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京市,南晚吟让田浩把车开到小区,她今晚没打算跟裴泽州走。
车
子停在楼下,裴泽州下车送她,田浩去后面拿行李,亮灯的楼道下站着抹利落笔直的身影,是收到消息提前下来接她的武川。
看到他,裴泽州没什么表情,港城之前他没关心过她如何生活又是跟谁住在一起,港城之后也要给她时间适应新身份,就算有什么要划清界限的也不急于这一晚。
归根到底,他不在意武川,有没有亲缘关系也好,福利院的情谊也好,亦或是她曾为了他求到自己头上,裴泽州不是个自大的人,但也有自己的清高在,不至于为不相干的人大动干戈,她要留一晚便留。
左右也只能是一晚。
京市好月,银辉洒落一地,像铺了一层碎银。
裴泽州送她到楼道,田浩先一步把行李箱交到武川手里,之后便回车上等待。
裴泽州在楼道外距离武川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手搭在南晚吟腰上微微用力收拢,垂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柔,漫长,迎着月光,气氛渲染的浪漫。
三步之隔,武川站在楼道阴影里,像一块冰封的石,静默看着,冷风吹起衣角,握拳的手鼓起一道道青筋。
行李箱拉杆紧握在手心,力道不断加重,他凭借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痛意才能告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冲动,不要做让她不高兴的事。
男人间释放的讯息直白强烈,他懂对方想传达的是什么,他不在乎这种示威,因为裴泽州说了不算,他要怎么做,她说了才算。
一吻毕,裴泽州抬头,从她眼底看到潋滟波光,视线躲着他在看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晚安。”他声音无限温柔。
南晚吟便也回他“晚安”。
楼道前分别,她随武川上楼,裴泽州也转身上车。
一进电梯,南晚吟脸上羞色一扫,问沉默站在旁边的武川,“等多久了?”
“没多久。”
低垂着眼皮,声音有些淡,横穿过眉的疤痕有些刺眼。
南晚吟没再追问,有些事刨根问底谁也给不出答案。
刚进家门,便收到裴泽州发来的一条消息,“早点休息,明天让田浩来接你。”
他看似温柔,实则很多事情上都表现的强势,在楼下看到武川虽没表现出任何不悦,可转头就宣示主权般留下一个道别吻,当着武川的面不遮不掩。
发来的消息也丝毫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只是在用一种温和的方式通知罢了。
进入恋爱角色的裴泽州原来如此吗?
有情绪波动就好,她还担心他太稳得住会无从下手。
指尖在屏幕敲打,她回,“好,你也要早点休息。”
回完消息,武川已经不声不响放好行李去盛饭,他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她平时爱吃的,一看就是提前很早开始准备。
她在桌前坐下,紫薯粥冒着热气,喝一口胃里暖洋洋的舒服。
两人面对面坐着默默吃饭,谁都没开口说话,临近尾声时南晚吟放下筷子,问武川,“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武川漆黑的眸才看向她,沉默了会儿,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淡声祝贺她,“已经看到了,恭喜你。”
“明天我会搬走,这里以后你自己住,但还算我们一起合租,钱我会打给你。”
机械吃饭的动作一顿,武川脸上挂笑,眼底却冷成一片,“说做家人的是你,和我算这么清的也是你。”
心里明白应该要粉饰太平,可他实在装不下去,声音冷峭,“我在陈仲身边不缺钱用,赵平那里也有外快赚,你不用总担心我没钱,房租负担的起。”
南晚吟叹息一声,“我没有想跟你划清界限的意思,武川,从我们重逢那天起,我就当成是命运的安排了,我们只能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同旁人如何逢场作戏都是假的,真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我能信任的只有你。”
她的话还是那个意思,可句句听在耳里都像温水煮青蛙,武川只觉得烦闷心绪被她轻描淡写捋平,剩下的是满腔热烈,他想为她冲锋陷阵,想做她所向披靡的士兵,她是他的王。
国王发号施令,士兵唯命是从。
“好。”他说,“如果他欺负你,我会接你回家。”
……
翌日到公司打卡上班。
南晚吟随陈誉凌出差一周,同事间议论猜测不休,见她回来面上都很热情,她把带的礼物分给大家,收获一圈感谢,互相寒暄客气几句才算消停。
刘宁对她送的曲奇饼很喜欢,一会儿功夫已经吃下去半盒,趁大家都在埋头工作,她脚下一蹬连人带椅子滑到南晚吟身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晚来一天就好了,听说港城出了大事,你在的话我还能多打听一点。”
南晚吟心里一紧,面上淡然含笑,“出什么事了?”
刘宁本意是试探,没想到她真不清楚,半信半疑问,“你跟在老板身边一点风声没听到吗?”
脑袋四下探一圈,见没人注意,她才凑到耳边,“老板的哥哥出事了,昨天晚上重伤抢救,听说是碰上一群混混打群架,不知怎么就被误伤了,性命垂危,钟夫人连夜前往港城,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南晚吟在电脑上浏览《极速游戏》上一季每期主题,尽管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仍装的专注,似乎根本不在意刘宁说了什么,对话题不为所动。
“听着好像很严重,不过这种事情不应该很隐秘吗,起码要对外封锁消息吧。”她不动声色打探刘宁的消息来源。
“我朋友在时创工作,钟夫人的机票就是她订的,听说昨天晚上钟夫人的婆婆找上公司闹得很凶,言语间对钟夫人很是责备,怪她整日围着工作打转不关心丈夫死活。钟夫人当着她面让我朋友订好机票才算把人送走,这事儿在时创都人尽皆知了。”
南晚吟回,“嗯,那看来确实是真的。”
她反应太淡然,不符合刘宁预期,憋了一晚上大瓜,第一个跟她分享,结果就回这么一句,多余的一点不说,还指望从她这里也打探点消息呢。
刘宁试探问,“你怎么一点不激动啊,我听到这消息时差点一晚上没睡着,早上起来黑眼圈都重了。”
南晚吟当然激动,陈景骁出事就说明陈誉凌没事,陈誉凌没事那她就没赌错,藏在家里的内存卡像定时炸弹,陈誉凌在还好,他若不在她拿不准要不要把东西交给陈清,毕竟在她看来太子都死了,忠臣手握尚方宝剑也只能给奸佞留下些不痛不痒的骂名,想要复国难比登天。
他们失败不要紧,陈仲追究起来可不会网开一面,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半路招安的匪寇吗?别到时候清名不得,钱财两空,还落得个杀鸡儆猴的下场。
她现在对自己的契约精神很是没有底气,所以陈誉凌最好别有事,不然她怕自己前脚听到风声,后脚就去向陈仲献宝。
港城太容易让人迷失,尤其她在那里得过陈誉凌太多帮助,受托孤气氛影响,心中不免升起些忠肝义胆,现下回了京市,脚踩在地上人也清醒很多,做事还是要考虑现实,不能被头脑一热的情绪裹挟。
清理好思绪,她视线由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刘宁不解,“旁人的事,我们激动什么。”
刘宁佩服她的心态,“你想啊,万一大陈总真的出事,老陈总又没别的儿女,钟夫人也没传出怀孕消息,那新恒不就得由咱们小陈总继承吗?到时候我们星耀不就一步登天了,背靠大公司,工资福利还不是说涨就涨,干得好兴许还能被提拔到总公司,这真是学上的好不如老板选的好!”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没错,可惜陈仲不可能把新恒交给陈誉凌,担心养虎为患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奉上利器。
再生个小的还现实一些。
南晚吟回她,“这样说好像确实值得激动了,陈姐找我,先过去了。”
“啊?好,你去忙!”
陈静办公室里赵涵也在,南晚吟敲门入内,在赵涵身边落座。
“你们两个都在我也就把话说明白些,《极速游戏》这档节目很多当红艺人自降酬薪都想上,以闻悦的
热度本来拿不到这个资源,平台方碍于舆论才同意签她。如果节目播出效果好,公司接下来会对她进行一系列资源调整,不论是接剧本还是品牌合作都会提升好几个level,但反过来也一样。”
“闻悦今年三十二,这个年纪的女艺人要么已经红透半边天,要么就是认清现实给年轻艺人做配抬咖去了,闻悦有上进心很好,外形也出众,所以公司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不过如果节目播出还是反响平平不愠不火,公司给她的待遇也会相应做降级处理,这一点希望你们二位清楚。”
“总而言之,这次机会很重要,抓得住闻悦就升咖,抓不住以后就现实一点。”
南晚吟和赵涵点头说明白,陈静把新一季节目相关资料和策划书交给两人,又正式通知赵涵这档节目由南晚吟负责闻悦的宣传营销,交代完这些才打发两人离开。
从办公室出来,赵涵走在前面,南晚吟追上去拦下她,“赵涵姐,可以聊聊吗?”
赵涵点头,一言不发带她爬楼梯去天台。
室外是艳阳天,楼顶风大,吹在身上感受到寒意,太阳一照那点冷又驱散干净。
赵涵双手撑在栏杆上,闭眼感受阳光和风,声音很平静,“以前在包磊那受了委屈我喜欢偷偷躲来这里哭,闻悦每次都能找到我,来时会带一杯奶茶,塞给我以后就默默站着,她从不开口安慰我,因为知道一杯奶茶的时间足够我疗伤。”
“这么说是不是有些矫情?”她睁眼侧头问南晚吟。
“不是。”她回。
赵涵就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无非就是抱歉之类的话,其实用不着觉得亏欠我。”
风大,发丝总拂到脸上,她用手腕上的皮筋简单扎了个低马尾,声音很真诚。
“闻悦等一个红起来的机会等了太久,可惜我没能力给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她当初跟的是包磊是不是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了。”
她笑了下,看过来的目光里盛着灿灿暖阳,“我想要她成为大明星,所以无论是谁,只要能成就她我都欢迎。”
南晚吟准备的一箩筐说服她接受自己的话没了用武之地,想了想,说,“你和闻悦不像同事关系,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很羡慕。”
赵涵长着张软妹脸,平时在公司为了不显得低包磊一头总板肃着脸装成熟,这会儿却笑得很纯真,“我刚入行时也很有志向的,想着要努力带我的艺人走上更大的舞台,但那时候手里没资源,分到的艺人也都是公司刚签的新人,我只能摸索着带她们,可往往都是还没找准方向大家就一拍两散了。”
“闻悦那时对我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高度,我从来不敢想能有带她的一天,可她偏偏就分到我手里了,我每天诚惶诚恐,为了不让她觉得我没用,呆愣愣去争取那些包磊看不上的资源,结果你也看到了,时至今日还是一事无成。”
“这么久的时间里,闻悦没有一次提过要走,但我清楚我留不下她,我像一片暂时供她落脚的岛屿,风起时她总要重新振翅高飞的。”
“现在,她的那阵风来了,我又怎么能做拴住她的锁链呢。”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可是他也不会再压抑自己了……
晚上下班回家,田浩发来消息说半个小时会到,让她收拾好东西等他上楼帮忙拿行李,隐晦提醒了句基本的日用品都已经置办好,她这边无需带太多物品。
南晚吟说好,转头也没从房间里收拾出多少东西,还是只有那一个小行李箱。
那根项链被留了下来,塞在床头柜抽屉里,与一众发圈耳环混在一起,毫不起眼。
收好东西,武川帮她拎到客厅,两人坐在沙发说话,聊天内容很平常,纯打发时间。
田浩发来消息说已经到楼下,南晚吟告诉他门牌号,低头打字时武川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的消息。
“明天我要跟赵平去港城,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是不一定能不能活着回来,实话听起来太过骇人,他怕吓到她。
南晚吟打字的手一顿,门牌号删去,发给田浩的消息成了“麻烦稍等”。
“什么意思?”
其实隐约能猜到一些,刘宁说陈景骁重伤抢救,钟毓秀星夜赶赴港城,这个节骨眼上武川和赵平去港城能为了什么。
武川声音有些沉,“陈景骁昨晚在港城出事,胸口中弹,送医时已经失血过多,他的伤不能过明路,找的关系在私立医院抢救,本来已经脱离危险。下午时传来消息,病房被人钻了空子,陈景骁突然病危,现在还在抢救。”
“陈仲大发雷霆,给赵平一晚上时间安排人手,明天……”
他没明说,有些话不需要点破。
“赵平对我有信任,但不多,港城这趟带上我既是缺人,也有考验的意思。”
南晚吟皱眉,“能不能不去,机会不是只有这一次,我不想你有危险。”
武川板着的脸柔和了些,“如果没有这次机会,我可能要花三五年才能得到他完全信任,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而且我没那么弱,会平安回来的。”
“武川,”她还想再劝,话音被他截断。
“你一刻不停在向前跑,我不想被落下,南晚吟,我上学时什么样你不是清楚吗,校内打到校外,哪天不是鼻青脸肿,但没有一次伤到动不了过,放心,打架这种事就算不赢我也跑得掉。”
他没说到了赵平手底下,大家不是赤手空拳你来我往的肉搏,而是真真切切的子弹不长眼睛,跑的再快也没用。
他只想让她放心,所以半真半假说给她听。
南晚吟也不再执着,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就像她当初处心积虑要接近裴泽州时武川也劝过她不止一次,有些事自己一旦下定决心旁人再如何劝都是没用的。
她只是免不了心底愧疚,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武川也没必要冒这种险。
“不要逞强,全须全尾回来见我。”她叮嘱。
武川点头,“好。”
左右想想没什么再能叮嘱,她发消息告诉田浩可以上来了,等待的时间里心底漫上煎熬。
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如果碰上陈誉凌,在不影响你安全的情况下,能不能找机会放他一马。”
“不好应付的情况下也可以坐视不理,你的优先级远高于他。”她补充。
武川知道她和陈誉凌有合作,这要求在情理之中,他没犹豫答应下来。
门铃响起,田浩来的快,南晚吟压下多余情绪,开门请他进来。
田浩在武川面前很有高级助理的风范,西装领结一丝不苟,态度客气官方同他打招呼。
武川对谁都一张冷脸,下巴点了下算作回应。
田浩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待,确认好南晚吟没别的东西要带,拎着行李箱趁天色还没黑透把人接走。
武川没下楼,站在门口目送两人进电梯。
冷板的脸一点点沉下来,关好房门走到阳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库里南,与昨天送她回来的那辆不一样,他明白这又是另一种层面的示威。
楼下亮灯,她被请进车内,漂亮的脸上含了抹笑。
武川站在窗边静静看,阳台没开灯,他整个人陷在暗影里,脸部轮廓在窗外映来的光影里半明半灭。
嫉妒像突发的洪水将他淹没,倘若没拥有过还可以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可他同她真切生活过,感受过她的气息充斥在身边,她会满足于他做的饭菜合口,也会顺手把他的同色衬衫和她的衣服一起放进洗衣机。
他看过她头发半湿窝在阳台摇椅晒太阳,日光一寸寸照在她皮肤上,那时他幻想是自己的手在轻触。
周末时她喜欢穿宽松白T去附近公园跑步,汗水打湿衣服,回来的第一件事是上秤量体重。她对自己管理的很严格,稍有一点不合预期就会控制晚餐用量,有时候会连续几天不吃晚餐。
那时他便没了用武之地,闷闷将气撒在体重秤上,怪它不识趣没眼色。
真要回忆起来,几个月的时间比过去十几年关于她的记忆更鲜活,如果没有这样靠近过她,或许还可以安抚下躁动的心,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可离她那么近,彼此生活融在一起,他的欲望克制不住,疯了一样想留下她,又比任何人都清楚留不住。
现在的武川留不住他。
可是他也不会再压抑自己了,他为什么不可以呢?她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就变成什么样好了,拼
命向上爬,到最高点,到能留住她。
汽车驶入夜幕,武川目送她离开,漆黑的眸眷恋沉敛,他会重新把她接回来的。
接回他们的家。
田浩没送她去第一次登门见裴泽州的老宅,想来那里应当是比较正式的住址,她这种身份还远远够不到。
“南小姐,老板平常都住金陵府,那里空间够大,等闲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算是变相同她解释一句。
南晚吟笑着说“好”,田浩是个面面俱到的助理,很多事情裴泽州注意不到,他会帮忙兜圆。
她倒不在意住在哪里这种事,结果都一样,裴泽州不会娶她,她也从没想过跟他动真感情,这段关系里各取所需罢了,几个月不短,几年也不嫌长,重要的是她得拿到想要的。
金陵府曾被人戏称为京市五大富人区住宅,光是富贵逼人的门庭就耗费不下百万建造。田浩把车停入地库,除了这辆库里南里面还停着裴泽州常用的那辆黑色立标的奔驰E300,外观低调和他沉敛的气质很搭。
除此外角落里还停着一辆盖防尘布的车,周身遮挡严实,看不出车型。防尘布上积一层灰,有些年头没动过的样子。
田浩拿好行李箱送她上楼,电梯抵达六楼入户,等在门口的阿姨接过东西放进卧室。
田浩在门锁上一番设置,请她输完指纹后才说,“老板喜静,家里只雇了房阿姨一位保姆,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她提,如果感觉人手不够我明天联系中介安排人来面试,您捡顺手的留下用。”
“不用这么麻烦,田助理您对我的底细最清楚了,我没那么金贵,不需要被服侍。”她适当表现出拘谨。
田浩没有强求,充分尊重她的意见,换了把车钥匙后向她告别,“老板让您不用等他早点休息,那边饭局还有半小时左右结束,我先过去等着。”
“田助理慢走。”
送走田浩,南晚吟本想简单收拾下东西后洗漱,她没带什么,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闲,装个样子罢了。
没走两步,房阿姨从厨房端出小点心探头喊她,“南小姐,您还没吃晚饭吧?听先生说您是平江人,我做了点那边的茶酥糕点您尝尝?”
南晚吟笑应,“麻烦您了。”
最终目的地由卧室转为餐厅,本以为只是一盘点心,到坐下才发现房阿姨源源不断从厨房里端出好几盘种类不一,或酥或糯的茶点,还配有一碗清汤寡水的绿豆汤。
“听说您今天来,我特意学的,就不知道味道正不正宗。”
南晚吟夹一块送到嘴里,正不正宗不知道,她虽长在平江,但也只偏居于县城一隅,这些东西电视上见过,也听人说过,唯独自己没尝过。
清糯香甜充斥舌尖,她笑着回,“好吃的,有家的味道,谢谢房阿姨。”
听她这样说,房阿姨开心的不行,在她身边坐下自来熟道,“南小姐看着跟我女儿差不多大,长得漂亮乖巧惹人疼哦,难怪先生这么多年头一回动凡心。”
南晚吟低头装羞涩,默不作声喝那碗绿豆汤。
没人回应,房阿姨自己也能说出许多话来,“我在先生家里做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谈恋爱,人在港城就打电话让我置办些女孩子的衣服,田助理还很伤心,说自己做错事不得先生信任了。”
这南晚吟倒不清楚,一双水润杏眼冒着好奇,房阿姨就说的更多了,“您别看先生平时不怎么说话,他其实很细心的,做得多说的少,我僭越些告诉您,他呀外人看着功成名就风光无限,其实很孤单的,以后有您陪着就好了。”
她垂下眼眸继续装羞,晚餐在房阿姨的絮叨声中结束,心里升起些对裴泽州的羡慕,同样是惨,她死的父母不剩亲缘断绝都没人心疼过,裴泽州却是身边的保姆都能共情他的不易。
用完餐去洗澡,卧室空间很大,有专门的衣帽间和观影区,占据一面墙的衣柜分门别类挂着各色衣服,大多是她的,裴泽州的多是千篇一律的定制西装,颜色偏深,打眼看去只占一角。
房阿姨购置的衣服都很清纯甜美,看着确实要比田助理的直男审美更符合女孩子喜好,南晚吟挑了条碎花吊带睡裙去洗澡。
出来时裴泽州已经坐在外间沙发上闭目歇神,领带半松,外套搭在扶手上,身上穿一件黑色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包裹住脖颈,随着后仰靠着沙发背闭目的动作,喉结在白颈上凸起明显,有种禁欲的美感。
南晚吟悄声走过去,卧室房门紧闭,不用担心有人会突然闯进来,她的胆子大了许多,心绪莫名有些躁。
站到他身前,视野居高临下,仗着他看不见,她开始一寸寸赏析评估,脸毋庸置疑是英俊的,眼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看起来适合接吻,哪怕不带目的地审视,他也是个绝佳的恋爱对象。
接下来是身体,衬衫西裤下仍能看出肌肉纹理,不会过分发达,但也绝对算得上强健有力。
她想从顶端一颗颗解开纽扣,沿胸口一路向下,看他是否会有腹肌,就算没有,隔着衬衫也能估算出腹部线条一定是紧致的。
南晚吟对他产生很多联想,就像一个男人联想女人那样,她抬手抚过喉结落在第一颗纽扣上,金属微凉的触感,指尖轻拨带开第一颗,露出带着疤痕的锁骨,然后便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截住。
裴泽州眸色幽深,以仰视的角度看着她,十几秒钟的时间没说话,在思索她的行为,并为之寻找合适理由。
发现实在想不通也不执着,含倦的眸锁着她发问,“在做什么?”
声音低沉喑哑,落在南晚吟耳里觉得很性感,男色果真误人。
她眼底一颤,露出小鹿般的惊慌,垂眸抽手,被他紧攥着发现抽不动便也妥协,轻声说,“你眉头皱的厉害,我怕你不舒服,想帮忙解颗扣子,没想到还把你吵醒了,对不起。”
她表情愧疚,声音轻柔,听的人无端心软。裴泽州拽着她的手微用力,香软的人便跌坐在怀里,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男人断腿还能行吗?
南晚吟在他腿上坐稳身体,没故作矜持挣扎,两条手臂顺势环在他脖颈上,头依偎在胸口,很依赖的样子。
“你是不是很累啊?”
“有一点。”其实已经习惯了,千篇一律的工作,就算疲累也早已适应。
但是她这样问,他不自觉会想要放松,将不那么无坚不摧的一面展露给她。
她果然心疼,抬头看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试探般靠近在他唇角亲了亲,不含任何情欲意味,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关心。
裴泽州很受用,比一长串的安慰更令他喜欢,手臂揽在她腰间,触感细软没什么分量,有种稍一用力便能折断的脆弱感。
“搬到这边有没有不适应。”
他像个游刃有余的掌控者,嘴上一本正经关心,掌心顺着腰侧滑到后背,沿凹陷的脊骨缓缓上移,在肩骨和颈后流连,感受手下皮肤的柔软滑腻。
南晚吟语调轻颤,“没有,田助理很细心,房阿姨也很好相处,我很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
他的手挪到颈前,勾着下巴迫她靠近,俯首覆上,唇齿碾磨,亲吻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半晌才偏离,幽深黑眸凝着她,体贴发问,“这样会觉得不适吗?”
埋首在他胸口,她轻轻摇头,半湿的发荡出波痕,羞涩至极。
【拜托审核大人看清楚,就亲了一下,没别的】
裴泽州发出闷笑,胸
膛跟着震颤,笑完才礼貌性致歉,“没有冒犯到你就好。”
和他相处久了,南晚吟日渐了解到他的道歉不能当真,因为不是真的觉得做错了,而是教养使然养成的语言习惯。
到这一步她还很有把握今晚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他行不行的担忧抛却一边,身下反应至少证明是能行的,最差也只是不太行,不过也没关系,这段关系里她自我认知很清晰,一切以他为主,身体条件摆在这,就算后继无力也没关系,都可以理解。
当然如果很行的话就是她赚了。
她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裴泽州会让她先去休息。
如果不是一直装涩低头,她怕自己会情不自禁露出疑惑表情。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他也有反应,按照正常步骤她们该深一步交流才对。
这是不论电视上还是身边人闲谈都得到证实的流程,她不懂为什么到了裴泽州这总一波三折。
偏她不能用强,否则早该往下推进了。
红着脸起身,听话回房间先一步躺床上,被子蒙住脸,等浴室响起水声时,她拿出手机在浏览器搜索“男人断腿还能行吗”。
信息五花八门,她皱眉看得认真,总结下来截瘫的会有影响,裴泽州这种能走的那方面功能不存在障碍。
那是为什么?对她没兴趣吗,应该不是。
有反应但不进行下一步,太累了?
她想不出缘由,思绪沉在里面逐渐生出睡意。
裴泽州从浴室出来时裹了件睡袍,床上鼓起一小片身形,关上灯只留床边一盏暗黄,他走过去在她身边躺下,床垫轻微凹陷,她睡得不安稳,秀眉紧皱,察觉到有人便依偎过来,手缠在他腰上亲密无间。
他失笑,手在她背上安抚地拍了拍,黑眸借着光线落在她脸上,静默看了会儿才关灯任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翌日。
南晚吟在公司和闻悦碰头,艺人休息室里她正由化妆师安排妆造,上午有个品牌活动要去站台推广,早饭都没吃就先来公司,赵涵紧挨在旁边捧着杯豆浆看准空闲功夫递给她吸一口。
南晚吟靠在另一侧手指滑动平板调出提前整理好的嘉宾信息和录制流程,“按照以往惯例,每一季第一期节目会围绕新加入的常驻成员进行设置,这很可能是整季节目里分配给你镜头最多的一期,我们要在开头让观众对你印象深刻,否则后面很大概率会镶边到结束。”
闻悦闭眼配合化妆师扫眼影,“这我清楚,所以要怎么做?”
“《极速游戏》常驻嘉宾算上你一共有五位,江禹是流量偶像,粉丝多且战斗力很强,在节目里要注意和他避嫌,别让节目组拍到炒cp的镜头,否则得罪的不光是他的唯粉,许可晗和他的cp粉也会骂得你体无完肤。”
“许可晗有青春活力美少女的美称,去年凭借一部校园剧大火,在节目里靠敢闯敢拼不做作的直率性格吸了不少粉,和江禹很有默契,节目组也有意营销颜霸组合,所以这两人cp粉数目很可观,往期飞行嘉宾和这两人稍有接触苗头都会被cp粉骂上热搜。”
南晚吟客观道,“你现在的粉丝体量经不住这么大的冲击,惹不起但可以躲远点。”
实话听起来是有点刺耳,闻悦气闷,“知道了,本来粉丝就不多,再被骂一顿,剩下那三瓜俩枣也得跑干净。”
她肯听就好,南晚吟接着说,“章松是这个节目中体力优势最明显的一位,粉丝年龄也都偏大,平时不混迹网络,是早年影视剧积攒下的一批,手里有不少优秀的影视资源,节目内外都可以跟他搞好关系,如果能有机会搭戏是最好的。”
“接下来是徐平德,喜剧演员出身,观众缘很好,是节目里的搞笑担当,也是你第一期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闻悦打断她,“别的都能理解,徐平德长得就很喜剧,年纪还大,你让我跟他炒cp,合适吗?”
“是有炒cp的打算,但不是情侣那种。你对外形象一直是成熟美艳那款,在这种综艺上不讨好,观众看综艺是为了开心,你只有美的一面拿什么和老成员竞争?”
南晚吟把平板递到她眼前,手指翻动给她看网友总结的综艺经典镜头盘点,“这些出圈视频里无外乎占据三点要素,出人意料的搞笑对白、拥有一定传播度的梗、吸引观众的人设。”
“前两者偶然性和对自身要求都很高,可行性低,所以我们把重点放在人设反差上,刚才说了你留给外界的印象是成熟美,太安全牌,好处是虽然不会大红但也不会大黑。”
“笨蛋美女在网络上是大家接受度比较高的一款人设,和你留给大众的固有印象也比较反差,我们可以尝试往这方面营销,重点是要在节目第一期帮你不显刻意地立住这个人设。”
“徐平德观众缘好,综艺感强,且在很多需要展现智慧的环节都表现得没什么头脑,把你和他捆绑在一起,往倒霉父女cp或者没头脑窝囊赛道营销,既抓观众好感,还能帮你立一波反差人设,重要的是第一期不用担心没有话题度。”
赵涵很认同,“这想法可行,上一季《极速游戏》我追过,徐平德跟有魔力似的,谁跟他一组都被衬得很蠢萌,悦悦往这个方向营销一定能擦出火花!”
闻悦有些没底,“我没什么搞笑天赋,万一冷场不是很尴尬?”
南晚吟收起平板轻笑,“没关系,具体看你怎么发挥,我们也可以立迟钝社恐人设,和徐平德搭在一起同样有看点。”
闻悦这下彻底放心,南晚吟一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让人不由生出信任,她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有人帮忙兜底的轻松,心情都跟着愉悦不少。
她选人眼光果然没错,以南晚吟的能力和背景,早晚会在圈里声名鹊起。
晚上下班,田浩告知她聘请的专职司机已经到位,给了对方她的联系方式,让她注意接听电话。
南晚吟更习惯自己坐地铁回去,不过人家已经安排好,这时候再推辞显得矫情。
跟司机接上头回金陵府时天色几近全黑,十一月凉意越发明显,白昼缩短,树叶凋零,满眼尽是萧瑟。
回到家里,房阿姨在厨房忙活,见她回来擦干净手递来一盘果切,让她先吃点垫吧肚子,晚餐很快就好。
南晚吟微笑感谢,端着果盘在客厅沙发坐下,边吃便在网上搜索各大综艺名场面,不时调出备忘录记下有助于闻悦发挥的要素。
房阿姨做事喜欢外放手机听一些新闻和有声书,关于台风在沿海城市登录的预警信息从她进门时就在播报,听到港城也在波及范围内时,手上记录的文字开始没了头绪。
播报还在继续,沿海风力达到16级以上,港城等多个城市可能出现特大暴雨,各部门应急联动,气象局启动防灾减灾应急保障机制,呼吁处在台风登陆途径的公民最近几天不要出门,居家做好防护准备。
南晚吟给武川发去一条消息,“港城下雨了吗?”
一连几分钟没有动静,其实在预料之中,早上武川发给她一条出发的消息,之后她再询问便没了音讯,大概是手机被要求禁用了。
想了想,又发去一条,“台风天,注意安全。”
房阿姨忧心忡忡,“这台风听着危险的,我女儿在粤城上学,从小就贪玩爱凑热闹,让人不省心,晚上我得打电话督促她两句,要不然不当回事的。”
“在学校里不会有事的,您不放心就多嘱咐两句。”
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妈妈,从有记忆起无数次挖空心思回忆,关于妈妈仍是没有只言片语的记忆,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大多亲缘断绝,就算没有也如她一般不讨长辈喜欢,是被驱逐的对象。
所以对家人和亲情的观念都很淡薄,等闲很少会想起父母,更不会知道被人牵挂惦记是什么感受。
房阿姨那几声絮叨勾起了她对家的向往。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如一把精心打磨的锋利匕首……
思绪没有飘忽很久,她擅长平复无用的情感波动,一小碟水果吃完,将盘子拿去水槽冲洗,房阿姨正在搅动砂锅里炖的排骨,听见水声赶紧来阻拦她。
“南小姐放着就好,怎么能让您动手。”
南晚吟说,“房阿姨,我小名叫晚晚,
不用总是那么客气。”
“晚晚好听的,秀气,我听人说平江那边的女孩子都是水乡里养出来的,温柔性子软,见了你才知道不是说谎。”房阿姨很开心,接过她刷了一半的盘子利落冲洗。
她做事麻利,人也热情,把工作当成生活对待,平时大多都一个人在房子里打理,裴泽州又不爱说话,一天只有外出买菜时能同人闲聊两句,现在好不容易家里有了点人气,有人和她说说话不止于觉得冷清。
砂锅里咕嘟冒热气,房阿姨急忙拿勺子去搅,门外响起输密码的声音,几次提醒错误后发出警报,外面的人开始不耐烦,手用力重拍门板,夹杂几声脚踢的闷响。
南晚吟看一眼房阿姨,她很淡定,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没事,是裴小姐,她上次来过后先生换了密码。”
锅边离不开人,房阿姨拜托她,“晚晚帮我去开下门。”
南晚吟没做好见裴沁雪的准备,尤其是裴泽州不在的情况下,以什么身份面对她是个问题。
入户门十分厚重,平时推拉都要费些力气,南晚吟从里面打开,裴沁雪没准备,一掌拍空差点摔倒。
南晚吟扶了一把,待人站稳自觉让开门边位置迎她进来。
裴沁雪行装鬼祟,鸭舌帽墨镜口罩全副武装,一身黑色运动套装完美融入夜色,脚边紧挨着航空箱,上面依次放着猫窝和分装猫粮。
她视线扫过的同时,裴沁雪也跟着扒拉掉墨镜,眼色古怪惊讶,张口就问,“房阿姨呢?不干了?”
把她当成新招的保姆了。
南晚吟没解释,如果可以的话,这样误会也不差,她怕裴沁雪知道真相会闹。
鸵鸟心态没维持太久,房阿姨关火迎出来,“小姐把妮妮也带来了?外面冷快进来说话。”
她动手去拎航空箱和杂七杂八的宠物用品,裴沁雪挂着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进门,想来想去没想明白她哥现在这么会享受了?保姆都招两个,以前还是妈妈强行要求留下房阿姨的,不然这大房子里他至今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进门在往沙发一躺,她拎这么多东西上楼差点没累死,房阿姨已经打开航空箱把妮妮放出来,浅色长毛金吉拉抖着尾巴走出来,模样甜美可人,巡视一圈领地后跳上沙发窝在裴沁雪身边舔毛。
房阿姨把小猫的东西归置到阳台,高兴说,“等先生回来今天能吃上团圆饭了,一会儿再加两个菜,昨晚正好学了一道松鼠桂鱼,晚晚尝尝味道正不正宗,小姐爱吃口蘑,再做一道口蘑牛肉粒。”
房阿姨赶着去忙,南晚吟靠站在岛台旁,裴沁雪后知后觉从沙发撑起脸,眼睛半眯打量她,“你挺厉害的嘛,搞定我哥了?”
她还以为是保姆,没想到都要成嫂子了。
冷笑说,“每次回老宅都摆出一副孤寡样,妈妈还担心他孤独终老四处忙着求签拜菩萨,原来悄摸金屋藏娇起来了,呵!”
“你怎么不说话?”
南晚吟抬眼看去,“裴先生对我可能是心血来潮,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断的关系没必要四处宣扬,我猜是这样。”
“这么悲观?”裴沁雪扒拉开想往身上爬的猫,“就没想过努努力嫁进来?”
“努力就可以吗?”她不卑不亢反问,还有点不为所动的意思,裴沁雪耸耸肩。
“好吧,你还算清醒,谈恋爱无所谓,想嫁进来趁早死心,霸道总裁小说看过吧?我妈妈一般是棒打鸳鸯那个角色,手段很凌厉的。”
南晚吟没说话,怕一张嘴忍不住问会不会给钱让她滚,如果会的话她很期待。
沉默了会儿,裴沁雪问她,“你跟我哥感情还好吧?”
南晚吟回,“一般。”
“说谎,一般会让你住到家里?”
见她又不说话,裴沁雪急性子从沙发上爬起来,坐正些对着她说,“我们做个交易,我不把发现你的事告诉妈妈,你帮我照顾妮妮一段时间?”
要不是她哥太无情,三番两次拒绝妮妮落户,她也不会这么卑微。
“你哥同意的话,我会好好照顾。”她猜测裴泽州那一关比较难过,否则裴沁雪用不着拜托她。
“我哥同意的话我和你做什么交易,房阿姨也能照顾妮妮,你帮我留下妮妮,我也会帮你在妈妈那隐瞒好的。”
兜圈子没用,南晚吟直白问,“你出什么事了?”
一般养宠的人都把动物当孩子看,没出事不会急着寄养。
裴沁雪啧一声,“你跟我哥有些地方还蛮像的,出于大学室友的信任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保密哦。”
“那我不想知道了。”她保陈誉凌的密已经身心俱惫,不想再管其她人的。
裴沁雪一噎,越不听她越要说,“你们星耀没眼光不签我,别的公司可没这么有眼无珠,我现在可是已经出道的艺人,成为大明星指日可待。”
顿了下,话锋一转,“就是最近有点争议,粉丝很热情,有些会追到家里,妮妮怕生,送它来过渡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我再来接它。”
南晚吟还是那句话,“裴先生没意见的话,我会照顾好妮妮。”
裴沁雪气闷咬牙,觉得这一个两个都榆木脑袋说不通。
裴泽州回来时就看到客厅里一站一坐的两人互相大眼瞪小眼,一个面无表情在看到他后突然温软下来,另一个气得不行看到他回来直接弹射起步跃过来质问。
“好啊裴泽州!你让我抓到把柄了!”
裴泽州脸一沉,肃声开始训她,“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来这边?你身边看管的人都是白领工资吗。”
他板起脸训人时很有几分威严在,裴沁雪本就怕他,仗着抓到他谈女朋友才尾巴翘得高了些,被训了两声立马认怂,规矩站好道歉,“对不起啦,但我也是有事才过来的。”
南晚吟不吭声帮他把脱下的外套收起来,裴泽州摆长辈谱时气势摄人,他在沙发坐下,裴沁雪便只敢老实低头站着。
“说。”
裴沁雪小心抬头觑他脸色,“我要跟朋友出去度假,妮妮自己在家不放心,送来你这里养一段时间可以吗?”
“负责照顾你的阿姨呢。”他语调不含起伏,让人摸不准脾气。
问话像审犯人,裴沁雪从小就怕他冷脸,眼神开始乱飘,“阿姨也要跟我一起去的,都说好了,哥妮妮很听话的,你收留它吧!”
裴泽州本打算直言拒绝,他不喜欢家里有只宠物到处乱窜,正欲开口视线便被阳台上的身影吸引,南晚吟抱臂蹲在地上,金吉拉靠近同她对视,尾巴高高竖起在身后摇摆,她眼里尽是期待,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那只肥猫不仅没躲,还极为享受地拿鼻尖去蹭她手。
他想起裴沁雪不顾所有人反对非要买猫时说的话,她信誓旦旦说和这猫有缘,陪朋友去逛猫咖,逗弄招了招手这小家伙就缠上她,一个劲往怀里钻,店员和她那朋友异口同声说猫都怕生,少有主动亲人的,这小奶猫是拿她当妈妈了。
家里没人支持她养猫,那时深夜,她抱着八万块买回的瘦小奶猫上演一出离家出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控诉,说小猫既然认了她做妈妈,她就绝对不会抛起它,世上哪有妈妈能狠心抛弃孩子的。
裴泽州
觉得她被那所谓的朋友和店员一起坑了,这猫根本不怕生,见谁都亲。
拒绝的话一转,见南晚吟对它还算喜欢,他勉强答应下来,“过年前再让我发现你做什么出格的事,猫就别想接回去了。”
赤Ι裸裸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裴沁雪只能心虚保证,“哥你放心,我今年绝对不惹你和妈妈生气了!”
心里存着侥幸,离过年没几个月,她现在名气不显,怎么也能瞒到明年。
房阿姨做好晚餐招呼大家吃饭,三人上桌,这一餐用的安静,裴沁雪谨慎降低存在感,怕稍一冒头裴泽州就会改变心意。
扒饭时眼睛不住往对面两人身上瞟,南晚吟比起在学校时亮眼很多,吃饭不声不响很规矩,裴泽州这厮就有点出人意料了,谈起恋爱居然很会照顾人,比对她这妹妹可温柔和煦多了。
吃完饭时间不早,裴沁雪今晚留宿,房阿姨临时收拾出一间客房给她住。
裴泽州在书房开视频会,南晚吟洗漱完上床,对今晚不抱什么希望,睡前看一眼手机,属于武川的对话框静悄悄,发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透过窗帘缝隙窥见外面夜色浓重,冷月如弯钩,银辉洒落窗台,她望着那点光亮逐渐涌起困意。
远隔千里之外的陈誉凌也在望月,冷沉笔挺的身影立在往生殿内,身后明灯常亮,一道道牌位肃穆森哀,木窗外清冷月色悬在山头,他眼底幽深冷邃,如一把精心打磨的锋利匕首乍现寒光。
林浩东推门进来,外面风雨飘渺,手里的伞全做摆设,身上衣服湿透,雨水顺着敞开的格子木门倒灌进来,青石地面很快晕湿一片。
雨伞嫌弃往地上一扔,他朝往生牌方向拜了拜,“勿怪勿怪,往生善道。”
外面天色黑沉,青铜座佛在月色中露出朦胧一角,陈誉凌收回视线,声线冷淡,“人跟来了?”
“正往山上来呢,你这次是真把陈仲惹急了,隔着这么远把赵平派来,这人可不是吃干饭的,行不行啊别浪到最后还得兄弟给你收尸。”
“我死了芳洲公馆也落不到你手里。”陈誉凌轻描淡写戳破他希望。
提起这个林浩东就痛心疾首,“兄弟真心待你,你跟兄弟使心眼,老头知道得扒我层皮!”
陈誉凌没心情和他浪费时间掰扯,“东西呢。”
外面有人提着箱子进来,林浩东接过递给他,“最顶尖那一批,就不知道你能不能用顺手。”
打开箱子,摸出一把试试手感,陈誉凌眉眼锐利冷峻,淡声说,“留下一个赵平用不着顺手。”
林浩东嗤笑,“你就狂吧,老子反正不会露头的,赵平老本行是什么不用我提醒吧?你跟他玩这个,小心班门弄斧把自己赔进去。”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她让我放你一马,她的恩……
陈誉凌没理会他,外面疾风骤雨,暗处藏了不少人手,他大费周章把陈景骁送进鬼门关里走一遭,为的就是引赵平过来,在京市奈何不了他,到了港城是龙是蛇都得盘着。
陈景骁是右臂,赵平便是陈仲的左膀,敢把手伸到港城来就得做好断臂的准备,当初那场坠海车祸是由赵平一手操办,时隔二十年,也该祭奠亡魂了。
风掀动木门吱嘎晃动,倒灌的雨沾湿裤脚,陈誉凌没躲,任雨点袭在脸上,好从这点凉意中获半分清醒。
不然他怕事情才做一半,就任由自己在这雨夜中消亡,遗憾事太多,这一桩还是省却吧。
林浩东背风点了半天烟,火苗刚冒出就被吹灭,忿忿去供台掀开烛罩借火,吞云吐雾一口才对立身门边那道冷沉身影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赵平能留下就留,留不下也别强求,以后又不是没机会,台风过境前有没有结果都尽快撤回来。”
陈誉凌不置可否,说起另一件事,“东西在南晚吟那里,她本性利己,我如果出事她未必不会转意另投,对她多关注些,若有不对……”
他想到那张漂亮柔和的脸,等闲不会露出锋刃的一面,靠无害迷惑人心,却也最是豁得出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把戏用过不知多少回。
不能不防啊。
“若有不对我替你料理,行了别操心那么多,说的跟回不来了一样,我找大师算过,你虽然霉运多,但寿比老龟,轻易死不了。”林浩东接话,神色不以为意。
外面窸窣响动,消音弹道你来我往,陈誉凌薄唇轻扯,一步迈入风雨。
林浩东没正形倚靠供台,炉上青烟袅袅,他指间火光明灭,低头深吸一口,吐出的烟模糊掉嬉笑眉眼,半是叹半是祈,“您二位在天有灵就显一显,保他平安无事吧,不然那么大的担子我没法替他抗啊。”
一夜动荡,晨光微熹时陈誉凌亲自带人搜索,山道湿滑泥泞,人手四散分开,潜伏在深处的一道暗影悄无声息接近,在所有人都没防备的情况下迅疾扑倒那道挺拔的黑色身影。
斜坡上两道争斗的身影朝下滚去,一路压倒无数枝蔓枯草,其他人反应过来要追时已经望不见踪影。
陈誉凌后背撞在一块巨石上,顾不得疼,身体条件反射要挣脱,压在他身上的人早有防备,动作利落反剪住他胳膊,膝盖扣在脊背,黑洞金属抵住后脑。
“别动。”一道冷声警告从身后响起,穿眉而过的疤痕显出戾色。
陈誉凌没再挣扎,手里握的东西扔在地上,给出配合的诚意。
出人意料地,压在身后的人不仅没动他,还将赵平的逃跑路线毫无保留告诉他。
“你想要什么?”陈誉凌问。
“她让我放你一马,她的恩情你要还。”
说话的同时,金属带着凉意在太阳穴暗含警告般点了点,留下这句话,那人放开钳制迅速撤离。
陈誉凌起身,望着那道矫健身影心绪翻腾。
她?
他扯唇,有些不知是何滋味。
有了具体路线,拦截精准迅速,排查人手很快追踪到赵平,来接应他的车已经开到山脚,差一步便能逃脱。
陈誉凌站在山道凸起的岩石上,眸底平静冷然,缓缓抬起的手瞄准那道奔向车门的背影,指尖扣动,飞射的火光在空中擦出一道痕迹,所过之处枯叶零落,在即将没入目标心脏前被另一道冲出的身影挡下,在肩头绽开一朵血花。
那是赵平身边仅剩的一名手下,眉上一道横疤,被肩上伤痛拖累倒地,逃生的希望近在眼前,他却再难前进一步。
若是没人管便只剩死路一条,赵平脸上震惊讶异,没犹豫一秒转身搀扶起他一起逃上车。
陈誉凌对着绝尘而去的汽车随意扣动两下手指,车身擦出道道火花,偏车胎安然无恙。
身边有人问要不要继续追,他兴致缺缺转身,“算了,就当还她个人情。”
……
南晚吟在三天后收到武川回复,先报了平安,然后告诉她港城一连两天暴雨,到今天才稍见晴日。
她问什么时候回来,武川说事情还要收尾,最早也要一个月才能动身。
南晚吟不放心,追问他为什么失联这么久。
武川发来一段临时拍摄的视频,理了寸头,穿一件黑色皮绒夹克,站在某处观景台上,身后不远是繁华的林立高楼。
他说任务特殊,这几天手机都禁用,刚拿到手。
见他一切如常,她才安心,叮嘱他回来时告知一声,结束对话继续投入工作。
卸掉强撑的精力,武川扶着玻璃护栏稳住身形,隐在镜头之外的肩骨因这一连串动作开始渗血,赵平走过来搀扶他回医院。
“非要逞强瞒着,让她知道又能怎么样。”
武川面白声虚,“她胆子小,知道也是白白担心,我又没事。”
“没事?医生说再偏一点,你这胳膊就废了。”赵平责备一声,语气却是关心。
“您没事,这胳膊就算废了也值。”武川平时在赵平手底下沉默寡言,嘴上恭维的功夫远没有其他人那样纯熟,偶尔说这么一句,效果立竿见影。
赵平在他手臂上拍了拍,没
再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十一月初,《极速游戏》开始正式进入录制阶段,拍摄节目先导片时南晚吟和赵涵一起陪在现场。
常驻嘉宾互相打过招呼后在各自化妆间做造型,南晚吟瞥到一抹熟悉身影,对方也看到她,主动走过来说话,“真巧,在这都能碰到。”
“白小姐好。”
白静妍穿了身黑色香风套装,看起来知性干练,“别那么客气,叫名字就行,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
周围人来人往,工作人员在加紧布置场地,不光吵灰尘还大,白静妍嫌弃不已,“他们做造型没两个小时出不来,找个地方聊聊?”
南晚吟说好,白静妍这边打个电话,那边副导匆匆赶来领路带她们去休息室。
地方不大,东西倒一应俱全,窗外景观也好,把人打发走,白静妍问起,“跟裴泽州那死人谈恋爱还习惯吗?”
在她面前,南晚吟把恋爱脑人设贯彻到底,“我觉得裴先生人很好,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是不知道他以前有多拽,目中无人没礼貌,出车祸也是该的。”白静妍愤愤不平,提起裴泽州就气得牙痒。
“那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想和他恢复婚约?”
“这世上的事不是单论喜不喜欢的,论人裴泽州一无是处,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力出众,名下资产估摸着也很可观,跟他联姻对我有助益。”
白静妍酝酿出一丝愁绪,点了支薄荷烟夹在手里,“我在家里排行老二,上头一个哥哥,下边还有个弟弟,这年头家里不管有没有钱重男轻女都是一脉相承的,我不为自己争取等到结婚十分之一的家产都分不着,找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联姻就不一样了,最差也有机会和我那两个兄弟争一争。”
“所以你是想劝我退出吗?”内心里她觉得两人不是能坐在一起相谈甚欢的关系。
白静妍摇头,“之前是,现在用不着了,裴泽州不识好歹,我还看不上他呢,你只管跟他谈,放心好了我不会搞破坏的,有钱有势的男人又不只有他一个。”
“白小姐能力出众,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
好听话谁都爱,白静妍心情好了不少。
她没有敌意是好事,有些话就不难问出口了,南晚吟适时展露少女情思,“裴先生现在变化很大吗?听你描述他以前好像很桀骜叛逆。”
“你这形容一点不差。”聊起裴泽州以前,白静妍大有说头。
“他以前是个酷哥,玩赛车还组了个车队,满世界参加比赛,别看现在西装革履死气沉沉,那时候赛车服一上身该说不说是挺帅,还特讲究少爷毛病,有款常用的香水比赛时候必喷,人家采访问他有什么特殊寓意吗,他说闻不惯汽油味,白瞎他车迷写的八百篇解析小作文。”
南晚吟表现出好奇,“是什么香水?”
“怎么,你也想买来试试?不过他出车祸以后就不用了,我当时帮他做应援,买过一些发给他那些车迷当福利,家里现在还有存货,哪天带给你。”
“谢谢,”她脸上泛红有些羞怯,“我只是想离以前的他更近一些,所以想知道他喜欢的气味是什么样的。”
全然一副深陷情网不可自拔的甜蜜模样,看得白静妍有些欲言又止,“你和他,算了,总之别太相信男人,自己立起来才有话语权,趁着他对你还有喜爱,多为自己筹谋一些,算是我日行一善给你的忠告。”
门外响起敲门声,白静妍让人进来,南晚吟认出那人是江禹助理。
“静妍姐,禹哥让我过来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知道了,马上过去。”她起身,在南晚吟明显不解的注视下轻笑一声。
“长得还算合我心意,包下来玩玩。”
一句话,打开南晚吟新世界的大门。
白静妍人都走了她还在捋这几个人的关系,一时不知道谁和谁更值得惊讶些。
在港城白静妍还有追求裴泽州的意思,实际上私底下已经有江禹了吗?
还有江禹,一面在节目里和许可晗炒cp,一面在节目外靠白静妍这个金主拿资源,唯粉和cp粉吵来吵去,到头来都被耍的团团转。
娱乐圈,名利场,原来如此吗。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我谈了女朋友
十一月中旬是裴泽州生日,房阿姨怕她不知道还专门提醒一句,南晚吟虽然调查过他,但明面上要装不知道,感谢完房阿姨后又向她请教裴泽州喜欢什么,想替他准备一件礼物。
房阿姨替她参谋,最终选中万宝龙大班系列的一款暮蓝钢笔,生日当天还在房阿姨指导下做了一碗长寿面。
面团润油抻成长条,刚好够一碗的量,中间不断,一口从头吃到尾,寓意长寿安康。
面条准备好只等裴泽州回来下锅,平常七点左右准时回来的人左等右等不见回来,房阿姨想到,“老宅那边可能有家宴,是会回来晚点的,怪我一时没想到,晚晚你去休息吧,等先生回来我叫你。”
南晚吟坐在客厅没动,有些执着,“房阿姨,我想在这里等他。”
房阿姨便没再多劝,年轻人谈恋爱都注重仪式感,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意义非凡。
她拿了条毯子给南晚吟披上,又去洗衣房收晾干的衣服,随口说一些在外听来的趣事,客厅里不时回应一句,到后面渐渐没了声音,探头一看才发现女孩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房阿姨看她像看自己女儿,总忍不住带出些心疼,动作轻了很多怕把人吵醒。
老宅那边灯火通明,四合院内几个小孩趴在锦鲤池边给金鱼喂食,旁边佣人小心看护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有小祖宗掉下去,池子浅倒不至于出事,只是这个时节的水寒意逼人,小孩子受凉难免生病。
餐厅里围着雕花圆木桌坐了一圈大人,坐在主位的贵妇人身穿黑色缎面刺金旗袍,外搭一件松绿披肩,气质端庄雍容。
身边两侧坐着裴沁雪和裴泽州,往下依次是本家的亲戚,各个笑容讨好,嘴脸奉承。
裴沁雪全程黑脸,完全没给所谓的叔叔婶婶半分颜面,若不是母亲强制,她根本不会回来参加这种家宴。
裴泽州表面功夫做的好,大家给他庆生,他礼貌感谢,对旁敲侧击想谈合作的都没给准话,今天这顿饭吃的是人情世故,他自己不喜欢,但知道母亲看重,所以不会驳她面子。
一顿饭用到最后,各人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面上看着还算其乐融融,勉强有个家族的样子。
送走客人已经是九点往后,佣人进来打扫,裴泽州起身预备告别,话还没出口,严明华淡声让他坐下。
裴沁雪预感到不妙,小心起身想溜,换回一句“你也坐下”。
兄妹两个如出一辙的正襟危坐,严明华不与他们兜圈子,先指责裴沁雪,“你今日太不成体统,自家亲戚同你说话,做那副冷眼给谁看?”
说别的裴沁雪还能忍忍,说起这她索性撂下脸,声音骤然怨怼高亢,“凭什么给他们好脸!一群吸血蚂蟥,当初爸爸出事他们哪个不是急着揽权?一群畜生都等不到爸爸下葬,丧礼上公然闹起来,哥哥要是真站不起来,咱们怎么被赶出家门的都不知道!”
她越说越气,眼泪跟着飙出来,“现在眼看着翻不了身,一个个装的老实,做过的事全当忘了,厚着脸皮隔三差五往老宅跑,您就这么不记仇,好生招待不说,哥哥生日还专门摆家宴请他们,这饭我是一口吃不下去!”
严明华一拍桌子,声音冷厉,“这些话是你一个小辈该说的吗!”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没赶他们出去已经很客气了!”
“你什么时候能懂事一点,整天这么意气用事,早晚有一天要闯出祸来。”
“我知道你总嫌我爱闯祸不如别人家里的淑女小姐端庄,那有什么办法,我要是个软脾气当初不知道要怎么被他们欺负!”
母女俩吵的凶,佣人收拾东西都不由放轻手脚,严明华跟她说不通,犟驴脑子认死理,转头去看裴泽州。
“我知道你不想应酬这些人,我也不想,但我还是那句话,一切以家族为重,家业要薪火相传,断亲是一时痛快,以后少不了独木难支的时候。
况且这些人都是你父亲的手足,便是看在他的份上也多少给几分面子情,无伤大雅的小忙帮一帮也没什么损失,记着教训别把他们胃口养大了就行,逢年过节没人登门,旁人还不知要如何编排。”
“我明白。”他回这一句,并不给准话答不答应。
左右也没拒绝,严明华不想逼他太紧,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骨子里又犟又叛逆,这样模棱两可还能维持和那些人的表面和平。
趁着兄妹俩都在,她说起另一件关心的事,“你是做哥哥的,该给沁沁做好榜样,快三十的人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以前总借口集团的事来敷衍我,现在内外太平,你往日那些同窗有几个没成家的?只你孑然一人,连个女朋友都不谈,再拖下去哪家小姐敢嫁你。”
裴沁雪眼睛瞟了瞟,心虚移开,够义气没在严女士面前拆他台。
然而裴泽州一张嘴,差点没让她眼珠子瞪出来。
“我谈了女朋友。”他语气平淡无波,根本没意识到这话有多大的杀伤力。
严明华意想不到,紧接着露出笑来,关切问,“是哪家的女儿?你也不懂事,该提前同我通声消息,在外走动遇上人家父母也好有准备,不至于失礼。”
裴泽州说,“不用,她父母已经不在了,如果您想见我就带她回来一趟,不见的话也不要去打扰她。”
严明华脸色肉眼可见沉下来,“我一直觉得你沉稳知道轻重,这些年来你的事从没多插手过,但你也该清楚,你的妻子不说出身高门大户,好歹也要是书香门第。
对方无父无母我很同情,也可以当成做慈善给予资助,甚至能接受你一时兴起的喜欢,只是我的底线也很清楚,你不要妄想把人领进家门,否则我只当白生养你一场。”
裴泽州一字一句听的清楚,末了点头,“那就不见,您舒心她也省得惴惴不安,以后两边互不打扰。”
“粥儿!我不是同你商量,你也不要一意孤行。”
裴泽州乳名粥粥,小时候严明华常抱着他粥儿粥儿地哄,自上学后这称呼就不怎么听过了,乍一入耳还有些不习惯。
“我明白,我的态度已经告诉您了,有什么不满您尽可以宣泄,只是不要越过我去找她。”
他重新起身,颔首告别,“谢谢您的庆生宴,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迈步坚定离去。
严明华动怒砸碎一个杯子,瓷片四溅,茶水连同茶叶脏污皮鞋,迸起的碎瓷擦过手背,裴泽州面无表情,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你不要忘了!”严明华气到胸口喘息,眼见她要说出什么难以收场的话,裴沁雪急忙打断。
“妈!您坐下别气,我去劝劝哥,又不是什么大事,对那群亲戚您都能笑脸相迎,到哥头上怎么就没耐心了。”
她的话令严明华稍恢复些理智,望着门口那道沉默站立的背影,终是把到了嘴边的质问又咽回去,失神抬了抬手让佣人把地上打扫干净。
裴泽州背影**笔直,外面夜色浓重,里间灯光在门边倾泻一片,他站在明暗交界处半边脸孔晦暗不明。
母亲没说出口的话已如利箭贯穿胸口,时隔那么多年早没有第一次那样大的杀伤,但也做不到坦然面对,像陈年旧疾重新被撕开疤痕,面上看着似乎愈合,一团锦簇,实际上底下早已腐烂不堪。
完整的话他听过,在监护室里,躺在病床上如废人,翻身都做不到,骤然听闻噩耗一心只想赔罪,母亲那时就站在床边冷眼看他,用冷漠讥讽的口吻说“你不要忘了,若不是你一身反骨不服管教,你爸爸不会终日忧心忡忡病情加重。”
她那时落下泪来,还是忍不住怪他,“父母是你的仇人吗?我们只想让你走上正途,你为什么偏要一意孤行,把自己害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爸爸到死都不安心!”
后来大概也还说了些别的,他只把最后一句记得清楚,“你有什么资格寻死觅活,你最好尽快站起来,人死了家业再守不住,你就是死又有什么颜面去见他。”
裴泽州那时才明白,罪人是无法以死谢罪的。
死无法谢罪,痛苦地活才能。
停下的脚步复又迈开,身影融入夜色时,他在想母亲说的都对,实在不该有多余的痴想,他只是有些贪恋家的温馨,有个人陪在身边会让他觉得不那么孤单。
他其实不喜欢过生日,因为每年都是如此,虚伪应对,满心压抑,像个提线木偶。
裴沁雪跟在身后追出来,出了院子才算把人拦下,“哥,妈妈只是突然听到这种消息太震惊了,你总要给她时间适应的。而且你明知她肯定会不高兴,瞒着就算了,非要说出来。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你别怪她,当年说那些话,她也一直自责,刚刚是口不择言。”
裴泽州已经将情绪收敛干净,声音平和沉稳,“我知道,你回去陪陪她吧。”
裴沁雪“哦”一声,走了两步实在不放心,拐回来叮嘱,“下个月奶奶过寿,那些人做的再过分在奶奶眼里总是血亲,她老人家这些年一直想劝和,妈妈也是顾忌这个才不想闹得太难看,虽然每次家宴不给好脸色的都是我,但你才是真有打算要和那些人断开,这点心思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哥,听我一句劝,再忍忍,至少奶奶在世时不要让她操这份心。”
“你能一直这么懂事,那些人也算不得什么了。”这话是真心,裴沁雪一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难得有这么操心思虑的时候。
稳重也就能维持这么一会儿,裴沁雪好奇问起,“你上次在黄映那里吃了闭门羹,想好另送什么寿礼了吗?跟我通通气,省的我自己没头绪干想。”
“还是那副八仙贺寿的屏风,黄映答应接下了。”裴泽州说。
“啊?田助理当初苦哈哈说黄映多难啃,一点缓和不留,我还跟室友抱怨过,怎么就答应了?”
裴泽州松缓的神色重新蒙上层阴霾,脑海中电光火石抓住些什么,沉默好一会儿才问,“室友都在吗。”
裴沁雪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思索了下说,“在啊,那天下雨,宗淮不知道跑去哪鬼混,我在宿舍等车来接,徐玲喜欢拉着李念微打听这些,南晚吟刚从图书馆回来,伞都没有,淋的比我还惨。”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裴泽州长着一张温文儒雅的脸,含笑时显得文质彬彬很有亲和力,然而一旦冷脸,再迟钝的人也能瞧出不对。
裴沁雪有些吓到,觑着他脸色问,“怎么啦?”
他极淡地笑了下,似某种无可奈何下的敷衍,“没事,回去吧。”
裴沁雪眼底狐疑,一步三回头离开,当妹妹的对哥哥多少都有些了解,他刚刚那样明显不对,情绪很奇怪,不待她察觉又消弭无痕了。
田浩已经将车提前开到院门口,隔着车窗看到裴泽州独自静立良久,久到他频频看向手表确认时间,几次想下车询问,又都及时止住,金牌助理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过多干涉老板自由。
十分钟后,裴泽州坐上后座,田浩从后视镜里观察他脸色,和平常没什么不同,表情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启动车子,开出胡同巷驶入街道,夜色将车窗晕染成一面镜子,映入他沉静漠然的侧脸,接近金陵府时突然出声问田浩。
“做义工感动黄映答应制作屏风,是你的猜测还是调查过。”
田浩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回答,摸不着裴泽州为什么这样问,他答的模棱两可,“南小姐去春庭珐琅馆做义工是确有其事,我向那里的工作人员打听过,据说黄老师对南小姐很看好,当成半个徒弟在带,所以猜测她应当是
被南小姐的毅力打动。”
“黄映孤高,少有人能入她眼。”
田浩自然顺杆跟着夸,“南小姐不仅漂亮,人还聪慧勤勉,黄老师算是有眼光。”
“第一次来老宅,我让你查过她,是那时不够聪慧勤勉吗,你给我的回复只提到她做兼职,半句不言两人交情深浅。”裴泽州看着窗外,语气听不出指责,像是随口一句闲谈。
田浩已经坐不住,想回头解释那时只是投机取巧,左右只是为了确认南晚吟是否真的认识黄映,既然证实她确实在珐琅馆兼职过,也就没有继续费力向下深挖。
“裴总……”
“算了。”裴泽州打断,他不想听了,摆在眼前的是一道拼图游戏,蛛丝马迹越挖越多,真真假假他已经不想细究。
他自己选的,不想自取其辱。
回到金陵府已经接近凌晨,推开入户门室内昏暗一片,只门厅留了盏壁灯。
房阿姨听到动静迎出来,声音放的极轻,“先生可算回来了,晚晚一直在等您,困得打瞌睡也不愿意回房间休息,想给您过生日呢。”
裴泽州顺着她视线看到沙发上那颗毛绒绒的脑袋,睡得极熟,开门和说话声都没能吵醒她。
他想到港城回来后她似乎一直很忙,工作时会给他发来一些在节目现场的照片,口吻惊喜和他分享电视上惹人捧腹大笑的综艺节目都是如何一点点打磨的。
那时的她活力满满,对很多事都充满好奇,即便他没有经常回应她,上午发的消息很多时候下午才看到回复,也有一些是隔了几天才看到,他并不适应在手机上事无巨细分享生活的恋爱方式,可也明白应该要尊重她,然而这么简单基础的事,他总一次次忽略。
现在想来大概是她总表现的不气馁,哪怕他回消息晚,哪怕他没有逐条回复,她从不会表现出分毫失落的情绪,遇到趣事时还是会孜孜不倦坚持分享给他。
那些图片和视频零散拼凑起她的工作内容,每天都辗转于公司和各个活动场地,能静坐下来给他发条消息大概就是她休息的方式了。
黑沉的眸中情绪复杂,升起的怀疑被他暂时压下,裴泽州将手杖递给房阿姨,脚步不甚稳健,但仍一步步靠近她,弯腰将人从沙发上抱起。
大概是他的动作不够轻柔,她在他怀里惊醒,眼底有睡眼朦胧的懵,在看到他后尽数转化为惊喜,急忙拿起手机看一眼,差五分钟过凌晨。
她松了口气,手臂揽住他,语气亲昵,“裴泽州,祝你生日快乐!”
他说谢谢,面上含笑,介于公式化和感动之间,他的生日似乎只有她真心在意。
而她的真心如何,他现在有些猜不透了。
南晚吟还被他抱着,担心他腿伤急着下来,期待问,“还有一点点时间,我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好不好?”
“好。”被她那样期待看着,他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她开心极了,立马去寻房阿姨帮忙,两个人在厨房忙活着,都把这当成了不起的大事对待。房阿姨爱操心,平时总闲不下来,这会儿却只在旁指导,煮开水、下面、煎荷包蛋全由南晚吟独立完成,裴泽州只听见一声接着一声晚晚传出来,听得久了这称呼不由自主在心底烙下。
不多时一碗葱香鸡蛋面被端上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裴泽州被请过去坐下,面的卖相极好,她坐在对面两手撑住脸颊期待望着,面条一端细心挑在荷包蛋上,不费什么力就能轻易找到送进嘴里。
“千万不能断哦,要从头吃到尾,以后一定会健康长寿无病无灾的。”
她紧张的注视下,那根面条被一点点吃干净,连同荷包蛋和装饰的青菜也没剩,这绝对不是他吃过最美味昂贵的面,却是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会记忆犹新的味道。
裴泽州有这种预感。
南晚吟这时才敢放松出声,“好吃吗?”
“嗯,谢谢你。”
很客气的对白,与南晚吟预想中完全不同。
她没表现出异样,软声同他说,“你是不是很累啊?快去洗澡早点休息吧。”
“我还要去书房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你先去睡吧。”
她犹豫说“好”,乖顺起身回卧室。
裴泽州脸上笑意渐渐褪去,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他因未得到证实的猜测对她态度冷淡,她却没有多问一句,全然默默接受。
她一直很懂事,以前是,在一起后更是,从不与他闹脾气,与工作相关的事总怕打扰到他,他在书房时她连脚步都会下意识放轻,还会悄悄教育喜欢乱跑的妮妮不要打扰到他。
裴泽州在书房思绪放空,集团的事,家里的事,还有那些本家亲戚的事,杂乱积压在心头,想做的事有那么多阻碍,不想做的却总被逼着接受。
等到心绪完全平复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工作只是推脱,他没想好怎么处理和她的关系,远了近了都怕会伤到她,没彻底冷静下来前,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端倪。
裴泽州回房间时已经洗好澡换上睡袍,书房里有一间小卧室,他有时工作到深夜会干脆在那里歇下,房阿姨就放了一些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在书房。
本意是怕吵醒她,然而推开门才发现卧室灯还亮着,她靠在床头看手里的礼物盒发呆,飘忽的思绪在看到他时重新凝神,坐起身笑着说,“你忙完啦?”
“嗯,怎么还不睡?”他问,眉宇间萦绕淡淡疲惫。
“我想把生日礼物送给你。”
她将手里盒子递来,裴泽州接过,拆开包装看清是一支钢笔。
“谢谢,我很喜欢。”说完,俯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礼物被顺手放在床头柜上。
到这里,关灯上床,这件事其实可以就这样过去,不去想也不去问,当成不存在。
他的手触上开关那一刻,她突然怯怯问,“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裴泽州刻意堆起的温和一点点退却,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表情有些淡,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你的镯子呢,怎么不戴了。”
她脸上怯意褪去,笑意浮起,眼睛与他对视,落在身下的手抬起,手腕上戴着那条在港城市集买的手串,“我想戴这个。”
“这东西价值远比不上你那只手镯。”他理性发出质询。
“可我更喜欢你送的。”
他有些沉默,她便继续说,“黄老师对我多有提携,之前收徒的事被人传得沸沸扬扬,我不想给老师找麻烦,镯子戴在手上太惹眼,你送的这个就很好,别人看着平平无奇,只有我知道它有多珍贵。”
心跳在漏掉一拍后混乱了节奏,裴泽州有一瞬间失神,反应过来后手已经触上她脸颊,柔软温热地贴着他掌心,轻蹭着,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信任和爱慕。
圆润含情的眼眸瞥到他手背上凝着血痂的伤口,她被吓到,心疼问怎么会受伤,人也紧跟着要下床去找药箱为他包扎。
行动比思想先一步做出反应,裴泽州猛地扯住她将人压在床上,高大身躯压迫下来,低缓说,“我喜欢真诚的人。”
她眸底茫然,似乎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说,但还是愿意为安抚他做出保证。
侧头寻着他手背上的伤口亲了亲,她温柔笑着说,“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身影倾覆下来,他的吻落在唇上,凶狠霸道,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与绅士有礼的裴泽州判若两人。
木质香气包裹着她,如他的另一道坚实怀抱,固若金汤,不容脱逃。
南晚吟有些受不住,偏头想喘息,下巴被他单手锢住,腰也紧扣着动弹不得,只能不住朝后仰头,唇角溢出破碎呻Ι吟。
他这时才愿意放开她,墨黑幽深的眸含上情Ι欲,将她动情迷离的样子收入眼底。
“晚晚,如果你不想,可以拒绝我。”
他这样喊她,在强势和温柔间切换自如,那样不容拒绝的亲吻后又绅士向她申请许可,顺序是错乱的,纠缠在一起的呼吸也是。
她没说话,手臂
勾上来,揽着他脖颈主动献吻。
裴泽州拥着她加深,细密的吻一路向下,在细白脖颈和肩骨流连,最终沉入山峦沟壑。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她让家的概念有了雏形
次日是周五,公司里气氛轻松,虽还是工作日,大家的心情已经提前过上周末。
闻悦上部戏已经杀青两个月,眼下虽然接了综艺,但每个月只有一次录制,其他时间也不能荒废,新戏还要尽快敲定。
赵涵喊了南晚吟一起过剧本,闻悦也在,三人聚在艺人工作室讨论每个本子优缺点,综艺上获得的流量能不能转化成粉丝全看这部新戏水花够不够。
南晚吟面无表情坐在一角,视线在剧本上,思绪早已飘到别处。
昨天晚上一切渐入佳境,她甚至感受到一丝难言的陌生快意,身体四处起火,胸前湿热难耐,若是不出意外他一定行的。
她还是低估了裴泽州让人失望的本事,过了前戏到后半程两人都很急,他少见地不那样沉稳,一手托着她腰,另一只手撩起睡裙,待要更进一步时却忽地一顿,疾风骤雨的动作温柔下来,为她拉下睡裙蔽体,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亲,然后说睡吧。
南晚吟欲Ι火焚身,不上不下,舒服的泪水还挂在眼尾,他已经起身关灯并体贴为她拉好被子。
昏暗室内无人出声,彼此呼吸清晰可闻,如出一辙地喘。
想不通他为什么戛然而止,南晚吟思绪都是宕机的,身体被冰火两重天折磨,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想原因,她只觉得气,还有不能言说的躁。
那种感觉酥麻入骨,但是没有得到满足。
心头郁结一股躁气,连带着工作都难以集中精神。
“南晚吟?”赵涵喊了两声才见她回神,不免好奇。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昨晚有些没睡好。”她面上扯出笑敷衍过去。
赵涵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转头问起她对剧本的看法,“目前递到手里的这三本你推荐悦悦接哪个?”
南晚吟把手里在看的那本递给她,“我大体浏览过一遍,这本是大制作古装剧,导演和悦悦合作过对她印象很好,所以特意邀请她出演新剧女主的心机嫡母,这个角色和悦悦以往在荧幕上展现的形象完全不同,演好了会给观众带去极大反差感。”
赵涵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更看好这本,女主从小受尽磨难,长大后凭借努力白手起家,符合主流价值观,更重要的是愿意把女主这个角色给悦悦。”
闻悦刚看完手里的宫斗本,剧情老套平淡,后宫几位妃子的争斗手段也很幼稚,没什么亮眼的地方,难怪这两人不约而同忽略这本。
“主流剧大多冲着拿奖去,顶流女星人手一部,悦悦拿什么和她们竞争?而且那个剧本高光几乎都在男主身上,女主几次遇难都由男主解救,人设剧情都有些单薄,和悦悦以前演的坚韧善良角色没区别,没必要为了女主头衔去给新人抬轿。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制造话题度,有张力和冲突的人设才容易引起网友讨论。”
她看向闻悦,“大制作的剧宣不用我们操心,角色虽然是反派,但人物的经历和成长线都很丰满。高门大户的嫡女为爱一意孤行嫁给穷书生,书生苦读金榜题名,两人成婚后才得知书生其实早已娶妻生子,小姐为家门声誉胁迫书生与发妻恩断义绝,十年时间里书生在小姐助力下官拜一品,在天子脚下是远近闻名的和睦夫妻,直到书生的女儿寻亲登门,这花团锦簇的表象才被戳破。”
“书生与发妻的女儿就是这部剧的女主,碍于众口悠悠,小姐不得不忍下满腹愤怒认下女主,外人交口称赞夸小姐大度,然而小姐的慈和只是表面伪装,私下里对女主多有针对,几次三番出手陷害,却不知女主聪慧非常,寻亲只是复仇的手段,真正要做的是在世人面前揭露嫡母的蛇蝎面目。”
“嫡母所为败露后被世人唾骂,这个角色的高光点恰恰在这里得到体现,小姐不接受那些污名,散尽家财将书生虚伪薄情宣扬的人尽皆知,她从来不曾有一刻后悔,也不觉得自己输了,她只是遇人不淑,倘若不是遇到书生,她的一生本可以热烈张扬,剧本留给小姐的最后一点笔墨是,登闻鼓,诉御状,宰相妻,休薄郎。”
南晚吟最后说,“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我只提出自己的想法,具体接哪本看你自己决定。”
赵涵还是觉得可惜,一旦演了配角,火起来还好,如果不火以后就很难接到女主本子了。
闻悦认真思索片刻,一锤定音道,“就这个吧,要么一战成名,要么就此退隐,我这个年纪不适合打安全牌。”
……
工作堆积在一起,裴泽州到下午才得片刻清闲,薄唇沉敛,黑沉平静的眼睛落在对话框上,南晚吟发来一张照片,很开心的语气说是同事请的奶茶。
和他在一起,她大可以不用工作,裴泽州有过这种想法,但最终没说出口,她在工作时像一株活力阳光的向日葵,他不想她枯萎。
按下内线,他喊田浩进来。
田浩来的很快,嘴上还沾了点没擦干净的奶茶沫,面色惴惴,担心摸鱼被发现。
裴泽州对他远没有那么观察细微,淡声说,“帮我预约下张院长。”
田浩心一松,不是发现了就好。
张院长以前是裴泽州的主治医生,当时是在外地出事,医疗设备和救治团队都不算顶尖,给的治疗方案上最差结果是截肢,严明华不能接受,特意申请航线动用私人飞机把裴泽州接回京市。
手术由张院长亲自操刀,恢复期加上康复训练足足过去三个月裴泽州才勉强依靠拐杖站起来,那时张院长给的医嘱是不要劳累,每半年复诊一次,观察骨骼生长情况制定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裴泽州只在第一个半年回去过,得到张院长恢复还不错的评价后便再没去过医院,他那时忙着同叔伯争斗,对于腿没那么关注,能重新站起来就已经别无他求。这几年大权在握,也习惯了借助手杖掩饰腿脚不便的缺陷,本打算就这么将就下去,反正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影响。
但是昨晚……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为自己有一条不甚便利的腿感到烦闷。
甚至抗拒在她面前展露那样孱弱狼狈的一面,那条腿拖着他不得不终止动作,在她不解又茫然的注视中灭掉房间灯光。
田浩看出他似乎心情不佳,垂眸敛唇冷着张脸,不敢多问别的,应声后着手去联系张院长。
周末阳光晴好,南晚吟抱着妮妮和房阿姨在阳台晒太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天,一个分享听到的明星八卦,另一个说小区里哪户业主在外包Ι养情人被正牌老婆知道闹到公司,还在小区里大打一架,不是保安拉的及时,女业主的高跟鞋都要把男人脑袋砸穿。
聊着聊着又说起这么大的阳台空荡荡看着可惜,房阿姨说在她老家那边家家户户门口都有菜地,一年四季吃自己种的菜别提多方便,这种事也只能想想,在裴泽州的阳台种菜,光是听着就荒唐。
房阿姨一脸可惜,南晚吟心血来潮说种不了菜也可以种花,来年春天一室花香,再坐在这里晒太阳就更惬意了。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下单。
天冷很多花不适合栽种,挑来挑去只下单了木绣球、矢车菊和鼠尾草,还有一些常春藤和龟背竹做点缀。
花店半小时就送货上门,房阿姨拿着剪刀拆包装,南晚吟负责将它们搭配摆到合适位置,妮妮窜来窜去好奇不已,毛爪子去够枝叶,鼻子凑上去嗅个不停。
等到一切安置好,阳台已经焕然一新,房阿姨搬来烤炉用陶罐煮了一壶玫瑰红茶烤奶,炉边放一圈桂圆板栗花生,不一会儿就冒出阵阵香气。
南晚吟靠进躺椅,妮妮巡视完一圈花草跳上膝头找了个舒服位置眯眼打瞌睡,她抬手轻抚小猫后背,毛绒绒的柔软。
外面太阳西斜,半边天空染成橘红色,云朵大片漂浮,宛若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侍花弄猫,这曾经是她最向往的生活,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心也变得贪婪,梦寐以求的桃园近在眼前,她却不感到满足了。
脸上平静 ,唇畔淡淡含笑,这一刻是真的舒心,可她也真的不愿停在这里。
晚上裴泽州进门看到花团锦簇的阳台时,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走错了,妮妮竖着尾巴从客厅走来,他的怀疑被打破。
厨房里传来蛋炒饭的香气,他想起几天前南晚吟同房阿姨闲聊时说想学习做饭,但自己手艺不好,以前照着教学视频做过一次,是最简单的蛋炒饭,成品糟糕。
房阿姨就安慰她不用灰心,她亲自教,别的不敢保证,蛋炒饭是一定能学会的。
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视线往厨房看去,她在灶台前小心翼翼翻炒,房阿姨掐着时间提醒放配菜,两人俱是全神贯注投入,没人注意到他回来了。
裴泽州抵着椅背静看,不甚便利的那条腿微曲着,身体重心压在另一条腿上,这姿势算不上得体,但勉强能让他获得片刻舒适。
厨房灯光明亮,炒饭香气飘出来,她笑着享受房阿姨夸赞,画面看起来如梦似幻。
这样平淡家常的一幕令他不忍破坏,时间兜兜转转,他想要的不过如此。
以前是求而不得,现在是唯恐成空。
她让家的概念有了雏形,喜乐和忧愁都围绕着他,在她身边,他不需要强撑起坚不可摧的一面,她的在意和无所保留的爱在一点点疗愈他。
也在一点点撬开紧闭的心门。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星眸皓齿,千娇百媚,好看……
南晚吟在裴泽州身边过了一段平静的恋爱生活,两人如同一对最普通的情侣,除却工作,闲暇时会坐在一起看一部电影,她窝在裴泽州肩头,妮妮就窝在她腿上。
裴泽州最近在做腿部训练,周末固定会去一趟医院,她没多问,心里祈愿他最好别再让人失望。
周三下班时她如往常一样去找司机,却在公司楼下意外看到田助理,上车后才听他解释是裴泽州要带她出席一个饭局,田浩提前来接她去造型室换装。
南晚吟很难不去思考背后的原因,裴泽州是一个公私泾渭分明的人,工作的一部分不会在她面前展露,私生活也从不允许旁人打扰,确认关系后只意外见过一次裴沁雪,自那次以后她的身边一片清净,不用费心思去猜就知道他是有意在做分割。
可现在却主动要她陪同出席饭局,饭局和私人聚会不同,是更正式的场合,一般都是谈公事,她不懂自己有什么出席的必要,也不觉得自己已经有本事迷得他神魂颠倒,迫不及待要给她送资源,更不要说她还只是个助理,喂什么都为时过早。
一路都没想出什么头绪,到地方后负责服务她的造型师和店员已经在等候,上妆和做发型同步进行。
妆容上强调塑造眉眼精致感,搭配TomFord红色唇膏,长发低挽,与刚刚换上的黑色丝绒长裙相得益彰,贵气明艳但不显张扬刻意,不至于喧宾夺主,又绝对的一眼夺目。
田浩接来裴泽州时,南晚吟正从灯光明亮的化妆室往外走,微侧头抚顺与发丝纠缠在一起的银质流苏耳环,身后人影憧憧,独她耀眼如明珠。
抬头望见他,眼波流转出惊喜,快步走过来仰头问,“好看吗?”
星眸皓齿,千娇百媚,好看不足以形容。
迎上她殷殷期待的目光,他轻笑,“芙蓉如面柳如眉。”
她羞涩移眼,弯起的眉眼潋滟生波。
裴泽州携她到场时包厢里已经坐满人,清一色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见他到场纷纷起身打招呼,东道主将两人迎到正中空出的位置,南晚吟才得以看清原来在场的并不都是中年男人,还有一位她的熟人。
宗淮坐在靠门边的位置,进门时很难注意到,如今面对面坐下,望见他惊讶不已的样子,她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同时也明白了裴泽州带她出席的用意。
按理说她该感动才对,可没有,心底平静无波,因为明白他给出的补偿远远达不到她想要的,人前做小伏低几句不痛不痒的道歉换不来她的原谅,宗淮要怎么赎罪,裴泽州说了不算。
迟早,她会自己讨回来。
主宾到场,菜肴一道道呈上来,坐在宗淮身边的男人率先起身敬酒,“裴总,你我两家往日一直有合作,ISE在互联网和金融领域的影响力有目共睹,称一句行业标杆也不为过,您的能力我最是敬佩,只可惜我家这个太不成器,要是能习得您半分皮毛,我也就别无他求了,今后生意场上还望您多提携。”
裴泽州淡声回一句“宗老板客气”,别的再无过多回应。
桌上都是生意场的人精,裴泽州待人接物一向周到有礼,还没见过如此摆架子的时候,这是明摆着故意晾宗老板,个人心中都有猜测,包厢里一时没人说话,气氛僵沉。
宗老板尚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人而不自知了,心里回味一遍措辞,句句客气只在结尾两句略提了宗淮,不至于惹裴泽州不快。
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到宗淮和裴沁雪几个月前的那场闹剧上,觉得裴泽州是有意替妹妹出气,桌下的脚踢了踢低头装死的儿子,打眼色示意他借这个机会正式给人家赔礼道歉,好把这一出恩怨了结。
眼见躲不过,宗淮只好起身,端着酒杯绕半桌走到南晚吟面前。旁人不清楚怎么回事他自己再明白不过,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南晚吟居然真能搭上裴泽州,再回想之前在红星会所羞辱人的狂言,他都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南小姐,之前是我冒昧不懂事,对您多有得罪,这杯酒算我向您赔罪。”他说完,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
其他人暗中打量的目光才敢落在她身上,裴泽州能把人带到这种饭局,身份显而易见,再看宗淮这伏低做小的姿态,不难想到这是裴老板在替女友出气呢。
往日里没听风声,只知道裴泽州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酒局上有人为了讨巧特意找人陪他,裴泽州那时到场只看了一眼,门都没进转身就走了。
自那以后大家同他做生意都一派正经,再没人敢投机取巧使偏招,这些年他一直洁身自好,从没传出过半点绯闻,能供大家八卦一句的也只有和前未婚妻那点子事,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在人前大秀恩爱。
各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以后碰上这位南小姐少不得要客气三分。
宗淮将一滴不剩的酒杯倒扣给她看,南晚吟态度不冷不热,面含淡笑告诉他已经过去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裴泽州的好意不能不领,宗淮在人前道歉,她只能在人前接下,否则少不了要被人议论一句心胸狭窄斤斤计较。
原谅归原谅,也不能显得太不放在心上,她得让裴泽州知道,她不是没心没肺,很多事情不提不代表已经过去,曾经受过的伤害已经在心底留下疤痕,非一句道歉可以弥补。
宗淮敬完这杯酒,宗老板已经回过味来,怪道低调如裴泽州居然在这种场合堂而皇之带女友出席,原来是专门冲着他们父子来的。
这出插曲过去,桌上话题拐到生意场上,说不了几句话便要敬一轮酒,大多时候是别人在敬,裴泽州不怎么喝,说话也少,但也没人敢忽略他。
桌上认真吃饭的只有南晚吟,每道菜尝一口就已经有七八分饱,见她停筷,裴泽州提一杯酒同在场众人告别。
他要提前离席谁也不敢出声挽留,纷纷起身将人送出去。
回到金陵府时已经接近十点,房阿姨早早歇下,裴泽州牵她走到阳台,这里一团热闹,她种下的花草浓淡相宜,皓月高悬夜空,他从背后拥住她,说话时气息扑在耳畔。
“和宗家的合约还有一年到期,眼下
不好同他们翻脸。”
是在同她解释,其实不用,他还能记得这桩事已经是难得,她从没指望通过他来惩治宗淮,也理解他们这些商人彼此间互有合作,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关系,所以打开始她也只是想借助他的人脉和资源尽可能帮助自己在行业里站稳脚跟。
南晚吟庆幸现在是背对着他,否则真的很怕他稍微流露出些许动情,她便会因这份在意和偏向而沉溺。
她可以接受他作为上位者对她的索取和轻视,也能游刃有余应对他的猜忌和试探,唯独对上他突如其来的真心会感到无所适从。
长睫轻垂掩住眸色,她在心底反思自己离合格的拜Ι金女还差一大截路要走,男人稍微给一点好就要心软,难成大器。
手覆在他扣紧小腹的手背,她声音轻而柔,“以前我过的很不好,受了欺负只能自己忍下,因为清楚没人会帮忙出头,可委屈时还是不免自怜自艾,埋怨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
脊背向后贴进他宽阔胸膛,她放松地、信任地倚靠着他,缓缓道,“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我的幸运都透支在遇见你这件事上,这样一想以前那些经历就算不上什么了。”
裴泽州心口蓦地一软,幽深眼眸闪过怜惜,俯首在她裸Ι露的肩颈落下一吻,轻缓绵长,如同一道无形烙印。
……
十二月初闻悦新戏《涅槃》基本敲定,后续由赵涵审核合同盯进度,只等开机进组。
这段期间《极速游戏》进行第二轮录制,为期三天,先导片和第一期节目已经制作好成片,只等来年一月份节目开播。
录制间隙,南晚吟抽空盯紧网上舆论,王牌节目不论去哪个地方录制都能碰见一群粉丝,各个举着手机怼脸一顿拍,再好看的人刻意角度下也难免不会有几张黑图。
除此外陆科予的粉丝因闻悦成为节目常驻嘉宾心有怨气,在网上四处攻击谩骂闻悦捡漏背刺同公司艺人,甚至一度跑到工作室下面维权讨要说法,两边势同水火,她还要防这群粉丝往热搜刷黑词条,这段时间分身乏术,对精力和体力都是极大挑战。
节目进行游戏环节录制,南晚吟坐在小马扎上照例先过一遍热搜词条,和闻悦都没关系,她放心正要退出,余光瞥到十二位有个眼熟的名字。
【裴沁雪暴力伤人】
退出的手一顿,顺着词条点进去,热度居高不下的是营销号发出的一条视频。
光线昏暗的走廊上盛气凌人的女生拎着酒瓶走来,手臂高高挥起毫不犹豫砸在男生头上,红色酒液顺着头发流下,与鲜血混合在一起看着极为渗人。
尽管狼狈成这样,男人也不敢有丝毫反抗,低三下四向女生讨好,换来一道看着就蓄力十足的巴掌。
女生还举着手机,边嚣张施暴边对着男生拍摄,蛮横跋扈到了极点。
视频拍摄角度很偏,看得出来是隔了一段距离放大拍摄,画质有些模糊,声音也很小,只能听到几句围观的噪音。
视频只有这么一段,掐去开头和结尾,大家对这种堂而皇之的欺凌都义愤填膺,纷纷在评论区指责,还有人挖出裴沁雪是飞弘娱乐公司的签约艺人,那条评论得到上百条回复,无一例外都在攻击她这样品行恶劣的人有什么资格当明星。
质疑的人也有,不过太少,很快便被声讨的言论淹没。
第50章 第五十章监控视频已经拿到,不过上面……
事情真相完全被颠倒,大家愤怒于裴沁雪的嚣张跋扈,视频里宗淮完全被塑造成弱势角色,有人在评论区艾特飞弘娱乐给出说法,还有一些激进网友扬言要给裴沁雪开Ι盒。
只这一会儿功夫热搜榜又爬上几条相关词条,【裴沁雪】、【飞弘娱乐】、【红星会所暴力伤人事件】,其中还夹杂着一条姓名缩写“pqx”。
点进去看到推荐页第一条是个小号在爆料,暗指pqx大有来头,背靠资本才能这么有恃无恐,别看网上现在声量大,只要她背后的资本出手现在沸沸扬扬的事很快就会被摆平,劝大家不要浪费精力发声了,普通人斗不过这些权贵阶层。
这条爆料出来没多久,有人开始尝试去扒裴沁雪家庭背景,只是无论从哪个渠道入手都一片空白,侧面佐证了爆料的真实性。
裴沁雪只是刚刚出道不足两个月的新人,在娱乐圈半点水花没有,账号那点粉丝全是之前做网红积累下来的,正经后援会都没有一个,更不要提能为她反黑的事业粉了。
眼下热搜占据四五条,热度虽然有了,却清一色都是骂她的,还有一些在她网红时期关注的网友锤她爱炫富,生活作风奢靡,眼高于顶我行我素惯了,总之能有今天一点也不意外。
网上甚嚣尘上时,微博突然崩掉半小时,再恢复正常时所有相关词条已经全部撤掉,与这件事有关的言论都被屏蔽。
南晚吟入行已有半年,营销案例和舆论操控相关资料看过不下上百,裴沁雪的事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否则不会一下子发酵这么快,即便现在压下热度,大家也只会认为是她背后的资本出手封嘴,心里愈加笃定真相就是爆料的那样。
如果扒的深一点可能还会把裴泽州牵扯进来,她心里有些怀疑是宗淮自导自演,又觉得他应当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红星会所走廊里又不是没监控,只要调出来公布于众,真相自会大白,他没必要做这种蠢事,且宗家也根本承担不起得罪裴泽州的后果。
这件事表面冲着裴沁雪去,爆料的小号却把舆论往她身后的资本引导,倒像是借机向裴泽州发难。
晚上回金陵府时屋子里气氛有些压抑,裴泽州立在阳台背影冷沉,裴沁雪坐在沙发犟着脸流泪,田浩本来在汇报事情,见她回来客气问好。
房阿姨一脸愁苦担忧帮她把包拿去挂起来,南晚吟默默换鞋,一室沉寂只余田助理的声音低低响起。
“飞弘那边解约流程已经在走,违约金按照市场价赔付,小姐的信息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过,网上那些人扒不出什么,一些过激言论正在着手发律师函,平台也已经打好招呼,相关词条不会再给热度,公关部目前在尝试干预舆论风向。”
顿了下,他问,“红星会所的监控视频已经拿到,不过上面拍到了南小姐的正面镜头,是不是需要剪辑一下或者打个码再放出去?”
处理过的视频可信度会大打折扣,想要达到澄清效果未经处理才是最有力的证明。
裴泽州没说话,室内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沉闷压抑,房阿姨担忧的目光看来,南晚吟朝她笑笑,主动说,“不用,没什么人认识我的,直接发出去吧。”
这是一道单项选择题,答案没什么悬念,与其被权衡后放弃,不如她自己懂事些主动提议。
田浩在等裴泽州给出指示,他直觉事情会有转机。
大约过去半分钟,阳台上那道身影动了,转身没有言语,只黝黑深沉的眸盯着她静看片刻。南晚吟自认在察言观色上有些天赋,但他看来的那一眼实在复杂,有她读不懂的情绪,一闪而逝抓握不住。
他说,“监控视频暂时不要发出去,尽快查清做鬼的是谁,这段时间送裴沁雪回老宅,安排人看住她,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母亲发话也不要放她出来。”
裴沁雪气愤不已,拎起抱枕砸到他脚边,“你不帮我出气就算了,居然还想关着我?我是你妹妹又不是囚犯,凭什么不许我出门!”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娱乐圈水深,你觉得自己有多聪明能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你以为飞弘签你是慧眼识珠?裴沁雪,你未免太天真。”
裴沁雪气得炸毛,手边能摸到的东西都摔过去丢他,田浩赶紧在前面挡着,被砸的龇牙咧嘴还得钻空子解释。
“裴小姐冷静,飞弘娱乐是一家批皮公司,造星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实际上以赚取违约金牟利,这家公司的艺人都签过不平等条约 ,公司不给喂资源也不许艺人私自接活动,为的就是等艺人耗不下去解约赚取赔偿金。很多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都被欺骗过,有些人倾家荡产才摆脱公司重获自由,还有很多人因赔不起违约金只能被迫和公司捆绑在一起空耗年华。”
裴沁雪砸东西的动作一顿,哭的更伤心了,“那也不是我的错,是他们欺骗,你明知道我的梦想一直是进娱乐圈当明星,为什么总要用你的思想来干预我!本来就很惨了,现在还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你谈了女朋友就不管亲妹妹了是吧?明明真相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还一味让我忍让,连发条微博解释都不允许,我凭什么受这份气!”
裴泽州眉峰蹙紧脸色不悦,气她到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
田浩赶紧解释,“不让您发微博是为了配合降热度,这件事情比较复杂,很可能是对手公司的报复手段,需要引蛇出洞看背后的人还有什么动作,您放心,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这摆明了就是你在连累我,还让我禁足,本来前段时间就被那些黑粉骚扰到搬家,妮妮也被那些人吓到差点应激,怎么所有倒霉事都让我遇上!”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抽一把纸巾擦干净又说,“就算飞弘是骗子我也不会就此放弃的,你别想替我做决定,我就是要当明星,那些人越不看好我越要打他们脸,现在这样被骂两句就退圈我可没那么怂,才不会让那些不看好我的人称心如意!”
裴泽州脸色冷峻,唇线紧抿努力控制情绪,对田浩吩咐,“送她回老宅。”
“我就不回去!”裴沁雪跳下沙发,脚步踩得气势汹汹躲进客房反锁住门。
田浩不知道该怎么办,求救的目光看向南晚吟。
“田助理先回去吧,裴小姐今晚住在这里。”
田浩拿眼去看裴泽州,见他默认才忙不迭离开。
送走田浩,南晚吟让房阿姨也回去休息。裴泽州立在阳台阴影里眉宇萦绕一层倦色,她走过去抬手去抚平他眉间的川字纹,声音清浅。
“别气了,知道你担心沁雪受骗,但她有些话说的也对,梦想这种东西别人规劝再多都不如自己亲身尝试,摔打过后哪怕失败也至少不会觉得遗憾,她是个倔强不服输的女孩子,越是干预质疑反而越挫越勇,既然做不到时刻盯紧她,不如就给一次机会成全,签到正规娱乐公司也省的她被人家哄骗。”
裴泽州沉默不语,她便继续说,“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暂时带她一段时间,星耀老板是陈誉凌,有他在沁雪就算摸不到出路也可以及时退出。”
“你们是大学室友,她的性子我不说你也清楚,娇生惯养横冲直撞,闯祸的本事比谁都厉害,你不用为她做这种退让。”
客房门“啪”地一声打开,裴沁雪肿着眼睛奔出来举高三根手指发誓,“你这么说是对我有偏见!刻板印象,你女朋友都松口了,我保证只要让我进娱乐圈,以后南晚吟在我这里说一不二!她让我干嘛绝无二话,一定服从命令听指挥!”
她信誓旦旦,眼底一片渴望,拖鞋都跑掉一只。
裴泽州不想看她,转向阳台沉脸不吭声,南晚吟现在比较能摸准他脾气,知道这就是默许的意思,于是和裴沁雪说,“虽然我说可以带你,但我现在也还只是助理身份,转经纪人的申请要明年才能有答复,这期间建议你可以请一位老师学习演技和声台形表,安下心来沉淀一段时间,等网上舆论平息再出现在大众眼前。”
“那不还是跟关着我没区别。”她小声嘀咕一句,换来裴泽州一道冷眼,立马不敢再多话,姿态放低给出保证。
“放心好了,我说话一向算数,这段时间绝不会惹事!”
裴沁雪好不容易如愿,眼下正是高兴,也不和裴泽州记仇,坐上沙发忙着切小号和黑粉对骂。
南晚吟表情沉静温和看着,揽下这烫手山芋她当然有自己的打算,闻悦身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言,后续谈合作又要拼人脉资源,她空有裴泽州女友的名头,想要背靠大树好乘凉却又担心操之过急会露出马脚,裴沁雪就是一块绝佳的挡箭牌。
她要入行裴泽州不可能不为其保驾护航,不管是砸资源还是充当背后资本,在前方周旋的那个人都会是她这个经纪人,既可以借这个机会为自己积攒人脉拓宽社交,也能在谈合作时帮闻悦夹带私货,一举两得。
至于裴沁雪,若是真有那个毅力坚持那就是她握在手里的一张资源供给牌,反过来一时兴起半路退出也没关系,左右没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本意只是借她的背景来给闻悦抬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