试。

    日落月升,虽是不同的地域,月色却是相同的遍洒大地。

    前院不知为何忽然吵闹了起来,笑闹声伴着温言相劝声,传到四处声音渐弱直至消弭。同一府邸中,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栾浮秋站在院子前,安静的听着前院传过来的声音。

    听说今日是燕齐一个在军中的朋友成亲的日子,想必他也会很开心吧。

    欢欣展露笑颜的燕齐是什么模样来着?好像自从他们相见燕齐就没在自己面前欢愉过。

    栾浮秋垂下了眸子,眉眼间染上了片片光影的暗色。

    *

    第二日,燕齐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他皱着眉睁开眼,不适地揉了揉额角。

    宿醉后的头疼当真是不饶人,看来以后真是要少喝酒了。

    一直候在门外的朝生听着屋内的动静,转身向着厨房走去。

    燕齐在屋内洗漱完就看见朝生端着碗醒酒汤过来,心中一暖,“还是朝生贴心。”

    “公子昨夜又喝多了,总是如此可不好。”

    燕齐点了点他蹙在一起的眉,“小孩子家家的皱什么眉,当心变成老头子。”

    “公子!”朝生语气嗔怨。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真的会注意的,小管家婆。”

    栾浮秋走到门外时,这句带着无奈和纵容的话闯到他耳边,脚下的步子倏然一滞。

    凤眼中的酸涩和妒意一闪而过后,又恢复了来时的平静。

    不急,来日方长。

    房中的门大开着,门口的脚步声又半分没放轻,燕齐自然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

    抬头就看见了昨天气怒而去的人,先疑惑而上来的便是头疼。

    然而栾浮秋这次却出人意料的没直接进门,而是站在门前格外有礼貌的平静的询问,“我能跟你谈谈吗?”

    第49章 第 49 章 燕齐着豁然跟昨天换……

    燕齐着豁然跟昨天换了一副模样的燕齐,有些始料不及的眨了眨眼。愣了三息后,才点了点头,同时示意朝生先下去。

    朝生暗暗咬了咬牙,纵使心中百般不愿这人和公子单独相处,却也不得不退下。

    栾浮秋进入房中之后,屋内只剩下他与燕齐两人,守在门外的明一沉默的合上了房门。

    隔绝掉门外轻碎的声音后,屋子里归于寂静。

    燕齐坐到桌边倒了杯茶水,看着站在一旁直直看着自己的人,“不是要谈谈吗?谈什么。”

    栾浮秋克制的将目光从燕齐身上收回来,坐到他身旁的凳子上,哑涩的开口问道:“你……和那个朝生……”

    “嗯?我和朝生怎么了?”燕齐见他语气犹疑,半天说不出下文,没耐住性子侧头看他。

    栾浮秋见他面上坦然,只是单纯的疑惑,心立时就安了大半。

    不论那个贱种是何种想法,只要燕齐对他无意这就够了。

    燕齐就见他神情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像是去了乌云见了晴的天儿一样,不觉有些莫名,还没等他多想,栾浮秋的道歉就把他打了个猝不及防。

    “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不顾你的想法跟你发脾气,是我任性了。”栾浮秋垂下眸子小声说着,看上去无端有几分伏低做小的模样。

    “你知道的,在你之前,我之前并没有真正地跟人亲近过,所以才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人相处。”

    “而且也没人教我该如何去做,加上这么多年在宫里习惯了,一时情急之下总是会没顾忌的所言所行。”

    燕齐听着他的这一番话,已然悄然瞪大了双眼,如此放低身段的反省错误,在栾浮秋身上可真是难得。

    栾浮秋的话却是没就此结束,他抬眸殷切的看向燕齐,眉目间的真诚让人几步辨不清真伪,“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我都会改的。在宫中,我知道他们对我说的都不是真话,也没有人喜欢我,他们都是因为我是皇帝所以才会恭维我,但时间久了我也会分辨不清如何才是对的了。”

    “怎么做,怎么改,你教教我……好不好?”

    燕齐眨了眨眼,还是对于栾浮秋这一夜之间的转变有些适应不过来。

    难不成是他酒还没醒?这其实是一个梦中梦?

    栾浮秋见着燕齐怔愣的样子,心中怦然一跳。

    这副不设防的样子可真是可爱,让他忍不住想亲一亲了。最终理智收敛住了他心中的想法,但手还是有些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向着燕齐放在桌上的手伸去。

    手背上带着凉意的触碰猝然让燕齐回过神,发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落在栾浮秋脸上。

    但他此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之前盛气凌人的那个栾浮秋相比,眼前的这个俯首低眉的像是被夺了舍,让人一时有些难以说出那句“不好”来。但要是说“好”的话,又未免显得他过于没有底线。

    见燕齐一直没有说话,栾浮秋眼睫颤了颤,面上似乎是有些受伤,“你是不是连见都不想见我了,我难道就那么令你讨厌吗?”

    说着话,那漂亮的一双凤眼就泛起了红意,像是要蔓延进眼睛里凝成水珠落下了似得。

    面前的人本就生的好看,此时这模样恰好对上了燕齐那对美人落泪不能拒绝的癖好,一晃眼心也软了一下子,“没有。”

    确实也谈不上讨厌,就是觉得有些头疼而已。

    “可是你这几日都没来看我。”栾浮秋的声音里含了些委屈,“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燕齐想到他们之前的约定,略微有些心虚的移了移视线。

    栾浮秋见机手指渐移,轻柔地握住燕齐放在桌上的手,“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想你多陪陪我,哪怕每天只是一刻钟也好。或者我们一起简单的吃一顿饭,能让我多见见你,我也就满足了。”

    如此体谅人,甚至堪称小意温柔的栾浮秋,让燕齐的心猛地一跳,不是心动不是欣喜,而是不安,强烈的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栾浮秋莫不是要憋个大的了。

    在燕齐思考其中缘由的时候,栾浮秋见他有些怔愣的样子,将握着他的手缓缓抬起放在了自己的脸上,随即轻轻蹭了蹭,嗓音哑涩低弱,“燕齐,我只有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燕齐本欲收回的手,因为他的这话停了下来。

    栾浮秋看向燕齐的眼眸里满是希冀和期盼,全神贯注在等一个答案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在等待神明落下审判的信徒,这一言就可以定生死。

    桌上的茶水早已不再蒸腾着雾气,已然从滚烫变得温热,恰好是好入口的时候,然而屋内的两人却未有一人去品尝。

    “你到底想做什么?”燕齐看着栾浮秋。

    三年前虽说他的一切所为都是为了解蛊离开,但却也是切切实实的骗了栾浮秋的感情,甚至还因为报复的私心在两人云雨后抛下了他。

    以栾浮秋那睚眦必报的性子,燕齐不相信他不恨自己。

    但他若是想杀了自己,明明有无数次机会,而且不仅没动手,还抛下一切跟着自己千里迢迢的来到了燕国。

    本以为他来燕国是有所图谋,然而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却又不像是对燕国有不轨之心的。更甚者以现在的局势,燕国若想称霸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凭栾浮秋自己也很难翻盘,他来到燕国,无异于狼入虎穴。

    除非……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栾浮秋加重了握着燕齐手的力道,眼底带着几分祈求,“像以前一样。”

    燕齐被他看的猛咽了一下口水,然而心底的惊诧却仍是久久不散。

    虽然不可置信,但他还是止不住的把思绪往那个不可思议的答案上去联想。

    除非,栾浮秋是个恋爱脑。是个精神不太正常,不能以常人逻辑去理解的恋爱脑。

    “那个……”燕齐避开他的目光,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你吃了吗?要不先吃饭吧,我早膳都还没用呢,饿得慌。”

    栾浮秋见燕齐没有回答,唇瓣微不可见的抿了抿,眼底有些失落。

    但转瞬想到他竟然邀请自己一同用膳了,心里又高兴了几分,果然,这个法子是有用的。

    虽然是用过早膳来的,但跟燕齐相处的机会难得,栾浮秋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适时地配合着他换了话题,“先用膳吧。”

    早就备好了的清粥小菜逐一端上桌,因着昨夜燕齐吃了酒,所以今日皆是清淡养胃的菜色。

    往日里燕齐用膳时,若是没旁人的话,朝生都是一起上桌吃的。但如今屋里坐了个北越皇帝,况且这个人还是脾气不好的栾浮秋,现下朝生就不好再同桌用膳了。

    “朝生,你先下去用膳吧,这边不用留人了。”燕齐说道。

    栾浮秋也不知道发什么邪,屋里还是别有旁人的好

    朝生看了眼不动如山地坐在桌前的栾浮秋,眼底的晦暗一闪而过。

    那位置往日都是属于自己的,也不知他跟公子都说了些什么,竟然公子留下他用膳了。昨日竟是小瞧他了。

    也是,毕竟是一国之君,能是什么善茬。

    栾浮秋在一旁目光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毫不在意的收回了目光,仿佛他根本入不了眼一样。

    朝生指尖下意识的用力,指甲掐在指腹上渐渐泛了白,但他难看的脸色只出现了一瞬,接着就又变成了那副温温软软的小白兔模样。

    当真是好手段,不过一日,两人之间的位置便转换了。

    不过,他可不会就此罢手。

    下人都退了下去,燕齐是真的饿了,便也没再管栾浮秋,直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燕齐低头正喝着粥,视线中不期然出现一双夹着小菜菜的银筷。

    栾浮秋将小菜放进燕齐碗里,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只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正常的吃起了饭。

    但见他将自己夹点小菜吃下去后,栾浮秋还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点儿笑容。

    “在北越皇宫时,我记得你很喜欢喝御膳房做的金越鱼汤。这次来的时候,我特意带来了之前做这汤的御厨,你要是想喝的话,可以让人提前去传话。”栾浮秋道。

    想到那酸酸辣辣又满是醇香的鱼汤,燕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他确实是想喝了,这几年来他不是没让人做过,但就是没那个味儿。

    温言软语加上美食的诱惑下,他确实也不好再冷着脸了,毕竟之后的鱼汤还是要喝的。

    栾浮秋见燕齐点了点头,面上的神色软了些,心中更是高兴了几分。又见他确实是饿了,便没再继续开口。

    等燕齐吃了个八分饱放下筷子,就见一旁的栾浮秋碗里的粥就浅了一点儿,几乎是没动,而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他动几次筷子。

    “我给忘了,你一向是喝甜粥的,咸粥是不是不合你口味?”

    栾浮秋摇了摇头,“因为来时用了些糕点,所以有些吃不太下了。”

    燕齐这也才意识到,桌上的小菜大多是带了些辣味儿的,就算不辣的,也都是口味偏重过咸的。而栾浮秋一向口味清淡,而且因为身体的原因这些一向是不能吃的。

    他忽然就清醒了些,他们之间该保持距离的。小到饮食上,大家到性格,无论是哪一处他们都是不适合的,一时的心软只会造成更难以收尾的后果。

    燕齐没再说话,栾浮秋不禁抬眸看向他,见他面上的神色又变得冷淡,几乎是立时就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疏离。

    若是没感受到燕齐之前的变化,栾浮秋对此或许会感到失落,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失落到不安和忐忑。

    为什么?

    为什么燕齐对自己的态度又变了?

    刚刚说了什么……甜粥……咸粥……不合口味……

    是因为粥吗?

    “咸粥我也可以喝的,并没有不合口味。”栾浮秋说着就端起了碗喝了起来,动作迅疾的透露出一股慌乱。

    燕齐还未反应过来,栾浮秋已然喝了大半。他下意识抬起手,但阻拦的动作做到一半又被理智控制着停了下来。

    栾浮秋放下碗,碗底已然空了。

    燕齐微蹙了一下眉头,“你不必这样的,强求自己也不是你的作风。”

    “没有的,我没有强求自己。”栾浮秋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像是怕他走一般,“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也可以去喜欢,这是我甘之如饴的。”

    说着他怕燕齐不信,拿起筷子就夹起了几道辣的小菜放进了口中,辛辣急急地入口呛进喉中,却是让他紧接着就咳了起来,一下一下的像是止不住一样。

    燕齐眉头蹙得更紧了,他直接伸出手抢过了筷子,“何必呢?这样折腾自己。”

    第50章 第 50 章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栾浮秋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燕齐见他咳得厉害,皱着眉又给他递了杯水,接着伸出手给他在背上拍了拍。

    栾浮秋的眼泪忽的就落了下来,身体先于意识地猛的侧过身子扑到了燕齐的怀里,伸出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身。

    本来掺了三分演戏的情绪现在彻底化为了真情,实实在在不受控制的泄露出来。

    燕齐被他抱的身子一僵,抬手准备要推开时,胸前却透过春衫感受到了渐渐渗透开的湿意。

    “燕齐……”栾浮秋的声音闷闷的从燕齐怀中传出,“不要推开我,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燕齐垂下手臂,但还是能感觉到怀里人身子的瘦弱,来燕国后想必不仅没胖,还又瘦了些。

    胸前被栾浮秋贴着的地方,温热的湿意使得衣衫贴在肌肤上,他不合时宜的想着待会儿估计又得换衣服了,早知道就该穿着寝衣。

    怀中人身子轻微的颤抖着,过了一会儿逐渐平复下来,但栾浮秋却仍旧没有退开的意思。

    燕齐伸出手放在栾浮秋的肩膀上,稍稍用力就要将人推开,却不料刚有动作,怀中人就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使得他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

    “怎么了?”燕齐语气怀疑,“我刚刚没有……太用力吧?”

    栾浮秋没答话,但是身子又轻颤着向他怀里缩了缩,整个人放在他身上的重量都重了许多。

    燕齐察觉到有些不对,连忙扶住他自己往后退了退,低头看向栾浮秋,“怎么了?”

    手下的人身子僵硬,明显就是不太对劲。

    栾浮秋闭着眼睛脸色煞白,眉目间带了些不适,唇瓣紧抿得也失了血色,轻微一动喉中又溢出一声痛哼。

    燕齐被他吓了一跳,心里冷不丁一慌。接着他想到了什么,侧头看了眼桌上他空着的粥碗和那几个小菜,顿时表情凝固,有些哑口无言。

    栾浮秋身子发着颤直直的就要往前倒,燕齐叹了口气接住他,“遭罪了吧,非要逞那一时之勇做什么。”

    “燕齐……”栾浮秋嗓音都发颤,指尖用力地攥紧了燕齐的衣服,鼻尖却是微不可见贪婪的深吸了一口,眼底沉醉痴迷。

    “疼的厉害吗?是叫你自己带来的太医还是叫我府里的啊?”燕齐低头问道。

    “不用。”栾浮秋声音低弱带着些哑,“忍一忍……就好了。”

    燕齐皱眉看着他,不是很信。

    栾浮秋两只手都攥住了他的衣服,像是脱力一般带着颤抖,抬头望向他艰难开口道:“我有些没力气……能去你床上待会儿吗……”

    “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谨慎起见,燕齐朝着门外喊道,“来人——”

    栾浮秋打断他,“真的不用。我都比那些太医都有经验了,缓一缓就好。”

    燕齐思量了片刻,让门外候着的人上些温水,又问正低着头的栾浮秋道:“还能站起来吗?我扶你过去。”

    栾浮秋闻言嘴角微微一勾,那必然是站不起来的。

    表面上却是做了做样子的用了用力,像是费劲了却也动不了多少一样,面上还带了些隐忍的痛意,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力竭般的喘意,“不行……”

    燕齐见他这样子,心底有些起疑,但看着他有些可怜的样子,还是伸出手将人抱了起来,朝着床边走去。

    但是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不会是装的吧?”

    栾浮秋没说话,只是像个幼兽一样将脸向着他脖颈里埋了埋。

    燕齐没听见答话,低头看了栾浮秋一眼挑了挑眉,突然恶作剧的手臂一抬颠了颠。感受到揽在脖子上的手臂慌乱般的紧了紧,喷洒的呼吸也一顿,他得逞的笑了声。

    “疼……”栾浮秋委屈的出声。

    “知道疼不是才长记性,我这帮你呢。”燕齐说着把人放到床上,“躺着还是靠着?”

    “靠着。”栾浮秋抬手抓住了他要伸回去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燕齐,眉眼柔软,像是收起了所有锋利的尖刺。

    “干嘛?”燕齐看着他问道。

    “别走。”

    “我不走在这儿干嘛啊,你又不叫太医过来。”

    栾浮秋手上力道紧了紧,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声线低软,“揉揉。”

    手下的肌肤隔着春日的薄衫将凉意传到手上,带着些柔软,燕齐低头看着他,莫名觉得他像一只求摸的猫儿。

    “我又不太医,我揉管什么用。”燕齐丝毫不为之动容,无情的就要收回手,不料一抽却没抽出来。

    栾浮秋没再说话,只是抬头张大了一双凤眼看着他,水蒙蒙的浮起了雾气,让人心怜的紧。

    燕齐手上多用了些力将手抽回来,“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儿呢,先出去了。”

    栾浮秋见他说完便转身往外走,下意识抬手想抓住他的衣角,在触碰到的一瞬却是又松开了。

    走到门口时,身后愣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倒是有些出乎燕齐的意料。

    趁着开门侧对着床边他悄摸儿的瞥了一眼,就瞥见栾浮秋一动不动的靠在床边,睁着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

    燕齐动作一停,随即若无其事的开门走了出去。

    合上门,朝着门口候着的仆从吩咐道:“注意着里面的情况,有什么事儿随时告诉我。”

    虽然已经接近晌午,但自燕国回来后,他就被爹娘下了命令,每日需进宫学习朝中事务,就算是有半天空闲也得跟在他爹后面学学,每次回来都能抱回来几摞折子。

    天色已然黄昏时,燕齐才在宫中吃饱喝足的回来,连带着已经批好但是他要看几遍学习的折子。

    下了马车,就见着门口不止是站了日常都在的朝生,还有他走时虚弱的下不来床的栾浮秋。

    “公子!”朝生第一个小跑过来,“今天累吗?厨房备了清热解乏的汤,待会儿喝点儿吧。”

    “行啊,正好解解乏,这一天天的确实累。”燕齐说着看了眼站在门口也不动也不说话就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栾浮秋,熟悉的头疼感又冒了上来。

    抬步走过去,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燕齐眉头又忍不住微蹙起来,“大晚上的不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等你。”栾浮秋望着他,一双眼睛里像是闪着亮光。

    “我有什么好等的。你好了?”

    栾浮秋眼里的光亮更盛了些,“好多了。我让你做了金越鱼汤,你……要去我那里喝些吗?”

    “不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再着凉了就不好了。”燕齐还有一堆折子要看,时间紧任务重,只想早做完早睡觉。

    栾浮秋面上有些失落,但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燕齐见他这样没半分以前骄狂的样子,反倒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了。

    朝生看了眼燕齐,又看了眼栾浮秋,无声讽笑了下,向前走了两步开口说道:“栾公子还请不要多想,公子自从回来后,一直在处理积攒的事务,实在是繁忙,也希望您能体谅一下。”

    燕齐太子的身份还未对外公布,但也未曾刻意掩饰什么,但栾浮秋身份不同,其中缘由又太过复杂,他懒得说也没想说,朝生这一开口倒是帮他省了不少麻烦。

    栾浮秋没说话。

    燕齐也就没再多说,在转身的时候衣角却被人给拉住了,回头一看,是栾浮秋。

    “是忙政事吗?”栾浮秋声音很低,音量小的内容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我可以帮你的。”

    “?”燕齐震惊的回头看他,整个人有些凌乱。

    关于栾浮秋怎么知道要处理的是政事这件事,他倒是不是很震惊,毕竟那些明卫暗卫什么的一个个的也都不是吃素的,而且他也没刻意瞒着。

    但一个国家的皇帝开口说要帮忙处理另一个国家的政事,而且两个国家现在的形势还有那么些微的紧张,这哪儿哪儿都找不到逻辑。

    这是要明着盗取国家机密还是要暗中动手作乱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栾浮秋。”燕齐怀疑他今天就是脑子出问题了,要不怎么没一处对的地方。

    “你不用想太多,我就是想帮你而已。”栾浮秋靠近了一些,看着他真诚的说道:“若论政事,我帮你肯定是比你自己看会快许多的。你若不放心我,我可以不看的,只在你有问题的时候帮你一起想,可以吗?”

    想到栾浮秋以前虽然行事暴戾了些,但在政事方面确实是没得说,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还没被从位子上给整下来,顿时有些心动。

    见他有些犹豫,栾浮秋手指渐渐上移握住了他的手指,眼神里缠绵的爱意不加丝毫掩饰,“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担心,你若是想要,北越我可以拱手奉上。从我跟你回北燕开始,你就该知道的,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这一番直接的的赤裸裸的告白听得燕齐咽了咽口水,被炸的有些懵,却又没那么意外,他转开视线躲避一般的错开那热切的目光,心里有些思量起来。

    抛开别的乱七八糟的不说,栾浮秋确实是一个好的辅导老师。而且他跟爹对于政事上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处理方式,或许在他这里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朝生见着事情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走去,若是公子答应,他们两人必定会有不少相处的时间,到时难免旧情复燃,心里不免一急又生起一些慌乱。

    他张了张口,话还没出来就见着燕齐对着栾浮秋点了点头。心里霎时凉了大半。

    栾浮秋面上笑容顿生,眼角眉间都带上了笑意,“是去我那里还是去你那里?”

    燕齐想了想说道:“去你那儿,时候太晚了的话你也就不用折腾了。”

    栾浮秋点了点头,“好。之后除了金越鱼汤你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就提前跟我说。”

    燕齐转头回到马车上挑拣了一些,吩咐在马车上收拾的人,将部分东西搬到栾浮秋现在住的春江院,剩余的还是放回他自己的院子。

    栾浮秋将目光从燕齐身上收回来,面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看向朝生的目光带上了熟悉的不屑,对他的不喜毫不掩饰,“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他可不是你该妄想的人。”

    朝生见栾浮秋彻底不再装模作样,他恨恨的看了栾浮秋一会儿忽的笑了出来,“栾公子既然如此有信心,不如我们走着瞧,看看公子的心到底会落在哪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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