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能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在丧失,像被抽走氧气,呼吸困难。
伸手打出纪祈川指的那张后,她脖颈上全湿了。
身边,场上人不急不慢考虑着自己手里的牌,笑着打趣,“纪哥,你这我们怎么玩?”
纪祈川没动,只抬眸,拖着懒懒的音调反问:“你家缺钱?”
“哪能啊。”
纪祈川一直俯身撑在她身边,感觉江浅一偏头,鼻尖能蹭到他的脸颊。
两个人共用这一小部分空气,江浅努力往另外一边挪。
现如今,她是生理性想靠近,此刻的纪祈川有要命的吸引力。
其实,有在夜场上班的经验,江浅警惕性非常高,陌生人递到眼前的酒她不会喝,打碟机前的利口酒都是拧紧瓶盖盯着的。
她对这个感觉很熟悉,因为刚入职那会,没习惯酒吧快节奏工作模式,她误喝过酒。
幸而,那次只是些用来调情的药,剂量也不大,下班时候才发作,后来艳姐找人带她去医院洗胃。
第二天,江浅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准时来上班。
但相比较之下,这次药效更猛,也相对发酵得快。
她有点坚持不住。
江浅怎么也没想到,有人能在这种场合用下三滥的招数。
时隔不到二十四小时,再次见到纪祈川,就在这么窘迫的环境下。
明明先前,她为了逃避还问了个太冒昧的问题。
虽然没有答案,结果却是显而易见。
毕竟,纪祈川怎么可能会委屈来当她的第三者?
但纪祈川既然知道她不会分手,现在靠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然而现在,她甚至没有多余精力去考虑下一张该出那张牌,只能顺着纪祈川指给她的思路往下走。
这局好歹是没输。
深吸一口气,听着洗牌机有规律的隆隆声,江浅起身,顺手拿了桌上的空茶杯藏在袖口里。
她嗓子有些哑,尽量压低声音,“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楚聿白坐在后面,抬手给她指路,“直走最尽头就是。”
下一秒,房门被关得迅速。
牌桌上空了个位置,得有人顶上。
桌上的人没动牌,先请他,“纪哥,要不你来几局?”
纪祈川抬起眼皮,视线从大门移回牌桌,兴致缺缺往江少珩那边坐,“不了,你们玩。”
楚聿白顺手帮他拉了个椅子过来,落座前,纪祈川把西装外套扔到空沙发上。
听着出牌声,江少珩双腿交叠,问他的第一句话是,“你和江浅认识?”
好端端的,这人进来第一件事是教他侄女打牌。
在江少珩看来,纪祈川可不是个有足够耐心的人,以前倒是听纪祈宁说过,他这个哥哥特怕麻烦。
纪祈川没直接回,只说:“不是你带她来我家的?”
也对,可见一面,真能这么熟?
江少珩疑惑,却没作声,拿起杯子来抿了口水。
半晌,陈斯崎端着壶走过来,挺有眼力见地替两人添茶。
给纪祈川倒好后,他还提醒了句:“纪哥,这新煮的,小心烫。”
当事人这才瞧见他。
把茶盏捏在手里转着,纪祈川缓缓往后靠,微闭双眼,“你还有事?”
这人挺阴魂不散。
估计是楚聿白没把林与驰叫来,但风声传到他耳朵里了。
楚聿白是个正了八经的商人,没什么别的背景,圆滑是他的本性,他尽量不去得罪任何一个人。
陈斯崎没有直说。
放下茶壶,他上前,弯腰,在纪祈川耳边留了一句:“纪哥,我送你一份大礼。”
……
新装修的洗手间味道还没散干净。
江浅扶着墙一路走过来,反手锁了门。
镜子前,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怎么用凉水提神都无济于事。
身上好像有千百万只蚂蚁跑过,又痒又热。
江浅扯了一下领口,凉水沾到皮肤上,能让她保持短时间冷静。
单手握着那只茶杯,江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最后,手上加了力气。
空荡荡的洗手间,忽地响起一下砸东西的声音。
茶杯扔到墙上后弹开,带着粉末碎成大小不一的几片。
她蹲下,挑了块最趁手的,慢慢合上掌心。
疼痛感果然比药效更显著。
露出的掌纹慢慢被一丝血迹渗透,江浅面不改色地拿水冲掉。
她就紧紧握着拳推开洗手间的门。
走廊的穿堂风带了丝凉意,送来熟悉的香烟味。
很浓,应该是刚抽完的一支。
纪祈川靠在半米之外,闻声,他缓缓抬眸。
江浅下意识又握紧掌心的碎瓷片,疼痛感加重。
“过来。”纪祈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直到她站在自己眼前。
脚步有些虚浮,江浅没忍住,稍稍抬手扶了墙。
下一秒,眼前人直接拽住江浅的手腕,就近推开一间房,落锁声响起,困住了两个人。
眼皮有些沉,江浅倚在靠近门口的柜子边,有些吃力地抬头环视四周。
幸而,这层都是会客厅,没有床。
宽大的落地窗连纱帘都没有,阳光直接照进室内每个角落。
江浅垂着头,深深吸气,“是……你?”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视线下移,嗓音带着丝压制的愠怒,“手给我。”
江浅抬起没受伤的左手。
纪祈川低眉看了眼,“另一只。”
她犹豫了。
随即,眼前男人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牵制,没握住,掌心的碎瓷片混着血,掉到地面上。
厅里的毛毯沾上了她的血。
“操。”
这是江浅第一次听他说脏话。
意识混沌,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弯腰,纪祈川捡回茶杯碎片,指尖触碰到上面还未干涩的血迹,“啪”的一声扔到江浅身后的柜子上。
“所以,你是打算拿这个杀了我?”
江浅双手撑着身体,开口否认,“不是。”
她很有自知之明,屋里那几个人,哪怕是端茶倒水的陈斯崎她也惹不起,真出了什么事,自己那位小叔肯定不会管她,江浅只是想确保自己有意识反抗。
在生命面前,很多东西都不值一提。
江浅不是贞洁烈女,她爱自由,不愿意妥协,可活着才是一切的前提。
忍着不适感,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想怎么反抗这一切。
眼前,一道修长身影慢慢盖住她的视线,江浅抬眸,只能看到纪祈川上下滚动的喉结。
纪祈川慢条斯理开口:“我给你两个选择。”
而后,他单手搭在江浅身侧的墙上,渐渐靠近半步,低头时,对上她的迷离目光,像是邀请她,悠悠道:“我在隔壁别墅区有户独栋,三分钟车程,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我能帮你。”
他目光深邃,似是能把她吞没一般。
江浅感受到男人的靠近,抬手推了他一下,她没有多余的力气,也推不开纪祈川,双手慢慢滑落,掌心没干的血迹蹭到他的衬衫上。
闻言,江浅不假思索,“我选第二个。”
“我还没说第二个是什么。”
江浅态度明了:“那我也选第二个。”
顿了两秒,纪祈川迟迟没动,薄唇微启,“那我要是说就在这儿呢?”
江浅想退一步,可身后有阻隔,她又看了一遍周围陈设,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你疯了?”
“也没说一定得在床上。”
纪祈川又靠近了点,几乎把她逼到绝路,江浅
双腿被迫分开,直接坐到柜子边上。
纪祈川哑着声线,缓缓开口:“我不介意。”
“我不想,”她仰头,眼底有湿润的光,她又去抓身后那块带血的破瓷片,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想……”
还没等她说完,江浅忽然感受到脚底一阵悬空,她下意识握拳,又是突如其来的疼痛感。
纪祈川直接把她抱起来。
江浅心跳猛然升高,“你干……”
没等她说完,纪祈川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语气里并没多少客气,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扔了。”
随着瓷片滑落,她听见纪祈川低沉的语调,“送你去医院。”
……
江浅还是找艳姐请了晚班的假,后者没立即回复,许是今晚客人多,没时间看手机。
晚七点,医院急诊区,人满为患。
上次艳姐送她来,江浅坐在铁椅子上又足足等了半小时。
纪家总归有不少关系,这次,她办手续加洗胃也只用了不过四十分钟,这期间,还有人帮她在掌心上了药。
有些刺激的酒精擦上去,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纪祈川原本在屋里待着,后来,他出去抽了支烟。
江浅在窗户上看到的。
今晚,所有的钱是纪祈川垫付的。
躺在病房里,江浅稍微睡了会,刚洗过胃,她嘴唇发白,医生让她多休息一会。
最后,还是被渴醒的。
然而睁开眼睛,她看见的第一个人并不是纪祈川。
是那位楚老板。
听见床上有动静,他挑挑眉看过来,“醒了?”
她声音虚弱,张口时用不上劲,“我小叔呢?”
楚聿白耸耸肩,告诉她:“这事总得有人善后,江少珩留在那边了。”
“不是我说,你这姑娘也挺奇怪,纪祈川送你过来的,你一醒张口先问别人。”
那少爷也有不受人待见的时候。
江浅不语,慢慢撑起身体,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力气下床,又作罢。
楚聿白双手抱臂,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了一圈,最后得出个结论:“你该不会以为杯里那脏东西是纪祈川下的吧。”
所以,才这么冷淡。
江浅抬起眼皮,还是沉默。
她和纪祈川只有几面之缘,谈不上了解,也不知道他一个公子哥能做出什么样的事,虽然茶是别人倒的,但有些事是可以授意的。
江浅不轻信别人。
楚聿白站在一边,怎么都得帮忙解释:“我承认啊,纪祈川这个人在名利场待得太久了,无论如何他都算不上个好人,你要认为他不择手段,利欲熏心,这些我都信,也没法反驳。”
“但他真没这么烂,也绝对不会干那种下作事。”
屋外,传来阵敲门声。
楚聿白透过门上窗,朝外面瞧了眼,“进。”
是医生来做术后查房。
身后,还跟着纪祈川。
他穿了外套,靠在门边,眉目疏淡,添了几分倦意,柔和的室内灯落在他脚下,形成了淡灰色的人影。
医生专业术语作为背景音,纪祈川在毫不避讳地看她。
“行了,最近注意忌口,别吃辛辣刺激的,尤其不能喝酒,这几天得吃流食。”
江浅点头,“好的。”
眼见医生要走,待在这屋里太久的楚聿白把空间留给两个人,随即跟上去,“我送送您。”
楚聿白很贴心地把门一合,而后,两个人同时收声。
半晌,纪祈川往里走,先一步开口:“感觉怎么样?”
“嗯,好多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纪祈川拉了个椅子,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坐,双腿交叠,问了句:“打算怎么处理?”
江浅被问住,几秒后才应他:“不是我小叔决定吗?”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江少珩能真的把陈斯崎如何,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没必要为了江浅去得罪任何人。
毕竟在江少珩那里,她从来也没得到过所谓的公平。
至于,他的决定,多半也是让江浅吃亏。
纪祈川打量着她的神情,正色道:“我是问你。”
“我想报警,但有用吗?”
她没有证据,陈斯崎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乖乖承认了。
就像她遇到色狼男租客那段时间,没有实质的伤害,单凭几个不友好的眼神,根本没办法维权,只会是徒劳无功。
更何况,事情也不一定就像表面这么简单。
在她看来,楚聿白的话最多只算个参考,纪祈川一开始,是真的给她了别的选择。
江浅清楚,如果她选了第一个,纪祈川压根不会拒绝。
“有用,”纪祈川语气认真,斟字酌句过才开口:“我在,就一定有用。”
视线交汇,恍惚中,江浅是真的有点相信了。
思考良久,她很确定地开口:“那就报警。”
纪祈川应得痛快,“好。”
在夜场工作这么久,遇到再无理的男人,她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艳姐曾经告诉她,要是江浅对男人没有吸引力,当初也不会招她进来,怎么都不能得罪客人。
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出口气。
江浅没移开视线,就看着面前的人,坦白开口:“我以为你会劝我。”
纪祈川挑眉,随口问:“劝你什么?”
“因为刻板印象,我的职业,以及我的工作环境都会让大部分人给我扣上不检点的帽子,我以为你会劝我别那么矫情,又不是没出来玩过,别说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就是有什么了也很正常,玩不起就没意思了。”
她确实从无数个男人嘴里听过类似的话,太多遍了,以至于复述时,这一段都不留喘息的机会。
时至今日,江浅确实不知道纪祈川是怎么想的。
纪祈川慢慢回答:“以后听见这些,你都能报警。”
江浅反问:“你都管?”
他语气悠悠地“嗯”了声,而后启唇,““如果你愿意打电话找我,那没问题。”
江浅微怔。
那一刻,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带着浓浓热意。
良久,她忽然叫了一声,“纪祈川。”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到了我只能放弃底线的那天,我会考虑……”
四目相对,她的话就停在这。
比起江少珩给她决定未知的联姻对象,她不如自己选。
如果真有那一天……
纪祈川没等到后续,又往下问:“什么?”
当事人展颜,摇头道:“没什么。”
她只说:“或许,我也只是因为你比别人给得要多许多。”
……
当夜,凌晨五点钟,纪祈川回了度假村那边。
猛然推开门,他风尘仆仆,像是赶来的。
其他人早就离席,就剩江少珩和陈斯崎待在主厅。
纪祈川回想那天晚上的事,大概从他和江浅一进酒吧后场,陈斯崎就在外面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知道了她是江少珩的便宜侄女,笃定东窗事发后,就江浅的身份而言,江家不会真拿他怎么办,同样,也清楚纪祈川的心思。
为了自己家的事,他兵行险着。
想把人直接送到纪祈川床上去。
千算万算就落了一点,他并不了解纪祈川。
主厅,江少珩抬眼看来的人,神色自若,“她怎么样?”
纪祈川脱了外套往边上一丢,随即又开始解扣子,“已经没事了。”
神色冷淡。纪祈川往罪魁祸首那个方向瞥了眼,目光锐利。
见状,陈斯崎立马坐不住了。
他有点慌乱,声音发抖,忙不迭开始解释:“那药没副作用,真就是调情用的,我这也是为了您。”
纪祈川松着衣领,没作声。
江少珩清嗓,压低声音,拍了下纪祈川的胳膊,提醒道:“意思意思得了,别把事真做绝。”
就纪祈川送人去医院这几小时,他大概也了解了一下情况。
怎么也没想到纪祈川会对江浅动心思,暂且不说老爷子给他张罗过多少优秀的姑娘,就一点,江浅的男朋友是林与驰。
可有心思和喜欢又是两码事。
难不成,他真能为了江浅,跟林与驰翻脸。
也犯不上的。
总归,纪祈川和林与驰那是从小到大的交情。
纪祈川这样的身份,很多情况都得衡量,在江少珩看来,单说今晚这事,为着利益,纪祈川就不应该偏向江浅这边。
良久,纪祈川拎了个椅子,“咚”的一声放到陈斯崎眼前,落座,他双手撑在膝盖上。
俯下身,掀起眼皮,幽邃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
微颔首,纪祈川语气里情绪不明,“你那药买了多少?”
“不……不多,还剩一包。”
纪祈川面色沉静,抬起胳膊,勾勾手,姿态松散,而后摊开掌心,“拿出来。”
陈斯崎出了身冷汗,颤抖着手摸出一包没开封的,“纪少……”
印象里,纪祈川在人前没动过怒。
陈斯崎懂一个道理,往往未知的危险才最渗人。
他并不了解纪祈川,所以这少爷的手段能有多狠,又能做到哪个份上,很难猜。
眼前,纪祈川眼神下移,示意他递过来。
很轻的一包,纪祈川拿起来慢悠悠看。
这不是药店里普通又见效慢的那一类,没印成分信息。
陈斯崎看着这少爷,都想发誓了,“真的没有任何副作用,我圈里朋友给的,他们都用过……”
闻言,纪祈川直接把东西扔到他脸上,打断下文。
纪祈川对他们那些花边事不感兴趣。
他嗓音里没什么温度,扬起下巴,从兜里摸出烟盒,垂眸咬上滤嘴,“去给自己倒杯茶。”
“纪少,你的意思……”
话语间,打火机的光摇摇晃晃,在掌心转了一圈,纪祈川用手拢住火苗,零星的光伴随丝丝缕缕白眼,慢腾腾在空气中散开。
纪祈川捏着烟,胳膊搭在椅子把手上,自然垂着,用指尖弹弹烟灰。
纪祈川呼气,烟雾缭绕,“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找人帮你。”
陈斯崎震惊,没想到纪祈川毫不避讳,会直接把回旋镖扎到他身上。
见眼前人不选,纪祈川很愿意帮帮他,“看来需要我的人。”
陈斯崎疯狂摇头,“我喝,我自己喝。”
瞬时,他干脆地往嘴里倒。
纪祈川往椅背上靠,双目微闭,任由指尖的烟慢慢燃着,听着空荡环境里传来的猛咳声。
十分钟后,陈斯崎跪在他面前干呕,只能吐出点酸水。
纪祈川把点着烟扔到他面前,用脚捻灭,弯腰,他居高临下看向陈斯崎,语调阴沉,“把人带走。”
忽地,在一边始终没作声的江少珩开口:“你还想怎么处理?”
这还不够?
纪祈川气定神闲,双腿交叠,示意底下人把陈斯崎拖走,“送警局。”
他答应过江浅。
闻声,江少珩沉默了两秒,才继续道:“没必要,虽然陈斯崎家底薄,可被这种小人记恨上,你明白的,挺麻烦。”
特别是有点下作的小人,他们没底线,就怕某天真抓住了机会,平白无故惹一身腥。
纪祈川并不是个爱给自己惹麻烦的人。
屋内,就剩两人。
淡淡的烟味散在空气中,下午的风波尘埃落定。
江少珩还是劝他再考虑。
当事人歪头,语调带了丝困倦,只问他,“你还不回?”
江少珩的话,他压根没听进去。
江少珩:“……”
“真不是我说你,纪祈川,哪怕抛开林与驰,作为江浅的小叔,我也并不觉得她配得上你。”
江少珩是想过让江浅高攀林家,可有些选择即便摆在眼前,譬如纪祈川,他也是压根不能考虑的。
“江浅确实漂亮,可除了那张脸蛋,我看不出她有什么好的,她的工作,她的家世,甚至于她这个对你来说能创造的价值,都几乎为零。”
江少珩的话并不好听,可这是事实,摆所有人在眼前的。
然而,纪祈川转着还在手里的打火机,无动于衷。
几秒之后,意识到江少珩的话说完,他淡淡抛出两个字,“没了?”
江少珩:“没了。”
“嗯,那回吧。”
江少珩:“……”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纪祈川也有油盐不进的一面。
江少珩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迟迟没动,最后,他起身,走到纪祈川旁边。
伸手碰了一下纪祈川的肩膀,江少珩问他还有没有烟。
纪祈川递给他个眼神,拖着音道:“拿走。”
江少珩其实很少抽烟,他见到的时候都了了。
掏出烟盒,指尖挑开盖子,纪祈川抬起胳膊给他递过去。
“你一会用得上,”江少珩看了眼仅剩的半盒,他没接,径直往落地窗边走,“给你讲点江浅的事。”
他最后劝一次。
话音刚落,纪祈川想收回烟盒的动作被迫中断。
“我们家的情况你了解,族谱上大部分都是陌生人,要说真有纠葛,那也是老几辈的事。”
“半年前,我们家老爷子挑中了做建材生意的赵家,你应该知道点,他们家生意做得挺大,赵总算是名副其实的大亨,他名下就一个儿子,玩得挺花,还离过次婚。”
这就是最开始,江家给她挑的人。
或许还有其他别的选择,但总归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共同点都不缺钱。
她又不是江少珩的亲侄女,老爷子的意思是,能嫁个有钱人已经很不错了。
“江浅当时还在读大学,在京城最好的音乐学院,她那会告诉我,自己很快得出国读研。”
顿了两秒,江少珩转过身看了坐在不远处的男人一眼。
“她不同意去联姻,得罪了老爷子,最后,我只给了她三年时间,想看看她这么一无所有的人,除了联姻,能给江家些什么。”
“出去工作的时候,她就拿了张高中文凭。”
江浅原本该有灿烂的一生。
她那会,真的过得很苦。
很辛苦。
窗边,江少珩听见打火机开盖声,不久后,淡淡的烟味传来。
随即,江少珩平静开口:“我甚至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攒够钱,继续完成学业,拼出条自己的路,然后离这座城市远远的。”
夜场工作不体面,但工资高。
从一开始,江少珩就明白她的用意。
“江浅努力挣扎了这么久,就是不想被整个江家套牢。”
她要决定自己的人生,江少珩给了机会。
如果轻易就能放弃,那她半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江浅迟早要走的。
临了,江少珩只问他一句:“你觉得,她凭什么愿意为了你,为了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留下来?”
……
第二天中午,江浅办了出院手续。
这期间,她没见到纪祈川,倒是楚聿白派助理来过,送了顿早饭。
是瘦肉粥,煮得很浓稠。
喝完后,江浅离开医院,坐在出租车后排,她给艳姐发消息。
【江浅】:姐,我的搭档换了吗?
【艳姐】:换了,今天你去思思那屋排练。
思思是和萧辞一起新来的女MC。
【江浅】:好。
看来是和赵一扬调了位置,江浅松口气,撑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确保她不会迟到。
半小时后,出租车到达Seekrail酒吧门口。
下午不是营业时间,周遭挺安静。
江浅进门口直接上楼,绕过卡座区,来到后面,还没找到思思在哪一间,迎面,萧辞等在最外面的门口。
抱着双臂,萧辞抿着唇看过来,就像是在刻意等她。
江浅脚步顿了下,随即,恢复如常,打算从他身边走过去。
就当作没看见。
没成想,刚越过两步,萧辞直接叫住她,“江浅。”
她没回头,听见萧辞的脚步声缓缓靠近,最后他绕到江浅眼前,低头,一如既往惜字如金,“聊聊?”
江浅拒绝他,“不了,我还急着排练。”
萧辞并没罢
休:“思思不在。”
“她有东西落在宾馆了,请了半小时假。”
江浅沉默两秒,最后偏头,在附近看了圈,确定了个位置,“去那边吧。”
夹在几间排练室和楼梯中,这是有座位的休息区。
萧辞也没兜圈子,直直就问:“是你想换搭档?”
江浅“嗯”了声,点点头,也没避讳,“跟女生共事,会自在点。”
“可你和其他男同事都同台过无数次。”
夜场的女DJ本来就是稀缺资源,再搭配个男MC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江浅这个理由找得确实拙劣。
两个人目光交汇,江浅耸耸肩,重新解释:“你的受众都是女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你身边站个女生。”
萧辞无语笑了,“我们又不是双MC,我在台上和你互动并不多,也都太正常不过。”
如果碰她碰过的打碟机和混音台也算暧昧,那他和台下观众的互动,简直不堪入眼。
江浅就是个漂亮木桩子,开场到结束就往那一站,又不是拉她上台一起跳。
随即,江浅淡淡出声:“那在台下呢?”
萧辞目光一滞,躲避视线,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只一瞬间,他就恢复冷脸。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男朋友,”萧辞单手插兜,语气听不出情绪,“放心,我也不是没人追。”
“总不会盯着有男朋友的人。”
在微信上找他聊天的美女一大堆,多的是愿意为他花钱的,他怎么可能委屈自己追江浅。
萧辞又没有当三的嗜好。
听到他的话,江浅放下心。
大多时候,江浅认为林与驰也就这点用。
“那最好是。”
想到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所谓的男朋友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按照历史经验,或许是这少爷又喜欢别人了,早就忘了江浅这号人,连分手都没时间提。
总归他没说,江浅还能拿林与驰挡一挡烂桃花。
萧辞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张张口,刚巧被一阵上楼声打断。
女生气喘吁吁,留着浅粉色的齐耳短发,拎着包跑上来。
在他们几个人没来Seekrail酒吧前,江浅在短视频平台上刷到过思思的演出。
她的粉丝确实比另外两个人少,但业务能力也挺出众,舞跳得很有感觉。
大多数都是男粉。
还没迈过最后几个台阶,思思就看见了江浅,“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久了。”
继而,又注意到了萧辞,“辞哥,你怎么也在这?”
萧辞没给思思眼神,直接转身,“走了。”
站在江浅身边,思思皱起眉,不明所以开口:“他今天又犯什么病了?”
“你是不是因为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才要求换搭档的?”思思自然而然就来挽住她的胳膊,边玩排练室走边吐槽:“我们是一个公司的,我最了解他了,刚开始我就和萧辞搭档,在台上别人以为我们俩多熟呢,下了场,他看我那个眼神,好像我欠他钱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粉丝,就爱看他那个眼神,也真是怪了,他还有那么多粉丝,我这种人见人爱的居然……”
走到排练室就几步,思思的嘴没闭上过。
江浅突然有点明白,赵一扬为什么能在短时间内和她搞好关系,后者是那种挺活泼可爱的姑娘。
和她在台上跳性感热舞时,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一起进屋,江浅放下包,往打碟机前走。
挽着袖子,她先把声音调高,制造氛围。
前面,思思朝她吐舌头,掏出打火机朝她摆摆手,“那你先调音啊,我抽根烟。”
随即,还邀请她,“你要吗?”
江浅低下头,“不了。”
思思也没强迫,自顾自坐到地上,指尖戳屏幕回消息,跟着音乐摇晃身体,灰白色的烟蒂落在身侧,在一首结束后的间隔气口,思思忽然抬起头,看着她:“江浅。”
“你有没有对酒吧的客人心动过?”
第16章 蓄意有没有人喜欢我朋友的女朋友
江浅忽然想起刚入职那会,艳姐亲自做入职培训,她开玩笑时曾说过句,干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
几个同事笑了,她也没往心里去。
后来工作久后,身边不少同事陆陆续续加客人联系方式,每天和不同的人玩相同的暧昧,通讯录里躺了十几二十个对象。
怕弄混,还得编上号。
江浅当时才明白,艳姐的话是这个意思。
不喜欢,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客人买酒消费,他们拿钱买暧昧,然而谈到感情,那是魂牵梦萦,纯粹想见一面。
江浅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随即,她若无其事拧着打碟机的按钮,掌心缠着的纱布被力道扯开,血迹已经干了。
她视线一顿,只说了两个字,“没有。”
思思在旁边挑挑眉,手指夹着烟,她的美甲做得又长又繁杂,有点不方便滑屏幕。
“前段时间我是在海城演出,那边夜场有个男客人总请我喝酒。”思思从地上费力起身,过来调小了音量,而后又看了眼屏幕,像在等消息,眼底有些失望,“准确来说,只有我演出的场,他才会出现。”
江浅神色淡淡,意识到她收声,才缓缓抬起目光,“然后?”
思思耸耸肩,扯了下唇角,“没然后了。”
“男人都一个样,喜欢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好像我是他这辈子的例外,过几天就不见影了,尤其是在夜场,那些不缺钱的公子哥更不能信,什么深情啊,舍不得啊,都是装的,他们才最有资本玩。”
说着,思思干脆设置了静音,把手机丢到一边空椅子上。
闻言,江浅手上动作一顿,缠着的绷带完全脱落,漏出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她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
听到动静,原本背对着江浅准备热身的思思又回眸,靠近两步,盯着她的伤口惊讶道:“你伤成这样还来工作?”
“小伤,”江浅面不改色地把绷带重新绑上,边缠着圈边出声:“而且艳姐这边请假很麻烦。”
思思虽然来得时间短,也略有耳闻,这位女老板就认钱。
“那确实。”她点点头,还是不由自主往江浅伤口上看,“真的没问题?”
“嗯,来吧。”
因着两个人是第一次搭档,节奏略微有些慢,每个MC有自己的规律,萧辞喜欢互动,消音处理格外多,但女MC普遍跳热舞,肢体互动很少。
相对而言,江浅的工作量减少很多。
整一套练下来,思思大汗淋漓。
对着落地镜,她随手拿了两瓶利口酒,顺便分给江浅。
江浅摆手拒绝,暂时关掉音乐,“不了,最近不能喝酒。”
思思喘着气,也没强求,自顾自拧开盖子,对着嘴猛灌。
单手掐着腰,思思旋好瓶盖,抽了纸巾擦嘴,顺着话问:“吃头孢了?”
江浅不想做过多解释,淡淡扔出一个字,“嗯。”
十分钟后,两个人进行第二遍排练。
在听节奏之余,江浅偶尔会抬眼看前面跳舞的人。
思思比两个男MC业务能力强一大截,她这两个小时是零互动的跳舞,表情管理时刻在线。
和她的视频里相同,随意截一张都好看。
但粉丝量就是没有其余两个男MC多。
累死累活跳一晚,不如萧辞露个腹肌给客人摸两把。
江浅深知,作为女孩子,就是很难成功得轻而易举。
她和思思都是现成的例子。
……
晚八点,Seekrail酒吧开始营业。
洗过胃,早上只吃了一顿,又排练了整个下午,现如今,江浅腹部有些难受。
偏偏,她今天还是第一场,和老搭档赵一扬 。
下午练完,她回休息室化妆,平时都是在家里准备好,江浅已经很久没用过酒吧里的化妆师了。
因为她并不喜欢太露骨的风格,自己搭配多少能有选择余地,化妆师只会让她怎么凉快怎么穿。
所以今晚,在赵一扬见到她的第一眼,前者愣了秒,咽咽口水,“艳姐给你加钱了啊?”
江浅平时也就露个腰,要是选热裤那就配长靴子,总之,能遮就遮。
可今天很不一样,超短裙加上红底黑高跟鞋,衬得她那条笔直的腿又细又长。
白得在霓虹灯中发光。
江浅一如既往冷脸,在后台给话筒装电池,“没,这件就穿一晚。”
“我还以为是她单独给你涨工资了。”赵一扬别开脸,尽量不去看她,所幸就主动换个话题,“对了,你和思思练的怎么样?”
“还行。”
话音刚落,外面的舞曲开始循环播放,江浅示意旁边人该上场了。
她今晚没拿酒,她现在的情况其实更适合放个保温杯,但这里是夜店。
从后台上场这段路,赵一扬在旁边开口:“我感觉萧辞就是男版的你,话太少了。”
他这个形容也挺贴切。
“我感觉每场都是我在自言自语。”
赵一扬拢共就两个搭档,加起来没他一个人能说。
他挺郁闷。
江浅闻言,并没作声。
场内,射灯的光芒扫到打碟机前,而后,她按下今天夜生活的启动键。
降温喷气一触即发,全场沸腾。
许是得知萧辞今晚没场,酒吧客人少了一半,落座的还是些老面孔,散客居多。
楼下卡座都没坐满。
跟着音乐摇晃,逆着光,江浅的视线扫过二楼。
栏杆处,空空荡荡。
倏忽,她想起今天下午思思的话,只觉得松了口气。
江浅并不想徒生事端,她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时间陪任何一个公子哥玩暧昧。
毕竟,她来夜场的本意不是为了哄人买酒。
旁边,赵一扬以为她在找林与驰,也看了眼楼上,继而道:“确实挺久没看见追你那位少爷了。”
“嗯,”江浅低眸,缓缓推着打碟机的按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夜场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就快。”
赵一扬同意,回了句:“也是。”
几分钟后,场子暖起来。
江浅拿过机器上的耳麦,挂到脖颈上,单手扶着,找节奏点。
十多分钟后,台上两个人刚进入工作状态,散台那边一个营销跑过来,上了舞台。
来得人探过头,尽量靠近江浅耳朵,在震耳欲聋的舞曲中,他喊了句:“浅姐,你现在方便不?”
在节奏中,江浅点点头。
随即,他指着自己跑过来的方向,又提高了分贝,“我那边的客人想请你喝一杯。”
透过缭乱的灯光,顺着营销指的方向,江浅抬头看过去。
只能看清是几个男人,整体偏瘦偏高。
江浅摆摆手。
眼前的人有点难办,还是想再争取一下,“浅姐,他们那桌能再加三千的酒,我这月的任务还没完成……”
但凡是找别人喝一杯,他也不会这么为难,江浅真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
按理来说,在夜场工作,哪个人不是蹭烟蹭酒,偏偏她不贪这口。
江浅刚想再拒绝一次,眼前,吧台椅子突然被拉开。
在浓烈烟雾和爆闪的灯光中,男人拎着黑色大衣,悄然搭在椅背上。
室内,好似突然静下来。
纪祈川双手抱臂,就正坐在她面前。
“你差多少?”
半晌,他慢条斯理推过来一张卡,身体随着前倾,视线始终停在江浅身上,“我点。”
营销一瞬间激动,接过纪祈川的卡,像是怕他反悔,直接扭头去调酒台给他安排。
江浅印象里,他还是第一次坐在这里。
今天,纪祈川似乎是一个人来的。
五分钟后,余光中,营销给纪祈川上酒,摆了满满一桌,挡住了他看江浅的视线。
营销一直在他身边,问纪祈川需不需要兑软饮,或是开瓶服务。
灯光照亮五颜六色的瓶中液体,纪祈川无动于衷。
“全送去刚才那桌。”纪祈川视线不移,扯唇笑笑:“我请。”
他的话落在江浅耳中,后者没动容,只尽职尽责工作。
下一秒,放在打碟台上的手机震动两声,她的视线扫过去,犹豫几秒,还是拿起来。
果不其然,又是短信息。
【纪祈川】:不认识我了?
抬眸,他就正望向江浅。
【江浅】:来干嘛?
【纪祈川】:喝酒。
然而,他眼前连杯饮料都送出去了。
【纪祈川】:顺便看看还有没有人,看上我朋友的女朋友。
【江浅】:看完了?
【纪祈川】:没呢,再看看。
江浅抬眼,四目相对,纪祈川眉梢轻挑,从兜里摸出打火机。
火光亮在朦胧中,忽明忽灭。
他抽的还是一种烟,可惜,混在刺鼻的劣质味道中。
赵一扬在旁边盯了老半天,最后,他凑到江浅身边,才小心翼翼开口问准备抽烟的男人:“认识啊?”
她没作声,只把音量往高了调。
“看着像冲你来的,需要帮忙不?”
江浅这次开口了,说不用。
她不信纪祈川能在这坐到她下班。
期间,有两个散台的女客人来过,看样子是要联系方式。
纪祈川似乎跟她们说了两句,而后,人也走了。
江浅只觉得,他确实更适合坐在二楼。
临近十一点,艳姐也来了次,倒不是知道纪祈川在这,她例行检查。
好巧不巧,就看见坐在江浅眼前的纪祈川。
站在远处,她还特意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认错。
随后,艳姐快步往打碟台上走,站到江浅身边,还不忘朝底下纪祈川抛一个笑容,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你还在台上干嘛呢?”
江浅不明所以,点了一下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时间,“工作啊,还有一小时。”
艳姐:“……”
“去,看看后台哪个闲着,过来加个班。”她摆摆手,让服务员去叫人,而后,摘掉江浅脖颈上挂的耳麦,“你去坐会。”
江浅看了眼纪祈川,并没有直接坐过去,只问艳姐,“我是可以提前下班?”
艳姐:“不然呢?”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江浅头也没回,不在舞台上多逗留。
艳姐:“……”
她一回头,见这少爷还坐在原处,忙不迭陪笑,从打碟台走下来,主动搭话:“您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过会让人把楼上收拾出来。”
“不用,”纪祈川起身,把烟捻灭,重新拿起大衣,目光停在江浅消失的后台入口,语调缓缓:“下次。”
“成,您让人提前说一声就行,二楼肯定给您留好。”
闻言,纪祈川双手搭在椅背上,意有所指开口:“我还挺喜欢这个位置。”
随即,纪祈川拉开眼前椅子,眼神示意她把这撤掉。
“就留这吧。”
第17章 月色“祈祷你和别人结婚后,别遇到我……
休息室里,江浅把这身工作服换下来,随即,往一边丢。
屋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三俩下穿好衣服,江浅起身去开门,神色如常。
下一秒,就看见艳姐抱臂站在外面,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她。
看见来人,江浅搭在门边的手放下,她转身走回屋里,轻喊了声:“姐。”
艳姐先一步走到她前面,用手扇风,缓着气,语气里带了点埋怨,“江浅,不是姐说你,真得改改自己的脾气,平常也就算了,那位可不是普通客人。”
艳姐想想刚才的场景就后怕,江浅就这么头也不回走了,万一真惹这少爷生气,她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可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不远处。江浅侧对着她,没出声。
等了几秒钟,
眼前人还是没什么动静,艳姐没忍住又反问了句:“听见没?”
这回,江浅直起身,视线偏移过去,她的声线通透又冷静,“姐,我入职前就说过,有些事不做。”
艳姐微愣,她确实没忘记。
半年前,江浅在签劳动合同时就表示,自己能做好本职工作,不提供除此之外任何额外服务。
她对江浅面试时说不选择做网红模特的事有耳闻,也试探过她想不想去包间卖酒,拿很多的钱诱惑她,江浅都明确拒绝了。
可那会,艳姐久经世故,但凡见过的缺钱女孩就没有抵住诱惑的,她以为江浅不会是个例外,日子久了,她也就能想通,夜场这地方,潜移默化,人心总是会变的。
她当时对江浅有极大幻想,总觉得这么漂亮的姑娘,被有钱人看上了,得到甜头总会想开。
偏偏,这姑娘有股倔劲。
人家是来者不拒,她倒好,闭门不纳。
愣是让艳姐打这算盘没听见响。
随后,艳姐无奈叹气:“是,我也答应你了。”
“可是姑奶奶,就算我求你,酒不喝就算了,哪怕稍微对人家礼貌点呢,我现在是真不指望你能给我接住大富大贵,但我这店就小本买卖,全部身家都压里面了,真赔不起。”
近处,江浅把背包拉链合上。
“姐也不瞒着你,现在酒吧的DJ基本都转了MC,你也看见思思变现的力度了,可我也没逼你做改变。”
因为江浅这张脸一摆在那,就有人愿意买单。
要是她真愿意做MC,那就远不止现在这个价了。
闻言,江浅拎包的动作一顿,走到门口,抓住把手,又缓缓松力,没有转身,“我知道了。”
下一秒,关门声突兀响起。
江浅停住脚步,呼出口气,最后拎包下楼。
舞曲逐渐在耳边清晰,每一步都能踩到节奏。
经过后台时,碰巧看到准备上场的思思,后者在带耳麦,朝她挥挥手。
江浅没想到是她来替班。
思思跑过来,用手挡住嘴巴,压低声音贴在她耳边道:“我来的时候看艳姐脸色不太好,她上去没骂你吧。”
江浅摇头,说没有。
她替江浅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刚才听赵一扬说,是因为个客人?”
“是起冲突了?你没受伤吧。”
江浅轻抛出个“没”字。
思思:“以后给你酒就接着,大不了偷偷倒掉,这群男人太容易破防,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她是好意。
当事人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半晌,说了句:“谢谢,我知道了。”
江浅没告诉思思,纪祈川不太一样。
他也没生气。
两人也没多聊,思思急着去舞台帮赵一扬控场。
自从上班后,江浅第一次零点前走出Seekrail酒吧大门。
迎面,凛冽的冷风吹过。
夜生活刚刚拉开帷幕,街边,路灯比月光亮。
来往经过形形色色的人,按江浅的工作性质,只有在店里才会感受到热闹。
往常下班只有一片黑漆漆的寂静。
江浅还是决定先去便利店挑点吃的,现下的情况,她只能拿两杯粥垫垫肚子。
然而,她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阵清润男音,混着冬夜的冷风,浸到她耳中。
“江浅。”
脚步停驻,几秒后,她在灯红酒绿中回眸,霎时,对上纪祈川黑沉的眼眸。
他穿了黑色大衣,背倚在车门上,身影清隽修长,双手抱臂,幽邃平静的眼底在对上江浅视线后涌起波澜。
很明显,纪祈川就是在等她。
长久沉默过后,她转身,把包拿在腿前,隔着绝对安全的距离,江浅问他,“有事?”
纪祈川转了圈手里的钥匙,继而挑挑眉,“上车说。”
江浅没动,拒绝道:“还是在这说吧。”
江浅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还没有到可以坐下来闲聊的地步。
双方沉默,最后,纪祈川主动打破僵局。
“林与驰让我送你回去。”
闻言,江浅眼底多了丝探寻,她没信。
纪祈川也不急,挺耐心等着,“你可以问他。”
这少爷分明知道她对林与驰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主动发消息。
江浅思考了两秒,还是拒绝,扭头作势要走,“那也不麻烦了。”
她也并不是很想搭理林与驰。
身后,纪祈川突然出声,“你小叔没有告诉你吗?”
提到江少珩,她身体一僵,背对着纪祈川,她在等下文。
忽然,感觉阵风从脊背传过,白玉兰的烟草味逐渐将她包围,纪祈川在靠近。
两个人的身影在路灯下重叠,纪祈川附身,他的气息,温热渐促,声音直接落到她耳边,“我能给你很多。”
“甚至,远不止你想象的。”
江浅知道。
这是个巨大的诱惑,毋庸置疑,他能给的确实比任何人多得多。
可纪祈川并不是个简单的人,很多事在暗中明码标好了价格,他一定是那个最昂贵的。
得到多少就得拿同等的东西去交换。
嘈杂的车水马龙声绵延不绝响起,鸣笛时不时突兀插进来,无数辆车从两人身侧经过。
江浅用力攥紧包带,还是没转身,“那我小叔有没有说过。”
“如果我真的能接受这些,根本轮不到今天的你。”
那当初,江浅早就选择了陌生的联姻对象,节点变位,结局就会改写,说不定,他们连见面的机会可能都没有。
真妥协了,江浅现如今已经成了某个富二代的摆设妻子,两个家族联姻的工具。
也不可能会缺钱。
半晌,感受到身后的热源慢慢消失,地上人影分散。
夜色融融,他的半身轮廓被路灯光镀上层金边。
匆然,再听到纪祈川的开口时,他的嗓音低沉醇厚,“那你得祈祷了。”
江浅侧目,余光中的人影模糊,她微微蹙眉,下意识反问:“什么?”
静廖浓夜,中天月色给整个城市赋予纸醉金迷的光。
纪祈川的话像警钟,一下下敲进人心里。
“祈祷你和别人结婚之后,别遇到我。”
……
江浅是在接近零点打开的家门。
她没坐车,执拗地选择走回来。
纪祈川也没逼她,就在后面跟着,车灯照出一条宽敞的大道。
她所走出的每步都踩着光。
费了点事,纪祈川刚刚还是把车开进这个破旧的小区,江浅上楼那会,她看到车还没熄火。
反锁上门,她甩掉鞋,把包扔到沙发,没着急开灯。
视线偏移,她看窗边的纱帘被风吹着,一圈圈卷起又落下。
半晌,江浅起身,在一片黑暗中借温柔的月光走到窗口,她用指尖撩起纱帘,随即缓缓低眸。
那辆车还停在原处。
楼下,纪祈川靠在旁边,掏出盒烟。
火光在风里忽闪,他抬手拢住,点着了根,指尖捏着滤嘴处,吐出烟圈。
逆着风,他接起个电话,而后,慢条斯理把声筒靠近耳边。
电话那头挺热闹,几秒后,才逐渐安静下来。
楚聿白是出去接的电话,“给你打半天了,一直没通,忙什么呢?”
纪祈川抬眸,视线始终落在四四方方的窗口处,深吸了口烟,声音发闷,“有事?”
“林与驰张罗的局,他今天被家里二老放出来了。”楚聿白言简意赅解释完,又补了句:“他刚才也给你打过电话,都占线。”
他弹弹烟灰,微眯双眼。
林与驰也被关了挺久,现下,老爷子气该消了,林家二老总不可能让儿子待在家一直不见人。
见人半天没坑声,楚聿白又开口:“你晚上有会?”
酒吧信号差,纪祈川没收到,后面是在开车。
他顿了顿,只说:“没,一点私事。”
楚聿白也没多问:“那你今晚来不,这边估计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这少爷疯了,我看也就你来,才能管住他。”
纪祈川:“抽完这根烟的。”
“行,那我们等你,”楚聿白应声,又啧了下,问他,“你最近烟瘾挺重。”
当事人视线混在未消散的烟雾里,沉着声问:“有吗?”
“有,以前真没见你这么抽过。”
楚聿白说得是实话,印象里,他烟瘾不重,哪怕在酒桌饭局上,有人主动递,都很少给面子去接。
最近,是有点频繁。
“这是前段时间,一个朋友送的烟,还没上市,他说这烟不对外售卖,得藏着抽。”
“藏不住,”纪祈川把最后一口抽完,用脚踩灭孤零零的火光,落在窗边的目光深邃,“大概是有点上瘾。”
楚聿白以为他在说烟,笑道:“能有多好?”
说破了天,就是根烟,市面上流通的种类也多,就算做工精细,也就几口的事。
本质没什么区别。
良久,淡淡烟草味散开,纪祈川起身,在挂掉这通电话前,他静静抛出三个字。
“特别好。”
第18章 帮忙“明天来找我”
半小时后,斯里兰卡公馆VIP包间。
天花板挑高设计,中央水晶灯光芒散在整个室内,照到落地窗上反着莹亮的光。
室内,男男女女零散聚在一桌。
楚聿白起身,从另一侧沙发上拿过自己的衣服,喝着酒的林与驰见状开口,“哥,要走啊?”
“不走,去门口接纪老板。”
林与驰会意,点点头。
纪祈川来时,楚聿白已经等了几分钟。
这边四面临山,夜里,凉风瑟瑟。
斯里兰卡是江家的产业,不是随随便便的有钱都有资格进入,有绝对严格的会员制度,因此这座公馆外,私家车很少。
纪祈川直接把车钥匙扔给工作人员,后者会意绕到驾驶位泊车。
而后,楚聿白扫过他的四周,诧异道:“谈事没带助理?”
当事人“嗯”了一声,往里面走,“都说是私事。”
而后,又猛然停下脚步,视线落在楚聿白身上。
半晌,他蹙眉,不悦开口:“林与驰怎么安排的?”
就算今晚是江少珩的局,也用不着楚聿白亲自出来接人。
现如今,圈里人都清楚,他是纪老爷子看中的人,前段时间的元旦家宴,楚聿白的请帖是老爷子提笔下的。
打脸总不敢打到他们纪家。
闻言会意,楚聿白主动解释:“我自己走的,刚才里面吵得要命,你知道,我和他们从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倒是句实话。
林与驰那帮朋友,多数是家里惯坏的富二代,挑不出个好。
如果今晚纪祈川不来,他挂掉那通电话就得找理由回去。
从宽敞的大厅走进长廊,包间在最尽头右手边。
一分钟后,纪祈川指尖触碰到门把,还未推开,屋内,传来一群人哄笑声,随即,陌生的男音响起。
他动作一顿,在空气中僵着。
“林与驰,你这刚被放出来,怎么不去找女朋友。”
门外,纪祈川抬手,眼神示意旁边人等等。
紧接着,又换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就是啊,你不会是又玩够这个了,想换吧。”
林与驰似乎有点恼,插话,“你放屁,少他妈造谣。”
“二老最近管得严,我去哪司机都得原封不动回去报备,现在得收敛点……”
本来就是因为谈恋爱耽误元旦的家宴,他怎么可能马上联系江浅。
总得让风波平息几天,毕竟,他可不想被禁足。
猛然间,门被推开。
众人视线偏移,纪祈川抿着唇,淡漠目光扫过全场。
凉风毫无征兆灌进室内,让热起来的场子瞬间冷掉。
从纪祈川出现的这一秒,整个室内噤声,只有不慌不忙的脚步声响起。
他走进来,垂眸,慢条斯理解着衬衣扣子。
借着灯光,一圈人猜不透这少爷的情绪。
最终,还是林与驰先开口,连忙把自己旁边的人撵走,站起来请人,“纪哥,你可总算来了。”
“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都被关自闭了,二老让我每天晨昏定省去给纪爷爷问好,最近他老人家身体咋样?”
近处,有人端着酒,讨好般的给纪祈川倒。
后者抬手挡住杯口,悄然递了个眼神过去,被拒绝后的人尴尬笑笑,又把酒放回去。
纪祈川缓缓拿开手,双腿交叠,背靠着沙发,微闭双眼,“倒是没被你气死。”
闻言,林与驰挠挠头,试图绕开话题,“我那天是真有事,我听说,少珩哥把他侄女带来了?”
提到江浅,纪祈川瞥了他一眼,又慢悠悠闭上。
他没直接回答,只问:“听谁说的?”
“今个我刚被放出来,听二老说的,前几天陈斯崎是不是还得罪了人家?”
圈里都传遍了,说他还在局里拘留,陈家二老听说在外面想了不少办法,愣是没用。
林与驰纳闷,自言自语,“也没听少珩哥以前说过自己还有个侄女。”
具体经过他也不清楚,以为这是江家的手段。
“纪哥你应该见过了吧,漂亮不?”
纪祈川抬手,作势揉了揉太阳穴,挡住视线,几秒后才出声,语调微扬,“漂亮。”
“可惜了,我没去成。”
身侧,紧接着就有人打趣林与驰,“你不是有女朋友吗,这么关心江少侄女?”
林与驰没作声,拿起桌上的酒,对瓶喝了口,眼底逐渐闪过丝郁闷。
这个局散的快。
因着纪祈川在,大家不怎么敢说话,待了会觉得没趣,陆陆续续都走了。
最后,就剩他们三个人。
林与驰喝得挺多,楚聿白让人来收了酒那会,他还要再开。
纪祈川没拦着,看他又喝了几口,拿手擦嘴,挺狼狈。
看样子,是真醉了。
被关久了,心底多多少少有些没发泄的情绪。
林与驰想起身,一个没站稳,坐到沙发旁的凉地板上,怀里还抱着半瓶酒,“纪哥,我是真喜欢江浅,你明不明白一见钟情,就是我看她第一眼就觉得这姑娘就得是我的,我见到她之后,对所有人都没兴趣了。”
提到江浅,楚聿白作为知情者,悄悄别开视线。
纪祈川沉默。
一见钟情,他很明白。
林与驰叹气,最后还是说了,“可是二老今天告诉我,江家那边的意思是想把少珩哥的侄女嫁给我,两家联姻。”
其实,这也是挺正常的事,林与驰没有纪祈川这样的本事,能完全去决定自己的一生,他早晚得被家里安排。
只是如果没有元旦家宴的事,二老不知道他在外面有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女朋友,也不会这么痛快答应江家。
毕竟,他听说那女孩并不是江少珩的亲侄女。
一室寂静,三个人短暂沉默。
纪祈川弯腰,一偏头,刚好能看清林与驰的侧脸。
他双手撑着膝盖,顿了几秒后,唇齿轻启,“所以,你不想?”
林与驰接话很干脆,几乎不假思索:“当然啊,这不废话吗,我又不认识她,怎么可能想。”
得到满意答案,纪祈川面不改色点头。
临了,他扬眉,气定神闲般的答应他:“我帮你。”
……
一小时后,纪祈川眼瞧着林家的司机把喝醉的少爷抬进车里。
半晌,始终没出声的楚聿白突然笑了下,看人走远了,这才开口:“你这么坑他,就不怕林与驰哪天真知道了,会发疯?”
原本能顺水推舟,碰巧喜欢的人也是联姻对象,林与驰应该千万个愿意。
偏偏,就插进来个纪祈川。
当事人神色平静,眼见自己车被开到眼前,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钥匙,他才开口:“江浅又不喜欢他。”
“所以呢?”楚聿白双手抱臂,就靠在门外柱子旁边,没等到他的后文,“喜不喜欢的,他们两个人现在是男女朋友。”
纪祈川这事就不光彩。
没多久,楚聿白又补了句:“你不会觉得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吧?”
纪祈川没直接承认,又把问题抛回去,“你说呢?”
“可人家江浅现在也不喜欢你啊。”
纪祈川:“……”
走到驾驶位门前,男人手里转了圈钥匙,只撇了楚聿白一眼,留下两个字,“走了。”
“我还没说……”
随即,一声车门关闭声重重响起,几秒后,空气里就剩点尾气。
斯里兰卡周遭多山路,夜间,压根没什么车经过。
开出两公里后,一盏昏暗路灯旁,车子缓慢停下,拉手刹声在寂寥的环境中突兀响起。
灯火葳蕤中,车窗被降下一半。
掏出打火机,开盖的声音清脆响亮,纪祈川咬着根烟,低头,慢慢蹭上火光。
徐徐烟雾弥散,他指尖捏着,手腕慢慢搭到窗外,灰白色的烟蒂随风飘散。
这个时间,也不清楚江浅是睡着,还是醒着。
烟抽到一半,纪祈川从副驾驶位上拿起手机,在短信界面停留了挺久。
【纪祈川】:江少珩已经帮你挑好联姻对象了。
纪祈川算准了她不可能知情。
涉及到这件事,他知道江浅一定不会无动于衷。
如果是醒着,大概很快就能有个回复,就算已经休息了,这条消息也不会石沉大海。
果不其然,几秒后,他收到了回信。
可就只有简单一个问号。
把烟塞进嘴里,吐着烟圈,灰白色的雾伴随着火光,和浓夜相得益彰。
垂下视线,纪祈川视线在屏幕上停留了太久。
最后,他只明白告诉江浅。
【纪祈川】:我能帮你。
另一端,躺在出租屋床上的江浅整夜失眠。
这是酒吧工作带来的毛病,一个月总有几天睡不着。
盯着手机又一次忽然亮起的光芒,她的指尖一顿。
【江浅】: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纪祈川】:你当然可以不信。
这种事情,哪怕空穴来风,江浅都得提防。
毕竟,江少珩是真的动过这个念头。
如果只能认命,那她这半年来的努力又算什么?
想到这,江浅双手握拳,又缓缓松开。
【江浅】:你的条件呢?
她又不能确保江少珩真的不会变卦,就按照江浅现如今对资本家的了解,江少珩如果真找到了能瞧得上眼的,大概真的会立刻让她妥协。
现如今,他只是在看江浅做无谓挣扎,总归是对江家没什么影响。
可和纪祈川谈判,总得有资本。
她不清楚这少爷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同样作为资本家,纪祈川总不会让他自己吃亏。
【纪祈川】:你明晚有时间?
【江浅】:要上班。
【纪祈川】:就在你上班的地方,不耽误。
江浅一愣,猜不到他要做什么。
几秒后,屏幕再次由暗转明。
【纪祈川】:明天到二楼找我。
第19章 拍卖“晚点过去找你”
第二日下午,江浅得照旧去排练室。
半小时前,思思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说她今天到得早,可以帮忙带午饭。
江浅犹豫过说好,给她转了五十元。
下午一点半钟,江浅拎着包上楼,隔着挺远,就听见外面休息区一阵吵嚷声。
视线还没移过去,思思先一步叫她,一直朝她挥手,“这边!”
江浅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定睛,脚步忽地一顿。
萧辞也在。
思思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帮她打开盒饭盖子,“快来,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顺路给你带了盖浇饭,泡久很难吃的,多余的钱我已经转给你了。”
江浅边往两人身边走,边摘掉肩膀的包,放到椅子后面挂着,落座前看见热气腾腾的饭,说了声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思思笑了笑,继而又转向萧辞,继续两人刚才的话题,“所以昨天你那桌客人点了多少酒?”
萧辞神色淡淡,一直低着头,挺淡定地挑着盒子的米,“听营销说,至少三万。”
思思震惊,咬着筷子,语气含混不清,“我靠,那他这月直接能拿百分之三十的提成。”
“嗯。”
江浅没插话,专注自己眼前的饭。
“不过辞哥,你昨天喝了多少?”思思拿掉嘴里的筷子,往饭里捣了两下,转头拉江浅加入群聊:“就我替你那一小时,前脚刚走,一楼来了几个女客人,特有钱,玩得也很开。”
“我在舞台都看呆了,真直接上手。”
话音刚落,被点名的人抬眸,刚巧对上萧辞的目光。
停滞几秒,江浅清清嗓,别开视线,空气中,诡异寂静了几秒钟。
她语气里没有波澜,司空见惯般开口,“在台上不是也摸过吗?”
男MC的职业大环境就得敢脱,还得大大方方得露。
半晌,思思吞下最后一口饭,猛摇头告诉她:“可我说的是裤子。”
江浅:“……”
那性质就不大一样了。
后一秒,萧辞蹭一下直接起身,拿走碗筷,阴沉着脸启唇:“我吃完了。”
“哎,你这就走了?”思思抬头,盯着萧辞利落收好凳子,头也没回,有点疑惑道:“他又犯什么病?”
“又不是第一次被骚扰。”
思思不解,他怎么还矫情上了。
萧辞又不是没讨好过女富婆,既然早就没底线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先前都好好的,也不是第一次聊,现如今恼怒什么。
旁边,江浅不语。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收拾完桌上残局,一起去排练室。
刚关上门,思思开始换衣服,脱掉外套后,偏头看在解耳机线的江浅,问道:“对了,昨天听赵一扬说,你半年前才刚做DJ这行的。”
江浅低头,轻“嗯”了声。
“那你真的很有天赋,赵一扬以前应该也在别的酒吧做过,几年的工作经验了,都没你处理得好。”
其实不单是赵一扬,就她认识这圈子里很多网红DJ都没江浅有悟性。
江浅把耳机套到脖颈上,压着锁骨处有些不舒服,她又挪了挪位置。
继而,抬眸道:“可能我比他更懂女孩的需求。”
毕竟,她们之间能共鸣的地方,绝对比异性要多得多。
“也有可能。”思思点着头,把换下来的衣服往旁边一堆,而后,站到镜子前,“不过,你学东西这么快,人也漂亮,怎么不考虑转MC。”
江浅摇头,还是表示:“我不会跳舞。”
“可以学啊!”思思声音分贝放大,还挺热情邀请她:“我也可以教你,不瞒你说,萧辞的舞蹈都是我教的。”
所有人都在试图劝她转MC。
江浅还是拒绝,“我对跳舞没什么兴趣,现在的工资已经达到我的预期了。”
耸耸肩,思思没再多问。
音乐一响,两个人迅速进入状态。
思思在她眼前跳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下都踩在鼓点上。
她的业务能力很强,只要是网上的热门舞蹈,思思就会。
哪怕临时出了新的爆款,她看一遍就能记得住。
中场休息时,江浅见她在前面低着头,看自己的录像视频,手上动作就没停过。
她比萧辞努力太多,甚至连后者赚钱的手段,都是思思教的,可萧辞昨晚单一桌就能创造不止三万的营业额。
江浅忘记是在哪个同事嘴里听到的,忽然想起,女孩子终其一生都得努力去弥补自己跨上少得几两肉。
话糙理不糙。
临了,江浅从旁边拿了瓶利口酒,绕过机器,走到她眼前,抬手递给思思,“休息一会吧。”
“谢啦。”
半年来,她第一次去主动开口,关心身边的同事,“你做这行多久了?”
思思想了挺久,几秒后才开口:“我也是DJ转的MC,这个职业刚在酒吧兴起那会吧,我被迫去学的跳舞。”
“也有快十年了。”
思思先前也是做过DJ,所以她很清楚,江浅是有天赋的,不单单在这个行业,是对音乐的理解。
思思掰着手指,笑了笑:“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时间过得
好快。”
闻言,江浅心底一沉。
慢慢转过身,她深吸一口气,千斤重的压力却释放不出去,语气里略微带了丝感叹:“是啊。”
过了这个冬天,她就只有近两年时间了……
……
八点钟,Seekrail酒吧准时开门营业。
今天江浅被排了大夜班,得凌晨过后才上场,前面是萧辞和赵一扬。
台下,基本都是萧辞的女客人。
江浅跟思思练到七点多,后来,是艳姐派人过来,说是有个客人找她,让思思去一楼卡座看看。
她这才闲下来。
休息室内,隔音效果太差,隐约能听到外面的音乐,江浅靠着墙边,输入密码解锁手机屏幕。
短信息那一栏还停留在昨晚的时间。
江浅的指尖滞留了几秒,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主动。
她不清楚纪祈川是不是真的愿意帮忙,又或是他开出的条件,江浅能不能做得到。
她的事总归也只有自己最上心。
【江浅】:到了吗?
屏幕的光逐渐暗下去,那边也没回音,像一颗石子沉入海里,都没泛起涟漪。
刚想放下手机,忽地,掌心传来猛烈震动。
屏幕继而亮起,映入眼帘是一通电话,号码是短信界面上方的那串。
江浅的手定在绿色接听键,按下去。
下一秒,低缓的嗓音混着舒缓古典乐传入她耳中,“晚点过去找你。”
纪祈川那边似乎有事。
可又不是她约的……
江浅懒得去跟他争论字里行间的差异,直说:“晚点我有工作安排。”
“不会太晚。”
江浅沉默了两秒,随即,淡淡吐出一个“好”字,作势想挂掉这通电话。
倏忽,清冷的男音响起,打断她的动作,“等等。”
江浅指尖停在空中。
“我听江少珩说,你之前在京城音大读书?”
往事回溯,江浅已经能做到表面心如止水。
尽管,对这段回忆,她总是有种是上辈子发生的错觉。
半晌,她“嗯”了一下。
顺着话,纪祈川继续问:“主修的小提琴?”
江少珩当年确实把她查了个底朝天。
江浅家底并不厚,因为喜欢音乐,父母几乎用光了所有积蓄去支持她。
半年前,江家让她休学,大概是为了逼她去联姻,只用最立竿见影的办法,最后连琴都被没收了。
后来,江浅更多的要忙于生计存钱,根本没有闲钱去买新的。
江浅记得,那还是当初她考上京音,父母拿出两个月工资奖励她的,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两万块得攒一阵子。
闻言,江浅缓缓平复心情,轻呼了口气,没直接给他答案,也抛了个整体出去:“你还问他什么了?”
面对她的戒备心,纪祈川忽地轻笑了声,“没了,就这些。”
“那成,我了解了。”
江浅却不懂他拦下自己问这些的用意。
几秒后,电话另一边,嘟嘟忙音在整个安静室内响起。
江浅做起拒绝人的事来,从不犹豫。
面对通话界面消失,纪祈川挑眉,轻声自语,“挂电话倒是干脆。”
身处挑高天花板的休息厅,纪祈川收起手机,转身,看见从厅里跑过来的助理。
“楚总让我来看看,您什么时候回去。”
纪祈川反转手腕,垂眸看了眼时间,问他:“到了吗?”
“下一件拍品就是。”
纪祈川会意,波澜不惊应声:“回吧。”
他今晚是临时加了这场行程。
纪祈川本人很少来拍卖会这种地方,一来纪家老宅的古董多到数不清,喜欢什么不少人上赶着给老爷子屋里送,二来他并不是太喜欢等待的人。
一件又一件,慢吞吞摆上来,看他们一万两万的加,就迟迟见不到自己钟意的。
三分钟后,纪祈川回席位。
旁边,楚聿白是为着条钻石项链来的,现下都得手了,只等会后刷卡。
眼见纪祈川坐下,他偏头,好奇这人看了一晚上都没动静,“我说,你到底看中什么了?”
不是拿着号码牌在掌心转,就是闭眼听一波波人加价。
以前,纪祈川从来不凑这热闹。
话音刚落,藏品展柜替换,工作人员双手捧上来的水晶柜中,古老的木质泛着典雅的柔光。
台上,拍卖师隆重介绍:“这是我们今晚最后一件拍品,意大利知名音乐家安东尼奥亲手篆刻签名的小提琴,起拍价六百万美元。”
号码牌在他手里,一下下拍着膝盖,在锤子敲响那一刻起,他缓缓睁开眼,起身正坐。
“这就来了。”
第20章 谈判“你想睡我?”
“一千万。”
纪祈川举得太干脆。
这个数字一出,全场哗然,无数目光顺着号码牌递过来。
他靠在椅背上,面色沉静,双腿交叠,似是就铁了心要干净利落结束这场拍卖会。
拍卖师历经风浪,倒是很淡定:“这位先生出价一千万美元,还有要加价的吗?”
“一千万第一次。”
台下,无人举牌,窃窃私语声一片。
“一千万第二次。”
当事人姿态闲散,倒是旁边人有点震惊:“纪祈川,你疯了啊。”
拍卖会都是你来我往,大家做拉锯战,又不是菜市场挑白菜,喊一口价。
“怪不得你平时不来拍卖会。”
这要是频繁了,楚聿白在想,纪家不知道会不会有破产的那天。
最终,一锤定音。
拍卖师朝他们这边鼓掌,“一千万第三次,恭喜这位先生。”
七千多万人民币买了件小提琴,楚聿白印象里,纪祈川对器乐方面没什么兴趣。
场内,众人陆续离场,纪祈川把卡递给助理,示意他跟着拍卖会工作人员处理后续工作。
他和楚聿白等在会场内,等人都散干净。
后者挺纳闷,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这琴对纪祈川来说有什么用处,只能猜,“你们家大小姐开始往这方面发展了?”
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纪祈宁。
天生闹腾性格,纪祈宁也挺会想一出是一出,她要非缠着纪祈川说喜欢,那也不是没可能。
纪祈川看了他一眼,随后,云淡风轻地否认道:“这是给江浅的。”
听到这,楚聿白惊讶,反问了句:“她会这个?”
纪祈川点头。
听之前江少珩的意思是,江浅获得了出国名额,她不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拿钱混水硕,江浅是真的有能力,能在舞台上肆意发光。
“那也不至于花这么多。”
纪祈川探寻的目光递过来,缓缓问:“怎么?”
一阵欲言又止后,楚聿白啧了声,还是出声解释,顺便提醒他:“我倒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吧,她未必会收。”
这个价格,听着都能吓死普通人。
听到楚聿白这话,纪祈川笑了,坦言道:“我又不会让她知道这么多。”
“你不明白,她的选择其实一直很少,能拥有的一切也很来之不易,所以我不希望自己送她的东西,是跟别人扯皮博弈来的,也不可以是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是她的那就一直得是她的。”
他这么说,楚聿白瞬间懂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江浅未必能有什么结局。”
哪怕江浅和林与驰分手了,哪怕她有一天真的喜欢上纪祈川,他们之间也很难有个完美结局。
江浅没想过留下,她迟早会离开,即便是峰回路转,她真的回心转意,愿意为了纪祈川这个人待在这座城市,身份和地位也是跨不过去的沟壑。
为什么江少珩就算知道了纪祈川的心思,还是没把主意打到这少爷身上,因为在这个圈子里,潜意识里,大家都认为纪祈川得配个顶好的女孩。
“我没想这么多,”纪祈川将自己手里
的号码牌搁下,顿了两秒,他很坦然地开口:“只是觉得喜欢这事,也总得有个态度。”
……
晚十点半,纪祈川吩咐助理把车停在Seekrail酒吧门口。
楚聿白没跟来,说是半小时后还有个视频会得开。
拉开车门前,纪祈川只留下一句,“在这等我。”
夜晚,车水马龙。
酒吧门一打开,震耳欲聋的舞曲冲入耳中。
纪祈川往台上扫了眼,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把上衣脱了。
看样子,还没到江浅上场。
楼上,卡座的营销见状跑下来,三两步就到纪祈川面前,“您上头请,艳姐说了,有什么事您尽管找她。”
“小心台阶。”
纪祈川走在前面,抬手解着扣子,把西装外套脱了拎在手里,最后,理着袖口。
侧目,他不急不慢开口:“你帮我去叫个人。”
面对大客户,营销排着胸脯保证,“您说,叫谁都行。”
“江浅。”
营销:“……”
少爷就是会给人出难题,选个了最难请的。
落座,纪祈川把手里外套一丢,见人杵着没动,挑眉问:“怎么?”
营销说得挺委婉,两边都不敢得罪,“浅姐,她不一定有时间。”
这个酒吧里的工作人员,就属她最难请,前段时间也是位男客人,非得叫江浅去他桌上玩一局,她充耳不闻,最后还是艳姐出面,送了那桌几瓶酒。
江浅长得漂亮,也确实有脾气。
纪祈川随手拿了瓶桌上的酒,没抬头,只告诉他:“你就说是我,她一定来。”
他欲言又止,未必吧……
营销怀着忐忑的心情,最后咬咬牙为了搏一搏业绩,还是去了后台化妆间。
碰巧,江浅刚换完工作服。
她两条腿交叠,搭在桌上,听见敲门声后,应了声:“进。”
营销只探出个脑袋来,朝她友好笑笑,最后再把整个身体全部移到化妆间内。
见他一个劲只笑,江浅疑惑,再次开口:“有事吗?”
营销环顾四周,先试探性开口问:“浅姐,你现在有时间吗?”
江浅猜到是前面有人找她,以为又是哪个喝醉要找事的男客人,她语气冷淡,“怎么了?”
抱着一定会被拒绝的心态,营销还是开口争取了:“二楼来了位少爷,你看能不能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话音刚落,江浅将双腿放下,起身,脊背很直,她的目光浅淡,扫过门口的人。
随即,拿起桌上的水,灌了口后确认道:“纪祈川?”
营销一听,江浅没直接拒绝,喜出望外。
总归,是有得商量。
营销猛点头,随即试探眼前人,“没错没错,要不……”
没等他说完。江浅直接把瓶子往垃圾桶一丢,双手抱臂,抬抬下巴示意他:“走吧。”
休息室就在二楼最里面,他们走了员工通道。
室内舞曲的声音在耳边愈演愈烈,在感受到酒吧灯光的下一秒,江浅看到了纪祈川。
他坐在VIP卡座的软沙发中央,对眼前喧嚣的一切似乎没兴趣,眼皮都没抬起来过。
营销也有眼力见,不会去当电灯泡,在几米开外就停了脚步,“浅姐,那我先去别的地方忙了,你过去就行。”
江浅没动,视线落在远处男人身上,“嗯。”
纪祈川双腿交叠,半倚半靠。
暧昧又热烈的射灯在场内来回旋转,台上MC的呼喊暖场声传到二楼,已经没那么响了。
江浅一步步靠过去,高跟鞋落地声逐渐清晰。
踩着落地的霓虹灯光,她停在纪祈川面前。
声音戛然而止,纪祈川偏移的余光中,纯黑色的高跟鞋上是白皙的脚踝。
勾勾唇,他没抬头,伸手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江浅:“坐。”
偏头,江浅拉开沙发对面的圆凳,不动声色坐下。
两个人中间隔了一桌没开瓶的洋酒。
江浅单手撑到桌面上,并不喜欢绕弯子,直截了当奔主题,“说吧。”
闻声,纪祈川才缓缓抬起头,正坐,他的胳膊搁在大腿上,弯腰,拉进两人之间距离,随后,双手交叉。
浅淡目光扫过桌面,纪祈川问她:“喝点什么?”
江浅拿了个离自己最近的利口酒,没着急开封,只摆在眼前,“这个吧。”
“行。”
说罢,纪祈川给自己眼前的杯里添了酒。
江浅的手指轻点着桌面,良久,都没等到面前人主动开口。
两人之间,只有楼下舞曲在不停切换。
江浅不想浪费时间,作势起身,“如果只是喝酒,我就不……”
“江浅。”纪祈川指尖捏着杯壁,轻轻摇晃里面的液体,最后又搁下,打断她说要离开的话,“我这人不谈太小的生意,江家的手段你知道,你和江少珩口头约定的三年,在绝对利益面前,你猜他们会不会反悔?”
江浅重新坐回原处,淡漠的目光看向眼前男人,“可我又凭什么信你?”
本质上,他和江少珩有一定的共同性。
资本家都是利息至上,她和纪祈川的约定那就也有随时变卦的风险。
下一秒,纪祈川从外套兜里摸出张卡,放到酒桌上。
“这里有些钱,具体多少我没概念,但足够你出国读书的一切花销,纪家在京音也有点话语权,学籍的事也就是打个招呼。”
视线约过五颜六色的酒瓶,江浅看向那张银行卡,“条件呢?”
逆着光,纪祈川的指尖敲在这张银行卡上,一下又一下。
“你觉得,自己能给我什么?”
面对他抛过来的问题,江浅不假思索,“三年后,这钱我连本带利,双倍还你。”
眼前,纪祈川无动于衷。
江浅单手握拳,咬紧牙关,又加码,“三倍。”
她只能加到这,还不知道这张卡上到底有多少,对未知数字,她没有一定还得上的把握。
江浅启唇,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被突如其来的冷淡男音打断。
纪祈川的嗓音低低,“我不缺钱。”
随即,他往沙发后背一靠,单手撑着额头,姿态闲散,“换别的。”
相对而坐,缭乱的灯光在沉默两人中交叠转换。
江浅微微抬眼,对上男人幽邃的黑眸,而后,她薄唇微张,问得很直白,“你想睡我?”
这么四个字,在如今的场所,刚好的氛围,全然没有遮掩抛出来。
灯光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循环了几周。
良久,纪祈川浅浅的笑意顺势蔓延开来,顿了几秒,他承认得坦荡,“嗯,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