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浣溪提到的书店坐落在市中心繁华的商业街区,外观设计极有艺术感,所以吸引很多人前来打卡。
书店内的咖啡馆播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墙面是玻璃材质,外面的自然光线可以充分投射进来,暖洋洋的氛围照得许浣溪有些困倦。
她对面的许清平则是一丝不苟地翻阅着手里的书本,坐的端庄,像是乖巧的小学生。
书脊上写着:《纯粹理性批判》,一本光看名字就知道是晦涩难懂的书。
而许浣溪看的,恰好就是她原身房间拿回的那本日记。
她翻开,第一篇的日期比较长远,算下来应该是原身高二的时候。
“不想去上学,每一天都很痛苦。”
当时她正在被校园霸凌,所以产生这样的厌学情绪也是正常的的。
“原来他就是方舒然,难怪总能听说那么多的女孩子追求他。”
许浣溪向后翻页。
“妈妈说家里的条件已经没有办法让我走艺术这条道路了,于是我把画架和颜料全扔了,在烧毁我的所有画作时,灰烬飘到了我的眼睛里,我一直哭、一直哭。”
原来是这样。难怪许清平说原身喜欢画画,可她偏偏找不到原身学过画画的痕迹。
“我的情书被同学看到了,他们都嘲笑我不自量力,也不看看我是什么德行,怎么配得上方学长。只有妈妈一反常态,支持我追求方学长。”
看到这里,许浣溪不禁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周雅茹。
她想让原身勇敢追爱,恐怕不是出于母亲对于女儿的鼓励,而是看上了方家优渥的条件。
果然,之后的日记写到:
“妈妈好奇怪她说让我对自己狠一点,比如用点手段怀上孩子什么的,可是我还不到二十岁啊。”
这篇日记后,又用了不同颜色的笔进行了增补。
“如果我这样做,不仅会毁了我的人生,方学长也会恨我的。”
许浣溪都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心情再读下去了。教唆女儿借子上位,这样的人,真的配称得上母亲吗?
还好原身尚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没有听取她的建议。
此后的日记时间跨度很长,原身再一次动笔,已经是去年了。
“参加了一场饭局,我在最角落的地方坐着,他们的眼神好恶心。离场的时候下雨了,坐在最中心被他们称为‘时先生’的那个男人看见我在门口站着,说可以送我回家。”
许浣溪的瞳孔猛缩了下,这就是原身和时沛的初遇。她向后翻阅,却发现几页有被明显撕
掉的痕迹。
然后,是整本的最后一篇日记,只有一句话。
“原来,我只是个容器。”
容器?
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原本许浣溪一开始只当原身和时沛是纯粹的肉。体交易,但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外面有一个情人,在时沛所在的圈层简直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更何况时沛是离异状态,就算他在外面有几十个女人,众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可偏偏就在于,为什么只有“许浣溪”能得此殊荣,遗书里特地提到她不说,还嘱托亲儿子要关照自己的情人。
难道时沛对原身动了真情?那原身又怎么会说自己只是个容器?
一个一个的事情像是谜团,许浣溪以为自己快要挖掘出真相,结果反而更像是进入迷雾中了。
她合上书,面容倦怠。
对面的许清平用吸管吸了一大口气泡水,看出许浣溪此时的神情略有不对劲,问道:“你累了吗?”
何止是累,简直是心累到不行。
原身和时沛的事情就像是悬在她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不知道哪天会掉落插进她的头颅之中。
不过也好,能让她时刻保持清醒,不沉溺于现在的温床之中。
许浣溪摇了摇头。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凛,问道:“清平,你上大学了,为什么不住校呢?”
“妈妈不让来着。”许清平很温吞地答道:“说大学就在本地,我这样的性格住校的话可能会被同学欺负。”
什么狗屁借口,分明就是想将女儿绑在身边,看看有什么机会能送给下一个权贵。
难怪时沛葬礼的时候有人说许家卖女求荣。在许浣溪看来,简直是骂得轻了。
“你的性格没什么问题,但长期住在家里,不和外人接触是肯定不行的。”许浣溪柔声说:“现在开学了再办理住宿可能比较麻烦,姐姐先在学校附近给你租套房子。”
许清平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只默默又低头看起了书。
书上原本晦涩的文字现在像是变成了抽象符号,她最终还是合上了书,目光平静地看向许浣溪。
“你不是我姐姐吧?”
被忽然这样提问,许浣溪的心跳停滞了一瞬。而后她笑道:“怎么了?我变化这么大?”
许清平点了点头。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许浣溪端起咖啡杯轻轻啜着卡布奇诺。“但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我也是。”许清平说,然后有些干涩地补充道:“不过不是因为你带我出来、给我花钱我才喜欢你的。”
许家两姐妹感情并不深厚,尤其是父母更偏向于姐姐的情况下,她对许浣溪更没有血浓于水的姐妹之情。
但其实许清平一直很后悔一件事情。
某天深夜,她上完卫生间,从姐姐的房间门口经过,门留下一道很小的缝隙,所以即便姐姐在竭力压抑住哭泣的呜咽声,还是被她听见了。
当时,她在房间门口驻足了有十分钟之久,连敲门的手势都做好了,却在半空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应该没什么大事吧?估计又在为那个追不上的男生而哭泣,她还是给姐姐留出一点空间独处好了。
她这样想着,到底是没去推开门问问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第二天,许浣溪就搬离了许家。
与眉目中流淌着难以掩饰喜悦之情的妈妈截然不同,姐姐的脸色苍白如雪,透着一股极致的虚弱。而她的那双眼睛,此刻空洞无物,没有半点神采,一片沉寂黯然。
她没和任何家里人说告别的话语,提着一个行李箱坐上了一辆看起来就很名贵的车里。
至此,她再没有见过姐姐,直到今天。
姐姐的确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了,她眉目显露的舒展与平和不似作假,完全映射着她内心的感受。
就连对待妈妈,她也能做到游刃有余,似乎什么事情都能很轻松地应对解决。
所以如果分别的一年中,她变得更快乐、更从容了,那也是好的。
“不管怎么样,”许浣溪的眼角流露温柔,“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许清平闷闷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翻阅着手上的书,这会儿的字连成了句子,她又能看进去了。
许浣溪向着座椅后面依靠,短暂地放空大脑。
转头间,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碰,显然他也看见了自己。
脚步停住,池秋最终还是走进了咖啡馆内。
“好巧呀,小秋。”她的笑靥明媚,视线柔和地看向池秋手上牵着的小女孩,“这位是你妹妹吗?”
池夏见有一位陌生的姐姐问她,立即躲在了池秋的身后,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神打量着许浣溪。
池秋微微颔首,“我带她来买书。”
“那就更巧了。”许浣溪介绍着身边的许清平,“我今天也是过来带我妹妹看书。”
迟夏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这是第一次她在外面见到哥哥和不认识的人搭话。
但哥哥愿意亲近的人,她也愿意亲近。
她琥珀色的瞳孔中逐渐放下了戒备之心。
*
电话被挂断后,时越挥手,将玻璃台上摆放的花瓶直接砸向地面。
陶瓷碎裂在大理石地面引出巨大响声,惊得不远处正在做事的佣人手抖了一下。
时越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踩过散落一地的瓷器碎片,每一步都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今天跟着她出门的司机是谁?”他声音很轻地问道,却让候在大厅的林姨笼罩在一片极强的压迫感中。
“我这就给您联系。”
窗外的景色飞快略过,树影婆娑,光影交错,反射的影子在他冷如冰雕的脸上形成斑驳的阴翳。
车很快在书店门口停稳,时越留下一句“你先回吧”,让全程战战兢兢的司机如临大赦。
这边的建筑是玻璃幕墙,所以可以很轻易地将书店里面的事物尽收眼底。
可奈何周末的人实在太多,他快速略过一眼后没找到人,便走了进去。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他突然在书店内的一家咖啡馆门前停住。
里面的客人并不算多,所以其中唱着生日歌的一桌人显得格外明显。
四人中,瘦弱的小女孩紧闭双眼许着心愿,在许完愿望后,她睁开双眼,吹灭蜡烛,很腼腆地笑了笑。
坐在她左边的女人将蛋糕上的蜡烛取了下来,递给小姑娘切蛋糕的工具。
她双手切下第一块蛋糕,在她右边少年温和的目光下,将蛋糕递给了刚才帮忙取蜡烛的女人。
女人似是很惊喜一般,温柔地笑着,看那口型应该在说“谢谢”之类的话语。
而坐在她对面的少年,则是一直注视着她。因为她刚刚端蛋糕的时候发丝不小心蹭到了奶油,所以又低头找到纸巾递了过去。
多幸福的一幕,就像是一个和谐而又有爱的家庭。
时越不知在门口盯了多久面前这一幕,只感觉他们的幸福让自己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毁天灭地的破坏欲。
他不开心,别人自然也不能笑得那般快乐。
于是,时越微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笑来,带着漠然如冰的眼神,然后走到了那桌跟前。
第32章 逃脱“很抱歉,但你没有可以拒绝的余……
他的身量很高,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而他的到来,则是让原本洋溢着温暖的氛围在霎那间冷结成冰。许浣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她昂起头看向时越,“小越,你来了呀。”
“为什么挂我电话?”时越面无
表情,问出口的问题也没有丝毫温度。
许浣溪的声音坦然,她答道:“我以为你要休息。”
时越轻笑一声,“这个理由我不接受,怎么办?”
以为他在休息,然后跑出来和野男人私会是吗?
而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池夏则是在桌子底下悄悄牵起哥哥的手,感应到妹妹的紧张,池秋转过头,对她投以温暖而又安抚的笑容。
许浣溪忽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之感,难道她不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吗?难道他是主角所以全世界就得围绕着他来转吗?
她的笑容敛去,平静地解释着前因后果。“早上我前往艺术展,遇到了我母亲和妹妹,然后下午在这里又恰巧碰见池秋和他妹妹,小夏今天过生日,所以”
可时越并没有耐心听进去更多,他径自打断了她的解释。
“你和我回家。”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走了几步后发现许浣溪并没有跟上。
他微微偏头,语气很轻的为上一句话加上了时限。
“现在。”
许浣溪深吸一口气,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长而精致的指甲嵌进她的掌肉里,可她像是完全察觉不到疼痛一样。
时越发起火来,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哪怕他现在连身都没有转过来,许浣溪却心知肚明自己根本无法逃避,也无再拒绝。
最终,她妥协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却被一双手拽住了衣摆的位置。她低头去看,是许清平。
许清平没说话,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很奇怪的是,只那么一眼,她像是被灌注了无限的勇气一样。
许浣溪的手心发热,连带着脸也在发烫。她很轻声地说了一句,“小时,我要在这边留着,你先回吧。”
时越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她对他的称呼,从“小越”变成“小时”了。
他的瞳孔颜色一贯深沉,此时在光影交错间,更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似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间。他笑了一声,然后说:“那我陪你。”
这是让众人都始料不及的结果。由于他的加入,原本刚刚好可以容纳四人的小圆桌显得逼仄很多。
时越要坐在许浣溪身边,偏偏许清平又不愿让出位置,所以最后他坐在了许浣溪与池夏的中间位置。
身侧坐着个高大身影,本就对周遭事物十分敏感的池夏有些害怕。
虽然这位哥哥看起来英俊极了,如雕刻般的精致五官简直比电影明星还帅,但他与哥哥散发的气场完全不同。
池夏小心翼翼地用塑料刀切下一块装饰着巧克力立牌的蛋糕,轻轻地放在纸盘上,然后双手捧着递给坐在身边的时越,小声说道:“哥哥,请你吃蛋糕。”
时越淡淡扫过一眼,没说吃也没说不吃,让池夏端着蛋糕的小手僵在半空中。
而在一边屏住呼吸的许浣溪则是眼疾手快地将蛋糕接了过来,刚想打着圆场说这位哥哥不喜欢吃甜品,却听见身边的人冷不丁一句道:“你喂我。”
许浣溪差点手不稳将蛋糕扔到他身上。
她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心想人家一个几岁的孩子都没这样的要求,他倒是愈发过分了。
但时越不走,坐在这里总像是一块定时炸弹,许浣溪刚才真害怕他一个不耐烦将蛋糕扔到地上,给人家小女孩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于是在一番心理斗争后,她还是用叉子戳下一小块蛋糕,伸向他的唇边。
时越的眸色暗了暗,他一直盯着许浣溪看,然后缓缓张口,咽下那口几乎全是奶油的蛋糕。
然后,他伸出舌尖,上面有逐渐化开的奶油,连带着部分舌头都泛着白色。
他忽而舔舐了一口许浣溪手上的虎口位置。原来那上面,有许浣溪端蛋糕时不小心蹭上的奶油。
时越的舌尖鲜红欲滴,在雪白奶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舔舐着她的手背,动作既轻柔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许浣溪猛地感到一股电流自手背传遍全身,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理智告诉她应该迅速收回手,制止这有些越界的行为,然而此刻的她却仿佛被某种魔力牵引,任由他继续这亲密无间的举动。
最要命的是,他在做这一切时,一直都在盯着她看。
而她的视线全然不敢对上时越的幽黑眼眸,只能仓促地偏过头。好在时越只吃了这一口,没有要再让她喂的意思。
许浣溪稍稍放松了些,却在听到时越侧首问池夏问题时,心里的一根弦又突然绷紧。
“你在哪里上学?”
事实上,不仅是许浣溪,坐在旁边的池秋听见这句话时顿时身体僵硬,他看向时越,而后者正在用漫不经心的眼神扫向他们兄妹二人。
池夏没察觉到大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乖乖答道:“我在”
“夏夏!”池秋忽而站起身来,他和时越对视,琥珀色的双眸中除了平日里惯有的沉静之外,这次还隐隐生出几分警告之意。
时越他权势滔天,不管他怎么对待自己,他都认了。
但如果他要对自己的家人下手,那池秋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会和他拼了。
面对池秋的警惕,时越只轻蔑地笑了下。
他倒是还没有那么无聊,会对个小女孩下手。但这招管用啊,池秋现在不就要准备滚蛋了么?
果然,池秋将不明所以的妹妹拉在身后,面容沉静地对许浣溪说道:“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我们先回去了。”
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再延续刚才过生日时那般快乐的气氛。
于是许浣溪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眼含歉意道:“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圆桌上少了两个人顿时显得空荡许多,可时越仍旧是贴在许浣溪身边坐着。
过生日的主角都走了,许浣溪盯着桌子上摆放着的蛋糕只觉得讽刺,她一想到刚才夏夏连一口蛋糕都没吃上就被威胁,不由得生了几分火气。
“小时。”她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许浣溪。”时越掀起眼皮看她,他的眼睫毛很长,此时在轻微颤动。
“下次再问这种问题前,先想想自己坐的是谁的车。”
是,她坐的是时家的车。
住的时家的房子,花着时家的钱。
所以她就应该被这样对待吗?没有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全被他时少爷霸占?
原本她在翻看原身日记的时候,已经对时家和许家颇有不满,时越今天这掌控欲极强的表现只会让她更加反感。
许浣溪本来还挺开心的一天算是全被毁了。
她没理睬时越,对许清平说道:“清平,走吧,我们去看看房子。”
时越这才将视线放在对面这位全程一声不吭的女孩身上,这应该就是许浣溪提起的妹妹?瞧着倒和许浣溪没一点相像的地方。
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房子。”
许浣溪平生第一次没有用那种柔声软调的语气和他讲话,只冷冷甩下两个字:家事。
说完,她就要带着许清平离开。
谁知连两步都没跨出去,她的手腕就被一道不大不小的力道攥住。
“我安排人带她去看,你和我回家。”
时越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态度。
虽然她了解时越就是这样不可一世的性格,但毕竟相处这么久了,她以为自己最起码在他心目中是特殊的。
她咬紧几乎没什么血色的下唇,铁了心地拒绝他:“我不要和你回去。”
“不和我回去,是想以看房子为借口再去找池秋吗?”
许浣溪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他。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许浣溪的一张脸已经完全冷了下去,白皙的面庞透出一抹极少有的寒意。她启口,唇边还有被咬下的牙痕。“我想,我没有必要和你事事报备我的行踪吧?”
可这话在时越耳边一听,恰好印证了她是要去找池秋的猜想。
他怒极反笑,攥住许浣溪的手腕力度愈大,眉宇间凝着风雨欲来的戾气与火气。
懒得继续和她争辩,他站起身,因为高挑的身
高显得极为居高临下。
“很抱歉,但你没有可以拒绝的余地。”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
说着,他毫不留情地攥起许浣溪纤细的手腕,力度恰到好处地让她无法挣脱,却又不至于弄疼她,随后便大步地向门口走去。
出于男女之间的体型力量差,许浣溪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只能是被他拽着踉跄着向前。
在出咖啡馆前,她回头望向许清平,眼神同样带着歉意。
在这个身世如浮萍的世界,似乎半点都由不得她。
可偏偏是这一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许清平手上端着蛋糕跑了过来,将蛋糕砸向了时越和许浣溪的方向。
时越反应极快,下意识就偏过身子去帮许浣溪挡住,可也就是在在这一瞬间,他桎梏住许浣溪的手松开了。
没时间留给许浣溪去怔愣,她立即明白了许清平的意图,然后向着外面跑去。
此时正好一位知名作家的签售会结束,会内的读者们如潮水般乌泱乌泱地涌出会场,原本就不甚空旷的书店大厅瞬间被这股人流填充得更加拥挤。
许浣溪趁乱从人群中钻着,还好她今天穿得是平底鞋,行动还算轻便,可是这身长裙却颇为碍事,她提溜着裙摆,终于跑到了外面,拦下一辆停在书店门口、刚刚下客的出租车。
上车后,没等她劫后余生一般地报出地点,车门却是被一双手扣住。
许浣溪心下顿时凉了半截,亏她刚才还想着真是天助她也,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会被抓回去。
可下一秒,车内钻进一个娇小的身影。
“快开车。”许清平淡声道。
许浣溪差一点就要流出眼泪了。
司机在一阵纳闷后还是启动了车辆,直到车辆汇入主路,他才问道:“两位小姐到底要去哪里啊?”
许浣溪一直扭头看着窗外有没有时家的车追上来,暂且没发现后她松了一口气。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她们,要去哪里呢?
第33章 调查给她掏心掏肺
一个小时后,三个女人在一处略显逼仄的小屋中面面相觑。
留着利落短发的女人目光来回扫视着面前两人,托着下巴道:“所以,你们姐妹俩现在在玩离家出走的小游戏?”
许浣溪喝下一口易拉罐装的苏打水,这已经是房屋内碳酸饮料中最健康的一种了。
她忽略万露的提问,微笑着道:“谢谢你收留我们。”
万露很夸张地“啊?”了一声,她指了指自己几乎无处落脚的房间,“你看这个地方能睡下两个大活人吗?”
许清平没听出她口中的玩笑意味,当即就站起身准备要走。
“好好好。”万露没领过这样的熊孩子,不知道这个年纪正是油盐不进听不得玩笑话的时候,“你们就留在这里,隔壁呢有个床,你们俩都瘦,睡一起应该没问题。”
这是她的工作室,也是平日里她待的最久的地方,经常把这里当家,所以里面的生活设施也算是齐全。
她没想到的是,会这么快就和许浣溪再见。
收到许浣溪的消息后,她给许浣溪发了个定位,自己则是匆匆赶了回来,正好在门口撞见她们姐妹二人。
“不会打扰你太久。”许浣溪道:“其实今天下午,我本来就是要带我妹妹去看房子来着。”
只是在刚才,她发现自己名下所有的卡都没有被停用。
好处是时越没有狠心到让她在外面身无分文的地步。
坏处是只要许浣溪用卡产生消费,那她的行动轨迹就会被立马被追踪到。
总而言之就是,不管卡停没停,她都没办法使用上面的钱。
她出门一般只进行大额消费,所以在移动支付软件上留的零碎钱并不多,现在倒是让她后悔到不行,早知道就应该在上面多留一些钱。
而许清平就更不用说了。许家就是个空架子,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连一般家庭的水准都够不上。
更不用说许父偶尔还会出去小赌一下,许母会狠狠心再买个奢侈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夫妻真是绝配,都是极度自私自利的个性,对于孩子都是只管生不管养,甚至还要把孩子当做资源来利用。
她自己倒是怎么都行,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许清平从家里搬出来。算了算自己零零碎碎的钱,应该能在大学的附近租上几个月的房子。
许浣溪点进时越的朋友圈,他倒是没有把自己拉黑,仍旧是仅仅三天可见。
所以其实他应该也没有那么生气吧?
许浣溪这样庆幸地想着。
而事实上,她不仅想错了,还错的离谱。
*
时越因为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是反身护住许浣溪,他的身后被蛋糕砸中,留下大片奶油痕迹。
咖啡店为数不多的几位顾客早就因为这边的争吵而悄悄打量,现在更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时越的身上。
可时越的目光只追随着在人群中穿梭着的那道身影,直到她混入人流消失不见。
咖啡店的店主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本想询问着情况,却在看到他的表情后硬生生将话咽进肚中。
时越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冷峻的一张脸像是阎罗,散发着令人心惊的戾气,任凭是谁看了都不敢再接近一步。
他向着外面走去,即便现在书店的人潮仍未散去,却很默契地给他留出毫无阻碍的通道。
先前载着许浣溪过来的司机战战兢兢地帮他拉开车门,后座的人没吩咐去哪里,只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去查。”
他的瞳色已经完全变成了幽黑的颜色。
风雨欲来。
底下的人动作很快。不多久,一份极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就送到了书房里。
时越刚洗完澡,穿着一件浴袍出来,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滴落下来,很快隐没不见。
他将文件袋中的资料拿了出来,一页一页查看。
而放下资料的人则是大气都不敢喘,只在时越动作稍停顿的时候进行解释。
她在最近几个月内除了常见的奢侈品消费外,就是给个人账户转钱,而多笔转账的收款人都指向一个人——池秋。
原来私底下交流这么频繁吗?
他算了算日期,甚至在池秋被辞退的第二天,她立马为人家缴清了学费。
“两个人一直都是通过短信联系的,短信内容还在联系运营商那边获取。”
汇报的人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用词很是谨慎,却没想到还是说错了话。“不过联系并不是很频繁”
他刚说完,立刻被一记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上。
“那你想要他们联系多频繁呢?”时越将手中的资料甩到书桌上,从柜中取出一瓶路易十三黑珍水晶。
父亲之前开瓶过,里面大概还有三分之二的分量。
他倾倒出部分的白兰地到酒杯中,喝下一口。因为没有提前醒酒,所以入口的味道极为辛辣。
“对不起,时总!”汇报人自觉说错了话,立刻将头低了下去,恨不得就此隐身。
时越放下酒杯,继续翻阅着资料。
她和方舒然的联系倒是不算多,唯一那么几次基本上都是他在场的情况。可最让他芥蒂的是,两个人之间的过去。
陈落姝那晚所言不假,这么多年了,许浣溪的确追方舒然追得火热,直到去年才消停了点。
时越看到这里时,眉头紧锁。
消停的原因也不过是那时候,她被接到了
时家。
那天的饭桌上,两个人互相为彼此开脱,看来也像是藕断丝连、感情甚笃的模样啊。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男人。”
这次的汇报人用词则是更加斟酌。“除了会在购物或者前往美容院等地方遇到的男性工作人员外,基本上是没有了。”
可这半点没有平息时越的火气。
他又慢悠悠地喝下一口白兰地,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许小姐早上的时候前往了郊区的美术馆,里面是一位姓万的艺术家举办的特展。许小姐和她聊了几句后,便偶遇到了她的母亲和妹妹。”
这些内容倒是和她本人说的没什么出入。
“继续。”他道。
“许小姐和家人回去后,又和其妹妹出门吃了午餐,两人一起前往书店。”
“根据咖啡馆提供的监控来看,许小姐和池秋的确是偶遇,然后几人坐在同一张桌子后,为池秋的妹妹过生日。”
然后,就是被他当场抓包的那一幕。
时越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盯着里面的液体旋转而成的微小漩涡。
“现在她人在哪里?”
“查到的是前往了那位姓万的艺术家的工作室里。”
他轻笑一声,她倒是会跑。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许浣溪有这本事,能让一个相识不过半天的人就敢收留她。
不对,她向来是有这本事的。
取得别人的信任,拿下别人的心,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个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认识了不过半年之久,他都已经能给她掏心掏肺了。
而她呢?平日里开心了就用甜言蜜语哄骗着他,说什么永远不会抛弃他的谎言,结果转头就能因为别人将他随手丢弃。
在短短几分钟内,他已经想到了许多种能让许浣溪回家的方法。
比如让池秋被打得半死不活,比如给许家施压,比如让那位艺术家被封杀。
她既然这么在乎这群人,那么想必也会为了他们而就范吧。
可这样有什么意思呢?除了会让她对他心生厌倦和恐惧外,强行绑在身边也没有什么意义。
最好的办法是让她认识到,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时越的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漠然的笑容来。
*
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正在被监视的许浣溪,在狭小的工作室内的双人床上,拥有了穿书以来最好的一次睡眠。
不知道是不是身边有个人让她感觉到安心的缘故,总之她没有再做原身受到迫害的那些梦,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时,她目光所及是陌生的环境,一时间有些怔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意识到她正在别人家里住着。
而身边的许清平早就不见了身影。
这丫头,该不是跑回家了吧?不是说好今天要一起去看房子呢。
她伸了个懒腰,来到隔壁的房间。
这里是万露的工作间,而且是专门做雕塑的地方,所以随处可见完成或者尚未完成的作品。
换句惊悚的话来说就是,随处可见断臂残肢在地上乱扔。
万露因为要举办画展的缘故,这些天暂且不会过来。不过昨天晚上她倒是很大方地表示工作室的所有东西她们都可以随便使用,尤其是许浣溪可以尝试着先自行雕刻。
她好奇地打量着工作室中的一切,尤其是沐浴在从外面倾泻进来的充足阳光下,让她感觉人生都充满了意义。
等到和许清平看完房子回来,她就先尝试一下适合新手上路的泥塑。
说曹操曹操到。
刚想着许清平,她就进了屋子,手里还提着刚买的早餐。
吃饭的地方只有一个很小的圆桌,两个人索性将早餐铺在小桌上,席地而坐。
早餐就是很常见的中式早餐。许清平挠了挠头,道:“因为不知道你更喜欢吃豆浆还是豆腐脑来配油条,所以我都买了。”
许浣溪将油条蘸入豆腐脑中吸满了汤汁,然后塞入口中的同时又喝下一口豆浆。
这操作看得许清平有些怔愣,还真是什么都想要啊这人
许浣溪很久没吃这么接地气的早餐了。她在心里恨恨的想,时越这辈子过得再舒服,他有吃过豆浆油条吗?他有喝过蜜雪X城吗?
这么一想,他的完美人生简直充满了遗憾!
第34章 他装“夫人,您在哪里呢?少爷生病了……
“房子虽然不算大,但是对于学生来说应该是足够了。”房屋中介热情地介绍着,“之前这间房子就是租给了一个考研的女生,所以对房屋设施也比较爱惜。”
许浣溪跟着中介走到了卧室的位置,房间面南且视野无遮挡,光线十分充足,她已经能想象到许清平捧着一本书在这里阅读的场景了。
“清平,你感觉怎么样?”她转头问。
许清平的眼神照旧是像是平静的古井。
“还好。”她简短地发表着意见。
“价格怎么样呢?”许浣溪的语气也很是平淡,在卖家面前可不能表现出明显的偏好,不然很容易被坐地起价。
“因为靠近大学城,所以价格方面不会太高。”中介简单说了一下租赁方式,又补充了一句:“其实这间房最好的一点就是可以拎包即住。”
许浣溪点点头。对于她们来说,这确实是很吸引人的一点。
中介一看有戏,刚要准备再吹吹口风,奋力将这单拿下时,却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
“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
中介退回到走廊的位置,而许浣溪则是和许清平小声交流着,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杀价的经验,所以一起想着办法待会怎么讲价。
谁料三分钟过后,中介回来,带着满脸的歉意。“真太不好意思了,我的同事刚刚告知我,这间房子已经被人租了。”
租掉了怎么还带她们来看,许浣溪心有略微不爽,不过面上倒是没怎么表现出来,只柔声问道:“那您手里还有类似这间的房源吗?”
“没有了。”中介嘴上挂着笑,内心苦不堪言。
刚才接到主管通知,他手上的全部房源都没法租给面前的两个女生。
不仅如此,整个片区的房产中介公司都要如此了。
主管说的讳莫如深,只让他照做即可。
中介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女孩,不知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怎么会这么巧?
许浣溪的眉头微蹙,不过也没想太多,毕竟这家不行就换下家,难不成还能租不到房子。
而事实真就如此。
一直到了下午,许浣溪她们想看的房源要不就是已经租出去,要不就是被房东拒绝。
到现在许浣溪要是再看不出什么苗头来,她就真成白痴了。
坐在街角的餐厅内,许浣溪没什么胃口,用勺子使劲戳着盘中的饭菜,以达到向时越泄愤的目的。
越戳,她越觉得自己窝囊。
到现在为止,她仍未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事情,就因为忤逆了时越一次,他就要这么对待自己?
况且,她只是想给许清平租套房子而已,也没想着就此脱离时家。就算有这个心思,那现在也并不是一个好时机。难道他误会自己也要搬出去时家?
许浣溪觉得心烦极了,她不想在许清平面前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可时越手眼通天,从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亏她还想着刷卡才会暴露行踪,结果在人家眼里哪用得着废这个劲。
一想到现在外面就有几双眼睛盯着自己,许浣溪真忍不住想尖叫发疯。
饶是她脸上再平静,握着勺子的力道却像是要活活将盘子戳破。
“饭,不好吃吗?”许清平察觉到她平静面容下的扭曲,温吞地问她。
餐厅是许清平选的,一家日式蛋包饭店。许浣溪低头看着已经被戳得稀巴烂的蛋包饭,勉强地笑了一声。
事已至此,只能先回到万露的工作室内。
“其实,我住在家里也没关系的。”回去的路上,许清平突然道。
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后排,许浣溪正思忖着事情,听到她说这句话时,心头不可避免地猛缩了下。
“以后她让我参加那些饭局,我就想办法推掉。”
“推不掉呢?”许浣溪轻声问。
“我这个性格,他们也看不上我的。”
许清平看向许浣溪,此时姐姐的眉头紧锁,却难掩她精致的侧颜轮廓。“或者,我就先住到宿舍里。”
周雅茹最爱在外界面前维持体面高雅的形象,应该也不会去学校做出抓人的这种事情吧。
许浣溪几乎都要动摇了,可她又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接到的来自周雅茹的电话。
她倒是没责怪两人的不告而别,得知许清平现在仍旧和自己在一起时,她的语气更是说不出的雀跃。
“溪溪啊,带你妹妹多见见世面。”她客套完,然后压低了嗓子,很直白地说出了她最想说出的话。“你妹妹和时家那个少爷年龄是不是差不多大呢?那他身边一定有很优质的同龄人吧?”
许浣溪当即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有些狭小的卫生间里,从胃部涌上一股几欲作呕的恶心感。
到底要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呢?
许浣溪甚至恶毒地想,既然你这么想攀附有钱人,你自己干嘛不去呢?
所以现在,许浣溪在听到妹妹提出了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后,摇了摇头。
她想过要把方舒然之前送她的那条项链卖掉,要知道那条项链的价格在大学城附近买一套一居室的小公寓应该不成问题。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所有的贵重物品都在时家。买卖需要时间,她也不想再打扰万露太久。
对于一个只认识了一天的陌生人来水,人家能愿意收留她们几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尤其是,她在知道时越开始出手后,很担心他会对万露做些什么。如果万露真因为自己受到什么牵连,那她绝对会愧疚死的。
她的眼神陷入了短暂的迷茫,闭上眼睛思考着到底要怎么为一时的冲动买单。
下午,许清平在卧室看书。
许浣溪则是在万露的简单指导下,进行着自己人生中第一个雕塑作品。
一般来讲,新手进行雕塑都会选择比较简单的造型,比如说水果或者小动物之类的。
但当许浣溪告诉万露自己想捏个人的时候,万露的神情堪称复杂,最后以一种“反正是第一次孩子想咋玩就让咋玩去吧”的豁达态度同意了她的想法。
“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吗?”万露为她准备着粘土,随口问道。
一般第一个作品,肯定会有一些象征意义的嘛。
“哦你说要捏的人吗?”
“是啊。”
许浣溪微笑,“是我准备半夜在身上扎针的人。”
万露倒粘土的手哆嗦了一下,没想到这是要开始做巫毒娃娃了。
正式开始后,需要以照片作为参照,许浣溪才意识到她连一张时越的照片都没有。
他的朋友圈自然不可能会发,而她也没有那个狗胆敢去偷拍。
好不容易从网上找到一张,还是半张脸的侧颜。那时他参加的是一场公开会议,明明是将近几十个人的合照,却能一眼注意到他。
他穿着熨烫到一丝不苟的板正西装,露出冷漠而清俊的侧颜。
其实时越的容貌,本就像是艺术家精心雕琢的杰作。
许浣溪看着端详了半天,开始动手。捏出一个大致的头部形状后,她用着小型雕刻刀刻画着五官,然后体会到了为什么万露在她动手前建议她先雕一个简单的东西作为练手。
粘土的材质较软,很容易下手没有轻重,她做了快一个小时才勉强将眉眼刻画出来。
万露本来是在忙别的事情,顺便过来看看她的进程。看见许浣溪手上初具雏形的作品时,她吹了一声口哨。
“可以啊,对于新手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你之前真没学过?”
对于她给出的高评价,许浣溪微微吃惊,笑了一下。
可能原身之前有美术的功底在吧,这也算是一种肌肉记忆?
她细细看着手上的小人,五官虽然没有那么精细明朗,但小人的双眼微眯,眼睑向下,还真有时越那副桀骜不驯,将谁都没有放在眼里的臭屁模样。
在雕刻五官时,她用的还是雕刻刀,到了塑造身体形态的时候,她显然没有那个耐心了,放下雕刻刀直接上手,捏出了身体大块。
等到彻底完成,已是夜幕降临。
许浣溪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中午没怎么吃饭,此时饥饿感极为强烈。
反正时越已经知道她的动向,卡也没有给她冻结,还不如拿着他的钱好好挥霍一下。
许清平不喜欢吃“漂亮饭”,于是许浣溪预约了一家很有名的中餐馆。三人抵达时已经人满为患,但馆内还是为他们准备了预留的座位。
翻阅菜单的价格时,万露的脸都快纠在一起了。她放下菜单,像是扔下了什么烫手山芋。
“今天真的是你请客吗?”她凑近许浣溪,压低声音问道。
“是啊,随便点。”许浣溪随手指了几个最贵的菜品,要不是会觉得浪费,她甚至想把菜单上的餐品全顺着点下来。
不是流落街头吗?现在这是搞哪一出?难道是两位大小姐出来体验民间疾苦?
万露先前并未问过许浣溪的身份,只在心中有个模糊的推断,两个人离家出走是因为那位不可理喻的母亲。
她思考之际,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是经纪人打来的。
“亲爱的,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经纪人在通话那头的语调都快飘起来了,难掩极致的兴奋之意。
“什么好消息啊,总不可能我的画全卖出去了吧。”万露轻啜一口茶水,随口说道。
“你已经知道了?”经纪人的声音很是惊讶,按理说他是万露的代理人,他这边的消息才是一手的,难道这几单买卖是她自己促成的?
万露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她连忙用纸巾擦了擦嘴,震惊道:“你的意思是真的?”
“是啊,你目前公开出售的剩余七幅作品,都被一位佚名的富豪全额购买了。”
万露的画很受富人欢迎不假,但这么一出手就阔绰到这个地步的还真很罕见。
“真的是佚名吗?一点信息都没有透漏?”万露追问道。
“是的,这种级别的富豪如果不想透露身份的话就很难追踪到。”经纪人笑嘻嘻的,“不管怎么说,先享受这个美妙的晚上吧。”
挂断电话后,万露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鬓的位置。之前看这菜单觉得都是天文数字,现在看看也是不值一提了。
“好了,今晚让我请客!”万露的声音爽朗。
而许浣溪隔空与她举杯,面上柔和,笑容清浅。
酒足饭饱后,在饭店门口许浣溪因着扑面的寒风瑟缩了一下。
她这才想起自己穿的还是那件离家时的那套衣服。想了又想,她决定明早给林姨打个电话,等到时越不在家的时候,让她把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邮寄过来。
可没想到,一回到工作室,林姨的电话竟是先打了过来。
*
这两天因为许浣溪不在家,整个时宅都笼罩在一股极为压抑的氛围之中。
少爷心情不好,底下的佣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波及到。
时越在将近一天没有吃饭后,突然在卧室用内线电话联系了林姨,让送上来一点退烧药来。
林姨心下一惊,赶紧联系了私人医生,随后拿上退烧药和温水上了楼。
昏沉的光线下,时越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闪烁着光亮,照亮他冷淡的脸庞。
手机屏幕亮起,他随意瞥了眼,许浣溪今天消费了七位数的金额。
看来这滴水之恩,她真是涌泉相报了。
林姨轻声将药和温水放在了桌面上,缓声道:“少爷,刚才联系了医生,应该马上就到了,您要不要先量下体温?”
时越的眼皮未掀,继续盯
着屏幕上的财务报表。“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也只能退到门口。在阖上门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少爷将她刚刚送上来的药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中。
不能揣摩出主人的心思,是没法在时家做事这么久的。
在下楼的时候,林姨心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思索几分钟后,她拨通了许浣溪的私人电话,语气带着焦急:“夫人,您在哪里呢?少爷生病了。”
她顿了顿,眼神瞟到楼上,又补充了一句:“病得很严重。”
第35章 侵略他伸出舌尖,轻轻地舔舐了一下她……
等许浣溪赶回时家,正好在时越的房间门口遇到了私人医生。
她先前与这位医生打过几次照面,他曾给许浣溪看过手腕上的伤痕,开了几次药都没有成效,导致时越对他颇有怨言。
只有许浣溪心里清楚,她是没有好好涂药才导致留下疤痕,所以一直对这位任劳任怨的工具人抱有略微的歉意。
“李医生,小越他”
李医生想起他进屋内给少爷量完体温,将近39度,有些担心地提议要不要前往医院,然后就被少爷轻描淡写地“请”了出来。
“少爷发烧了,温度还挺高的。”他很坦诚地陈述完病情,凝眉道:“主要是少爷现在”
他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抗拒治疗”几个字。
“他不愿意吃药是吗?”许浣溪捕捉到了李医生为难的情绪,问道。
李医生点了点头,“虽然少爷这个年纪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但硬抗下去毕竟还是会对身体有所损害。”
“我知道了。”
许浣溪向李医生表达完感谢后,深吸一口气,在房间门轻敲几下,然后进入。
房间内的灯光很暗,只有床铺的位置闪烁着幽幽的白光。
许浣溪的脚步声在厚重的毛绒毯下几乎消失不见,所以当她站在床前时,他仍旧在看着电脑屏幕,像是毫无察觉到她到来一样。
“小越,你发烧了吗?”许浣溪的声音很柔和,带了些真切的关心意味。
可时越半分回应都没有给她,静谧的房间内只有他的指尖落在键盘上发出轻微声音。
下一秒,他的炙热额头上就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所覆盖。
许浣溪从外面匆匆赶来,身上裹挟着深秋的寒气,以至于她的双手都透着刺骨的凉意。而此刻,当她轻轻将手搭在他因发烧而滚烫的额头上时,倒是形成了强烈的温差对比。
很奇异地,额头的那点钝痛,在她的触摸下后,消散了不少。
“好像是有点烫。”许浣溪继续又道:“你吃药了吗?”
药在垃圾桶里,而李医生刚提出要给他输液,也被他给拒绝了。
时越将头侧转,避开那双触碰自己额头的手。他的眼神冷冽如霜,没有丝毫温度,依旧保持着沉默,不回许浣溪的话。
许浣溪的手停顿在空中,而后缓缓撤了回去。她直接坐在了床边,哄小孩似的语气。
“先不忙工作了,乖乖把药吃了好不好?这样子才能快点好起来。”
而时越终于抬眸看她,因为许久没有说话,所以声音带着些嘶哑。
“我病死了你才更开心吧。”
这在说些什么呢?
许浣溪蹙起了好看的眉。
她是想尽快摆脱时越的掌控,但从来没有要他死的想法。
“不要说这种话好吗?”许浣溪只当他还在耍着小孩脾气,所以继续哄道:“你死了我怎么会开心呢?”
“但也不会有多难过,对吧?”时越将笔记本电脑合上,目光浅浅地望着她。
许浣溪并不畏惧他如此直白的打量。她说:“会很难过。”
时越笑了,眼底深处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又骗我?”
仿佛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怒火点燃,他的脸色骤变,猛地一挥手,将身上的笔记本摔至床边。
电脑屏幕在闪烁了几下后黯然熄灭。整个房间被这股怒气震得一颤,空气中弥漫着极度的压抑。
许浣溪身形僵住,她知道时越现在很生气,并不是一个可以平和交流的好时机,所以已经心生了退怯之意。
她的那点小心思全被时越捕捉到,于是他直接一把将许浣溪扯了过来,压低在身下。
和上次不同的是,她这次明显有要反抗推阻的动作。因此时越的膝盖上移,径直卡在了她双腿之间的位置,而她的两条纤弱手腕,则是被他的一只手轻松桎梏。
窗外月光倾泻入水,她的披肩外套也因为挣扎而掉落下来,露出她光洁白皙的肩头和手臂。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有要挣扎的意图到双眼渐渐变得沉静下来,体内忽而叫嚣着一股破坏一切的欲望。
凭什么?
她凭什么可以用这种澄澈而又平和的眼神,静静地看他发疯?
时越只觉得许浣溪的这副模样,令人厌烦极了。
喜欢看他发疯是吗?
那他就疯给她看。
他倾俯下身,在她的耳边轻语道:“你说你不会抛下我,可是你食言了。”
说着,他呼出来的炽热气体似乎要顺着许浣溪的耳道蔓延至全身。
耳朵向来是她最敏感的地方,所以许浣溪在此刻很没出息地身体瘫软下来,只有牙关还硬着。
“我没有抛下你。”
她只是想和自己的妹妹单独聚会,这到底哪里做错了?
“又在骗我。”
他的眼眸被房间中的黑暗浸染,全然变成了深邃幽黑的颜色。随后,他缓缓伸出舌尖,轻轻地舔舐了一下她的耳垂,带起身下之人一阵细微的颤栗。
而他似乎很满意似的,舌尖包裹住她的耳珠,恰好她今天没有佩戴耳饰,倒是放任了他更加肆无忌惮的行为。
黑暗环境下会放大人类的听觉感官。
所以当舌尖触及到耳道的位置时,那股黏腻的、令人酥麻的声音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许浣溪登时睁大了双眼。
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强烈的反抗,许浣溪向来平和的语气此时也变得尖锐和焦急了起来。
“时越,你疯了?!”
“对。”
面对她的剧烈挣扎,时越的神色显然平淡许多,他终于离开了她的耳侧,游刃有余地按下了她的反抗,慢悠悠道:“我疯了,怎么样呢?”
她在梦里不就是这样对他做的么?
他喜欢上了父亲的情妇。
可这又怎么样呢?谁敢对他说一句“不可以”呢?
说完,他复又贴近她的耳边,继续道:“在同一张床上啊,你对我说永远不会抛弃我这种话,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呢,嗯?”
他的尾调微微上扬,明明听起来轻柔至极,却充满了侵略性和危险性。
察觉到危险的许浣溪几乎是在瞬间就放弃了挣扎。
她知道时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在短暂思考后,脸上很快又恢复至柔和的状态。
“小越,你听我说。”她的声音极有安抚性,“我真的没有想抛下你,租房子是要给我妹妹租的。”
她的目光很澄澈,就连语气都很平稳,可时越只是玩味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她拙劣的表演。
许浣溪的眼角忽然滑下两道泪痕来。
“我不想我妹妹步入我的后尘,你懂吗?”
没人会比时越更懂许浣溪是怎么进到时家的,所以听见她这么说,尤其是看见她流泪后,时越的手下意识放松了些。
“我母亲最近又在动心思将妹妹送给哪位权贵。”她闭上充满厌烦的眼睛,然后睁开。“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时越收起玩味的表情,喉结滚了滚,“可我当时说了,会安排人带她去看房子,你还是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但我也想陪着她一起去呀。”许浣溪轻叹一口气,像一只即将缺氧的鱼。
她似乎很疲惫,“难道我的生活只能围绕着你来转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时越下意识就想这样回答。
可是他也知道这样,会将许浣溪推得愈来愈远。
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答道:“可是我已经给你自由了。”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给了许浣溪最好的物质条件,也没有限制她的任何人身自由。
“我本来就是自由的,不是应该你来给予我。”许浣溪淡淡道。
房间陷入了长久的静
默。
良久,时越才说:“我知道了。”
许浣溪心说你才不知道,要不你怎么一直都没有松开我。
时越脸上的愠怒逐渐退却,眼神也变得清明。“以后我不会这样做了。”
他微微垂下眼睑,很好地掩藏着他最真实的想法和情绪。
“以后,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我不会再限制你,但是只有一点。”
他的语调又变得危险起来,“离他们远点。”
即使他没说“他们”是谁,许浣溪也知道在代指什么。
可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许浣溪偏过头,问他:“你为什么要辞退池秋?”
她不提还好,一提时越心中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窜了上来。
他扯唇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呢?”
他不知道的是,这只是许浣溪的一个试探。
她想试探时越对她说的那句“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结果已经很明了了。
这些日子里,是她差一点就沉溺在了虚假的自由和幸福中。她所要的东西,只有时越愿意给,她才能获得。
就像是股份,就像是自由。
一旦被收回,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可现在还不是和时越闹崩的时机,况且她自己都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争取想要的东西。
她和时越的脑海中,现在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词——缓兵之计。
一个是为了想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而承诺给她短暂的自由。
一个是为了想要获得永远的自由,而决定假意听信了他承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时越,也真是挺般配的。
时越终于松开了桎梏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却猝不及防地被两只胳膊环抱住了脖颈,迫使他身子猛地下倾。
许浣溪勾住了他的脖子,眼神在月光的波澜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然后,她的指尖划过了他的唇侧,和时越的梦中场景一模一样。
时越几乎止住了呼吸,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许浣溪描摹完他的唇形,笑得像是美艳的妖精。
“是你说的,小越,我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第36章 骗子他们的关系,本就有些见不得光的……
许浣溪的鼻息温热,偏偏两个人现在又是贴身接触的状态,所以他那处几乎很快就有了反应。
他的腰脊保持着挺直的状态,上半身却被她勾着无法动弹。其实许浣溪所用的力道很小,他可以轻易摆脱,但是他没有。
就像从一开始,他都是自愿沉溺的。
许浣溪描摹完他的唇形,指尖缓缓下移,像是燎原之火似的,燃烧至他喉结乃至于锁骨的位置。
明明她的指尖冰凉,他的身体炙热,可他却觉得要被她一寸一寸点燃了。
许浣溪笑了笑,“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嗯?”
她的尾调微扬,像是呢喃似的撒娇,又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时越的意识变得稍微模糊了些,喉咙中只能含糊不清地发出类似于应答的声音来。
“好。”许浣溪的指尖停在他的锁骨处就不再向下移动了。“那我现在想和你和好,可不可以?”
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庆幸还是失落,时越抿了抿唇,要从她身上离开。
可现在是许浣溪不让他走。她勾住时越的脖颈又用了些力道,语气和表情中都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我们和好吧,小越。”
细看之下,她闪着微波的眼眸中,明明全都是狡黠,但是他仍旧不受控制地想去点头。
意识到自己不能答应得如此轻易,他的脸又绷紧了起来。
“看你表现。”
许浣溪的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她松开勾住时越脖颈的胳膊,伸手从床头柜的位置去捞自己的包包。
时越静静地看着她掏出一个粘土做出的小人来,然后像是献宝似的将它递给自己。
“许浣溪,你别告诉我,这玩意儿是我。”
听他这话好像很嫌弃似的。许浣溪尚在空中的手立马收了回去,嘴里不开心道:“我人生中第一个雕刻作品是你诶,你竟然还说这样的话。”
第一个雕刻作品?
时越以为她住在那个艺术家的工作室中会乐不思蜀,没想到她还会雕刻这样的小玩意儿出来。
所以,她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对吧?
念及此,时越罕见地失措了下,但语气仍旧生硬道:“拿来给我仔细看看。”
许浣溪是真的被打击到了,她心口堵着气,从床上翻坐起来,“不给你看。”
说完,她就要走。
可时越怎么会让她现在离开,他攥住许浣溪的手腕,只不过这次他考量着许浣溪怕疼,没用太大的力道。
谁想到许浣溪的气性上来了,直接甩开了他的手,快步走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将门反锁。
许浣溪脸上的怒气瞬时间消褪,她拿出手机给许清平发着消息。
“到酒店了吗?”她问。
尽管处处受到掣肘,但现在仍旧不是一个脱离时家的好时机。
这也是,她听到林姨说时越生病后,匆匆赶回来的原因。时越要出什么大事,绝对不可能还待在家里,所以最多也就是感冒发烧类的小病。
手机新的消息照亮她有些冷漠的脸庞。
“到了。”许清平回她。
她在回程的路上给许清平订了一间周边的酒店,本来是想送她入住,但是许清平说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所以两个人就此分开。
肯定不能让周雅茹知道许清平在外面租了房子,不然肯定会去拽着许清平回来。
她想了又想,让周雅茹以为许清平是和她一起住在时家,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她就算再刁蛮,也绝不可能敢在时家闹腾。
她站在门口边回着消息,“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和你回家取东西。”
消息发完,她将手机扔到床上,去浴室洗澡。氤氲的温热水汽让她几乎在浴缸里入眠,好不容易劝说自己起身去床上好好休息,却在出去的时候听到了轻微的敲门声,以及一道略显沙哑的声线。
“许浣溪,我病得快死了,你不管我?”
是谁刚才一副生龙活虎、恨不得将她吃入腹中的样子?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病得快死”四个字的!
许浣溪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决定置之不理转身投入床的怀抱。
见门仍旧紧闭着,时越薄唇紧抿,眼前视野全褪色成一片黑色,耳道除了耳鸣外再也听不到什么声响。
许浣溪刚准备上床,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声。
她一惊,连忙将门拉开看。
时越真的晕倒了。
许浣溪下意识就想尖叫出声,她仓皇地跑到时越的面前,他的额角全是渗透而出的汗珠,清俊的面容显出明显不正常的潮红。
唤了几声他的名字都没有什么反应,她连鞋都没有顾得上穿跑到了一楼叫人帮忙。
*
私人病房的空间很大,几乎是一套平层的居室面积,布局也是套房的样式。
许浣溪用手肘支撑着脸庞,倚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眼假寐。
等到里面的医生出来,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医生摘下口罩,解释道:“刚才发烧快到40度,长期劳累加上昨天和今天基本上没有怎么进食的缘故,导致短暂昏迷了。”
许浣溪站起身来,她真的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不过刚才已经打了退烧针,为了避免药物冲突所以
现在在输入营养液。“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许浣溪的颔首后带着护士离开了这里。
微叹一口气后,她挪步走向时越所在的房间。
护士在离开的时候只为房间留下了一盏夜灯,光线柔和又略显昏黄。时越躺在床上,洁白的被子拉至胸口的位置,可以看见他胸口很小幅度的在起伏着。
他的眼睛阖着,只留下两排像是小扇一般的浓密睫毛。
许浣溪从未见过时越睡着的模样,这是第一次。他睡着的时候全然不似他清醒时候的那般漠然不羁,连冷硬的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
她在床前坐下,撑着下巴静静端详了他片刻。
“时越,你这个小骗子。”她轻声道。
她不禁想嘲笑自己的愚钝,直到今晚,她才恍然察觉时越对她并不是并肩而行的依赖感,而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在床上挣脱的时候,她的膝盖无意中蹭到了他胯间的某处坚。硬。
这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生理反应,才是让她选择不再挣扎的最终原因。
那个时候,她甚至还有空自嘲,看来众人议论的八卦成真了,时越真的喜欢上了他父亲的情妇。
之前豪掷千金为博她欢心、那些亲密到有些过头的举动,终于在此刻有了解释。
但这并不是许浣溪想要的,尤其是在原身到时家的原因仍是一团迷雾的情况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时越进入到那种别扭的关系中。
既然时越没有挑明,她便决定装傻到底。
现在还没怎么样呢,他对自己的占有欲已经强到可怕的地步,许浣溪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正式确立关系以后,他会怎么将自己牢牢绑在身边。
而且他们的关系,本就有些见不得光的背德意味。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的眼皮逐渐沉重,困倦到再也支撑不住。
她伏在床边睡着了。
几分钟后,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悠悠睁开眼睛。他的眼底全是清明,哪里有病气和倦怠的痕迹。
他微微侧头,看向伏在床边的清瘦身影。
她的长卷发像是海藻一样铺散着,他静静看了半晌,挑起其中一绺在手中转圈把玩。
此时此刻,他很希望时间就驻足在这一刻。
许浣溪在他的身边,也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揽入怀中。
随手拔掉手背上插着的针头,他缓缓起身,将动作放轻柔到极致,一把抱起了许浣溪,将其放在了床上。
给她掖好被角后,他站在窗台前面,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淋漓不断的小雨。
看来站在凉水底下冲洗很有效果,尤其是对于作为发烧的诱因来说。
他侧首,看向床上正发出均匀呼吸的许浣溪,轻轻启口。
“许浣溪,你才是骗子。”
假意顺从地回来,就是想蓄力再次逃跑吧。可是既然回来了,他又怎么会放她离开呢?
这次的事情他可以当做是一次小插曲,但——
他眯了眯危险的双眸。
*
没有了时越的暗中阻拦,许浣溪和许清平很快在学校的附近租到了一处居民区小公寓,小区内人员构成简单,周边的设施也很方便。
最关键的是南北通透,室内光照阳光极好。
在从家里搬运东西时,许浣溪终于见到了那位不问家事的父亲。比起同年龄段的其他中年男人,他的确生得一副好皮囊,五官端正,皮肤保养得宜,岁月似乎在他身上留下了很少的痕迹。
也是,从不操心家事,怎么会显得衰老呢?
但长期赌博的人,总会在神情上显出极端的颓势。
许浣溪知道,他这次出国,怕是又输了一大笔钱。
而她带来的几个名牌包包,周雅茹甚至没来得及细细欣赏和上身,就已经被许亚平联系了奢侈品回购公司,下午可能就会被典当掉。
他甚至对于许久不见的女儿连假意的寒暄都省略了,话语中明里暗里的说许浣溪在时家待了这么久了,才拿回几个奢侈品的包回来,未免显得过于小家子气。
而许浣溪懒得和他争论,跟这种人多费半分口舌,都相当于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她看着周雅茹在暗中露出愤懑却不敢多言的表情,深深觉得人只能自救。
“父母”这段早就千疮百孔的婚姻,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维系下去的必要。
如果周雅茹能肩负起一个母亲的责任,早早带着女儿和丈夫割席,那么这个家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可是这些事情,已经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了。
许清平的私人物品很少很少,唯有将近一面墙的书需要较长的搬运时间。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也在自己的房间内再次搜寻了一番,发现原身遗忘在床底、没有烧毁的仅存一副画作。
画作的色调以晦暗色系为基调,氛围压抑而沉重。画面中央,一只飞鸟被冰冷的铁链紧紧束缚着,它的羽毛凌乱,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那双眼睛,凄怨而无助地凝视着远方。
许浣溪坐在地板上,静静地看这幅画看了很久。
她将画作上的灰尘掸去,小心翼翼地装回画袋。而这也是,她从这个家中带走的唯一一件私人物品。
在上车前,她忽略了曲意逢迎的父母,随便应付几句上了车。
车辆缓缓行驶,后视镜中倒映着幢幢房屋,渐行渐远。
而她和许清平,谁都没再回头看一眼曾经的家。
第37章 雨中池秋向来清冷的神情此时带着罕见……
时越真如他承诺所说,给了许浣溪自由。
而许浣溪验证的方法也很简单,她在某天时越外出应酬的晚上去了一趟夜店,大手一挥点了两个男模。
不过没做什么,纯聊天的那种。
尤其是得知这两个弟弟的年纪和时越竟然差不多大,她忍不住和他们交流了一下这个年龄段的男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们不应该是喜欢同龄的女孩吗?”许浣溪皱着眉问,她到现在都对时越喜欢她这件事情没什么实感。
男模小A的嘴很甜,“可是姐姐看上去就和我们一样年纪呀,而且姐姐又那么漂亮,喜欢上姐姐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而男模小B则是将果盘中的水果喂到许浣溪的嘴边,“姐姐口渴了吗,尝尝我们这边的果切,可甜了。”
许浣溪吃下水果,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别扯这些有的没有的,不然待会不给你们付小费。”
两位男模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最终还是坦然道:“如果说喜欢上比自己年龄大很多的女生,要不就是因为她很有钱”
这个答案被pass了,时越现在可是她的金主,她现在所有的收入都来自于时家。
“要不就是因为缺少母爱?”男生挠挠头道。
可这个答案同样让许浣溪费解,时越从小就被母亲带出国亲自抚养,按理说缺爱缺的也应该是父爱。
带着困惑许浣溪走出了夜店,两位小男孩显然对于这种出手阔绰又不会要求他们做什么的客户极为不舍,在门口送别了很久。
“姐姐下次也要来点我们呀。”两人站在车窗前挤眉弄眼,直到载着许浣溪的车辆驶离,正准备回去时,忽而感觉被什么视线盯上。
“我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
“你别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后缓缓转身。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车窗缓缓降下一点,恰好到露出男人眼睛的位置。
他的视线漠然,只是这种像是在注视猎物的眼神,让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连转身回到夜店的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
直到那道视线消失不见,两人才像是劫后余生一样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希望刚刚那个姐姐可不要被那种人喜欢上。”
“就是就是。”
许浣溪回家进门不久,没想到时越恰逢此时也回来了。
时越将
脱下来的西装递给佣人,颔首解着腕间的袖口,问她:“你去哪了?”
已经走到台阶口的许浣溪头都没回,悠悠留下一句“这是我的自由”便上楼了。
身后没有传来他暴怒时习惯性摔东西的声音,甚至等待了一晚上也没有等来他对自己为什么会去夜店的质问,许浣溪姑且相信了他是真的撤下了监视自己的人。
她再次见到时越,是在第二天早上的餐桌上。
他明明已经用完了早餐,却仍旧在这里坐着。等许浣溪小口啜着牛奶,他才淡淡道:“老师已经找好了。”
许浣溪应了一声“知道了”。
从那次他生病痊愈回到家后,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相处起来也是格外别扭。
她没有再说起别的话题,沉默地吃着烤过的吐司。
时越静静看了她半晌,然后出门前往公司。
在他出门的瞬间,房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林姨原本正在修剪着阳光房内的花草,接听了一个来自于家里的电话,脸色一变,匆匆走到许浣溪的身边。
“夫人,我家人刚说我的孙女生病了,最近可能得请假几天过去照顾。”
许浣溪当即答应,“没事,孩子的健康更重要。”
林姨自她在时家的每一天都是兢兢业业的工作,所以许浣溪直接让她休假半个月。
在收拾行李加上给其他人交接工作后,林姨的表情担忧,说最近小孩子中流行的一个传染病来势汹汹,市内的好多小朋友都生病感染了。
许浣溪在一旁听到,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收拾完毕后,她前往了雕刻老师的工作室。
时越帮她找的老师是本市知名美术大学的一位讲师,造型艺术教学经验很是丰富,性格也和蔼耐心,将会在课余时间对许浣溪进行一对一辅导教学。
本来时越是想在家里为她单独开出一间房间当做画室的,但许浣溪总觉得家里没有学习和工作的氛围,况且在外面学习还能以此为由头多出去走走。
虽然原身之前有绘画的经验,但对于许浣溪来说,最多起到一个手感好的作用,关于立体造型和透视方面的知识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素描基础是学习雕塑的先决条件,掌握二维平面上的形体塑造经验对雕塑来说非常重要。”陈老师说话声音轻柔,“所以素描基本功是一定要提上来的。”
许浣溪点点头,表情中有些担忧。“我就是怕这个时候才学这些太晚了。”
“什么时候都不晚的。”陈老师谆谆善诱道:“而且从你的第一个作品就能看出来,你的观察能力很强,对于雕刻物体的特征把握得也很好。”
听到夸奖,许浣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师说的那个作品,就是她用粘土捏的时越。
结束完今天的基础教学,外面不知何时起开始下起了雨。一开始只是濛濛细雨,雨声对许浣溪来说是极为舒适的白噪音,所以她便留在画室内静静地画着静物。
她是那种一旦开始认真做什么事情就会全神贯注投入进去的人,所以在绘画的过程中全然没有察觉外面的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
陈老师站在她的身边,等她完成一幅素描作品后温声对她讲着修改意见。
她的手腕和手侧全都是黑黑的铅粉痕迹,清洗完收拾好画具准备回家。
*
天气预报在半个小时前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预计三个小时内的降雨量将会达到50毫升以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街面拥堵,外面的车鸣喇叭声伴随着淅沥的雨声,让人听不真切。
许浣溪乘坐的车路过了京华大学的正门,因为这个地段的车道较少,所以更加拥堵。她向窗外一瞥,正好看见表情和举动都带着明显慌乱的某个熟悉的人。
他一直在路边张开手臂,想要拦下出租车,可是这种天气下的出租车显然十分难打。
许浣溪降下车窗,探出头在雨中呼喊道:“小秋,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半张身子已经被淋透的池秋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他拉开车门上车,带来一些外面氤氲的水汽和寒气。
“这么大的雨还要出门,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车上有毛毯,许浣溪将毛毯递给他,换下他湿透的外套。
池秋低垂着头,他放在双膝上的手细看之下在微微颤抖。
“妈妈打电话说,妹妹昨晚感冒了,吃了药但一直不见好,到刚才突然呕吐晕厥了。”
许浣溪或多或少地了解过池秋家里的情况,他的母亲常年重病卧床,在这样的情境下估计也无法带池夏去医院看病。
她面露柔和,“这样呀,我这边联系私人医生先过去,查看一下夏夏的情况,好吗?”
池秋点了点头,说出了家里的地址。
听到许浣溪正在安排人过去,池秋悬起的心仍旧没有放松下来。他盯着窗外看,雨水已经连成了水雾,让他根本看不清窗外的景色,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身处何处。
车辆依旧在路面上拥堵着,十分钟才行驶了短短几米。池秋闭上眼睛又睁开,“我下车直接跑回去吧。”
按照外面现在的雨势程度,就算是打伞也一定会被浇透。
他正准备下拉开车门下车,却被许浣溪温暖的手按住。“跑回去的话也需要很长时间,而且路况不明,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
“可是我”池秋向来清冷的神情此时带着罕见的易碎颤抖。
这样的他,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怜悯之心。
他的身体呈现出十分紧绷的状态,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被一个温暖的物体盖上。
许浣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医生恰好就在你家附近,已经赶往了,先不要过于担心,好吗?”
池秋想要回她,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哽住一般,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从校内直接穿行进去吧,这样可以省下很多距离。”许浣溪沉声吩咐着前排的司机。
池秋家的地理位置需要掉头,而在这样的路况下掉头还不知要耽误多久的时间。
司机应了一声。为了接送时越上下学,时家所有车辆都在京华大学的门禁处登记过,进入校园一路畅通无阻,比起外面要好走很多。
从另外一个校门绕出后的道路显然比起之前的主干道要顺畅许多,加上司机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略微提了速,总算能无阻碍地行驶了起来。
车辆最终在一处老旧的居民楼停下,奢华的劳斯莱斯幻影在周围破败的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
车尚未稳稳停妥,池秋便拉开了车门,脚步匆匆地向着不远处的某个单元楼跑去,神情焦急而迫切,甚至连她递过来的雨伞都未来得及伸手去接。
许浣溪知道他心中焦急,便下车跟着他走。
楼道内光线晦暗,常年失修的楼道灯一闪一闪,许浣溪最终在三楼的一户人家门口停下,大门敞开着,不知是池秋是忘记关还是特地为她留着。
她走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凝结着病气与药气交织而成的复杂味道。这种味道她异常熟悉,在爷爷去世前两年,一直靠着各类药物维持着脆弱的生命体征。
那时,家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这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那种无法逃避的腐朽与沉重,只要一呼吸就会浸入体内。
而李医生此时也恰巧从房间门口走了出来,因为是许浣溪安顿他过来的,所以此刻在见到许浣溪时他倒是没有显出惊讶的神色。
“初步诊断应该是由支原体感染引起的支原体肺炎。”李医生推了推眼镜,“这个病毒在秋冬季节高发,最近很多中小学生都感染了。”
许浣溪一下子想到早上在餐桌时林姨似乎也提起来过这件事,沉声问道:“那是不是要送往医院接受治疗呢?”
“现在的儿科医院估计已经人满为患,很容易交叉感染。”李医生道:“已经让患儿服用了多西环素和其他药物,看看多久能把体温降下来。”
第38章 偿还他不要和许浣溪债权相清,他要和……
许浣溪点了点头。
“建议这些天密切观察情况,体温再次升高的话及时联系我。”李医生留下了这些天的药物,嘱托了必要的事宜后便准备离开。
“李医生,我送送你。”许浣溪跟着他走到一楼单元门口的位置。
外面的雨还在下,不过已经小了很多。
“您就送到这里吧。”李医生抖了抖手上的雨伞,准备撑开。
许浣溪望着连绵的雨雾,语气平淡道:“李医生,虽然我知道你是在为时家做事,但是有些事情,小越不问起来的话,我希望你也不要主动说出去。”
李医生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他被许浣溪叫到别人家给小孩看病时,没有旁的想法,只以为这小孩是她家的亲戚。直到许浣溪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进了屋,他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来。
现在人家已经把话讲明,他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是得罪暴君,还是得罪宠妃,还真是个难以思索出答案的问题。
“不过——”许浣溪笑吟吟的,“你放心,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我肯定会保住你的。”
得到了这样的保证,李医生微微颔首,消失在雨幕中。
许浣溪在单元门口站立了片刻,然后才走上楼。
刚才一进门着急询问夏夏的情况,只是粗略地看了下池秋的家,而这样看来他的家比她想象中要破败许多。
虽然房屋简陋,但房内的每一处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可见住在这里的人并未被生活的艰辛所打倒,仍旧保持着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就比如现在,她坐在沙发上之时,老化的弹簧发出“吱吱”的响声,但是后面的靠垫却是一个精美的针织钩品。
见许浣溪将视线放在那个靠垫上,在她面前放下一杯温水的池秋缓声道:“是我妈妈钩的。”
听言,许浣溪将靠垫举到面前端详,夸赞道:“好厉害啊。”
“我常年在家,没什么可做的,便经常弄些小玩意儿来打发时间。”
从房间内走出一个单薄的身影。她的外貌极美,然而常年累月的病气如同一层薄雾,笼罩在她的美丽之上,显得整个人极为憔悴,唯有那双眼睛很亮。
即使不知道许浣溪的身份,池母也能依稀猜出,刚刚那位医生,是她叫过来帮忙的。
“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才好了。”她有些局促地说着,下一秒竟是要准备给许浣溪鞠躬了。
许浣溪连忙站起身来,堪堪拦下了池母的动作。
她将耳鬓的头发拢到耳后,温和地笑道:“您不用太客气。小秋和我们家的孩子是高中同班同学,他帮了那孩子很多学习上的事情,要说感谢其实更应该感谢小秋才是。”
池母这才稍稍舒展了眉目,她看许浣溪面相柔和,便坐下来多聊了两句。
“小秋是个好孩子,您把他教育得很好。”许浣溪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没有母亲会不爱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
池母羞赫地笑了笑,“这孩子从小就没让我们操心过,他对我好,对他妹妹也好。夏夏有样学样,懂事极了。”
语罢,她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每次看到他们那么懂事,我这个当妈的都很心疼,归根结底还是我太没用了”
“妈,别这么说。”池秋递上一个刚刚削好的苹果给她。
池母擦了擦眼角快要滴出来的泪,歉意道:“看我,在许小姐面前提这些干嘛呢,让许小姐见笑了。”
“您别这么说,能教育出来这么优秀的两个孩子,您同样也是位了不起的母亲。”许浣溪说完,将靠垫抱起来,“而且您的手艺活还这么好。”
“如果许小姐喜欢,我给可以织一些东西送您,只要您不嫌弃就好。”
许浣溪笑道:“怎么会呢?我一直有一个喜欢的玩偶,但是因为绝版了购置不到,不知道您能不能做出来?”
她说着,从手机里翻找出来一张图片,递给池母看。
是一个黄色小熊的玩偶,造型不算很难。
于是池母连忙应道:“可以的可以的,到时候我钩织好了,让小秋给您送过去。”
“真是太好了。”许浣溪柔柔地笑着,“那就辛苦您了。”
有了可以回报的途径后,池母心上的重石仿佛一下子移开了,神情也不复之前那般拘谨。但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咳嗽,让她的身形像是一朵即将凋谢的花朵。
“妈,我扶你进去休息吧。”池秋站起身,扶住身形颤抖的母亲。
许浣溪也站起身,“您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要紧。”
池母终于止住了咳嗽,对儿子安顿要好好招待许小姐。
房屋内温度很低,加上今天的雨,更添了几分潮冷。许浣溪手持着池秋刚为自己倒的那杯温水,从手掌心处感受着温热。
直到身边的座位陷下,她没有侧首,只问道:“夏夏怎么样了呀?”
池秋想起房间内面色潮红的妹妹,听妈妈说一开始因为高烧都开始说胡话了,现在倒是已经好了很多,最起码烧是退下去了。
“好多了。”
他的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发丝低垂下来,遮挡住了他的半张清俊侧颜。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他终于将感谢之词说出了口,嗓子内干涩得厉害。
长期的发烧会对儿童大脑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如果今天他没有偶遇到许浣溪,将夏夏送进医院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没关系呀。”许浣溪的声音很轻,“你妈妈也答应了要帮我做那个玩偶。”
就算是那个玩偶停产了,池秋也不相信许浣溪会得不到它,所以只是许浣溪为他们家提供一个善意的台阶下罢了。
“我欠了你这么多,你不怕我日后根本还不起吗?”池秋抬眸看她。
她今日穿了一件修身的针织上衣,暖白的颜色衬得她整个人十分柔和,就像是她说出来的那些话,一如既往的温柔。
“其实上次是骗你的。”她笑了笑,“帮你不是为图你以后回报我,就是单纯帮助你而已。”
池秋扣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紧,许浣溪这样说,非但没有减轻他心中的负担和枷锁,反而更加让他窒息到无法呼吸的地步。
“不行。”他说道。
许浣溪怔愣住,她看向池秋。
他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类似于偏执的东西,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池秋摇了摇头,很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不可以。”
如果她的帮助是不计回报的话,那两个人以后还怎么会再有交集。
“亏欠你的东西,我是必须要偿还的。”他的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是下定多少决心才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要和许浣溪债权相清,他要和许浣溪这辈子都绑定在一起。
许浣溪笑了笑,“好啊。”
“那你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地方吗?”池秋问她。
她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都有点自身难保的意味。时越现在尚且在羽翼未丰的状态,都可以轻轻松松地掌控住她,不敢想象到了他只手遮天的时候,自己还会有逃脱的机会么?
“你去帮我把时越揍一顿吧。”她说完以后扑哧一笑。
没想到池秋竟然很认真地思索起她随口一说的话。“如果是在学校范围内的话,也是有几分可行性的。”
在外面他几乎没有能接触时越的机会,只有在学校尚有可能。
“可以吗?”许浣溪也用手撑着下巴,幻想起那个场景。
“在他上晚课的时候,用麻袋把他套住然后打一顿。”许浣溪描述起脑内的幻想,脸上的笑痕渐深。“记得到时候提前通知我,我也要参加。”
光是想象到时越吃瘪被揍的场景,她就已经很爽了。
“然后咱们两个被他追杀,从此以后亡命天涯。”许浣溪揶揄道。
“可以吗?”池秋问她,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什么?”
他便又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我们两个人一起,亡命天涯。”
很虔诚似的,显然他真的可以这样去做。
可许浣溪的笑停滞住了。良久,她才缓缓道:“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也不是你应该有的人生。”许浣溪站起身,她的眼眸中已
经没有了潋滟的柔和光晕,取而代之的是冷硬与坚毅。
逃离这个词好像是贬义,但对她来说代表着与过去切断,拥有新的人生,并不是意味着从此以后都要躲躲藏藏。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好好掌握技能,将来才会有和时越抗衡的能力。”
池秋听言,眸中一动。
他会有和时越抗衡的能力吗?
怎么想,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吧。
许浣溪躬起身将包包拿到了手边,池秋知道,她要准备离开了。
他换上一件干燥的外套,与许浣溪结伴出门。
楼道内潮冷昏暗,来之时还闪烁着的灯光此时彻底熄灭。
许浣溪还是那个毛病,下楼梯的时候很谨慎,尤其又是在这种光线不甚明朗的情况下。
她的一只手举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出来的灯光,缓缓下着台阶。
走得小心翼翼之际,另一只手却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住,他的力度刚刚好,不会让她有被钳制的感觉。
池秋的身形比她更靠前些,她跟着他稳健的步调,一步一步走下来。
他从未如此希望过这条台阶可以永远延伸下去。
等到了一楼的最后一级台阶时,他顿住了步伐。
许浣溪的视线被遮挡,不明就里地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下一秒,她的腰身被扣了起来,整个身体轻盈,双脚腾空,直接被池秋抱着走向单元门口。
第39章 答案不管是骗他还是不骗他,都不会让……
她这才发现一楼的楼道位置,由于雨水水线暴涨,整个地面已经有了一两厘米的积水。
许浣溪被他抱起,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颈处。池秋的身形很瘦,却是那种有力量感的精瘦。
离得这么近,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衣物上的皂角香味。
很清新的少年气息,和那些名贵的男士香水味道截然不同。
她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没关系的,我可以下来自己走。”
可池秋置若罔闻一般继续向前走着,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轻灵。
“浣溪姐,你可以随便差遣我。”
你可以随便差遣我,使唤我。
把我当做你的奴仆、或者你的小狗,怎么样都好。
比起她不再需要自己这件事情,尊严什么的完全就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如果她愿意的话,他就算趴在地上让她踩着过去都可以,但她的鞋是绝不该弄湿的。
他用单手打开了单元门,外面的积水显然更多。许浣溪不理解她在送李医生离开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这么多的积水,怎么现在会蔓延到了这种地步。
接送许浣溪的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就在单元门口停着,司机原本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下昏昏欲睡,目光所及到两个交叠在一起的模糊身影后睡意登时少了大半。
伞都没顾得上拿,他连忙下车小跑去拉开后座的车门。
为了不让许浣溪的头磕碰到车框,池秋几乎是半跪着将她抱进了车中。
许浣溪坐在后座上后,看着裤管和鞋子已经全湿的池秋,叮嘱道:“你快点上楼吧,不要着凉了。”
池秋沉默地点了点头,脚步却没有半分挪动。
“对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因为大学涉及到选课和签到等相关事宜,池秋最终还是为自己购置了一部智能手机。
“我们可以加好友了。”他说道,打开了微信名片的界面。
像是断了线一般的雨珠不停地滴落在屏幕上,所以他将手机微微伸进了车内,许浣溪扫码后,冲他笑了一下。
“好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在微信上聊,你快回家吧。”
许浣溪隔着车窗对他挥了挥手,细雨淋在他的身上,再次打湿了他额间的碎发。
水珠顺着他清俊的面部轮廓而流下,形单影只的身影在车辆的缓缓行驶下越缩越小,显得格外孤寂。
许浣溪收回了回头张望他的视线。
她发送给池秋的好友请求很快被通过。他的微信名很简单,只是一个蓝色海浪的emoji图案,点进朋友圈里面什么都没有,倒是背景图挺耐人寻味。
一条蜿蜒的小溪在落日下波光粼粼,欢快地流向更远的地方。
许浣溪挺喜欢这张图片的,她顺手点了个赞,然后关上锁屏,闭上眼睛假寐。
*
在几场秋雨过后,京市的气温成功跌破至个位数。
北方的冬天漫长而又萧瑟,算是她最不喜欢的一个季节。
尤其是在温度降低后,每天从温暖的家内前往将近横跨半个城的工作室,就成为了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但许浣溪最近不能偷懒,时越的生日就在一周之后,而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尚且还处于萌芽的状态。
陈老师真的是一位很循循善诱的老师,了解到许浣溪是要准备给时越的礼物后,为她提供了很多建议。
最终许浣溪从肖像雕刻更改为了其他,材质也从石膏改为了木材。
“椴木算是入门级的好材料,质地柔软,打磨起来也很方便。”陈老师将设计草图放下,笑着道:“其实从主题来看,金属材质更为合适,但难度太大了。”
许浣溪很清楚自己现有的技术水平,点点头道:“以后有机会再尝试吧。”
工作室内的木屑散落一地,许浣溪在用废木料练习着压雕技巧,等感受到手腕酸痛时,惊觉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下午。
她看着自己一下午的成果,心里顿时浮上一个念头。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要不还是随便买个奢侈品应付一下时越算了,何必还在这里受苦。
她将木雕放在一边,亦或许自己应该选择一个更简单的样式,一个俯下身的狮子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复杂,尤其是狮子的鬃毛,需要极为细腻的刻画,练习了一下午,手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了。
想归想,但她下定决心的事情,一般都不会选择放弃。
将下午的半成品发给万露看后,她一如既往地发挥了夸夸的技能,大力赞扬许浣溪简直就是雕刻届的后起之秀,假以时日一定会在拍卖行拍出高价。
得到了满满的情绪价值后,许浣溪伸了一个懒腰,打算选两块废木料带回家继续练习。
等到她下楼,坐进车内,才发现后排上坐着一个人。
时越内里穿了黑色的薄绒衫,外面搭配着一件同色系的立领呢子大衣,显得整个人矜贵而又疏远。
没想到他会来接自己,许浣溪明显一愣,还好她提着一个帆布袋,里面的木头没有显露在外,不然凭借时越的敏锐程度,肯定会猜出些什么东西来。
“你下班了?”
许浣溪将布袋放置脚边,隐晦地将封口的位置拢了拢。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时越的眼睛,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回答着她的问题:“下课。”
“这样啊。”许浣溪解开头绳,抓了抓头发让其变得松散。“最近课程多么?”
大一的课程向来都是很满的,但由于时越的特殊性,一些选修课程是可以直接免修的,所以时越基本上在学校待不了多久,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公司。
——还好。
他原本是想着这么说的,却硬生生咽下口中。
但是视线余光中的许浣溪正在望向车窗外,看似在关心的话语也像极了是在例行着什么公事。
时越的心沉了沉。
从那天晚上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除了他近期内工作繁忙的缘故外,即使两人有时间共处,许浣溪也会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内。
比如说,来雕塑工作室,一来就是一整天。
所以他今天才会来到此处,亲自堵她。
时越掀起眼皮,望向许浣溪。
她好像又瘦了一些,因为几乎不在外面活动的缘故,她穿的外套也极为单薄,尖瘦的下巴缩在立领的风衣中,人紧紧贴着车门的位置坐着,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
时越蹙着眉,后知后觉地品尝出那种情绪
的名字原来叫做委屈。
他活了快二十年,还从未知道委屈是什么滋味,原来这又是一次在许浣溪身上栽了跟头。
明明是她要说和好的,但每日里躲着他,见到了又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算什么和好。
许浣溪本来是在看向窗外,结果忽而有什么东西搭在自己的双膝上面,她回首去看,微微诧异。
原来是时越将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他的身量高挑,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会不会让他觉得难受。
“课程很多。”时越终于回答了她的上一个问题,“每天都在连轴转,好累。”
他鲜少会用这种听上去像是抱怨,实则是在撒娇的语气和她讲话,两个人的关系好像退回到了他几个月前他上高中的时候。
许浣溪一愣。
然后她用手指插进时越的发丝中,轻轻给他按摩着太阳穴的位置。
她的力道轻柔又舒服,加上她身上的那股味道是他深深依恋着的,倒还真的让他生出了几分困倦。
“辛苦了。”她说。
时越闭上眼睛,很想再次反复询问,她曾经承诺过自己“永远不会抛下他”到底还作不作数。
可是他突然又不想听到她的答案了。
不管是骗他还是不骗他,都不会让他满意。
所以将答案的选择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最重要的。
时越懒洋洋地说道:“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
许浣溪轻声地“嗯”了一声,“我知道呢。”
“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吗?”
“当然啦。”
“是什么?”
“哪有人提前破坏自己生日惊喜的。”
时越背过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语气却还是依旧不变。
“那我就静候了。”
回到家后,休假半个多月的林姨终于回来。
许浣溪脱下风衣递给她,关切地问道:“家里的孙女痊愈了吗?”
林姨笑着回答:“好多了,现在已经活蹦乱跳地去上课了。”
“那就好。”许浣溪得知孩子痊愈后,也从心里感到高兴。
“这个病真是来势汹汹的,好多小孩子都感染了。”
许浣溪点点头,顺口一说道:“支原体肺炎对小朋友伤害还挺大的。”
林姨露出诧异的表情,“咦,您怎么知道是支原体肺炎?”
没想到自己顺嘴就说出了口,许浣溪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旋即很快笑道:“社交媒体上最近老能刷到,说好多小学都为此停课了。”
这个解释挑不出什么逻辑错误来,林姨无作他想,去整理衣物了。
许浣溪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她将视线放在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时越身上,无意识攥紧了手指。
但愿他没有听见刚才的对话。
第40章 生日难道意味着他和许浣溪已经有了。……
11月21日。
时越的二十岁生日宴,在被称为靠近就能嗅到到金钱燃烧气味的万斯酒店举办。
当天晚上七点,顶级宴会厅高耸穹顶下,璀璨的水晶吊灯繁星点点,将整个大厅照耀如同白昼。
厚重的红毯从宴会厅入口延伸至最前端的中心位置,知名交响乐团现场演奏着悠扬的古典音乐。
而大厅内的宾客身着定制的晚礼服与西装,或多或少地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
在主角尚未进场前,话题总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打探与猜测。
“时沛的这个儿子,真是了不得。”一位中年男人接过侍者托盘内的香槟,微微摇晃着。
“可不就是嘛,想当初多少人都以为时家会大厦将倾,结果没想到时越的势头会如此之猛。”
“时越就是厉害嘛。”年轻的女孩语气中带着娇嗔,她揽上刚刚说话的中年男人臂弯,加入到这场对话之中。
“哈哈哈,老陈,你这女儿现在可就为人家说话了。”
陈明辉侧首望着小女儿,她姣美的一张脸上满是天真的气息,忍不住笑着叱责道:“天天在家就时越长、时越短的,她老爹在外面被人议论也不知道这丫头会不会为我说话呢。”
陈落姝的少女心事表现得过于明显,对面的人便顺水推舟道:“落姝和时越的年纪相仿,两家要是能共结连理也算是一桩美事啊。”
这话可说到了陈落姝的心坎上。她的笑容愈加甜美,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众人的视线全部转向了门口的位置。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被拉开,两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方才被谈论的少年已经完全褪去了稚嫩的气息,穿着一件剪裁得当的定制西装,衬得整个人身形颀长。
他微微昂首,完美如希腊雕塑的五官下,神情漠然而矜贵,若是凑近了看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怒气。
旁人不知道他是怎么生气,立于他身后的女人可是清楚其中的原因。
因着和时越一起进场的缘故,许浣溪自然也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她今日身着一袭金色长裙,丝绸材质的衣料完美勾画出凹凸有致的曲线,一件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貂皮披肩随意挂在她的臂弯处。
一步一步跟在时越的身后,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跟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光。
她今日的装扮全然不似平日那副温婉可人的样子,整个人倒是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媚气。
于是果然听到了别人的小声议论:“难怪将时家父子俩都拿下了。”
许浣溪倒像是没听到一般,充耳不闻地继续向前。但时越却微微侧首,那道视线不紧不慢地落在了说那句话的人身上。
连带着他们那个方向的人,都立觉让人喘不过的压迫感扑面向他们袭来。
明明时越的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但说话的人还是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深觉还是闭上嘴巴比较好。
看吧看吧,仅仅是一起走进宴会厅别人已经议论纷纷了,真不知道刚才要是同意揽着他胳膊进来的话,场面将会有多么失控。
许浣溪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将步伐放缓,又拉开了一些和他的距离。
尽管她有意保持距离,但时越今天显然铁了心一般不愿轻易放过她。
黑色意大利手工皮鞋停顿住,时越转过身,静静看向她。
那种好像世界上其余人都是无关紧要、独有她一人的目光,让许浣溪微微发愣。
但她很快明白了时越的意图,手指蜷缩了下,最终还是上前一步揽上了他的胳膊。
并肩而行后,她目视前方,压低嗓音道:“一定要这样吗?”
时越这回倒是心情颇好地回答她:“许浣溪,你看他们的样子,不觉得很好笑吗?”
许浣溪微微蹙眉。
不可否认的是,即使她的身份不妥,作为时越的女伴来说名不正言不顺,但没人敢去置喙任何。
这可能就是权力巅峰的滋味,如此迷人,才会让人趋之若鹜。
其实更让许浣溪吃惊的是众人对待时越的态度。明明在时沛葬礼的时候还是,议论是会摆到明面上来的,但是这才过去了多久,就已经到了不敢妄议的阶段了。
虽然她现在是仅次于时越的第二大股东,但时家的发展她向来都不怎么操心,更不用说那些复杂到头痛的财务报表。
对于时家这位现任的掌舵人如今的手腕,她只能从旁人的反应中窥得,恐怕时越已经比她想象的,要可怕更多。
许浣溪心下一沉。
那她尚未成型的计划,又该怎么办?
而显然,作为时家最大的劲敌,没人会比方舒然知道时越现在究竟在以什么可怕的速度在成长着。
他今日也出席了时越的生日宴,身侧站着陈霖安,神色带着些许的玩味。“如今还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
“恐怕你父亲想和时家联姻的愿想也会破灭了。”方舒然注视着二人走到中央的位置,语气平淡道。
陈霖安的表情这才收起了几分玩味,语气凝重说道:“落姝她根本就不是时越的对手。”
而那边和父亲站立在一起的陈落姝,则是悄悄攥紧
了手。
敏锐察觉到女儿情绪的陈明辉,轻轻拍了一下陈落姝的手背以示安抚。他毕竟是个长辈,加上所站的位置离时越尚远,便鄙夷道:“不过是个不入流的狐媚子罢了,走不长远的。”
友人也随身附和:“时越现在年纪小,碰上这种段位高的女人一时迷途也正常,等再成熟一点就知道落姝的好了。”
陈明辉眯了眯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睛。
对于女婿的人选,他原本是更加青睐与陈家交好的方家,但女儿在家里表现出来非时越不嫁的态度,让他在观望时方两家争斗的心态有了微妙的偏移。
他冷哼一声。
时越想要和方家斗,没有外界的助力可不行。
他倒是很期待,这个不可一世的后辈,在将来求他助力的场景。
时越是今天宴会的绝对主角,他略过了要讲话的环节,但是和宾客的必要寒暄却是怎么都省略不了的。
许浣溪跟着他在大厅内不用到处走动,就会有络绎不绝的人上前来讨好逢迎。
她穿着七厘米的细跟高跟鞋,尽管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因为揽着时越而减轻不少,但脚掌处仍旧有酸痛的感觉。
尤其是这双鞋是刚刚从国外送来的新款,即便合脚,在后跟的位置仍旧有摩擦的微微痛感。
许浣溪出神地听着他们高谈阔论着那些商业版图,觉得是如此的索然无味。
直到面前的人换了又换,方舒然最终上前打了招呼。
“小时,祝你生日快乐。”方舒然缓声道:“前途无量。”
时越笑了笑,“没什么好祝福的,还是年轻一点好。”
说罢,他望向仍旧兴致怏怏的许浣溪,“据说男人二十五岁后就只能聊聊天了,对不对?”
距离上次她见方舒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许浣溪今日应酬过多,对于再和他交际已经勉强。
尤其是她现在脑内正神游至自己的雕塑作品获得大奖的阶段,根本没空细想时越此时又在说些什么,便应付般地“嗯”了一声。
方舒然在裤缝的手无意中扣紧。
时越他刚才的那句话,难道意味着他和许浣溪已经有了的进展?
捕捉到他眼眸中那一丝微妙轻颤的波澜,时越唇边的笑容渐生。
“家父和我为你准备的生日贺礼,已经派人送到二楼了。”方舒然又恢复至平常那副淡然的样子,不动神色地转移开了话题。
“如果是储能技术开发项目的相关内容,想必我会很喜欢这份礼物。”时越懒洋洋道。
方舒然笑着,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又听见他说。
“算了,我想要的东西,绝不靠别人拱手让过来。”时越收起了懒散的神情,幽黑的双眸晦暗不明。
“我会自己拿到手。”
“但愿你能做到。”然而这句话,方舒然是盯着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许浣溪说的。
时越没再给在他看来两人之间是眉目传情的机会。恰逢此时大厅的音乐换成了交际舞曲,已经有几对壁人开始缓缓起舞。
许浣溪没参与他的生日宴会策划,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所以在面对时越手掌向、微微躬身的邀请的姿态时,她怔愣了少倾。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随着音乐的伴奏,开始舞动。
许浣溪没什么跳舞的经验,加上事先不知道要跳舞,所以动作略显生疏,连着踩到时越好几下。
“你怎么没和我说还会有这个环节呀。”许浣溪悄声说道,觉得自己现在的动作实在是笨拙极了。
“因为我之前也没想要亲自跳舞来着。”时越望着她有些局促的脸,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倾下身子,凑在她耳边道:“但刚刚突然很想和你跳舞。”
许浣溪的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处,脚下一软,很明显是又踩到了他。她索性摆烂道:“我真的不会跳舞。”
被踩到的时越神情半分没有变化。他在许浣溪的耳边呵出温热的气体,“没关系,你踩在我的脚上跳都可以。”
这怎么能行呢?
许浣溪虽然瘦,但好歹也是有将近一百斤的重量,挂在他身上都有一定分量,更别说一直踩在他脚背上了。
她偏过头,放慢了自己的步伐。时越也很配合她,跟着她的步调缓缓移动,握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引导她转身、旋转。
音乐声渐渐停止,两人的动作最后定格在双目对视的一幕。
不知是不是厅内光线温暖的缘故,时越的眼眸中竟依稀闪烁着很是罕见的柔情。
许浣溪一时看得发怔,但她很快笑道:“小越,祝你生日快乐。”
“所以,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到底是什么?”时越在下舞池之时,仍旧揽着她的腰身。
“回家你就知道了。”
“那我现在就要回家,这里好无聊。”时越对她露出了很久没有见到的孩子气,不同于在外杀伐果断的大人模样。
“再忍耐一下吧。”许浣溪柔声说着,这样的时越才像是她刚刚认识的那个时越,所以语气也像是在哄孩子。“马上就结束了。”
两人略显亲昵的动作止于一道轻声的咳嗽。
转眸去望,原是陈明辉带着一双儿女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