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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裴泽州不免反思自己这样一……

    出RCBar时田浩已经把车开过来停在门口,看到跟在裴泽州身后的南晚吟,自诩第一心腹的他立马有了猜测,从驾驶位走下来殷勤为二人打开后排车门。

    裴泽州绅士礼让她先坐进去,而后自己才跟着迈上车。腿疾令他每一步动作都僵缓,对普通人来说轻而易举的抬腿,于他是一种漫长无力的煎熬,尤其是在旁人怜悯的注视下。

    他其实不需要外人可怜,从最初的难以接受到现在早已习惯。

    坐好身体,手杖抵在身侧,裴泽州敛眸,视线落在那条无甚知觉的腿上。

    田浩将车门关好,回到驾驶位启动车子,在夜色中留下一道绝尘尾气。

    身侧的人半天没说话,裴泽州已经猜到她此刻大概是万般可怜他的,抬眼看去,他本想提送她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却意料之外将她昏昏欲睡眼神迷离的样子收进眼底。

    刚受过惊吓,眼圈都还红肿着,这会儿在他车上就这么毫不设防地打起瞌睡,是真的信任极了他。

    她视汪越如洪水猛兽,就以为他是什么立身端正的君子吗。

    对人这样没有防备,遇上心怀不轨的人总要吃亏的。

    才这样想着,她就已经彻底支撑不住瞌下眼皮,头倚在靠背上,随着车身颠簸一点点偏移,直到田浩为避让行人踩下急刹,她的身体也跟着一晃顺着他肩侧跌在他曲起的腿上。

    那一条因骨骼镶嵌金属而长久没有知觉的腿因她脸颊的柔软触感,似乎短暂激起一层颤栗,她没因这意外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反而在他腿上轻蹭调整好姿势睡得更熟了。

    田浩从后视镜偷瞥来一眼,小声道歉,“对不起老板,我开稳点。”

    裴泽州没说话,田浩便明白了,默默将车开慢了些,但求别再出什么意外把人颠醒了。

    因她鸠占鹊巢,裴泽州再垂眸时入目的便成了她泪痕明显的脸,睡梦中也蹙着眉,极不安稳的样子。

    脸颊压在他腿上,发丝散开,脖颈上的伤痕比刚刚更要刺目。

    “找家药店。”

    她这个样子显然去不成医院,伤口也不能放任不管。

    田浩应了声,驱车前往最近的药店,无需裴泽州多交代,刚刚后视镜里他已经看到那抓痕。

    停好车,田浩自觉下去买生理盐水和方便操作的伤口防水贴,回来后隔着车窗递给裴泽州,自己在车外等待。

    南晚吟睡得熟,他轻挑开缠在她颈间的发丝,用棉签为她清理伤口消毒,冰凉触感令她忍不住瑟缩,而后更紧地依偎向他。

    裴泽州动作一滞,想到更荒唐的事都做了,便是纵容她也只这一次,默了片刻还是没将她推开。

    处理好伤口,贴上防水贴,他将东西收进袋子里放在她身侧,抬手降下车窗,对等在外面的田浩说,“走吧。”

    车子重新启动,再停时是在京大校门外,看一眼时间临近门禁,再不进去她恐怕要被关在外面。

    裴泽州的手落在她肩上轻拍,她的眉越蹙越深,清梦被打扰没脾气的人也激起三分怒,抓住他作乱的手牢牢枕在脸下。

    触感温软,同他想象的一样。

    裴泽州有些无奈,出声唤她,“南晚吟,醒醒。”

    南晚吟在他一声声催唤中迷蒙睁眼,眸底惺忪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懵,神智慢慢回笼,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枕在他腿上,脸颊瞬间红透,慌忙起身拉开距离。

    “对不起裴先生!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她惊慌失措,生怕会惹他厌烦。

    “没事,”裴泽州尽量忽视她脸颊因他衣服褶皱留下的痕迹,“袋子里有清洁药品,回去后注意不要感染。”

    南晚吟才注意到脖颈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眼底瞬间氤氲起雾气,慌乱低头生怕被他看见,声音闷闷带着鼻音,“裴先生,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呢。”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算不上对你好。”他说。

    她难得出口反驳,“不是的,才不是微不足道,我会永远记住的。”

    南晚吟鼓起勇气抬头,“没有人会比您对我更好了。”

    他不过顺手而为,沁雪小时候调皮,跑出去疯玩经常受伤,怕母亲责骂便总是遮掩伤口不让人发现,只唯独在他面前会撒娇喊疼,他会熟练处理伤口就是那时养成的。

    她和沁雪也是同样的年纪,却对这么一点小事再三感激,甚至将他视若救世主,不难想象她曾经的日子有多艰难。

    她说完那些才觉得有些难为情,挪开视线去拿包和他放置在身边的药品,下车时才敢再看他,“那我先回去了裴先生,今天谢谢您。”

    尽管极力隐藏,她眸中含羞带怯的情意还是被他看得分明,裴泽州不免反思自己这样一味纵容是否会令她越陷越深。

    目送她背影消失在校门,他收回视线没有立即让田浩启动车子,车窗缓缓升起,裴泽州敛眉沉思以后该以何种态度待她才能及时止损,总不好一直让她心存念想枉付深情。

    校门内,南晚吟隐在暗处没急着走,静看车窗后映出男人朦胧身影,她刚刚似乎找到了那把直通他心门的钥匙。

    唇角微弯,南晚吟开始对他那条患疾的腿感兴趣了。

    裴泽州,你的过往隐藏着什么呢?

    回到寝室时间已经很晚,以往这个点李念

    微和徐玲早已睡下,怕吵醒她们,南晚吟开门时放轻动作,放大的门缝后灯光明亮,在宿舍的两人都还没睡,对坐在一起焦心等待。

    徐玲正没好气说话,一句“怎么还没回来”在看到她推门时卡在喉间,生生又咽了回去,冷哼一声起身要上床。

    李念微关心问道,“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南晚吟关好门,对她笑笑才走到徐玲床前。

    “徐玲,今天的事谢谢你。”

    徐玲正踩着脚踏往上爬,冷不防听她一声谢脚底差点打滑,僵着不肯回头,“用不着,我可不是为你,换成谁我都会帮的。”

    撂下这话,她爬床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刷”地拉上床帘,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蒙严实。

    该死的南晚吟,谢什么谢搞得尴尬死了!

    “明天离校你东西还没来及收拾,需要我帮忙吗?”李念微问。

    南晚吟看一眼她们已经打包好的东西,因还要再住一晚,只留着床铺没动。

    “谢谢,我的东西没有多少,明天再收拾也来得及,时间不早你先睡吧。”

    “明天让我家人顺便送你一趟吧。”东西再少四年下来也不是一个人能带走的,李念微这回倒不是客气,真有意要送她一程。

    南晚吟婉拒她的好意,“明天我哥哥会来帮忙搬东西,就不麻烦你了。”

    李念微惊讶不已,“你有哥哥?”

    “福利院的哥哥,前段时间恰好遇上。”她没细说两人关系,含糊应对过去。

    “那还挺好的,你一个人在京市,有个哥哥也能互相照应。”

    她能平安回来李念微也放下心,叮嘱早点休息后也上床睡觉。

    到此时南晚吟才彻底松懈,疲惫感瞬间涌上来,草草洗漱上床睡去。

    第二天大家起的都早,徐玲爸妈最先到,东西分几趟拿到车上,临走时只和李念微打了招呼。

    李念微家人到时,南晚吟刚好收到送货电话,是汪越做补偿的那辆车,已经送到学校问她停哪。

    南晚吟出去接了一趟,安顿好再回来时李念微已经离开,寝室空下大半,乍看不免觉得伤怀。

    书桌上不出意料留下一张便签纸,她走过去拿起来看,字迹娟秀祝她前途似锦,署名李念微。

    寥寥几个字南晚吟看了半天,脑海里一幕幕画面闪过,四年室友,倘若开始的体面一些,或者她没有从福利院养出那等敏感性子,是不是很多事情都有转圜余地呢。

    折好纸条夹进书页,她给武川发去消息,“可以过来了。”

    半小时后武川打车到她寝室楼下,两人来回两趟把东西搬完,上车后他把租房地址报给司机,车子缓慢驶出校园,南晚吟回头望去最后一眼,至此后便是再没退路了。

    “武川,你有驾照吗?”

    “没有。”他日子过的朝不保夕,能勉强过活就已经不错,哪有闲心去学驾照。

    南晚吟看他一眼,“抽时间报个名去学一下吧。”

    他也不问缘由,点头答应。

    她没忍住笑了下,对上他不解的视线,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拿着,可要快点学会,等着你带我出去兜风。”

    “哪来的车?”

    “汪越赔的,放心开。”

    她说的轻松,武川却不傻,皱眉问,“他又找你麻烦了?”

    “没得逞的,而且我也算因祸得福,裴泽州那里大有进展。”

    武川的眉不仅没松,反而皱的更紧,脸别向一边,“你遇到事能不能第一时间跟我说声。”

    看出他真的有些生气,南晚吟没去解释那种情况他知道也没用,安抚道,“好了,我下次一定记得。”

    她把钥匙塞进他手里,他反手又塞回来,“你自己开。”

    “我也没驾照啊。”

    “去学。”

    “武川,”

    她喊他名字,他就转过来一声不吭盯着她看,额上疤痕斜穿过眉尾,犟起来倔的像头驴。

    “我哪有时间去学驾照,让你开也不是就给你了,证上是我的名字,你有驾照我们以后做事会方便很多,还是你想让我给你当司机?”

    武川肃着脸,唇紧抿,顶着她的视线没坚持多久,钥匙接过手里,不吭声消解闷气。

    不是对她,是怪自己明明说要成为她的依靠,却反过来总要她照顾。

    慢慢地,这点烦闷又溢上一丝满足,她说以后做事会方便很多,她对未来的规划里也带上了他。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是我不想再给你错觉……

    武川租的房子位置很好,临近地铁,周边就是商圈,重要的是离星耀很近,方便南晚吟上下班。

    小区环境好,看着很新,司机热心帮忙一起把东西送上去,南晚吟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两室一厅,难得的是还带两个卫生间,室内装修偏原木风,武川事先打扫过,还新买了不少盆栽布置,空间较大带卫生间的主卧专门留给她。

    南晚吟虽然没租过房,可京市房价寸土寸金是远近闻名的,在这种地段能租这么好的房子钱肯定是不会少的。

    “租期多久?”她问。

    “一年。”

    “你手里钱够吗?”

    “够。”武川答的毫不迟疑。

    其实还借了点,从她说要租房子他就每天挤时间去看,整座城都跑了一遍,房源一家家看,还专门画了表格总结优缺点,最终才定下这里。

    钱总能再挣,她住的舒服最重要。

    南晚吟一眼看穿他在说谎,“我才刚毕业,住什么房子都行,手里留点钱遇上紧急情况才好应对。”

    “我这个月工资涨了不少,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他说让她不用担心并非安慰或者敷衍,最近找到一个来钱快的兼职,月底还会有一笔不菲进账。

    他当年高中都没上完就被迫辍学,没有学历处处受人鄙夷,想要获得和别人同等的机会很难,可既然下了决心要让她过好日子,就必然会不遗余力去争取。

    房子已经租了,多说无益,况且这里除了租金贵几乎没有别的缺点,南晚吟也没再多说什么。

    武川帮着她把东西归置好,时间不早忙了一天两人都饿,南晚吟本打算出去吃省时省力,结果武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单买好菜,外卖员按响门铃,她毫无准备去开门,猝不及防手里被塞满两个购物袋。

    南晚吟站在门边回头看武川,“你买这么多菜干嘛?我又不会做。”

    武川默不作声接过去,根本没打算让她动手。

    东西在厨房分类,预留出今晚要做的,其他全部放置冰箱。

    他无比自然拿过围裙套在身上,洗菜切菜开火爆炒,每一步都熟练专业,令在外观望的南晚吟险些惊掉下巴。

    他那张硬朗俊脸混迹街头巷尾打架时毫不违和,这会儿穿着小熊围裙在厨房颠勺怎么看都很怪异,偏味道好像还不错,香味直钻鼻息。

    四菜一汤端上桌,两人面对面坐下,南晚吟举着筷子说,“武川,辛苦你啦。”

    “吃吧。”他用勺子盛汤,避开她晶亮含笑的眸,耳尖泛上一点红。

    屋内灯火通明,窗外夜色阑珊,毕业的愁绪被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一顿饭冲淡,两人默默进食都没说话,对南晚吟而言,这样一顿平常饭是她以往可望不可即的温情,到这一刻她才有了在这座城市扎根的实感。

    而对武川,能看到她这样满足地吃自己做的饭,便是这些日子苦练的最大回报。

    吃完饭,武川把餐具刷好,两人坐在阳台茶桌旁消食,万家灯火映在南晚吟眼中,她眸底暖色渐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果然没错,她刚刚居然有那么一瞬想要安于现状。

    “武川,还有件事要你帮忙,我想知道裴泽州的过去经历过什么,尤其是那场车祸。”

    武川侧目看向她,而她注视着远方劈开夜幕的几幢摩天大厦,霓虹灯闪烁,那里是奢靡繁华的代表。

    “好。”他仍是那样,从来不拒绝她的要求,甚至连她接近另一个男人的道路,也都有他亲手打下的基石。

    ……

    周一,南晚吟到公司后

    收到人事消息,让她去补签转正合同,过完手续,她的实习工作牌也替换成了正式员工牌,回到工位大家纷纷围过来祝福。

    她客气回,“实习期间还好有大家照顾才没出什么差错,今后还要大家多多关照。”

    闻悦从电梯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副热闹场景,侧头问跟在身边的赵涵,“怎么回事?”

    “刚才看人事经理把她拉近员工群里,估计是转正都赶着祝福呢,有后台到底不一样。”

    “后台归后台,我倒觉得她有些能耐。”闻悦留下这么一句径直往陈静办公室走去。

    十分钟后南晚吟手机上收到消息,陈静发来的,“晚上陪闻悦去参加个慈善晚宴,你对圈里人物关系记得熟,多提点她。”

    闻悦恰好从陈静办公室推门走出来,南晚吟闻声看去,与她含笑的眸对上,礼貌微笑后低头打字回,“好,陈姐。”

    下班时南晚吟给武川发去消息,“晚上不用等我吃饭,公司有事。”

    陪闻悦去的晚宴主办方是钟家,钟陈两家联姻在上层圈子里属于强强联合,钟毓秀虽嫁进陈家,却不似一般夫人那样过着养尊处优的富太太生活,手里握着时创,不仅令濒临破产的集团渡过难关,还一手将之打造成国内传媒行业的佼佼者。

    因此钟家的晚宴凡收到邀请函的没人会不给面子,到场的多为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这种私人慈善晚宴一般明星还够不上门槛,闻悦能收到邀请函还是得益于上次饭局留下了好印象。

    南晚吟陪她到场时宴会厅里已经宾客如云,闻悦盛装出席,在这种场合刷脸远比参加一些商业活动回报更高,说不准就得了哪位资方大佬青睐,不愁日后没资源。

    奢华明亮的大厅里宾客觥筹交错,南晚吟尽职做好助理工作,脑海中背下的信息与在场宾客一一匹配,跟随闻悦走动轻声介绍她打算社交对象的背景和喜好。

    闻悦举着香槟,游刃有余做起交际花,一轮招呼下来已经与不少人熟稔攀谈。

    结束交际,她领南晚吟到僻静处休息,四下无人,才出声问,“你在陈姐手下做助理,用不着多久就会转经纪人吧。”

    是有这个打算,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南晚吟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我的能力未必够,还要再多历练。”

    闻悦既然开口向陈静要人陪这一趟,就没打算让她装傻混过去,直言问,“如果你有这个打算,我来做你手里的第一个艺人怎么样?”

    南晚吟看她不似开玩笑,收起那副谦逊姿态,笑着问,“为什么,我一经验二没人脉资源,是哪里惹了悦悦姐偏睐?”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况且你怎么能是没人脉呢,裴老板不就是最大的人脉吗?”

    裴泽州是,只是她还没拿下,南晚吟庆幸她有此误会,带已经成名的闻悦可比带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省时省力。

    她故作犹疑,“赵涵姐会愿意吗?”

    闻悦没正面回答,“我当红的时候见识过太多逢迎巴结的笑脸,所以才清楚不红时身边的人有多扒高踩低,赵涵很好,但我不想再不愠不火下去。”

    说完她一笑,“虽然是我在给你递橄榄枝,但你也要让我看到更大的价值,好好考虑一下吧,希望你早日让我看到双赢的合作。”

    南晚吟正要说话,一道冷笑自身后响起,汪越含讥带讽打起招呼,“在这里都能碰上,看来咱们缘分未尽啊。”

    南晚吟和闻悦一起回头,看到汪越带着女伴走近,讥嘲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看裴泽州的面子放过她,不代表就不能找些不痛不痒的麻烦,他不信裴泽州还会为这点小事动怒。

    南晚吟有反应之前,闻悦先站起来挡在她身前,“汪总见谅,这是我助理,头一次来参加这种活动,胆子小您别吓她。”

    汪越沉下脸,撩起眼皮冷幽幽扫她一眼,“打个招呼就成吓她了?闻大美女别太夸张。”

    饶是闻悦经过再多风浪,也被他这一眼看得脊背发寒,正欲再说些场面话,就看到裴泽州迎面走过来,知道有他在南晚吟不会吃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汪越也听到裴泽州的手杖声,“裴总对女朋友看得倒严。”

    “陈景骁到了,你不去打声招呼。”

    裴泽州声音淡淡,没太在意他,伸手对南晚吟说,“过来。”

    南晚吟顺从走到他身边,手牵上去,裴泽州才对闻悦说,“借你的人一用。”

    闻悦含笑,“裴总来接女朋友我可没理由阻拦,晚宴结束把人给我送回来就行。”

    裴泽州带她离开,乘电梯去楼上,推门走进一间休息室才松开她手,“我还有应酬,没法时刻把你带在身边,在这里休息一会,忙完再送你回去。”

    “裴先生,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她忍不住低头,声音歉疚。

    裴泽州要离开的脚步顿在原地,视线落在她头顶,叹息一声,“南晚吟,你没做错什么,别总是道歉,我会帮你既是为沁雪也是为黄映,没有半分是为你个人,所以你大可理直气壮一些。”

    她怔怔抬头,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从未了解过的陌生人,他说的话现实又毫不留情,像是骤然揭开温情假象将残酷凉薄的事实摆给她看。

    “裴先生……”她喃喃低语,小心翼翼问,“我让您不高兴了吗?”

    “没有,是我不想再给你错觉。”

    裴泽州眸底一片平寂,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出休息室,反手关门时,西装驳领上的蓝宝石胸针闪过冷光。

    她还年轻,不该将心思用在他身上,觉得他有几分特别无非是认为他温良和善,比起旁人待她多几分耐心。

    把话说明白些,让她认清现实,总好过越陷越深。他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好,倘若有一日看清他本质,她大概也会失望吧。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陈誉凌指腹在她颊侧摩挲,……

    休息室内,南晚吟敛去可怜姿态,皱眉思索裴泽州转变的原因,明明一切都在朝期望的方向发展,他怎么突然就态度冷淡起来?

    厌烦她吗?应该不是,否则这种交际场合不会那么快关注到她被汪越刁难,还大庭广众下带走她,明显是做给汪越看,他那个地位的人应该不会慈悲到喜欢滥发善心。

    所以她表现出的爱意他并不能做到无动于衷,这至少证明这条路是有效的,给了她女朋友的名分,又怕她会沉溺其中无可自拔,所以才郑重其事告知她两人之间绝无可能吗?

    倘若她真的一心爱慕他,或许真的会被打击到,就此掩下心思,可惜她只垂涎他的名利。

    所以裴泽州,结束与否你说了不算。

    南晚吟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眼药水,人不在眼前有些事大可以偷些懒,裴泽州回来时她得营造出一个人默默哭了很久,但对着他却故作坚强的柔韧。

    走进休息室自带的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滴眼药水,溢出眼眶的液体顺着面颊滚落,留下两道清晰痕迹,眼睛湿润泛红,静待片刻,她对镜端详,确认干掉的泪痕远观不甚明显,可凑近又能一眼看穿。

    做好这些,将眼药水收进包里,她正要开门走出卫生间,外面便传来有人推门而入的脚步声,连着两道。

    “事情准备的怎么样。”冷然的声音褪去惯有的懒散,显出几分不显山漏水的寒凉。

    南晚吟认出声音的主人是陈誉凌,打算推门的动作一顿,收回手默默等待。

    她的事他一清二楚,躲都来不及怎么会想不开撞上去,那天虽赶在他挑破之前拿下了裴泽州,可她的把柄还捏在他手里,若是哪天心血来潮说给裴泽州听,那她苦心营造的单纯小白花形象岂不是彻底暴露。

    南晚吟摸不准陈誉凌心思,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等到她彻

    底让裴泽州动心,他知道的那些事便再也影响不了她。

    她躲在卫生间打算等人走了再出去,外面的谈话声无可避免传进她耳里。

    “他身边有我们的人,祭拜那天会动手,确保万无一失,您不用担心。”

    “我那叔叔生性多疑,对我尤其防备,很多事情我不方便露面,陈家能信任的只有你一个,若事情败露尽力保全自己,机会不是只有一次,我不想你拿命去搏。”

    “小安少爷……”声音哽咽不已。

    陈誉凌抬手为他擦泪,“这么多年都等了,不急于这一时,就算他侥幸逃过这一劫,新恒董事长的位置也坐不长久。”

    “他欠的债也该偿还了,老天有眼就该让他也葬在那里,才对得起先生和夫人的在天之灵。”

    “你回去吧,消失太久会引人怀疑,陈景骁在大嫂那我才能脱身来见你,以后别轻易跑来找我,他们未必就全然信任你。”

    “我只是太激动了,我们马上就能报仇,他们在陈家鸠占鹊巢这么多年,早该受惩罚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下心。”虽是这样说,却没听出半分责怪。

    “好,那我回去了少爷,您也要注意安全,他当年能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万一狗急跳墙我怕会对您不利。”

    “陈仲贪图虚名,对我赶尽杀绝怎么堵的住悠悠众口,真有那日陈家的仇就只有你来报了。”

    “只要我在一日,就绝不会让旧事重演,豁出命也不能让您出事。”

    陈誉凌无奈笑了下,“真有那日你也不要以卵击石,继续潜伏在他身边,收集证据,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嗯!”

    外面结束对话,一道脚步声率先离开,南晚吟在卫生间内死死捂住嘴,呼吸都不敢稍大些。

    陈誉凌想做什么!如果是她理解的那样,一旦被他发现自己,那今天能不能安稳走出这里都是问题。

    南晚吟感到心脏在急速跳动,从脚底漫上一股寒意,她刚刚就该直接走出去,再如何也比现在这样被迫偷听到他们密谋强!

    他也是蠢!做这种事前都不知道排查一遍房间吗!

    外面陈誉凌又坐了会儿才起身,脚下刚迈两步,外面便响起敲门声,他脸色陡然一冷,心底升起不好的猜测。

    人才刚走没理由会折返回来,这里是他的私人休息室,外人不会敲门拜访,极大可能是刚刚的碰面被监视了。

    他面色冷凝走到门边,“谁?”

    “裴先生让我来给南小姐送点吃的。”乍听里面响起男声,佣人也很惊讶。

    陈誉凌紧绷的心微有松懈,打开门看手捧餐盘的女佣,“你的意思是,我的休息室里还有别人在?”

    女佣恭敬回,“裴先生让我跟您说一声要借用这里,刚刚前厅缺人手,我太忙了没能及时告诉您。”

    陈誉凌接过餐盘,冷眸凝着她,“在外面守着,谁都不要放进来。”

    厚重木门重新关死,落锁声在寂静室内清晰回响,陈誉凌不紧不慢放下餐盘,脚步沉沉在室内一寸寸搜索,最终停留在卫生间外。

    指骨分明的手在门上轻敲,不急不躁,像个胜券在握的猎人。

    一门之隔,南晚吟认命闭眼。

    裴泽州,狠话撂的厉害,倒是真别管她啊,总好过现在这样拖后腿。

    抬手扭动门把,缓缓扩大的门缝外男人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看着她。

    “南晚吟,我该相信这是巧合吗?”

    他迈步走进来,身量高大挺拔,逼她一步步后退,直至后腰抵在洗手台,冰凉触感攀上脊背。

    “我可以解释。”在他迫人的逼压下,南晚吟硬着头皮为自己争取。

    “可我不信你。”

    只这一句便堵的她哑口无言。

    她在裴泽州面前还能卖卖可怜,可陈誉凌不行,他清楚她的本性,她的承诺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的手穿过她腰侧撑在洗漱台上,身体压迫向她,“南晚吟,你知道我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没理由放过你啊。”

    瘦削修长的指沿着她因紧张而攥紧大理石台面边沿的手背缓慢上移,所过之处点燃一片颤栗,南晚吟不由向后躲避。

    陈誉凌任由她在怀中方寸空间挣扎,覆满薄茧的手停留在她颈间缓缓扣紧,严丝合缝宛若专门为他打造的艺术品,脆弱易碎,稍稍用些力便能令她凋零。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地方,裴先生让我在这里等他。”她搬出裴泽州,企图让他有所忌惮。

    陈誉凌嗤笑,“那又如何。”

    “我是他的人,在这里出事你怎么交代?”

    “这话骗汪越可以,拿来糊弄我,南晚吟,你还是不老实?”

    南晚吟脸色惨白,大脑飞速运转,卖惨没用,陈誉凌对她不会有分毫怜惜。讲道理更行不通,他的手都卡在脖子上了,疯起来比汪越有过之无不及。

    唯有价值能令他动心,她必须有能打动他的东西,快速回忆他刚才与那人的对话,南晚吟盯着他继续为自己争取,“你身边遍布陈仲眼线,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我可以帮你。”

    他手上力道稍缓,拇指指腹在她颊侧摩挲,“你巧言令色的本事也唯独能骗过一个裴泽州。”

    嘴上不信,动作却给出答案,南晚吟看到希望,“你要做的事不能露面,需要有人做你排兵布阵的棋子,我们利益不冲突,何况你手里还有我的把柄,”

    “我有多爱慕虚荣你是知道的,攀附裴泽州是为了从他身上谋求利益,你肯许利就不怕我会出卖,我们合作,互惠互利。”

    南晚吟觑着他脸色将最后一点筹码摆出来,“处理掉一个人要花费多少功夫,稍有不慎就会暴露,更何况这还是在钟家,钟毓秀和陈景骁夫妻一体,你在他的地盘露出这种马脚,风险太大。”

    她字字句句为他着想,陈誉凌冷眼带笑,“你若没有这么精明,我用起来倒还放心,可你偏偏工于心计,我怎知今日放过你,今后你不会反咬一口。”

    对峙间,外面又响起敲门声,陈誉凌脸上骤然一冷,视线凌厉警告她别出声。

    “小安,你在里面吗?”

    是陈景骁,虽只见过一面,南晚吟也记得他声音,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他在外面,陈誉凌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我都要羡慕你的运气了。”他压低声音碾在她耳畔。

    禁锢在她身侧的手跟着松开,陈誉凌对镜整理衣服,抚平边角褶皱,“把他应付过去才算你的投名状。”

    他撤身先一步走出去开门,先前打发看门的女佣立在一旁,钟家的人显然更听陈景骁的话。

    陈誉凌让开位置迎他进来,“跑来躲清闲,这种宴会不是大嫂邀请我懒得来。”

    “你年纪不小也该学着应酬了,早日锻炼出来才好接手新恒。”

    陈誉凌笑了笑,“你身上的担子可别乱甩给我,还是说非得我出国了才能躲掉这烂摊子。”

    他话说到这个地步,陈景骁也不再劝,转开话题,“听说你在这我才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外面还让人守着。”

    他这话明摆着试探,陈誉凌还没说话,卫生间里南晚吟满眼泪花推门走到两人跟前,“陈誉凌!就算我曾经跟过你也不代表就卖身了,你换女伴那么快,想起来见一面厌烦了就十天半个月杳无音信,我自然当是结束了,和裴泽州在一起有什么错?”

    陈誉凌闻弦知音,配合她演下去,烦躁不耐反问,“是钱给少了还是我不如裴泽州?跟过我转头又去攀上裴泽州,南晚吟,你胆子是大。”

    她委屈啜泣,“裴先生温柔有耐心,不像你滥情还只会凶人。”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他读懂她的野心贪婪并愿意……

    陈景骁看着两人,一个满脸火气碍于外人在场无处发泄,一个嘤嘤落泪委屈不已。

    他记得南晚吟,被陈誉凌带回云湖山庄一次就把母亲气得不行,听她刚刚那番哭诉的意思,应当是和裴泽州在一起的事被撞破,他的弟弟赶来兴师问罪,这样倒也能解释为什么会让人在外看守了。

    两男争一女的戏码他无意多管,只提醒陈誉凌,“你和裴泽州自小也有交情,ISE同新恒合作

    密切,有话说清楚就好,别为了女人闹出不愉快。”

    说完自觉离开,把休息室留给两人解决私事。

    陈誉凌对她固然心存偏见,可刚刚那出随机应变也不得不承认她聪明机智,这样的人处理掉是很可惜,倘若用得好于他来说利大于弊。

    “既然是合作,不给你些好处倒显得我没诚意。”他缓步靠近,俯身低声在她耳畔说,“裴泽州那条腿,阴雨天便会疼痛难耐。”

    南晚吟抬眸,迎着他视线道,“这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秘密吧,腿疾的人大多如此,他身边自然有专业人士照料,我想从中取巧没那么容易,稍有不慎还会招来他怀疑。”

    “所以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旁人不知道的秘密,裴泽州是在雨天出的车祸,赛车冲出跑道翻滚到崖下,被卡在树干间他才得以活命。雨势瓢泼,山体泥泞,救援进展缓慢,他在车里受困一夜,自此留下创伤应激,同样的场景下就是他心防最不堪一击的时刻。”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南晚吟眸底焕发一丝亮光,他读懂她的野心贪婪并愿意为之推波助澜,而她也没有故作矜持,眸中全然一副拨开云雾的欢喜。

    “祝你好运。”

    晚宴结束,裴泽州来接她时休息室里静谧无声,南晚吟伏在桌边沉沉睡去,女佣送来的托盘上食物还保持原状。

    他走过去立在她身旁垂眸,那张睡颜上泪痕尤在,她不知一个人又偷偷哭了多久。

    头顶灯光被遮住,阴影笼罩在身上,她似有所感缓慢睁眼,看到是他,眸底一软映出笑意,很快又黯淡消弭,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起身,声音客气尊敬,“裴先生您忙完了吗?”

    裴泽州记得她最初去老宅见他时也是这样谨小慎微,后来才慢慢对他敞开心扉,与他说话不由自主会带上些亲昵口吻,而现在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从前。

    这本就是他期望的,她对他敬而远之总比痴心错付好。

    “嗯,闻悦在等你,我送你下去。”

    她慌乱摆手,“不用的裴先生,我给您添太多麻烦了,自己下去就好。”

    她急迫想要躲他,眸底分明又续上水意,只勉强说出这一句话便仓惶低头避开他视线,没如往日那般期待他的回应,从他身侧绕过快步走出去。

    背影脆弱无助,仿佛再与他多待一刻便会忍不住哭出来。

    裴泽州垂眸望向手背,皮肤上还留有她仓促离开时发丝拂过的丝滑触感,他将话说的那样绝情,也难怪她会避之不及。

    ……

    裴泽州那里急不得,寡言冷情的男人轻易不会动心,想拿下他还要徐徐图之,暂时拉开距离消减他的抵触心理,在细枝末节上做好表面功夫,最后才能令他在精心打造的陷阱中心甘情愿缴械投降。

    翌日下班后南晚吟去到春庭珐琅馆,借口想学习掐丝手艺提出在馆里做义工,她和那里的管理员是熟人,又有相关工作经验,还不用给工资,负责人一口答应下来,唯一缺憾是只有下班后能来帮忙做些艺术品维护工作。

    南晚吟兼职时便对这些工作驾轻就熟,时隔一年再上手也不觉生疏,任劳任怨干了一星期,终于在一日傍晚遇上遗落东西折返回来的黄映。

    白天工作,晚上义工,忙了这么久只为有能跟她合理偶遇的契机。引起她关注的每一步都私下里练习过千百遍。

    春庭珐琅馆内松香浮动,南晚吟纤长漂亮的手在工作台射灯映照下愈加漂亮夺目,她神色专注于手里正在修护的珐琅盘,鎏金釉面在暖光里泛起蜜色光泽,指间镊子反射出细碎银光,釉料铺进掐丝缝隙,她动作专业熟练,每一步都仔细认真。

    急于拿上东西回家的黄映被吸引住视线,不由自主在她身后驻足,目露欣赏默默注视她潜心沉浸在工作中,态度认真虔诚,不似旁人将她精心打造的艺术品当做一团死物敷衍对待。

    “你不像新手,我之前在馆里怎么没见过你。”黄映在她身后出声。

    南晚吟一惊,起身转头看过来,见来人是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黄老师?您不是回家了吗。”

    “回来取个东西,你呢?手艺这么好怎么只在这里做杂活。”

    “黄老师,我大三暑假在您工作室兼职过,这手艺还是当时跟您偷学的,现在虽然有了工作,可对掐丝珐琅这门工艺还是很喜欢,没有时间专门去学就来应聘了义工,想着下班后好歹能来练练手。”

    黄映这才注意到她腕间戴着的手镯,她记人难,对亲手做出的工艺品却每一样都能回忆起细节,连带着也想起了南晚吟这个人,对她印象不算差,是个勤勉踏实的孩子。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会对传统文化感兴趣,你有这份心很好,只做义工是浪费,以后周末可以来工作室跟着我学习。”

    “黄老师真的吗?”她激动到不可置信。

    黄映冷玉般的面容有所松动,“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能学会多少还要看你肯下多少功夫。”

    她说这话就有些出乎南晚吟意料了,欣喜之意并不作伪,“嗯!黄老师我会努力的”

    “时间不早回家去吧。”黄映说。

    和她说完,她才继续回工作室取东西。

    那抹靛青色旗袍身影消失在视野,南晚吟才将攥在手里的镊子放回工作台,唇角微扬弧度。事情顺利的出乎预料,黄映这边重新建立起联系,接下来就是补课班那边了。

    回到家武川已经做好饭菜预留在桌上,他的工作晚上离不开人,最近经常是抽空回来做好饭,然后再赶回去继续值班。南晚吟跟他说过不用这么麻烦,她吃外卖一样能对付。

    武川听完面无表情板着张脸,低头在手机上一阵翻找,没过一会儿南晚吟就收到一串微信提示音,点开一看全是他发来的各种外卖不健康报道。

    南晚吟没耐心一一点开,只告诉他少吃一点又毒不死人。

    武川冷脸瞥她,不容拒绝一锤定音通知她以后只能吃他做的饭。

    南晚吟只好投降,顺从说好,以后只吃武川做的饭。

    这话明明是在重复他的,南晚吟不觉有什么问题,武川却蓦地脸红,一本正经斥她不该开这种玩笑。

    南晚吟有心解释,他却已经落荒而逃,视她如洪水猛兽,也不知道那话怎么就惹到他了。

    只是自那以后他便雷打不动每天晚上回来做好饭留给她,自己则匆匆赶回去,经常凌晨才下班休息。

    南晚吟洗完手去电饭煲里盛红豆粥,武川走时设定了保温,盛到碗里时还冒着热气。她捧着碗在桌边坐下,汤匙搅动挖起一勺送进嘴里,鲜甜绵密的红豆香气瞬间充斥口腔。

    餐桌上一盘葱烧豆腐,一盘清炒虾仁,卖相都很不错,吃起来味道也比外卖好很多。

    同样的年纪,南晚吟很难不在武川面前自惭形秽。

    吃完饭刷好碗筷,拿上睡衣去洗漱,吹干头发出来时手机上收到武川发来的几条消息和一份pdf文档。

    南晚吟一一查阅,脸上不由露出笑意,近期头疼的几件事都有了进展。

    补课班那里成功租到刘勉授课教室楼上的房间,裴泽州过往经历也已经调查清楚,所有信息全部整合在文档里。

    南晚吟先交代补课班那里租的地方可以免费提供给一些街舞爱好者,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尽量搅得楼下不能正常上课,一天两天能忍,三天五天刘勉自然会主动找上门,办法虽然没有功德,可说到底她也从来不自诩好人,特事特办。

    接着便是查阅文档,里面图文并茂,时间线清晰明了,为她了解裴泽州提供了极大便利。

    裴泽州是裴家长子,自小便被寄予厚望,父亲裴学荣更是自高中起就将他带在身边培养,一心想把他教育成能独当一面的集团接班人。

    裴泽州对这种被安排的人生厌烦不已,家族像牢笼禁锢住他所有出格的思想和行

    为,他渴望像同龄人一样拥有自由,可事实是自懂事以来他的生活便被一张张表格规划,他觉得自己像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于是在高中毕业那一年他毅然选择反叛,大学四年远离家族亲人,爱上赛车这种拿生命冒险的极限运动。

    车灯破开暗夜,引擎声撕裂雨幕,盘山公路的弯道在灯光映照下宛若银蛇,后视镜里他眉眼颌角一日比一日锋利,像一场报复,也像与过去彻头彻尾地割席。

    裴泽州无意继承家业,对商场的尔虞我诈更是厌烦不喜,不论是父亲的训斥责骂,还是母亲的哭诉挽留,他逃离的心都坚决不改。

    直到那场野外拉力赛发生事故,他的赛车冲出跑道,在斜坡上几经翻滚,最终被一颗老树拦在半山腰。

    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病房,身边只有一个哭红眼的妹妹,他那时并不觉有什么不对,以为妹妹是为他受伤才哭。

    直到醒来后一整天不见父亲和母亲,他才后知后觉察出不对,便是他们再生气也不会放任他经历生死也不愿来看一眼。

    后来再三逼问,妹妹才告知实情,父亲患有心脏病多年,急于培养他就是担心有一天撑不住倒下,怕他扛不住偌大家业。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只要你不加以驱赶,就是对……

    这些年关系闹得再僵,训斥责骂也从未将病情说给他听过,父亲想让他成长起来却不愿意逼他担责。

    车祸的事一传到家里,父亲就急火攻心发病,送到医院抢救也于事无补,母亲疲于置办丧事,家里能赶来看他的就只有一个裴沁雪。

    得知真相,裴泽州不顾劝阻要赶回去,然而断掉的腿却令他寸步难行,连父亲的葬礼都没能出席。

    他在痛苦中一日日煎熬,曾经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一夜间颓废腐朽,家业被蚕食,婚约作废,竞争对手伺机发难,是母亲的一巴掌令他重新站起来。

    他看着忙完父亲葬礼星夜兼程赶来的母亲,她苍老的令他不敢抬头,鬓边生出白发,眼尾是一条条细纹,厉声质问他是不是要看着寡母幼妹被人欺凌到死才满意?

    父亲去世了,家里唯一的男人不立起来难道还等着年幼的妹妹为他遮风挡雨不成!

    母亲声声泣泪,哭他不成器,疼他那条再无知觉的断腿。

    裴泽州便是自那以后褪去锋芒一日日沉稳内敛起来。

    退出文档,南晚吟没了最初的喜悦,时至今日裴泽州仍是为数不多曾给予过她善意的人,她心思固然不纯良,对他百般图谋,可若有选择,她不愿他来路悲惨。

    时隔一小时,她再次给武川发去消息,“裴泽州的事我要好好想想,没有万全的把握先按兵不动,这段时间不要管他,等黄映那里有结果再说。”

    武川回她“好”。

    时间已经不早,她问,“还没下班?什么时候回来,我把饭菜给你热一下。”

    “不用,”两个字率先弹出来,提示框显示正在输入,南晚吟耐心等待,一分钟后他的下一条消息才发过来。

    “临时有工作安排,今晚不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南晚吟不疑有他,武川以前也有通宵值班的时候,一般第二天早上就会休假回来。

    她思索着裴泽州的事昏沉入睡,第二天起来没见到武川,以为是有事耽搁了,吃完早饭后去上班。

    一天忙碌下来,在傍晚赶去春庭珐琅馆的地铁上南晚吟收到虎子打来的电话,告知她武川受伤,现在已经被送进手术室抢救。

    ……

    四小时前。

    沿海公路上两辆黑色轿车疾速驶过,天空灰色积云翻滚,闪电划破云层,豆大的雨点如断线珠子洒落一颗颗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左右挥动擦出一道道雨痕,司机握紧方向盘的手无声用力,手背鼓起交错的青筋。

    后视镜里映出后排正襟危坐的男人,一双冷肃威严的眸望向车窗外,公路护栏外海涛翻涌,他目露追忆的样子被司机看在眼里,脚下不着痕迹踩紧油门,在下一个转弯到来时毅然提速朝护栏外撞去!

    陈仲身体不稳,被身旁的黑色制服保镖及时拉住才不至于一头撞到玻璃,车头眼看要撞上护栏,他目眦欲裂质问司机,“你给我开了那么多年车,为什么要背叛!”

    “等你死了自去问阎王爷吧!”看准时机,在相撞的最后一刻,司机跳车逃生,在地上翻滚几圈后被后面察觉不对下车奔过来查看情况的几个保镖摁住。

    陈仲所在的车子已经撞破护栏,车头直直朝海面坠去,黑衣保镖护在他身上抵挡住第一波冲击,随即不顾身上多处撞击的剧痛,一脚踹开车门拉着他奋力一跳,直至身体撞击地面都尽职为陈仲抵去大部分伤害。

    与之同时,卡在护栏边自燃的车子也缓缓滑行坠落海里。随行的人一拥围上,护着陈仲送往医院,地上只剩下那个不知生死的黑衣保镖。

    被众人簇拥上车的陈仲回头看去一眼,那个人是为防备祭拜时发生意外临时招雇的,因身手出色才被安排在他身边保护,就这样死了未免太可惜,用了那么多年的司机都临阵倒戈,身边还不知道有多少盼着他死的内奸。

    关键时刻得有人肯为他卖命,就像地上那人一样,信得过的寥寥无几,唯独他还算得见过真心。

    陈仲肃声吩咐,“那个叛徒好好逼问,务必让他供出背后主使,如果是我那个好侄儿,那就别怪做叔叔的不留余地了。”

    “那个人叫什么。”

    保镖队长回答,“是武川,熟人介绍来的,我看身手不错才留下来。”

    “送去医院尽量把人救回来,以后留在我身边做事。”

    “是,我替他谢谢董事长!”

    ……

    南晚吟赶到医院时,抢救室外虎子正在焦急踱步,除他外旁边还站着个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见她来了,虎子才像找到主心骨,“南姐,武哥进去半天了,这要是出事可怎么办?”

    南晚吟惯是亲和含笑的脸上少见凝起层寒霜,看一眼旁边站的中年男人,冷声问虎子,“到底怎么回事?”

    虎子内疚不已,“姐这事怪我,武哥之前一直在找来钱快的兼职,我就给他介绍了条路子,给有钱人当临时保镖,平时用不上人,只一些安保强度高的时候去撑撑场面。这一行来钱快事还少,一般也不会有危险,谁知道武哥就这么倒霉。”

    南晚吟自嘲苦笑,“怎么能是怪你,这该怪我才对。”

    如果不是她对名利的渴求太迫切,武川怎么会铤而走险。

    现在后悔或者揽责都为时已晚,她得弄清楚武川是为谁伤成这样。

    “他是谁?”南晚吟视线落在黑衣男人身上。

    虎子赶忙解释,“姐这位是赵叔,武哥就是在他手下做事。”

    男人走过来,声音刚毅浑厚,“你好,我叫赵平,是新恒董事长陈仲先生身边的保镖队长。武川的事是意外,我代董事长向你表达歉意,等事情水落石出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该有的补偿也会让你们满意。”

    南晚吟呼吸一滞,怕被看出端倪脸上愈加冷寒,“你的赔偿还是等我哥哥平安从抢救室出来再说吧,我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为了不迁怒给你请立刻离开。”

    赵平表示理解,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虎子,“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那我就先告辞了。”

    南晚吟没回应,转头紧紧盯着抢救室,隐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怎么偏偏就那么巧!

    她撞到陈誉凌与人密谋,武川又阴差阳错救下陈仲,事情串联起来偏就如此巧合,若是日后被他知道自己和武川的关系,陈誉凌必然会怀疑是她出卖,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

    赵平走后,虎子犹犹豫豫道,“南姐,赵叔挺厉害的,听说是那个什么董事长最信任的人,手底下有一帮打手,明面上是保镖,实际都是那条道上的,不好招惹。”

    南晚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下逐客令会得罪

    赵平,可那人一看就不简单,留在眼前她怕自己一个不慎就会暴露些什么,陈誉凌是亡命徒,陈仲更是老狐狸一只。

    陈家那点事她隐隐能猜出个大概,日后叔侄俩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关系,站队陈誉凌一旦他落败身边的人免不了被清算,可若向陈仲投诚告密,陈誉凌又怎么会放过她,怎么选都是两难。

    唯有先拖下去,她和陈誉凌的合作关系不能为外人知,两人只能是闹掰的昔日情侣。

    陈仲虽见过她,但未必就会有印象,赵平也不一定会事无巨细将武川的家人上报,就算他们谨慎,陈景骁对她和陈誉凌关系破裂最清楚,怀疑不到她头上。

    南晚吟将几人关系仔细分捋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才稍安下心,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武川能不能平安,以及陈誉凌会不会兴师问罪。

    他如果知道武川和她的关系一定会觉得被出卖了,她唯有抓住这中间的时间差,赶在他知道之前先做出反应。

    抢救室的门缓缓滑开,南晚吟和虎子一起迎上去,武川被推出来,麻醉药效没过,人还昏迷着。

    把人送进病房,医生交代好医嘱后离开,时间不早南晚吟让虎子也回去休息,武川这里她来照顾。

    单人病房里很快只剩她和武川两人,南晚吟拧了毛巾给他擦脸,又在外卖上点一份白粥,打算等他醒来后多少吃一点。

    晚上十点,武川皱眉睁眼,看到她守在病床旁下意识问,“怎么不回去睡觉?”

    南晚吟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起身去热白粥。

    武川看出她在生气,难得心虚不敢说话,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片刻后南晚吟端着热好的粥回来,勺子搅动两下喂给他。武川默默张口,两人这么一个递勺子另一个囫囵咽下,谁都没说话。

    一碗粥喝完,南晚吟搁下碗,冷脸问他,“所以你昨天就在骗我,根本不是工作有安排。”

    武川抿了抿唇,他不善撒谎,更不会哄人开心,一板一眼告诉她心中所想,“我没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有分寸,那种情况下能救他才会去做,如果不能我会果断自己跳车逃生。”

    南晚吟仍冷着脸,“你的有分寸就是又把自己送进抢救室?”

    武川接下来的话却出乎她意料,“我了解过陈仲,京市最大的房地产和新能源企业都在新恒旗下,我留在红星对你没有助益,那里有虎子就够了,在陈仲身边我能做更多事。”

    以往的他性子冷脾气爆,能动手就从来没有动脑子的时候,可现在却条理清晰跟她复盘是如何获得陈仲信任的。

    “伤势不重打动不了他,但我也有尽量避开重要部位,所以身上的伤只是看着重,实际都不致命,做给陈仲看的。”

    他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解锁后给她看意料之内收到的一条信息,来自赵平,让他安心养伤,恢复后就去找他,陈仲贴身保镖的位置已经预留给他。

    “武川,”南晚吟声音哽咽,“你不用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她哭过很多次,多是装模作样,唯独对他多几分真心在里面。

    武川艰难抬起胳膊,用包着纱布的手为她擦去眼泪,冷硬的声音带出几分温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永远为你托底。”

    他用她曾骂过的话自嘲,“以前我也觉得自己注定会成为社会败类,所以放任自流,是你说要和我做家人,才让我有了不甘于现状的拼劲,所以你永远不要感到愧疚。”

    因为没有你,我只会在不见天日的阴暗角落里发霉腐朽,我不会体会到人生有追求是一件多让人精力充沛的事,我更不敢想象有一天能和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这样阴暗的想法曾一次次出现在梦里,我卑劣地觊觎你,却冠冕堂皇地为之冠以亲人名义。

    所以南晚吟,只要你不加以驱赶,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他的私心比起她来不值一提……

    南晚吟不是迟钝的人,相反自小养成讨好旁人的本能让她轻而易举就能觉察出善意或不喜,武川对她……

    可是怎么能呢,她哪里值得,他高中就因她辍学,在福利院张恒的刻意引导下备受排挤,否则再不学无术也不至于连高中文凭都拿不到。

    更不要说多年后两人重逢,他又因帮她被汪越折磨的不成样子,而她呢,那句要和他做亲人互相照应里藏着多少真情又有几分假意,武川是真不知道还是即便清楚也仍然愿意接受呢。

    她在举目无亲的城市里艰难挣扎,身边尽是些阴狠狡诈之徒,一个人独木难支才会想要和他报团取暖,说的再好听,对他也总含有一分私心在。

    她这样爱慕虚荣还心机利己的一个人,怎么值得他挖空心思对待,甚至明知她在处心积虑赢得另一个男人的青睐,也无怨无悔为她付出一切,拿生命去搏机遇。

    他知不知道就算做到这样,于她而言也只是多几分不痛不痒的感动,她要攀爬的还是那条荆棘之路,被权势滋养过的野心如同燎原之火,欲望只会愈演愈烈,她要成名,要做人上人,要一个眼神便能令人敬畏……

    而这些,现在的武川给不了。

    所以她注定不能回应他。

    南晚吟望向武川,声音认真,“我保证,你做的一切都不会白费,我们总有一天会活在别人的仰望中。

    武川,我能回报给你更多。”

    除了爱情,金钱名利地位,我都会和你共享。

    我们会成为彼此最坚韧的盔甲,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武川的手缓缓收回,指尖还残留她脸颊温热触感,不苟言笑的脸上扯出抹生硬的笑,“好。”

    论私心,他希望那一天最好永远不要到来,那意味着他将再没有资格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

    可他的私心比起她来不值一提。

    她想要的东西谁也不能阻拦,包括他自己。

    有些事情不需要摆在台面上摊开来说,两人心照不宣揭过,一切重回正轨,南晚吟照顾他睡下,自己走出病房去楼梯间打电话。

    陈誉凌的电话在公司里不是秘密,在工作群里就能翻找到,她复制下来拨号,耐心等待片刻才被接通。

    “喂。”

    她启唇,“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衣料摩擦声,陈誉凌起身下床穿鞋,室内只留一盏床头灯,光线昏暗,他在控制台调亮顶灯,人倚在落地窗前眺望阑珊夜景。

    “什么事。”

    “你们的计划失败了。”

    陈誉凌扯唇,去酒柜挑了瓶伏特加,“嗯,恼火得很,你最好真的有事。”

    “你会有麻烦吗?”

    手机搁在桌上开外放,他往杯子里加冰块,“他没有证据,最多只是怀疑。”

    “听说陈仲抓到一个活口。”她隐晦表达担心,如果那人熬不过折磨供出他来,陈仲只需要把人交给警察,既可以给他定罪,又不用担心会落人口实。

    “人已经救出来了,我的人他想抓就抓吗。”

    晃动杯子,冰块发出撞击声,陈誉凌轻笑,“你知道的倒挺清楚,裴泽州告诉你的?”

    事情发生在下午,消息已经封锁,网上无人报道,能听到风声的只有那几个人。

    默了默,南晚吟回,“不是,救下陈仲的人叫武川,是我哥哥。”

    确认好他在陈仲面前并非不堪一击,南晚吟才放心坦白。

    她说完,轮到电话那边沉默,玻璃杯搁置在台面上发出沉闷撞击声,陈誉凌喉间溢出一声笑,冷而嘲,“你想要说服我这是一个巧合吗。”

    “是,”漆黑楼道里只余消防门缝中透来一缕光,照亮南晚吟漆黑

    沉静的一双眼眸,“我向你主动坦白,对你而言这可能不够有诚意,所以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足够你打消疑虑。”

    “你好像很胸有成竹。”

    没理会他的调侃,南晚吟将和武川那番谈话后临时起意的打算说给他听,“我哥哥救了陈仲,现在很得他信任,伤势恢复以后就会去他身边做贴身保镖。”

    “继续说下去。”

    “哥哥和我是一体的,我选择谁他自然也会尽心为谁做事。”她的话点到为止,陈誉凌不傻,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重新端起酒杯,与落地窗上的倒影举杯相碰,“这样说,我算是因祸得福了吗?”

    虽然废掉了一步棋,但又安插下更隐蔽的一枚,烦躁一扫而空,烈酒入喉,眉眼尽舒。

    “我拿诚意换您信任,我们兄妹也把所有赌注都下在您身上,但求若有事情败露那一天,不论我和哥哥谁落到陈仲手里,您也能施以援手。”

    就像对那个被抓住的司机一样。

    “只要你不背叛,我保证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他狂妄许诺,换成别人南晚吟只会当成空头支票。

    “还有一件事,城东的汇融大厦所属开发商是新恒旗下的地产公司,我想要您帮我伪造融汇物业领导层身份,一周就好。”

    这不是什么难事,陈誉凌答应下来,“我让人联系你,对外会说你是总公司派下来视察的秘书。”

    “谢谢陈总。”

    ……

    南晚吟在医院里给武川请了护工,她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去黄映那里做样子,基本都要九点才能赶回医院看他。

    时间晚也懒得来回折腾,洗漱用品都带到医院,晚上就在陪护床上过夜。

    好在单人病房配套设施要比多人间齐全,空间也更宽敞,陪护有单独的床,住起来不会太辛苦。

    因武川要养病,刘勉那边只能她亲自动手安排,先在视频软件上物色好一个经常在桥洞下排练的街舞团体,通过私信表达对他们的欣赏,顺理成章提出自己在汇融有一间工作室租期未到,刚好可以提供给他们练舞。

    对方激动感谢,第二天就带着队员搬进去,特别珍惜来之不易的专属空间,每天晚上雷打不动集合在一起练舞,团队里多是青春正盛的少年,重而急的脚步声透过地板直击楼下。

    他们练舞时间刚好和刘勉放学后补课时间重合,忍了两天根本没办法正常上课,吊灯乱晃不说孩子们也没法集中精力听讲。

    刘勉一气之下上楼说理,舞团队长打电话来问南晚吟,她让他们不要理会,关起门来照旧。

    交涉无果,刘勉气不过投诉到物业,工作人员也只能起到劝解调和作用,房间已经租出去,只要不犯法人家做什么物业也无权干涉。

    刘勉没办法只能继续忍下去,一直到周末都没法好好上课,学生家长怨声载道,不得已他只能再次找上物业。

    管理员这次倒没一口回绝,只说他们这些底层员工没权利干涉租户,但总公司这两天要派下来一位领导视察,可以抓住那个机会向上反馈一下。

    刘勉连连道谢,让他到时候不要忘记知会一声。

    铺垫好前情,南晚吟选在周六去汇融,她身上戴着总公司的工作牌,一进大厅提前等候的经理就迎上来,客气恭敬为她带路,先是检查各楼层的消防设施,再由经理带着去办公室喝茶口述一些工作重点。

    南晚吟根本不关心,面上装着认真在听,提前做了功课提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就推说想单独看看资料,打发经理去忙不用专门来陪她。

    经理刚走不久,外面就响起敲门声,一个穿物业服的男人带着刘勉进来,“领导,这是咱们楼里的租户,有点事想向您反映。”

    “你出去吧,让他留下。”

    等到办公室里只剩她和刘勉,南晚吟态度亲和了些,“您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刘勉坐到她对面,“我是英博教育复读班的班主任刘勉,冒昧拜访实在是因为申诉无门,我们上课环境安静至关重要,可楼上不知什么时候租给了一个街舞社团,一天到晚蹦个不停,严重影响上课秩序,希望领导您能出面管管。”

    南晚吟表情为难,“按理说房间租出去了,只要客户不违规,我们没权利叫停。”

    刘勉面露失望,他这下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不过我个人很是敬仰刘老师,您工作认真勤勉,带的复读班升学率在同类补习班中遥遥领先,您既然有难处,违背原则我也得想办法帮您解忧。”

    听到事情有转机,刘勉面色一松,“我得替学生和家长多谢您了。”

    南晚吟让他不用客气,“我会出面和您补课班楼上的租户交涉,为他们提供一间设施更专业的舞蹈室。”

    “这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南晚吟含笑,“刘老师想感谢我还怕没机会吗,能结识您是我的荣幸,不知一会有没有机会请您吃个饭?”

    刘勉若是年轻点可能还会怀疑她用心不良,然而他都已经年近五十了,对面这小姑娘看着就年轻漂亮,自然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心思,这顿饭为了什么他心知肚明,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补课班名额。

    虽明白她的目的,可刘勉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往补课班里塞人总比没法正常上课强。

    他答应下来,强调说,“您帮了我大忙,这顿饭无论如何都要我请。”

    这种事南晚吟也不同他争,定好吃饭地点,饭桌上又恭维两句,隐晦提起有个朋友的孩子高考失利,最近正在四处找复读班,奈何挑花了眼都没碰上靠谱的。

    刘勉早有心理准备,让她找时间把孩子带来,以后就在他的班里补课。

    南晚吟再三感谢,临别时提出想和他拍张合照,刘勉自然不拒绝,拍完照两人就地分别。

    南晚吟在地铁上编辑好一条朋友圈,仅黄映和她儿子冯东可见:

    “有幸和刘勉老师一起用餐,今天真是幸运【剪刀手比耶】”

    配图是两人刚刚拍下的合照,南晚吟举着剪刀手歪头,身后是笑容随和的刘勉,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

    发完朋友圈,南晚吟收起手机耐心等待,下地铁时看到黄映给这条朋友圈点了赞。

    她弯唇笑了笑,继续等待,主动凑上去人家未必会感激,说不准还会有所怀疑,只有等她主动求上来,艰难抉择一番再答应才显得弥足珍贵。

    到医院时武川已经能下床,在护工帮助下做康复训练。南晚吟放下包,上去帮忙一起搀扶。

    武川感受到她手掌的温热柔嫩,耳尖不由泛起一阵红,视线移开问,“事情顺利吗?”

    “刘勉那边已经谈妥,明天黄映那应该也会有结果。”

    武川根本不担心,她一向聪明,做事又很有条理,怎么会不顺利呢,那样问只是怕她会关注到他的窘态,转移下注意罢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在他心软时扎下那一柄猛刀……

    翌日。

    南晚吟下班后赶到春庭珐琅馆,以往这个时候黄映已经下班回家,这一次却是一进门就在工作室门口喊她过去。

    她故作不清楚原因,进去后带上门,“黄老师有事吗?”

    黄映坐在桌后正在倒茶,没急着说目的,先让她坐下。

    “在这边还习惯吗?白天要工作,晚上还要来帮忙,以后就只周末过来给我打下手吧,平时多留些时间休息。”

    南晚吟谦逊道,“黄老师您已经很照顾我了,能跟着您学习是很多人花钱都买不来的机会,我只怕自己还不够勤勉,学不到您万分之一的手艺。”

    “你也不用这么自谦,我虽然没正经收过徒,可也是拜过师的,也不敢说那时比你现在更勤奋。”

    南晚吟低头羞涩含笑,“黄老师您过誉了。”

    桌上摆放一张全家福相框,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于是顺水推舟问起冯东,“没记错的话东东今年该高考了吧,报了哪所学校?”

    黄映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他整日眼高手低,学习上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高考那点成绩报不了什么像样的学校,我让他复读了。”

    南晚吟安慰,“复读一年也

    好,东东很聪明,只是之前玩心太大,沉淀一年学习上多用点心,明年一定能有好结果的。”

    黄映抿一口茶,“我倒不奢望他能像你一样考上京大,好歹也得有个本科学历吧,学校老师管不住他,我现在正头疼要给他找补课班呢。”

    “黄老师头疼的话我倒可以给您推荐一位,英博教育机构的刘勉老师不知道您听过吗,他常年带复读班,经验丰富,手底带出的学生成绩大多都有明显提升。”

    “刘勉自然是听过的,不怕你笑话,我最初找的就是他,可惜冯东不争气,基础太差连面试都没过。”

    南晚吟没立即说话,事情铺垫的差不多,她知道黄映就在等她主动提出帮忙。

    帮是要帮,但也不能显得一点不为难。

    手指捏紧茶杯,她犹豫道,“我和刘勉老师算是有几分交情,倒是可以试着帮您交涉一下,不过他性情有些刚正倔强,教学上不喜欢弄虚作假,未必就能答应我,所以现在也不敢保证一定就是帮上您。”

    “那可太好了,不论事情有没有结果我都承你这份情,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南晚吟有些受宠若惊,“您帮了我那么多,我这也只是投桃报李,能为您分忧就好。”

    黄映对她是真有两分喜爱在,也不吝于指教,“与人交往大抵如此,互帮互助有来有往关系才能长久,你的身世我也知道一些,处境艰难却没有自暴自弃,可见心性坚定,更难得的是和我投缘。”

    “你身边没有长辈在,咱们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若是不介意可以拿我当半个长辈待,遇到难事大可直接来找我,就算帮不了也能替你拿个主意。”

    南晚吟满脸感动,再三感激后才把最近一直为难的烦心事说给她听,“我们公司老板和ISE的裴总是朋友,年底裴总奶奶要过寿,老板就把准备贺礼的事交给我去办,送礼这种事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也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黄老师您接触过的客人都非富即贵,能不能给我点建议?”

    黄映一笑,这事她算问对人了,“你说的那个裴总,前不久他助理联系过我,想定制一幅八仙贺寿的屏风。他们这些有钱人不懂得欣赏艺术,只一味追逐风向,什么东西受人追捧就花大价钱买回去收藏,全做撑面子用。”

    “我不喜欢做他们的生意当时就拒绝了,现在看倒可以还你份人情,这贺礼的事你用不着愁,我替你解决。”

    南晚吟这下算彻底安心,对黄映既有算计也是真的感激,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说要当她的长辈,哪怕这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冯东,她也十分知足了。

    事情办成后她没急着联系裴泽州,耐心又等了几天才给田浩发去消息,把黄映答应制作屏风的事告知。

    没直接告诉裴泽州是为了在他那里留下心灰意冷的假象,越是避着他小心思被发现时才越能激起怜悯,要的便是在他心软时扎下那一柄猛刀。

    ……

    九月份有一场娱乐圈大半艺人都收到邀约的盛典,闻悦和陆科予都会参加,两人拿奖的概率很大,陈静对这场活动重视非常,亲自带两人出席。

    随行人员除了各自的执行经纪人赵涵和包磊外,南晚吟也在其中。陈静最近经常带她参加各种活动,提携的意思不言而喻,公司里私底下都猜这是在帮她攒业务实绩,等到年底妥妥是要升职的。

    去盛典现场的路上两辆保姆车一前一后行驶,陈静和陆科予坐在一辆车上,南晚吟是她助理,自然也跟着一起。

    包磊自上车嘴就没停过,把陆科予夸的天花乱坠,从新节目吸了多少粉到最近一直刻苦训练基本功,还专门请了老师指导声台形表。

    陈静不搭茬,只一味夸做的好,鼓励继续坚持下去,“科予,你当初是流量偶像出道,收获大批死忠粉,比起旁人粉丝粘性和战斗力都很高,这些年你被粉丝保护的太好,耳边尽是些夸赞的溢美之词,实际上偶像转演员的路远比你想象中难走。”

    “大众对流量爱豆天生就多加一层滤镜,所以就算你的演技能达到平均线,在大家眼里也只是烂的不那么明显,唯有潜心钻研磨炼演技,路才能走的更长远,否则一味听信粉丝的吹捧,再过多少年作品也只能在粉圈里打转。”

    对她,陆科予还算敬重,傲慢态度有所收敛,“知道了陈姐,我会继续努力。”

    包磊见机插话,“今天这活动咱们科予拿奖板上钉钉,陈姐听说您手上刚拿下一档王牌综艺资源,粉丝们都说想多看看科予,姐您看这综艺节目嘉宾名额是不是该给我们?”

    陈静模棱两可回他,“这我说了不算,要看平台怎么选。”

    “出去不敢说,在咱们星耀还有谁能及上科予的人气,平台选人也得看能不能带来流量吧,换成那不愠不火的节目里也带不去什么助益。”

    “包磊,”陈静脸色淡了些,“咱们是员工,跟公司签了合同的,一荣俱荣,都把资源揽在自己手里,其他人还怎么发展?柯宇再火也免不了独木难支,只有公司里的艺人都发展起来,彼此身上资源共享,我们做经纪人的才有更多选择权。”

    看出她有些生气,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包磊讪讪笑着说,“姐说的对,我还得多跟您学,名额给谁看您安排,我们没意见的。”

    车子在场地外停下,车外聚光灯闪个不停,陈静让他不用恭维,“下车准备一下,待会儿科予和悦悦一起走红毯,破一下不和传言。”

    “好陈姐,本来就没什么不和的,都是粉丝带节奏。”包磊殷勤回。

    是粉丝带节奏还是当事人默不作声刻意引导陈静心里清楚,只不过都是她手下的艺人,没必要事事分的那么清,陆科予是有些眼高于顶的毛病在,但他替公司赚了不少钱也是实打实的,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静带南晚吟先下车,陆科予和闻悦一起在候场区等候,主持人念完串场词两人挽着手臂一同登上红毯,俊男靓女的组合一登场便吸引媒体不停按动快门,两人表情管理到家,自如应对这种场合。

    走完红毯进入内场,陈静让南晚吟用公司官博编辑一条宣传博发出去,两人连同赵涵和包磊都在最后一排的工作人员区落座,包磊眼疾手快抢先坐到南晚吟身边,在她编辑微博时眼睛都快粘到手机屏幕上,生怕她选的图片不能凸显陆柯宇帅气。

    赵涵也是同样的心思,只是身边坐着陈静,怕会惹她不喜才一直忍着没过去。

    南晚吟把文案编辑好,凑齐九宫格,单人照都是三张,其余全部是合照,不偏不倚没有任何倾向,发布前主动把手机递给两人检查,“赵涵姐,包磊哥,你们看看吧,照片如果有不满意的我再修改。”

    包磊笑着抢先接过,“小南啊,你办事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陈姐平时都对你赞誉有加。”

    他边说边点击图片放大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交给赵涵。

    赵涵那边也满意,以往的助理选图上多少都会偏向陆科予一点,对闻悦就应付很多,这还是头一次能做到公平对待呢。

    发好微博,颁奖盛典也正式开始,这个环节是明星们的主场,南晚吟利用空闲时间借口去卫生间离开席位。

    她记得这场活动是由ISE集团旗下的手机品牌赞助,裴泽州很大概率会收到邀请函,只是他会不会出席就不一定了。

    抱着撞运气的想法,她从侧面光线比较暗的地方绕到内场前侧,在第一排中间位置如愿看到裴泽州的身影,西装革履从容儒雅,与身侧那些或胖或老的资本代表格格不入。

    他那张脸眉眼深邃淡漠,举手投足尽显矜贵,放在后排男星里也不会输什么。

    南晚吟放心收回视线,不引人关注地离开内场,去到卫生间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创可贴缠在左手

    拇指和食指上,又给陈静发去消息说头晕想在外面吹会风要晚点回去,然后在手机上下单一份饮品外卖……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你会成就我的野心。

    武川给的文档里提到过裴泽州在参加这种晚会时只在开场时略坐会儿,一般都会提前离场,南晚吟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和他来个偶遇。

    半小时后外卖送到,两袋子饮品提在手里分量不轻,她隐在vip通道的拐角耐心等待,没过多久便看到裴泽州带着田浩走出来,他正侧头吩咐什么,田浩听的认真,手上不停打字记录,两人都没抬头关注周围。

    南晚吟抓住时机脚步匆匆走出去,与裴泽州在拐角相遇,胳膊相撞手里拎的饮品差点落地,她因急着检查是否有渗漏而没注意到撞的人是谁,确认好没问题才抬头面露歉意,“对不……”

    道歉声戛然而止,她怔怔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大身影,眸底惊喜一闪而逝,紧接着便是慌措低头,装作镇静的样子将道歉补全。

    “抱歉裴先生,我有点着急才会冒冒失失撞到您。”

    她实在不必道歉,明明他也同样没有看路。

    裴泽州视线居高临下,没想过该以怎样的态度回应她,落在南晚吟那便是长久的沉默,她不敢抬头看他,那双紧揪在一起的手令她的慌乱和不安在他眼中无处遁形。

    回想她形色匆匆的样子,看着就瘦弱的人手里拎着两大袋饮品本就辛苦,若不是实在疲累她或许还要跑起来的。

    裴泽州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她在工作中会如何被人指使,新人本就备受欺压,她性子又那样绵软,受了欺负恐怕也只会默默忍下,根本不懂得反抗。

    这些东西迟一刻送去又能怎样,她究竟是经历过多少次这种事,才会在被撞时下意识检查饮品而不是关心自己有没有受伤。

    裴泽州垂眸看她局促揪在一起的手指,葱段一样纤白的指节上两道创可贴十分扎眼,于是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成了,“手怎么回事。”

    她掩耳盗铃般将两根手指藏进手心,“没事,不小心弄到的。”

    抬头看他一眼,声音不像以前那样满含欢悦,尽量保持平静,像是迫不及待要摆脱他,“您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虽是在询问他,可却不等他回应便低头步履匆匆离开。

    在躲他,裴泽州迟来地意识到。

    按理说他该感到满意,她大概是最听话的那一类女孩,他不留情面戳穿她的幻想,她就乖乖接受分毫不曾逾越,主动避嫌把他摆在需要敬重的地方供奉着。

    裴泽州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危险,在心疼她,心疼一个人是件极易让人失控的事,而他的人生不允许再失控。

    看着那道逃离的背影,他问田浩,“她做了什么才让黄映答应。”

    事情交给她时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黄映是出了名的执拗,决定不接的单子少有人能劝动,光靠那点兼职的交情恐怕很难让她改变主意。

    问起这个田浩就有的说了,南晚吟发消息说黄映已经答应制作屏风时他是万万想不明白的,他当初废了多少功夫,又是找关系又是拿钱砸的,愣是连门都没进去,她一个刚毕业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就能说动黄映?

    若说是论交情,他当时可花了大价钱请来文化圈子里和黄映往来最密切的大师帮忙说和,还不是被一口回绝,怎么偏她南晚吟面子这么大,办砸的差事被她补了回来,田浩觉得自己这金牌助理的名声有些打脸,没忍住调查一番。

    不查不知道,一查免不了有些佩服年轻人精力旺盛,上一天班还跑过去做义工,一做就是大半个月,黄映要是再不应真就成铁石心肠了。

    事情他查的门清,要不要往上报就有点拿不准主意了,一来是私下调查,二来老板也没问。他虽然觉得南晚吟在老板那里有几分特殊,可也不敢自作主张乱揣测,所以一直憋着没说。

    可现在不一样,老板主动开口问了。

    “听说是在黄映那做了快一个月的义工,还挺有毅力的。”他开了个玩笑,觑见裴泽州并没有要笑的意思,咧起的嘴又收拢。

    找补一句,“南小姐虽然年轻,做事却很可靠,老夫人收到寿礼一定开心。”

    裴泽州想到她缠了创可贴的手指,轻易猜到大概是在做义工时受的伤。

    他有什么好的,年轻时一意孤行致使父亲离世,这些年所有心思都用在工作上早已无心儿女情长,理应孤独终老才对。

    她便是太良善了,不记恨他的刻薄,费尽心思都要帮他,吃的苦受的伤都自己忍下,甚至下意识地想要躲他。

    裴泽州幽深的眸底涌上一抹自嘲,他哪里就配得上了。

    回到内场的南晚吟将饮品分给陈静她们,自己也坐在位置上抽出吸管扎破塑封,水果茶清香爽甜,令她有些昏沉的大脑跟着清醒。

    点开陈誉凌的对话框单手打字,“我需要你帮我制造一个机会。”

    她在上一次通话后就收到陈誉凌的微信添加请求,通过后备注改成他的名字缩写“CYL”,怕直愣愣的备注名字在公司会被人发现。

    陈誉凌的头像是一道背影,黑色卫衣连帽兜在头上,周围是城市夜景,他坐在露台椅子上斜倚身子,垂落的手上夹着根正燃的烟,无名指戴有一枚克罗心的藤纹指环。

    很有些颓废公子哥的韵味。

    南晚吟猜不出这又是刻意营造的伪装还是他本人比较自恋,怀着探索的心点开他朋友圈拜读,香车美女极尽奢靡,就算是抱着迷惑陈仲的心思,他自己应该也乐在其中吧。

    这实在怪不了她以己度人,料想自己以后有钱到这个份上,大概率也会忍不住醉生梦死,所以陈誉凌是真隐忍还是假浪荡对她而言根本无甚差别,她只在意他能否为自己提供便利。

    消息发过去十分钟才得他回复,“什么机会?”

    紧跟着又回,“钓裴泽州?”

    南晚吟:“……”

    是这样没错,但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很庸俗,南晚吟斟酌润色,“我很难有办法让他在下雨天被困在车里,这需要你帮忙。”

    陈誉凌发来一张无语表情包,潦草小狗摊手摇头,生动传神表达他的鄙夷。

    “下个月港城峰会,国内叫得上名的企业家都会参加,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过去。”

    “谢谢老板。”目的达成,她不吝于送上一句好话。

    她以为不会再有回复,半分钟后再次收到他消息,“不谢,聊天记录记得删。”

    嗯……她觉得陈誉凌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表现的很贴心,也可能是经验丰富。

    晚会结束后两辆保姆车要分别送陆科予和闻悦,南晚吟不想等那么久,跟陈静打了招呼自行坐地铁回家。

    街道上车流涌动,时间虽然很晚,周围却一点不显空寂,应援完的粉丝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结伴往地铁走,置身人群中夜路也显得热闹很多。

    起初南晚吟并不理解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一群人毫无保留地去热爱那些远在天边虚无缥缈的明星,尤其是在进入这一行后,每天上班下班都能在公司外看到坚守的年轻女孩们,她们好像永远活力满满不知疲倦,而被她们追逐的偶像甚至不愿意放缓脚步认真看一看那一张张满含爱意的脸。

    她听过陆科予私底下抱怨那些女孩像挥之不去的苍蝇,也见过他全副武装快速越过她们奔上车的背影,忍不住要爆发时又总会被包磊用数据和应援等说辞劝下。

    站在办公室窗边向下俯瞰时,她的视线高高在上,觉得那些手举横幅的女孩们爱的太廉价。

    而此刻,置身在她们之中,眼前是一张张真情实意的笑脸,她们聊喜欢的明星拿了奖,聊光鲜亮丽背后不为

    人知的来时路,她们真心共情,她们说明年要更努力让喜欢的人站到更高处。

    她们的爱热烈至极,她们不像她做事总计较回报,付出两分便要收回五分十分的成效,她们全凭一腔真挚喜爱。

    她不由反思自己是否太过功利,就如武川对她一样,值不值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旁人的看法左右不了什么。

    她望着那群脚步轻快的女孩,漫无目的沿路灯投下的昏黄向前走着,一辆保姆车在她身侧停下,司机鸣笛,她停步侧头看去。

    车窗降下,露出闻悦那张眉眼精致的脸来,“上车,送你回去。”

    南晚吟没拒绝,地铁站现在都是粉丝,拥挤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坐上车。最重要的是,闻悦之前抛出的橄榄枝对她诱惑很大。

    上了车,看到除了闻悦就只有司机,南晚吟问,“赵涵姐呢?”

    “让她先回去休息了,忙一天早困得哈气连天。”

    “悦悦姐似乎很照顾自己的经纪人。”

    闻悦看向窗外,应援的粉丝中很少会看到为她而来的,“我红的时候是陈姐亲自带起来的,后来圈里新人辈出,偶像剧、综艺还有选秀源源不断捧出流量,公司又签下陆科予,本就有限的资源全部倾斜向他,我的人气日渐消弭,半温不火在圈里混日子。”

    “陈姐升总监后我被分到赵涵手里,作为经纪人她没有一点称职的地方,性子软手段弱撕不来一点资源,我们就像公司里的垃圾回收站,陆科予瞧不上眼的东西才会分到我手里。”

    “就算是这样我也满足了,左右不过是赚钱度日,我已经没有年轻时的志向和狂妄。我们忍气吞声,赵涵不像陈姐那样有手段,在公司里争不过包磊,去了外面又被粉丝骂的狗血淋头,嫌弃她总让我去接一些别人不要的烂戏。”

    “我没办法从中调和,因为那些为数不多的粉丝为了我在网上也受尽嘲讽。”

    “所以我真的很想红起来,”她侧头靠向玻璃,眼眸平静叙述,“我想要更多人的簇拥,这样那几个零星的粉丝在网上为我说话时就不会孤立无援。我想要流量和热度,赵涵就可以不用在包磊面前忍气吞声,谈资源的桌上她可以挺直脖颈不再卑微。”

    窗外阑珊灯光投在她脸上,闻悦的眸看向南晚吟,“我想要坐到晚会前排,一回头就能看到热情的笑脸,想把受到的冷眼尽数还回去,想所到之处万人空巷……想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这些话我不会说给赵涵听,她做不到还会焦虑自责,但是你不一样对吗?”

    你会成就我的野心。

    南晚吟始终安静聆听,在闻悦灼灼望来的目光里坦荡回,“对,因为我和你一样被野心裹挟,我会成为你的助力,而你也做我向上攀登的阶梯,我们会是最契合的共犯。”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这算是让你看到我更大的价……

    她目光不似作伪,闻悦卸下最后一点防备,轻嘲道,“你在陈姐身边应该已经听说她拿下一档收视率很高的综艺资源,包磊明里暗里打听过很多次都被她以等平台方敲定人选敷衍过去,其实大可以不必冠冕堂皇摆出一副公平姿态,白让人期待,这种好资源最终还不是要喂给陆科予。”

    “你也不是全无机会。”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南晚吟在她面前也不再刻意谦逊,

    闻悦美眸一转,“你有办法?”

    “这算是让你看到我更大的价值吗?”

    这话是钟家晚宴上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现在被南晚吟反问回来,闻悦越发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

    “只要帮我拿下这个机会,我保证会主动申请签到你手下。”她毫不迟疑给出承诺。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达成合作。

    ……

    周末武川出院,他身上皮外伤严重看着吓人,实际没留下什么不可愈合的损伤,在医院住满半个月是为了做给赵平看。

    出院后又在家里修养一周,之后才辞了红星会所的工作正式去陈仲身边入职,说是贴身保镖,实际上用到他的地方并不多,只外出时会通知他到岗,其他时间都是赵平跟在身边多。

    因着救过陈仲,赵平对他很赏识,闲下来时会带着一起练拳脚,待他也比待其他人更客气。

    武川不满足于此,赵平的事他从虎子那听过一些,知道他私底下有一批打手,经常帮陈仲处理一些不能摆在明面的事。

    一个保镖能发挥的作用有限,想要帮到南晚吟就必须拥有更多权利,所以他看上了赵平的位置,如果那些人掌握在他手里,她就能有更多人用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在陈仲面前当恪尽职守的保镖,他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去接近赵平,他不善言辞就尽量少说话,只用行动表达对伯乐的感激,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等待打磨,既不会让人产生危机从而防备,又足够有天赋只要稍加磨砺就能用得趁手。

    从一开始的客气到逐渐指使他去做一些事,赵平看似态度没什么转变,实际一直在调整心里对他的评估。武川谨慎应对,他知道只要得到赵平的信任,那条通往暗夜的大门迟早会向他敞开。

    这段时间里南晚吟也没闲着,闻悦打给她一笔钱,让她自行安排,想做什么都行,她只看结果。

    南晚吟用一周时间研究饭圈和陆科予粉丝结构,又在微博同时申请几个小号,一个伪装成业内瓜主,另几个营造成陆科予粉丝,养号一周后正式开始运作。

    她先在瓜主号上放出几个不痛不痒的圈内八卦吸引关注度,粉丝陆续上涨,加上她自己又买了一些,账号关注很快过万。

    趁着有热度,半遮半掩给出一些当红流量即将加盟大热综艺《极速游戏》成为常驻嘉宾的信息,评论区很快有网友解码猜出来是陆科予。

    事情一开始只在小范围引起讨论,很快被人搬运扩散,陆科予粉丝四处控评强调只信官宣。

    南晚吟接着买通营销号,在微博大发拉踩通稿引战,将陆科予和《极速游戏》常驻嘉宾江禹捆绑在一起踩一捧一,两人都是当红流量,一个俊朗帅气,另一个青春阳光,营销号通稿暗指陆科予的加入会让江禹有危机感,在新综艺中一定会吸到更多粉丝。

    这一行为很快引发江禹粉丝不满,在营销号下控评维权,声讨节目都还没正式官宣,陆科予粉丝就急着拉踩吃相太难看。

    南晚吟几个粉丝小号不停切换装成陆科予粉丝在营销号下发表引战言论,加深两边粉群矛盾,事情不断发酵,从单一散粉的矛盾扩散到整个粉圈,江禹粉丝联合抵制陆科予加入《极速游戏》,话题热度攀升很快爬上热搜前十。

    引发陆科予和节目常驻嘉宾矛盾后,双方经纪人已经坐不住,包磊联系脂粉安抚粉丝不要让事态愈演愈烈,又让陆科予发博呼吁粉丝专注自家,动用公司关系紧急撤热搜,一番操作好不容易压下热度。

    与此同时,网上一段陆科予刚出道时参加访谈的低情商发言被扒了出来,视频是南晚吟一条条翻他过往物料剪辑出来的,青涩少年心直口快,一句无心之失就足够压的他没有翻身余地。

    包磊都没功夫松口气,和江禹的事好不容易解决,黑料又被扒出来,连给他压热度的时间都没有就全网发酵,连撤两条负面热搜不亚于掩耳盗铃,事情不仅没缓和,反而愈演愈烈引发更多人讨论。

    陈静在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通火,质问他这个经纪人是怎么当的,拆东墙补西墙都火烧眉毛了才想起来找水,早干嘛去了。

    包磊低头挨训,等她骂完才忐忑问,“姐,那个综艺我们科予还能上吗?不会对他有影响吧?”

    陈静刚消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冒上来,“你还好意思问,合同都没签就跟常驻嘉宾撕上热搜,江禹粉丝天天在节目官博下控评拒绝陆科予加入。八百年前的黑料也不知道做危机公关,网上对他抵制声一片,哪个平台敢在这个风口浪尖要他!”

    “平台也是看风向的,网上现在虽然骂声一片,过段时间新的热点出现大家的注意力自然会转移,到时候不会有人记得科予这点

    黑料。况且这个资源都到您手上了,不给科予还能给谁,总不能拱手让出去吧。”

    陈静忍不住气笑,“你当公司只有陆科予一个艺人吗?”

    包磊赔笑,“姐你知道我说话不过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公司签的艺人肯定不少,但是人气比起科予都差了一截,平台方未必能接受。”

    陈静让他用不着操心,“陆科予就是被你带的越来越浮躁,该静下心来好好沉淀了,最近不会给他安排任何活动,其他的等网上浪潮平息再说。”

    “至于《极速游戏》的常驻人选我已经报给平台方了,是闻悦,那边回复通过,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你也不要再替陆科予争取了。”

    包磊酸的不行,奈何资源掌握在陈静手里,没他置喙的余地,再不愿意也得接受。

    包磊走后陈静把南晚吟叫来,她坐在办公桌后揉太阳穴缓解头疼,交代道一早收到的消息,“明天陈总去港城出差,特意点了你作为助理陪同,下午给你放假,提前回去准备一下。”

    “谢谢陈姐。”

    “不用谢我,你的能力或许我也低估了。”

    南晚吟摸不准她这话究竟是在指陈誉凌点名要她做助理,还是对她暗中操纵舆论有所察觉,借此敲打。

    摸不准她的想法,南晚吟选了个保守稳妥的回答,“我是陈姐带出来的,要跟您学的还有很多,就算日后真的有什么成绩,心里也只会感激您倾囊相授。”

    “在我面前不用这么谦虚,你是我领进行的,有多少本事我很清楚,赵涵比不上你圆滑懂变通,包磊又差你些魄力和聪明,你以后走的会比他们更远。”

    顿了下,她补充,“或许也会比我远,舞台永远都是年轻人的。”

    “走的再远,我不会忘记来路。”南晚吟说。

    陈静笑了笑,感觉头疼有所缓解,手交叉在一起抵住下巴问她,“《极速游戏》我打算交给闻悦,说实话有些可惜,这个资源砸在陆科予身上回报率是百分百,换成闻悦结果就难有定论了。”

    “悦悦姐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艺人,只是差一些机会重新被观众看到,且她的演技有目共睹,同样是捧,两人的最终回报率也是不同的。”

    艺人红起来免不了要接剧本演戏,演技欠佳砸再多资源都是打水漂,但闻悦不一样,她这些年一直缺一个合适的角色来完成转型。

    陈静了解她,没有想法不会说出这种明显倾向的话,“说说如果你是她的经理人,会怎么做。”

    “悦悦姐走红的那部校园剧是很多人的青春回忆,至今都能在一些校园偶像剧的评论区刷到有关她的话题,说明她在大众心里不缺乏知名度,而且还很能引起网友共鸣。”

    “我们可以抓住这一点用情怀来为悦悦姐造声势,在节目中可以立温柔知性的姐姐人设,会更符合大家对那部剧的预期,让悦悦姐和角色产生联系,大家对角色的包容和喜爱自然也会过渡到她身上。”

    陈静听完点头,“是个可行的办法,如果这一季的播出效果好,我还可以给她谈下长期合作,能在这种大热综艺上拥有持续曝光,再不红就是命该如此了。”

    南晚吟没有这么悲观,她看过闻悦出道至今的作品,演技细腻传神,只是接的剧本人设都太过单一,体现不出她表演上的优势,如果能接一步反差感强的作品,趁机再营销一波演技,完全可以跻身实力派赛道。

    这些以陈静的阅历不会想不到,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大概率是因为有陆科予在,在她手下工作那么久,南晚吟对陈静很了解,她喜欢打保守牌,有百分百能回本的选项时不会轻易冒险。

    更何况现在娱乐圈的生存现状就是捧女艺人远比男艺人要耗费更多精力,且收效还可能甚微,相当于一场胜率渺茫的赌局。

    陈静坐到这个位置,工作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妥是她做事的第一准则。

    虽然如此,不代表她就不欣赏敢于孤注一掷的想法。

    陈静看向南晚吟,声音平静的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从港城回来以后,闻悦参加综艺的事就交给你负责,期待你能给我一份出色的答卷。”

    第30章 第三十章南晚吟拢紧外套,将勾在唇上……

    南晚吟没有故作谦逊地推辞,面含微笑道,“我会珍惜您给的机会。”

    “去吧,这趟要出差一个星期,好好准备一下。”陈静说。

    南晚吟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回到家后花一个小时去了解港城峰会,想了想又给陈誉凌发消息问,“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比如整理相关资料替你规划行程之类的?”

    收拾行李箱的功夫陈誉凌发来回复,“不用,当成去度假,我认真一点怕有人坐不住。”

    “除了裴泽州,还有谁会去?”她有一些猜想,不过还要从他这里证实。

    陈誉凌回,“陈景骁,汪越。”

    汪越吗,她唇角溢出丝笑,心里有了想法。

    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英雄主义,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所有物,被觊觎时怕是也做不到心无波澜吧。

    手机再次震动,陈誉凌发来提醒,“这次港城峰会,裴泽州的前未婚妻也会去。”

    这倒是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能和我说说她吗。”

    “白静妍,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处事果决,认为裴泽州是累赘时可以毫不犹豫一脚踢开,不过最近好像又看上了他的价值,有想重修于好的倾向。”

    南晚吟在手机浏览器搜索白静妍的名字,推送在第一条的是缇森妍女装品牌主理人。缇森妍的名字南晚吟不陌生,国内知名轻奢女装品牌,在各大购物中心占据黄金地段,是富家小姐圈子里备受推崇的牌子。

    退出浏览器,打开微博搜索缇森妍女装,推荐页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品牌官博,南晚吟点进去查看关注,轻而易举找到名为缇森妍主理人白静妍的账号。

    白静妍的账号发布频率最高的是每一季度的服装新款,有时还会发一些设计手稿、精致美食、旅游途中风景以及参加的一些活动,自拍照很少,只有一张大学毕业合照。

    放大图片,南晚吟看到一张熟悉面孔,穿学士服的裴泽州,清隽英朗身姿笔挺,冷眸直视镜头,给人留下桀骜印象。

    跟现在的他反差很大。

    她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他旁边的女生身上,没有拉手或挽手臂的亲密举动,但上半身明显倾斜向他,对着镜头笑意盈盈。

    很漂亮的女生,笑起来像春日里的花朵,明媚张扬。

    南晚吟猜测这应该就是白静妍,从照片里可以看出她们当时关系不错,至少没有商业联姻的疏离怨怼。

    一起上学的情谊,还有婚约做纽带,两人应当是有感情基础在的,如果白静妍又重新看上裴泽州,她还真没把握他会不会回头动心。

    担忧是一方面,不过她也不会就此停滞不前,决定好的事阻碍再大也要尝试。

    收拾好行李,把出差的事和武川说一声,第二天南晚吟拉着小行李箱等在楼下,陈誉凌让她不要再往公司跑,等着他来接。

    站了没一会儿,跑车轰鸣声高调侵入耳膜,银灰色保时捷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陈誉凌勾下墨镜冲她道,“上来。”

    南晚吟坐上去,车子驶出小区汇入街道朝机场方向开去。陈誉凌单手扶方向盘,选了首节奏感强的音乐放,车子上高架后速度明显快到飞起。

    他超车技术绝佳,再小的空隙都能找到刁钻角度挤进去,南晚吟在副驾甩来甩去,很想开口提醒他不用这么急,登机时间还早。

    一路疾驰,到机场后陈誉凌通知人来把车开走,两人走vip通道登机,几小时后赶在傍晚落地港城。

    十月末天气已经有了凉意,出机场迎面刮来一阵风,卷起地上落叶打旋,南晚吟拢紧外套,将勾在唇上的发丝捋回耳后,一抬头恰对上陈誉凌那双黑眸,被夜灯点燃,显得有

    些灼人。

    这种尴尬对视他从来不会是先避开的人,南晚吟率先移开视线,低头将外套拉链提至顶端,严丝合缝护住脖颈,为防冷风灌进来,连下巴都抵进去,只留出一双眼睛看疾驶而过的汽车牌号。

    陈誉凌靠在提示牌立柱上点燃一支烟,橙红色的一点光亮在渐暗的夜色下明灭,脸上神色淡淡,像是突然卸下一层漫不经心的伪装,些许地展露出一点真实的他。

    南晚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车牌号看得眼花,没忍住回头看他,“我们不走吗?”

    陈誉凌掀起眼皮闲闲看她一眼,“拿什么走,脚吗?”

    “打车啊。”总比站在这里吹冷风强。

    “你让我跟你一起坐出租车?”问句被他说出嘲讽意味。

    南晚吟张了张唇,不知道该怎么跟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解释。

    好在陈誉凌也不是真的打算在这里站到天亮,“再等一会,送车的人快到了。”

    张合的嘴这下彻底闭住,她心里对有钱人又有了新的认知,半晌后突然开口追问一句,“我们住哪?”

    陈誉凌灭掉烟弹进一旁垃圾桶,回她,“住酒店。”

    原来不是每个城市都有房产,她心里感到舒服一些。

    行李箱小,南晚吟勉强坐上去歇脚,又等了有十分钟陈誉凌手机才响起来,送车的人问他具体地点,陈誉凌把定位发过去,不一会儿就有辆黑色G63缓缓停在两人面前。

    车门打开,驾驶位下来个穿蓝白配色花衬衫的公子哥,张着手臂要和陈誉凌拥抱。

    “滚远点,你不如再来晚点。”陈誉凌一副拒人千里的冷峭模样。

    “哎呀,堵车啦,抱歉抱歉,今晚我做东请你们好好玩玩。”公子哥丝毫不恼,嬉笑搭上陈誉凌肩。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坐在行李箱上被车身挡严实南晚吟,眼睛一亮立马松开陈誉凌殷勤靠过去,“美女怎么称呼啊,我叫林浩东,给个机会认识一下?”

    南晚吟起身,客套伸手,“你好,我叫南晚吟,是陈总助理。”

    林浩东没跟人这么正经打过招呼,笑嘻嘻抬手握上去,“美女名字很好听哦,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啊?”

    他握着手不松,南晚吟拿眼去看陈誉凌,他给了个眼神让她往旁边躲,抬脚蓄足力道踢向林浩东腿弯。

    公子哥哀嚎一声双膝跪地,“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老子鸽了和漂亮妹妹的约会来接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陈誉凌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上车,南晚吟在他示意下打开副驾坐进去,林浩东见状闭了嘴,爬起来殷勤替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正要打开后座车门坐进去,陈誉凌招呼都不打就发动车子绝尘离去。

    林浩东在后面追了两步,破防大骂,“陈誉凌!看老子以后还管不管你!拉黑!绝交!”

    南晚吟视线从后视镜上收回,犹豫问,“不带上他吗?”

    他反问,“你很想跟他去吃饭?”

    一句话成功止住她的恻隐之心。

    南晚吟头靠车窗看外面夜景,高楼大厦灯火璀璨,像一柄柄直插夜幕的利刃,街头巷尾茶餐厅亮起招牌,霓虹闪烁发出暖黄色光线。港城繁华她早有耳闻,以前多是在电视里有机会一睹,还从没想过能有机会实地游览。

    陈誉凌专注开车,他对这里似乎很熟悉,没开导航,车子在一条条小巷穿梭,最终停在一家其貌不扬的面馆前。

    “吃完饭再去酒店。”陈誉凌说完先下车。

    南晚吟跟上他,店里客人很多,说话声嘈杂,两人坐在靠近后厨的位置,陈誉凌先点一份牛腩面,南晚吟看完菜单点了碗云吞。

    面馆地方不大,狭小的地方被桌子占满,客人坐下都要背贴着背,面碗里蒸腾起热气,熏得整间铺子都有些烟雾缭绕。

    送餐的是个老婆婆,佝偻着背满头银丝,脸上皱起的皮肤像树纹。

    端餐盘的手颤颤巍巍,南晚吟主动伸手去接云吞,老婆婆看着她不由含笑,“好孩子,趁热吃。”

    “谢谢婆婆。”她出于礼貌答谢。

    埋头吃第一颗云吞,虾肉紧实,味道鲜美。

    那双颤巍巍的手又端起牛腩面放到陈誉凌面前,同样是那句话,“好孩子,趁热吃。”

    缓缓收回的手落在陈誉凌肩上轻拍,她是有话想说的,可最终还是一言不发抱着餐盘离去。

    陈誉凌没说谢谢,他连头都没抬,一个劲往嘴里塞面,汤碗里渐渐落下水滴,南晚吟垂下眸,自觉忽略他湿润的眼睫。

    先到的客人陆续离去,后来者续上喧闹,她才注意到店里是有专门送餐的员工,那个老婆婆也再没露面过。

    南晚吟吃完默默等陈誉凌,他似乎很会调整情绪,一碗面吃完眼神也恢复冷锐,起身离开时在桌上多放下一张红钞。

    坐回车上,陈誉凌放了一首粤语歌,曲调温柔娓娓道来。

    黑沉夜空群星闪烁,他的手肘撑在窗沿上,视线透过一排排紧密房檐望向天空,静默良久,突然问,“你有想过家人吗。”

    很久没有了,只是他难得有这种真情流露的时刻,南晚吟自然不想错过刷好感的机会。

    “我四岁就被送进孤儿院,按照人不会有三岁之前的记忆来说,我对父母是没有印象的,爸爸妈妈在我心里是个概念词,会想,但想不到实处。”

    他微扯唇,“真可怜,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但不妨碍她编造一个能令他共情的谎言。

    “我的档案上有写过,她们死于一场车祸,车子侧翻出道路沉进湖底,救援赶到时已经迟了。”

    她记得钟家晚宴休息室里,那个偷跑来见陈誉凌的人满含恨意诅咒陈仲也该死在那里,当时她不知道那里指的是哪,武川出事后才清楚是在沿海公路上,最后关头司机是想把车直接开进海里的,所以她猜他的父母大概葬身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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