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段长长久久的沉默。
在江浅意料之外的,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半晌,纪祈川语调微扬,身体缓缓靠近,抬头,目光深沉,继续问下去:“你给我睡?”
猛然,江浅起身,侧目,她的眼神里冷淡。
“我们没得谈。”
纪祈川叫住她,端起杯抿了口酒,不急不慢开口:“我也没说条件是这个。”
江浅停住脚步,回眸。
似乎,口子的确是从她这里开的,又险些被这人带偏了。
深吸口气,她又重新坐回去,挡住纪祈川眼前的光。
男人没放酒杯,在她面前看了圈,最后落在瓶盖都未动的酒上,挑挑眉问:“怎么不开?”
江浅的目光垂下,利落地拧开盖子,气泡涌上,又慢慢消散。
她没直接喝,只问:“说吧,你从我这,想得到什么?”
纪祈川把酒喝干,杯子触碰到桌面时,发出“咚”一声。
猛烈的鼓点混在动感舞曲中,在一波灯光转过去后,纪祈川掀起眼皮,望向江浅的眉眼间。
纪祈川想要的,就眼前这个人而已。
想着不急,那就再等
等。
而后,他的声音随之响起,眼神交错中,他嗓音微哑,“先跟林与驰分手。”
这个她能做到,本来就不是因为喜欢,其实,就算纪祈川不说,江家有了联姻的心思,为了她自己,江浅之后也会和林与驰分手断干净。
她点点头,应得痛快,“然后呢?”
纪祈川并不着急,慢悠悠提出自己的条件,“我在这附近有个会所,隔着两条街,白日里缺个琴手。”
江浅蹙眉,说不惊讶是假的,反问确认,“你要让我去?”
她已经半年没摸过小提琴了,更没有趁手的乐器。
“你不敢?”纪祈川继续倒酒,嘴角扯出一丝笑,“没有真本事,那你还跟江少珩谈什么筹码,国外顶尖的音乐学院可不收花瓶,这种程度都应付不来,倒不如去联姻。”
“或者,”纪祈川的话停了几秒,视线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扫过,从锁骨到脚踝,最终,拖着松松懒懒的腔调,“你也可以选择最开始自己提的那个条件。”
“我乐意之至。”
江浅只问他:“我什么时候去会所上班?”
江浅的回答都在他意料之中。
可纪祈川故作想了几秒,最后才决定开口:“就明天吧。”
江浅:“我还没有琴。”
来之前,她总不可能猜得到纪祈川的想法,压根没有准备。
就算猜得到,江浅现在的情况也不会选择去买琴。
谁知这少爷直接开口:“我送你。”
闻言,江浅探寻般的目光递过来。
会意,纪祈川神色自若,不慌不忙道:“放心,我是个商人,不做赔本买卖,送的东西我必定得物超所值,你觉得自己配得上多好的琴?”
听他这么说,江浅松了口气,当年,父母给她买琴时,她也只挑最便宜的。
纪祈川又能对她多好。
思来想去,大概因为会所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纪祈川想要个形象稍微过关的琴手也无可厚非。
以他对自己那点所谓的兴趣,愿意施舍这样一个机会,但总支撑不过金钱和利益。
想到这,江浅了然,最后问:“那工作期限呢?”
总不能跟他签卖身契,给这少爷打一辈子工。
“半年,”纪祈川从桌上拿起银行卡,在她眼前晃了晃,“半年时间,这张卡就是你的。”
江浅确认般的问:“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有和江家的前车之鉴,江浅得为自己要一重保障,“我不信口头约定。”
纪祈川忽地就笑了,点头答应:“明天你过去,我让人准备合同,一式两份。”
江浅大概不清楚,如果真想反悔,几张破纸又能拿他怎么样。
可纪祈川愿意守和她的承诺。
忽地,江浅的手机在零点准时震动,是她的上班时间到了。
纪祈川也没拦着,眼神示意她现在可以走了。
江浅起身,走出几步,又回眸,叫住沙发上的男人。
纪祈川侧目,等她的下文。
“真的只是去做琴手?”
纪祈川笑意还没敛下去,还是把问题抛给她:“不然呢?”
“你这个语气,和那些在酒吧里说要包养我的男人一模一样。”
纪祈川:“……”
她就这么直白的,拿自己和那些人比?
纪祈川挺无语,失声笑了。
“哪个金丝雀对金主说话是这个你这个态度?”纪祈川饶有兴致问她,后又思索了几秒,才继续道:“我承认自己对你有兴趣,现在愿意用零星半点的财富去满足自己的私欲,但半年时间太长了,还是你觉得我大概算个长情的人,对你的新鲜感足够维持这么久?”
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江浅了解似的点头,临了,刚打算下楼做准备,就听见纪祈川在她身后又补了句:“再说,我那是正经会所。”
……
第二天中午,江浅就见到了所谓的正经会所。
她昨天半夜才下班,在休息室碰到艳姐,顺便请白天的假,后者破天荒应得痛快。
最后,江浅疑心问了几句,艳姐没瞒住,说是纪祈川提前让助理来打过招呼。
这么看,他早就算到自己一定会同意。
艳姐以为是她想通了,江浅却懒得解释。
在这种环境里工作,三言两语很难把自己摘干净,费劲口舌,别人也总带上有色眼镜看她。
江浅只问心无愧。
思绪中断,她站在纪祈川发来的定位前,映入眼帘是两个流光烫金色大字。
外面挂的匾额,用的飘逸行书写店名,半昙。
这边和江家斯里兰卡完全不同的装潢风格,屋内更偏欧式哥特风格,像法国庄园。
似城堡的屋顶,精致立面设计,每面墙上雕花繁杂,火红的蔷薇玫瑰从墙头爬出来,在风中摇曳。
江浅走近几步,抬手敲门。
半分钟后,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来开门的是个年轻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穿了合身西装。
瞧见来人,他礼貌笑笑,而后让出条路:“江小姐是吧,您好,我是纪老板的助理,我姓陈。”
江浅稍点了下头,走到他旁边,“陈助理,你好。”
江浅进来后,陈助理把门关好,引她往大厅里面走,“我们少爷今天有事,没时间来这边,所以特意让我带您熟悉一下,要是觉得行,咱们马上就能签合同。”
“这边是私人会所,平常招待的客人数量少,但基本上都是圈里的名人,演奏厅就在一楼大堂,要是包间客人有点曲独奏需求,您也得配合。”
江浅跟着他一路走到演奏厅,点点头:“明白。”
“少爷吩咐过,您晚上没有时间,排班都安排在下午,一点到四点钟,没问题吧。”
这段时间,多的是有钱人喝下午茶。
再来点弦乐,怎么过都显得小资。
江浅把包拎在腿侧,环视四周,应声:“我没问题。”
这比在酒吧工作要轻松的多。
陈助理得到她的答案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好的,那您这边请。”
绕过演奏厅,江浅被他带进一间会议室。
檀木桌椅摆放整齐,室内,空空荡荡,大约是常年没人进来,有股说不出的怪味。
随后,陈助理先一步进去开窗。
干净的桌面上只有两份合同,一支笔。
拉开最后一扇窗时,陈助理见她还站在外面,出声道:“您可以先坐下看着,合同上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再商量。”
江浅低头,停了两秒后,往桌前走。
窗一开,风灌进来,吹着合同书自动翻页。
她站在桌沿边,抬手撩了一下被风刮乱遮挡视线的碎发,看着密密麻麻的条款。
最后一页,合同后面的甲方,纪祈川早就签好了名字。
几分钟后,江浅沉默着拿起笔,没坐下,她弯着腰,在另一侧签名。
“那您稍等一下,我去拿琴。”
陈助理走之前,顺道收了一份合同留存。
等在会议室内,江浅将最后一页拍了照,发给纪祈川。
他们的微信还是昨晚加的,纪祈川直接搜了她的手机号。
现在聊天框还停在系统通过邀请的自动回复上,从昨晚到现在,没有人主动说过话。
江浅想起来,纪祈川的验证消息很简单,说他是未来老板。
似乎,也挺对的。
图片一发出去,那边就有了回复。
【纪祈川】:今天下午我家老爷子之前的战友会过去,你准备一下。
【江浅】:好的。
干巴巴的两个字发过去,江浅的指尖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觉得应该让资本家觉得这笔生意物超所值。
【江浅】:虽然我没拿到毕业证,但你放心,我业务很熟练,世界名曲都没问题。
【纪祈川】:他倒是真有喜欢的。
【江浅】:什么?
【纪祈川】:二泉映月你会吗?
【江浅】:……
她当然不会。
这又不是二胡。
虽说小提琴可以演奏这首,但哪有人上来对着除了二胡之外的乐器要求这首曲的?
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甲方的条件,都这么让人匪夷所思。
【江浅】:我马上就学。
抬眸,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想着两个小时应该够。
也不知道客人是几点过来。
慌神中,掌心又震动了两下,江浅目光折回消息界面。
【纪祈川】:对了,晚点我也过去。
【江浅】:?
她在想,难道自己还得问他喜欢什么音乐?
过了接近半分钟,纪祈川那边才再发来消息。
【纪祈川】:没别的意思,单纯看看你
【纪祈川】:的业务能力。
第22章 梁祝“我们聊点工作之外的事”
江浅没再回复,锁了屏,把手机放到桌上。
过了十分钟,陈助理折回来。
彼时,江浅正在搜曲子的五线谱,听见规律的敲门声后,她起身,看向声音来源,“请进。”
“久等了江小姐,”他单手拎着琴盒,把东西在桌面上轻轻平放,边打开边出声:“您看看喜不喜欢。”
盖子一打开,里面的小提琴摆在中央,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木质香。
这似乎像把旧琴,有种说不出来的陈年感。
江浅抬手,指尖轻摸了一下琴面,顺着琴弦慢慢滑到底端,她摸到一串长英文,弯腰去看,烫金色的很亮眼。
江浅的手在上面停留了一秒,语气里带了丝疑惑,“这是?”
她看眼前这把琴,不单单是旧,似乎还有点眼熟。
见状,陈助理打断她的思路,连忙开口解释:“这是复制品,签名都是批量刻的,市面上相同的有很多,您知道的,琴上有点装饰品很正常,而且成色单一,左右也就几种。”
这倒也是。
当初在京音读书,他们班里人手一把琴,为了防止弄混,得粘个标注自己名字的胶布。
或许是她在别的地方见过同款。
继而,江浅移开目光,朝陈助理展颜,“我很喜欢,谢谢。”
见江浅没多问,他松了口气。
“少爷说了,如果没有演奏需要,您都可以在这间休息。”陈助理顿了几秒钟,又补充了一句:“但即便当天没有演奏安排,您也得在规定时间内过来,应对突发状况。”
这家会所并不是对外开放,而且客人都提前会预订,待的时间也并不固定。
但凡是都有万一,总不能让临时起意的客人等她。
江浅点点头,表示理解。
陈助理想了几秒,把该交代的都说完了,而后,他作势要走,“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您有事可以直接打电话。”
临走时,陈助理把自己的名片和房间钥匙放到桌上。
关门声一响,整个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江浅把包放到椅子上,视线落在躺在眼前的小提琴。
她拿起琴弓,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是她休学后,第一次摸到琴。
很久没练,只能靠肌肉记忆去找感觉。
江浅忽然就想起半年前,江家派人来帮她办休学。
那是个雨天,她撑着伞,在宿舍楼下接过韩助理递来的文件。
狂风大作,她的下半身还是湿透了。
“江浅小姐,少爷的意思是,您联姻过后,依然可以回来读书。”
她没吭声,使劲握着伞。
自己的琴就在眼皮底下被收走,江家派来的人手里没轻重,琴弓压在弦上,吱呀乱响。
里面大约是灌了不少雨水,时至今日,估计早就成一块发霉的木头了。
彼时,她握住琴弓的手不自觉收紧,猛然间,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不停。
江浅这才回神。
轻放下琴弓,她先去看消息。
原以为是自己的甲方质问她为什么不回消息,没成想最上面的聊天框变成了思思。
【思思】:身体又不舒服?
她是知道了自己请假的事。
【江浅】:没,之后下午我都不去了。
【江浅】:找了个兼职。
半天,思思给她扣了六个点过来,随即,又继续打字。
【思思】: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这人挺奇怪。
【江浅】:怎么说?
【思思】:其实我能看出来,你挺缺钱的,但是每次有客人找你喝酒,你的态度又不像是真缺钱。
弯一下腰比做份兼职简单太多了。
思思觉得,江浅始终挺有自己的脾气。
【江浅】:有些钱,我不缺。
【思思】:算了,我劝你干嘛。
艳姐这个当老板的才最应该关心营业额,江浅本人都不急,她跟着操什么心。
【思思】:那你今晚还照常来?
【江浅】:嗯,晚上见吧。
她也不确定纪祈川说的晚点是多晚,只要这边结束,她就会直接离开。
总之,江浅不会刻意等他。
……
下午两点钟,半昙会所来了几位客人,年纪都稍大。
为首的年纪约摸七十多岁,头发花白,拄着拐棍,身上军装被熨烫得很平整,胸前肩膀上排列着功勋荣耀,站在厅里,有种不威自怒的气质。
想来,这应该是纪祈川口中老爷子的战友。
那会,江浅坐在台上,从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拉到梁祝。
短时间内,她真的没有速成的本领。
但古典乐很多,江浅挑了首在小提琴这个领域里稍微经典的,她上学那会,很喜欢这首梁祝。
果不其然,那位老人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几秒,而后,服务人员想引去里面包间。
“就坐外面吧。”老人没动,抬起拐棍指了指,示意最靠近演奏台的位置,“把那桌收拾出来。”
“我们几个老头子不挑,不用开酒,上壶热茶,加几份点心就成。”
服务人员点点头,“那您坐会,稍等。”
江浅始终低着头,曲子没停。
这首梁祝完整版有近半小时,江浅只选了中间耳熟能详的那一段。
伴随着琴音,临桌的点心陆续端上来。
几个老朋友许是挺久没见了,聊得挺开心。
一刻钟后,江浅放下琴弓。
整个室内恢复安静,缺少悠扬的背景音。
在江浅重新抬琴弓之际,老人突然朝她笑了笑,难得露出和善目光,开口道:“小姑娘,你这琴拉得好。”
“谢谢。”
而后,老人感叹:“这么多年了,还是祈川这孩子会用人。”
“他从小就……”
还没等老人说完,大厅的门忽地被推开,凉风灌进来。
火红的夕阳光落到大理石砖面,浅淡的人影先一步出现在众人视野。
纪祈川拎着西装外套,慢悠悠走进来。
他没打领带,最上面一颗扣子松着,深邃的眼眸环视一周。
最后,定格在演奏台旁边的一桌,撑起丝笑意,“您老又说我什么呢?”
话音刚落,他掀起眼皮,刚巧对上江浅的目光。
后者双手握着琴,脊背挺得很直,江浅和往日酒吧里明艳妖冶的形象截然不同。
纪祈川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直没移开。
他在明目张胆地打量。
看着纪祈川的靠近,老人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夸你会做生意。”
“你家老爷子一切都好吧。”
闻声,纪祈川的目光才慢吞吞偏移,从旁边拎了把椅子,正对着演奏台前方坐,“劳您记挂,好着呢。”
老人喝了口茶,又说道:“改日我登门,去纪家瞧瞧他。”
纪祈川应和:“您能去,他一定高兴。”
一桌人聊着,江浅重新拿起琴弓,选了首舒缓的乐曲。
想着许是这边有重要客人,纪祈川来得也并不算太晚。
而后,江浅又自顾自选了几个她认为经典的片段,直到茶杯见空,这桌客人才有离开的意思。
纪祈川起身送客。
侧目,江浅看了眼旁边的落地钟,刚好到下班时间。
她起身,甩了甩一直举着的手,打算折回休息室把琴收起来。
几步走出去,忽然,熟悉的声音响起,叫住她的背影。
“这就走了?”
闻声,
江浅缓缓回眸。
纪祈川靠在门边,双手抱臂,歪头,姿态松散地望向她。
江浅指了指旁边的落地钟,“已经下班了。”
“嗯,我知道,”纪祈川点头,而后起身,缓步往她这边走,边靠近边启唇:“所以,我们聊点工作之外的事。”
江浅皱眉,往后退了半步,刻意拉开距离,才问:“你指什么?”
意识到她的动作,纪祈川停住脚步,几米之外,两人之间隔了整个演奏台。
纪祈川单手插兜,定格在原地,几秒后,慢条斯理地问:“和林与驰分手了没?”
原来他要说的是这件事。
既而,江浅抬眸,并不隐瞒眼前人,“还没。”
纪祈川盯着她看了挺久,又问:“什么时候分?”
江浅还是照实说:“我没见到他。”
林与驰最近都没联系过她,江浅怎么可能自找不痛快,去主动给自己的人生添加麻烦。
纪祈川低头,慢慢往江浅那边靠,来到她眼前后,他挑眉,语调微扬,“所以?”
江浅对上他的视线,继而开口:“所以,没机会跟他说分手的事。”
其实,这么多天没联系,在江浅心里,他们两个人早就算是分手了。
但偏偏纪祈川问,她也不可能编个瞎话,毕竟比起她,林与驰和纪祈川更熟。
“如果你很着急……”
没等江浅说完,他就把话接过去,清楚地告诉她,“是,我很着急。”
四目相对,江浅沉默了阵,点点头认真开口:“那我主动约他吧。”
虽然不知道这少爷在急什么。
按理来说,她和林与驰分不分手,都碍不着纪祈川的事。
纪祈川之前也说过,对她有兴趣,直接抢就是了,总归也没管林与驰这个朋友的死活,现如今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非得把界限划清楚。
听到她的回答后,纪祈川:“……”
江浅主动,还约林与驰?
“你……”
他一阵欲言又止,上上下下打量江浅,最后看江浅是真要掏手机,想着这人还真是有办法让他无语。
纪祈川笑了,微一颔首道:“今晚我带他去Seekrail。”
而后,江浅动作一停,又收回自己的手机,说了句:“这样也行。”
“那具体的过程,需要我给你录音吗?”江浅眨眨眼,又出声:“或者拍个分手视频?”
眼前,她问得挺认真,大概是怕这少爷真翻脸不认账。
纪祈川脸一黑:“……”
“不用。”
他看这个干嘛……
第23章 兼职“那得好好报答我了”
下班后,纪祈川派车送她去Seekrail。
前排,陈助理低头拉上安全带,“江小姐,您住在什么地方,如果顺路,每天上班前,我也可以捎上您。”
陈助理说,他并不是贴身跟在纪祈川身边,最近只负责这家会所的经营运行。
江浅坐在后面,摇摇头拒绝:“就不用麻烦了,我住的地方离这很近。”
从后视镜看过去,陈助理也没再勉强。
正值下班高峰期,商业街这边堵得水泄不通。
夜生活逐渐拉开帷幕,灯光盏盏亮起,街道人数逐渐增多。
车流拥挤,不好掉头,陈助理就把车停在Seekrail酒吧对面。
陈助理撑着方向盘,回头目送江浅离开:“那您慢点,有什么事咱们随时联系。”
“好的,谢谢。”
待车门一关,陈助理拉上手刹,从副驾驶位置拿起手机,拨通纪祈川的手机号码。
半晌,沉静男声中混杂微弱电流音,那边人轻“喂”了一下。
“少爷,江小姐已经下车了。”
半昙会所内,纪祈川坐在会议室主位,握住手机,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食指有规律地轻点。
纪祈川眼前,是江浅没拿走的琴。
旁边还有份签好的合同,纪祈川直接看到最后一页,是她漂亮的签名。
江浅的字像是刻意练过的,特别规整。
指尖动作一停,他淡淡嗯了声,“知道了。”
“另外,过会去把林与驰接来,如果林家二老问起,就说是我的局。”
林与驰虽说现在被管控着,可他们对纪祈川还是千万个放心。
陈助理没多问,只按吩咐办事,应了声,“好的。”
老板交代完事,电话两端同时沉默,陈助理在等纪祈川挂断。
半晌,还显示在通话中。
陈助理疑惑,随即主动开口问:“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顿了几秒钟,纪祈川清清嗓,才又问:“她今天没提我?”
话音落下,陈助理努力回忆。
跟了纪祈川这么久,他多少是明白自己老板想听什么,可江浅今天真没主动去问纪祈川的事。
犹豫了几秒,陈助理没有直接否认,只说:“会所还有些别的事得处理,今天我和江小姐的交流并不多。”
“您是想让我给江小姐带话吗?”
“不用了。”纪祈川了然于心,没再多问,“交代你的事,去办吧。”
……
Seekrail酒吧这边,还没到营业时间。
现如今,江浅下午兼职,每天只能在休息室化妆,她去的时候,思思刚从镜子前起身。
室内,杂乱一团,灯光昏黄,像是蒙上层灰扑扑的布,只有化妆区域的灯闪着白光。
透过镜面,她看向江浅,展颜出声:“来啦。”
江浅顺手把包放到旁边沙发上,“嗯。”
思思边给她腾位置,边开口:“今天下午你请假,艳姐给我们开会了,说是马上新年了,从今晚开始,营业时间提前一小时。”
意料之中,江浅并没有太惊讶。
她点头,坐到化妆镜前时,只关心了一个问题,“工资呢,有没有说怎么算?”
思思现在都能猜到她想问什么。
她耸耸肩,一屁股坐在她的手拎包旁边,扯了扯自己的短裙,“说了,但她没给你安排加班,所以你那边应该不调整。”
如果要去纪祈川的会所兼职,她确实没有排练的时间,也就排不到和MC合作的场次。
算起来,艳姐这么安排也合理。
“不过你好端端的,怎么想出去兼职了?”
刚才在微信上也说不清楚,思思一直想问,以为她是又碰上了麻烦事,急用钱。
江浅背靠在椅子上,上妆时她闭了双眼,在一片黑暗中,她薄唇微张:“有个挺不错的机会,想试试。”
“薪水可观吗?”
思思知道她只关心这个。
江浅“嗯”了声,缓缓睁开双眼,下一秒,她有些不适应面前刺激的灯光,偏头躲了一下。
虽然,她也不知道纪祈川会在那张卡里放多少钱,但这半年她确实也攒了些钱,纪祈川的条件里,她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学籍。
思思不解,接着她的话问:“那你还在这受什么苦,辞职算了。”
要换成别人,思思都不可能说这话,但江浅很显然不适合在这里工作。
除了这张脸,她和花天酒地的夜生活没半点关系。
没成想,江浅摇摇头,“不行。”
现下,最好的结局是纪祈川真的会帮她。
但万一这少爷什么时候反悔了,她也得有一条退路,江浅并不想把所有的指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这男人偏偏还是资本家,信誉值几乎为负。
坐在沙发上的人还想说点什么,忽地,屋内响起阵手机铃声,思思低头看了眼屏幕,而后,头也没回去门口接电话。
许是认识的客人找她喝酒,思思没再回化妆间。
一小时后,江浅换好工作服,抬眸之际,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今晚又是浓妆。
她今晚上第一场,提前半小时出了化妆间,打算先去前面
挑两瓶度数底的利口酒。
推门,迎面看见萧辞站在走廊。
他换好工作装,刚点了根烟,火光燃在指尖,烟雾缭绕。
闻声,萧辞缓缓抬头,两个人视线交叠。
本着两人原先就不熟的想法,江浅只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想悄无声息略过他这个人,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阵男音,听不出情绪,“江浅。”
她脚步停住,偏头,余光中是萧辞的模糊身影。
她的声音平静,问道:“有事?”
萧辞走几步上前,“我听思思说你去兼职的事,很缺钱?”
“不缺,”江浅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继而开口:“我得先准备上台了。”
“在钱方面,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江浅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不容置疑,萧辞肯定是有钱的。
都说男MC会钓女客人,列表里要维系的关系有好几页,从来都是别人为他们花钱,能掏得出去钱的男MC,江浅只见过他一个。
现下,她怀疑萧辞今晚喝多了。
惊讶之余,江浅摇头,还是开口拒绝了:“不用了,谢谢。”
萧辞掐了烟,用脚踩灭,“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
回过身,两人视线重叠,空气中的烟味久久没散干净。
走廊的暖色灯光洒向每个角落,尽头很长。
几秒后,萧辞垂眸,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帮帮你。”
临了,江浅还是拒绝:“不需要。”
她不想欠任何人,这是种负担。
……
Seekrail酒吧提前到七点钟营业的消息还没对外开放,第一日,客人难免上得慢。
即便如此,江浅还是得准时上岗。
她的搭档没变化,还是赵一扬。
两个人合作久了,全程不需要有过多流程上的交流。
因此,赵一扬每每都找她闲聊。
现如今,也不例外。
赵一扬环顾四周,在仰头时突然开口:“今天二楼那位少爷来了啊。”
江浅早在过来那会就看到了。
林与驰还是老样子,努力朝她这边招手,一副不值钱的样。
江浅也挺看不懂他,明明都没联系了,他的情感还能表现得这么热烈。
听见赵一扬的声音,她条件反射般的抬了头,在林与驰旁边,江浅对上纪祈川深沉的目光。
后者双手搭在栏杆上,端着酒杯。
在意识到江浅看过来时,轻轻抬手示意。
下一秒,强烈的射灯光扫过,两个人的动作被同时吞没。
见江浅没作声,赵一扬又补了句:“估计又是来找你的吧,也挺久没见这少爷来玩了。”
“看这架势,今晚二楼的营销又要开大单了。”
江浅只听着,还是没作声。
彼时,她正在思考去什么地方和林与驰谈分手,毕竟,他实在不算个太体面的人。
酒吧里人多嘴杂,如果他死缠烂打,非得挽留,平白让别人看笑话。
林与驰自己丢人倒是不要紧……
思绪游离,江浅靠肌肉记忆去拨动打碟台的按钮。
收手之际,她从旁边拿起手机,第一次主动给纪祈川发消息。
【江浅】:你的局还有别人吗?
还没放下,手机屏幕的消息窗口就弹出来。
【纪祈川】:楚聿白,你见过。
幸而,这位楚老板看起来不太像个八卦的人。
那二楼就是个好地方。
【江浅】:好,那等我这边忙完就上去。
【纪祈川】:现在不行?
【江浅】:还没下班。
二楼,纪祈川回到卡座沙发,抬眸,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林与驰,而后,继续低头,气定神闲般的给他女朋友发消息。
【纪祈川】:几点?
【江浅】:十二点。
纪祈川蹙眉,轻啧了下。
闻声,林与驰的目光难得从江浅身上匀出来给他,回头问道:“纪哥,你心情不好?”
“没。”手机在掌心转了圈,息屏后,纪祈川顺势把它往桌上一丢,把问题丢回去,“你看着倒是心情不错。”
林与驰猛点头,脸上洋溢着收不住的喜悦,“那肯定啊,纪哥,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哪敢来这见女朋友。”
“都别说女朋友了,你不知道,要是别人的局,我今晚压根都出不来,二老最近天天张罗给我相亲,推都推不掉。”
当初纪祈川说要帮他,没想到是真的。
视线定格在林与驰脸上几秒,而后纪祈川偏头,意味深长地往楼下看了眼。
挑挑眉,他姿态懒散,双腿交叠。
半天,才拖腔带调地应了声:“那你可得……”
“好好报答我了。”
第24章 摊牌“你不怕林与驰知道?”……
整零点,萧辞准时来接班。
江浅这才仔细瞧了他两眼,后者披着件酒红色西装外套,里面没穿衬衣,脖颈处松松垮垮打了个黑色领带。
穿多了待会脱得时候也麻烦。
略过她,萧辞直接跟赵一扬交涉了几句。
算起来,在明面上,萧辞都刻意和她保持距离,故作不熟。
江浅懒得去想他是什么意思。
几秒后,场面一瞬间达到了高潮,不得不说,萧辞的人气还是太高。
听着欢呼声,江浅默不作声收拾好耳机线,也没多待,转身打算离开,下台时,一楼卡座的营销捧了束玫瑰跑过来。
江浅以为是女客人送给萧辞的,打算绕道上楼。
她可不想引起没必要的误会。
没成想,还没下舞台,营销把花捧到她眼前。
闻到植物的新鲜气味,江浅皱眉。
营销指了指卡座那边的男人,把花往她怀里塞,“浅姐,这是我那桌客人送你的。”
而后,她看了眼这束玫瑰,随即顺着营销指的方向看,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微胖男人朝她笑,看着有三四十岁。
下一秒,江浅抬手,把眼前东西往外推,她神色平静,“送回去。”
眼前,营销有点难办,“浅姐,就一束花,也没请你过去喝两杯,好歹给我个面子。”
记得上次收到花,还是纪祈川送的。
想到这,江浅目光抬起,随即扬扬下巴,示意他,“我男朋友在二楼,要不让他亲自来说?”
至少这一秒,林与驰还是自己男朋友。
趁手的挡箭牌不用白不用。
话音刚落,营销“啊”了声,愣过两秒钟,而后立刻摇头,“不好意思啊浅姐,打扰了。”
虽说也没人告诉过他,江浅有男朋友的事,但他宁可信其有。
毕竟,给他几个胆子都不敢去得罪二楼的客人,那明天,估计就会因为左脚踏进Seekrail大门被艳姐开除。
楼上可是一晚至少上万的流水。
在他们这种地理位置偏僻小酒吧里,楼下十桌都不一定能有这个收益。
江浅视线中,卡座营销灰溜溜逃走,她又往二楼看了眼,林与驰依旧站在原位,许是看到了有人送她花,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不少。
踩着急促变换的氛围灯,江浅冷着脸,自顾自往楼上走。
建筑物遮挡视线,迈过最后一层台阶,江浅才能看到整个二楼的全景。
林与驰身后,是纪祈川。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低头,指尖划着手机屏幕。
远处,楚聿白在接电话,似乎有事,距离他们太远,酒吧氛围昏暗,江浅更看不清。
舞曲声音分贝太大,听不清脚步声,只有林与驰从头到尾目送她上来。
他又惊又喜,把刚才看到的场景抛到脑后,连忙跑过来迎接,“小浅,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林与驰喜出望外,他以为,原来多冷落江浅几天,她也是会主动的。
虽然自己是被迫的,但总归是等到自己女朋友的改变了。
眼前,她的视线完全被林与驰遮住,继而,江浅被迫对上他炙热又期待的眼神。
她语气凉凉,就这么扔给他两个字,
“很好。”
没有他来打扰,很难不好。
林与驰让出路,往她身侧走,作势去拉江浅的手,语气温柔,“那有没有想我?”
他开口时,江浅不动声色躲开他的手,正巧,又重新对上纪祈川的视线。
后者并不急,似乎饶有兴致往两人这边看。
他在等江浅兑现承诺。
闻言,她坦白:“没有。”
被无声拒绝,林与驰尴尬收手,为自己找补,“小浅,想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用……”
“林与驰,”实在听不下去他又自恋又没营养的后文,江浅皱眉,打断他,“咱们俩聊聊。”
当事人完全没意识到江浅语气里的不耐烦,他笑意盈盈,先一步走到最近的沙发坐下,“好啊,你想和我说点什么?”
居高临下,江浅挡住了他身上所有的灯光。
林与驰仰头,期待般盯着江浅。
后者没坐,冷凉的目光在细细打量他一圈,最后,轻描淡写启唇,“分手吧。”
江浅没有做一点铺垫,选择速战速决。
她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然而,林与驰并不是这么想的。
舞曲刚好在此中断了两秒。
短暂安静的环境中,林与驰笑容突然僵住,一时没反应过来,怔在原位,久久都未动。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你开玩笑的吧。”再开口时,林与驰直接起身,往前走一步,表情带着难以置信,话音有些语无伦次,“小浅,是不是因为我最近没给你发消息,所以你生气了,你……你听我解释啊,因为我家里……”
江浅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两人拉开距离,眼底没什么感情。
随后,她否认,惜字如金,“不是。”
面对江浅冷淡的态度,林与驰显然急了,他一把握住江浅的肩膀,想要个答案,“那是为什么,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说分手,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的。”
肩膀被固定在他手里,江浅挣扎都是徒劳。
近处,男人双手交叉坐在原位,语调沉缓,突兀插进来,“林与驰。”
当事人闻声,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当,松了手。
江浅顺着这声望去,纪祈川凝神,不经意间挑挑眉,授意她继续。
眼神交汇,江浅移开目光,重新对上林与驰,抿嘴沉默了几秒,最后开口:“我不喜欢你,够不够?”
林与驰下意识反问:“你不喜欢我?”
“对,从始至终都不喜欢。”
他的眼神中闪过丝难以置信,随后,自嘲笑笑,“对,一开始确实是我在追你,可我以为你答应了,总是对我有点感情的。”
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
当初每天追着在江浅身后跑,她的冷淡不是因为矜持,单纯是不喜欢。
林与驰还是有些不死心,继续追问:“可是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答应我?”
她完全可以拒绝的。
“之前拿你挡别人的,你知道的,我在这里工作经常遇到和你一样来搭讪的,不想浪费时间应付,就选了你,可现在不需要了,”江浅一五一十告诉他,最后还淡然反问:“有问题吗?”
几秒后,林与驰从牙缝中吐出三个字,“没问题。”
江浅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一点余地都没留。
林与驰总归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多多少少也要面子。
放在以前,都是他甩别人。
果不其然,眼前,林与驰忍不住点头,从沙发上拿起外套,作势要走,嘴上一直重复着:“好,好的很。”
江浅没拦着,一阵自然风拂面,林与驰往楼梯口走。
楼上,一瞬间寂静,只有DJ舞曲背景音不停。
林与驰怒气冲冲离开后,江浅侧目,对上今晚始作俑者的目光。
纪祈川眉梢微挑。
两人都没主动开口,半分钟后,楚聿白拿着手机折回来。
他左看右看,疑惑问道:“林与驰先回去了?”
纪祈川弯腰,从桌上拿起酒杯,没喝,只握在手里,轻“嗯”了声。
“那我也先走了,家里老婆管得严,过会该查岗了。”楚聿白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换,晃晃手机,拿起外套,直接搭在胳膊上。
目送楚聿白下楼,江浅垂眸,自顾自坐到纪祈川对面。
双腿交叠,她背靠椅子,半晌才问:“满意了?”
纪祈川没直接答,抿了口杯中酒,掀起眼皮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说呢?”
缭乱的灯光中,两人视线再次重合。
“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完成了,”江浅没移开目光,脸上没什么情绪,反问眼前人:“你就真的不怕林与驰知道?”
哪怕她并不喜欢林与驰,但总归分手这件事有他的推波助澜。
万一东窗事发,虽说因为江浅不至于影响两家人的关系,但按照林与驰的性格,做不到简单揭过。
灯光几秒一闪,纪祈川把攥在手里酒杯放下,闻言,他扬眉,笑意徐徐展开,“我怕什么。”
他会怕什么?
江浅一时半会想不到。
半晌,她看纪祈川摸出打火机,低头点了根烟,火光忽明忽暗。
薄薄烟雾散开,缓慢升空,最后消失殆尽。
纪祈川的胳膊垂在沙发沿边,指尖慢悠悠弹落烟灰。
这件事了,江浅并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多留,起身要走。
“等等。”
江浅身体一顿,而后扭头看他。
纪祈川的烟抽了一半,滤嘴咬在嘴里,话里有些含混不清,“待会我送你。”
她拒绝,直接打算下楼,“不用麻烦了。”
下一秒,纪祈川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不急不慢,落入她耳中,“白天,我和江少珩见了一面。”
脚步停住,江浅双手握紧,又再次松开,回眸时,纪祈川挑挑眉,示意她,“坐。”
纪祈川总可以留住她。
提到江少珩,她总有几分不安心。
在江浅没顺利出国之前,江家始终是个定时炸弹,搞不好哪天江少珩就得通知她去联姻。
算起来,也怪林与驰招摇过市,不然江少珩都快忘记她这个人了。
深吸一口气,江浅重新折回来,落座时,她紧接着开口:“我小叔都说什么了?”
“我得想想。”
良久,江浅看他抽完最后一口烟,身体前倾,慢条斯理把零星火光按灭。
起身,他系着衬衫的金色扣子,最终悠悠启唇,“咱们车上说。”
第25章 挽留“你什么都得给我了”
江浅没理由拒绝。
Seekrail酒吧门口,舞曲声逐渐变小。
江浅跟在纪祈川身后,单手把包拎在身侧。
五分钟后,江浅系上副驾驶位的安全带,别开视线,往窗外看。
玻璃上雾气腾腾,夜色浓郁,街边店铺陆续关门,昏黄的路灯光把黑暗点亮。
江浅始终沉默着,等旁边人先开口。
纪祈川点着导航,淡淡开口:“还是之前的地址?”
她这才想起,纪祈川知道自己出租房在什么地方,没回头,“嗯。”
驾驶位置上,纪祈川单手往方向盘一搭,侧目,视线定格在江浅身上。
几秒后,纪祈川没着急发动车子,身体往后一靠,出声时,他双目微闭,“林家二老最近谈了笔大单,下周办场酒会,也是借故给林与驰挑一位圈里的联姻对象。”
再者,马上就是除夕,各家的姑娘大都回了京城,每年,就现下这时间段能把人凑齐。
想来这次,林家二老是真急了,林与驰的风流史太多,再拖下去,还不知道能给他们惹出什么乱子。
话音刚落,江浅眼神中闪过丝动容,紧接着,转头望向纪祈川。
后者没睁眼,直接抛给她问题,“你说,江少珩会不会带你去?”
答案挺显而易见。
当初,江浅被迫去参加纪家家宴,江少珩就说过,他可以不阻拦江浅这三年的决定,可也必须确保江家能选一个最好的联姻对象。
江浅清楚,等真选到合适的,江家一定会变卦,别说三年,三天都等
不了。
那会,就是为了让她见林与驰,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个人错过了。
江少珩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听到这个消息,江浅依旧保持冷静,继而问:“你有办法?”
她甚至可以不问,纪祈川既然能说出口,那必然有能力帮她。
只是他想与不想。
纪祈川姿态闲散,“当然。”
江浅也不绕弯子,直接道:“那这次呢,你的条件是什么?”
车内,忽地传来一阵浅浅笑意。
纪祈川缓慢睁眼,掀起眼皮,定睛瞧了她一眼,叫她时拖着长长尾音,“江浅。”
“那如果按这么算,用不着再有几次,你什么都得给我了。”
这是句露骨的实话。
纪祈川拥有得太多,而江浅手上的筹码却少得可怜。
车内空间狭小,两个人的呼吸声落在彼此耳边,让夜晚升温。
江浅反驳不了,却没妥协,“至少,我还没走到那一步。”
“可这次你又能给我什么呢?”纪祈川来了兴致,幽邃的目光自上而下把她打量一遍,才又启唇:“虽然我并不算是个长情的人,但此时此刻,我对你总归是有些兴趣的。”
她能给纪祈川什么……
后者曾经说过,他不缺钱,自然也就不需要她开有关未来的空头支票。
江浅视线凉凉,半天,也在他眼底找不到答案,“你不如直说。”
不多时,纪祈川的治疗在方向盘上有规律轻点,几下后,他腔调懒懒,“我愿意帮你一次。”
江浅不敢相信,“没有条件?”
“没有。”
视线重叠,空气中安静了几秒。
江浅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可事到如今,她确实得在这个男人身上赌一把。
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旁边,磁沉的男音再次响起,打破静谧氛围,“以后这样的事,我都能帮你解决。”
纪祈川的话突兀。
老实说,江浅不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帮自己。
她对上纪祈川的视线,长长久久都没移开。
最后,江浅将信将疑,也只问了句:“为什么?”
闻言,他慢慢凑近,在离人近在咫尺处停下,呼吸交织。
江浅心底顶上股热意,这个距离近到她能看清纪祈川每一寸皮肤。
目光下移,他落到眼前人的薄唇上,下一秒,喉结滚动。
再出声时,纪祈川嗓音哑着喊她的名字,“江浅。”
“我给你个公平。”
……
凌晨一点钟,江浅回到出租屋。
把钥匙串扔到玄关柜子上,她开了客厅的台灯。
室内,光线昏黄,她把整个身体甩到沙发上,闭上双眼,缓解工作久站的疲惫。
脑海里,浮现的是刚刚在纪祈川车上的画面。
后来这一路,他们没说话。
直至刚才上楼,纪祈川在她开车门前,淡淡启唇,“林家的宴会,你陪我去。”
江浅皱眉,还是没逃掉。
会意,纪祈川笑了声,缓缓道:“除了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江浅没有。
沙发上,她慢吞吞睁开双眼,面对缠绕在自己身边的困境,她忽然想到个贴切的形容词,与虎谋皮。
无论是江家,还是纪祈川,她都不是强势那一方。
思绪繁杂,忽然,身侧手机震动,屏幕直接亮起。
侧目,江浅看到微信消息框弹出来,以为是纪祈川这位老板还有什么其它指示。
伸手,她的指尖触摸到屏幕,捞起手机看了眼。
发消息的人不是纪祈川。
她的目光停在林与驰这三个大字上,微微皱眉,想着自己怎么没把他拉黑。
【林与驰】:小浅,我们再好好聊聊。
【林与驰】:刚才是我冲动了,不应该丢下你直接离开,我道歉,对不起,你现在人在哪里,我去找你。
抬手,江浅的视线在屏幕上扫了两眼,还是决定回复。
江浅不想这少爷真来找她,分手了,单独见面容易纠缠不清,更麻烦。
【江浅】:我今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林与驰】:我不同意分手,这件事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面对林与驰的死缠烂打,江浅不想继续浪费时间。
所幸又把手机丢回原位。
屋内只持续了几秒钟的安静,又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江浅没看屏幕,清楚是林与驰打来的,她想都没想按了挂断。
而后,又没完没了响,压根没有挂断的意思。
江浅啧了声,最后还是选择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后,她接起,语气冷淡到极点,“林与驰,你事情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分手这两个字很难理解吗?我很忙,能不能别来烦我了。”
电话那边,先是传来阵呼呼啦啦的风声。
随即,带了点委屈的男声响起,“那我以后尽量不烦你,我们别说分手的事,好不好?”
“小浅,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前段时间不联系,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真的不是冷落你,对不起,只要不分手,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听声音,林与驰似乎喝了不少酒,声音里带了些许哭腔。
打开免提,江浅把手机搁到桌上。
她揉了揉太阳穴,闭眼听林与驰的声音,生出股无名的厌烦感。
良久,那边的声音弱了,江浅缓缓睁开眼睛,面色沉静道:“你说,什么都答应我?”
林与驰大概以为还有戏,再出声时,语气里有了喜悦,“嗯,只要不分手,你说什么我都……”
江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坦言开口:“那就结婚吧。”
眼下,林与驰并不知道她就是江少珩的便宜侄女,哪怕他平日再怎么做纨绔子弟,这种事都不可能自己做决定。
林与驰是靠家里二老养着的,在他们眼里,江浅现如今的工作都上不了台面。
结婚的事,林与驰压根不敢提。
意料之中的,电话那端安静下来,只有猛烈的风声还在呼呼作响,没有停歇迹象。
几秒后,林与驰才出声,有些手足无措般的反问:“你说什么?”
江浅又重复了一遍,“结婚。”
又是一阵沉默。
“林与驰,你根本都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又凭什么耽误我,都结婚这种事都做不到,不分手是想一直拖着我?”
“不是的,小浅,”林与驰急了,他顿了几秒,向江浅承诺道:“你给一点时间,我想办法,我能想到办法娶你,真的。”
其实江浅清楚,林与驰大概是真喜欢她的。
但他懦弱,没上进心,在这件事上也真的无能为力。
江浅顺着他的话,继续逼迫,“那要等你多久,一个月,半年,五年,还是十年,林与驰,在我看来,你的保证一文不值。”
“我们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她不想在一段没意义的感情上做毫无意义的纠缠。
哪怕江家有意撮合她和林与驰,可在江浅看来,林家这位少爷和以往江少珩选的那些男人没什么不同。
她还没到一定要妥协的地步。
临了,她冷言说了句:“就这样吧,我要睡了。”
没等林与驰回复,江浅直接挂断电话。
抬手敲着酸疼,江浅刚想起身去卫生间洗漱,还没走出一步,手机铃声伴随着震动又响起来。
她看了眼屏幕,还是林与驰。
不想搭理,她自顾自往屋内走,随手关掉客厅的台灯。
原以为等不到自己的回复,林与驰总归会消停点。
没成想,半小时后,江浅踩着水从卫生间出来,一开门,就听见搁在沙发上的手机还在响。
她蹙眉,几步走过来,连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都没看清,直接接起来,语气冷冽,透露满满的不耐烦,“林与驰,你到底有完没完?”
“听不懂人话吗?”
耳边,昏暗的手机光点亮黑漆漆的室内。
她等了几秒,刚想看一眼手机屏幕。
猝然,轻轻呼吸声传来,江浅心里一顿。
瞬间,江浅有种强烈预
感。
“是我。”
纪祈川的声音带着冬夜的凉,简单两个字如皑皑白雪压松枝,像淬了冷意。
“不是你前男友。”
第26章 别墅“地址给你,自己过来”……
江浅的呼吸一滞。
手机屏幕离开耳边,她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纪祈川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压着刚才的情绪,江浅并没有继续林与驰的话题,回到沙发前,慢吞吞坐下,“有事?”
他们分开不过一小时,这通电话很突然。
江浅不清楚他的目的。
那头,继而传来男人不急不慢的声音,嗓音沉澈,悠悠道:“你有东西落我车上了。”
江浅拧眉,拿着手机起身,几步走到玄关柜子前,去翻自己的包,企图先一步找到少了的东西。
歪着头,她抬高肩膀夹紧手机,顺势也问:“什么东西?”
“几张白纸,上面画了五线谱。”
她动作停住。
江浅想起来,这是她在半昙公馆随手画的笔记。
时隔半年再摸到琴,她有些零碎的灵感,怕忘,就干脆记下来。
现如今,还真是忘了个七七八八。
可她今天的包没有拉链,大约是下车时候太着急,谱子不小心掉出来了。
江浅合上包,重新拿着手机,边问边往窗台旁边走,“你还在我家楼下吗?”
江浅抬手,窗帘拉开,哗啦声伴随纪祈川的回复:“我很闲?”
楼下,只有盏路灯孤单亮着。
垂下胳膊,屋内重新被遮挡。
江浅提出最合理的解决办法,“我明天去半昙上班,你帮我带着吧。”
纪祈川:“明天我有视频会议。”
她表示理解,退步,“那后天。”
“后天约了楚老板。”
江浅:“……”
“那你看那天有时间,我也不急,或者你让陈助理顺道送到公馆也行。”
“我给他开高薪,不是为了跑腿打杂的。”随后,顿了几秒,纪祈川才慢吞吞应声:“给你地址,明天自己来拿。”
没等江浅开口,电话那边传来嘟嘟忙音。
下一秒,微信提示弹出来,江浅点开看了眼。
是串挺眼熟的地址,江浅在导航软件上一搜,果不其然,是当初楚聿白投资度假村旁边的别墅区。
江浅原以为纪祈川前几日只是唬人的,没成想他还真在那边有别墅。
视线停在地址上两秒钟,自动屏蔽掉屏幕上方林与驰一条又一条消息,她用指尖敲字。
【江浅】:你也可以拍给我。
那边半天没人回应。
江浅想,这少爷大概率是已经睡了,也正常,凡是她接触的甲方,或多或少都有点怪脾气。
大不了,明天她亲自去一趟。
另一边,郊区别墅区灯火通明。
硕大落地窗前,映出屋内亮堂堂的陈设。
男人的身影修长,挡住沙发一角。
看了眼手机消息,他挑挑眉,关了屏幕。
身后,纪祈宁的声音突然响起,因着是夜里,分贝显得格外大,“哥,林与驰是有病吗?”
“他非主流啊,在朋友圈连发了几篇伤感小作文,我看的眼睛疼,他这是被爸妈关疯了啊。”
纪祈川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岔开话题,提醒她:“你还不回去?”
闻声,纪祈宁立即像个瘪了的气球,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我能不能在你这住啊。”
这会,纪祈川转身,视线没落在自己妹妹脸上,他几步走到茶几前,弯腰,倒了杯温水。
起身时,他淡淡扫视纪祈宁,不答反问:“你说呢?”
纪祈宁也是前几天刚回来的,临近春节,她们学校放寒假。
时间太长,她找不到借口一直待在学校里,在老宅住了几天,招呼都没打,直接往他这边跑。
纪祈宁直接往他沙发上一躺,作势赖在她哥这,“我是真的不想回去听爷爷念叨,不知道他老人家最近被谁撺掇的,又提让我和江少珩先领证订婚的事,烦都烦死了。”
纪祈川抿了口水,问:“那你想什么时候和江少珩订婚?”
听到这话,纪祈宁直接坐起来,“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不想和江少珩订婚。”
“我对他没意思,他也不喜欢我。”纪祈宁挺无奈,说完后叹了口气,将事实揭开:“但我明白,没有纪家,没有爷爷,我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他老人家已经给我挑了最好的一个男人。”
门当户对,江少珩也并不是和林与驰一样的草包。
大约是出生在纪家的缘故,她从来没有觉得这安排不公平,用感情换一辈子利益,还是普通人努力几辈子都得不到的利益,总归是赚的。
纪祈宁只是想晚点,到那会是不是江少珩,都无所谓了。
夜色凉凉,月亮的微光混在明灯中。
别墅客厅内,氛围一下转圜,兄妹两人之间掀起阵无端沉默。
这是个每每提起,都败给现实的话题。
“哥,你以前就告诉过我,如果不想联姻,就得证明自己是个对纪家有用的人,创造出比联姻更大的价值。”
纪祈川没作声,神色中慢慢染上成复杂。
这条路,是他赌成功的。
大概也是江浅正在走的,或许,江少珩也跟她说过相似的话。
算起来,或许因为出身,他和江少珩总有零零碎碎的相似。
所以,江浅也拼了命地为自己挣扎。
借着浓郁夜色,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思虑了很久,还是没点,打火机在掌心转了圈,火光亮一秒又被掐灭。
几秒后,纪祈宁无可奈何地在他身后笑笑,“可短短几年,我要怎么做,才能比得上偌大一个江家,比得上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基业。”
哪怕有着纪家的这层关系,纪祈宁作为女孩子,想要有纪祈川的成绩,总要比她哥付出的更多。
纪祈宁试图劝自己,“更何况,我享受到了纪家这么多年的优待。”
起身,临走时,纪祈宁回头,只求他,“哥,再帮我拖几年吧。”
“万一我真的能为自己争取出一条路呢,不成的话,江少珩也不错。”
入户门重重合上,几百平的空间,只剩他一个人。
落地窗外,他看纪祈宁上了车,随即,慢吞吞点了根烟。
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升起,窗面上只有火光一个圆点。
纪祈川的视线被腾腾白气遮挡,逐渐模糊。
哪怕手头上有资源,纪祈宁对联姻的决定,也多的是无能为力。
而他一开始就知道,江浅什么都没有。
她最希望的,是有人能给自己一个公平。
……
翌日,江浅早早起床。
关掉九点钟的闹钟,她再看微信消息界面,还是只有林与驰的消息,数量太多,都没显示出来。
纪祈川还是没回她。
定睛,江浅看了眼最上面的地址,决定去一趟。
她摸不透纪祈川的脾气。
但很显然,如今这位甲方能给她的比艳姐要多得多。
虽然,江浅并不清楚纪祈川到底在她身上图谋什么,可就像昨天纪祈川说的,她能给的东西太少了。
至少在他们两人之间,目前,纪祈川是享受不公平待遇的那个。
洗漱完,江浅在地图上查了最近的地铁公交路线。
度假村那边太偏,得倒几次车,约摸得一个半小时。
不到十点钟,她拎包出门。
江浅今天没化妆,掐着公交到站时间,没在牌子底下等太久。
正赶上周末,车上人挺多,江浅扫过码后,在最前面站着。
驾驶位司机一直大声提醒:“都往里面走一走啊,还有人没上来。”
可很少有乘客主动挪位置。
公交车摇摇晃晃,拐弯刹车时,江浅的手掌心都攥红了,身体还是不免跟着惯性倾斜。
她在心里骂了纪祈川两句。
从人挤人的公交下来,江浅又转了几站地铁,到达别墅区时,刚刚到饭点。
从大门口往里敲,哪怕是冬日,别墅区的绿化带也郁郁葱葱。
大概是依据
时节栽种的,物业费一定贵得吓人。
照着纪祈川发的地址,她在小区保安室门口登记电话号码。
里面的小保安也是按吩咐办事,拿起座机,没给江浅开门,“稍等一下啊,我给六幢的业主打个电话。”
毕竟,这里面的住户非富即贵,要是真放进去什么坏人,工作不保都是小事。
江浅表示理解,点点头,沉默着等在外面。
保安小哥笑意盈盈,对业主服务周到,语气礼貌得不行,“哎,您好,上午有位姓江的小姐找,您认识不?”
“哦,”保安小哥不知道听见那边人说了什么,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了丝惊讶,挂了电话后直接帮她开门,连说了几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没事,谢谢。”
保安小哥:“您不用这么客气,六幢直走就能看见。”
江浅又说了声谢谢。
别墅区内部,陈设和清洁都做得很好,眼前几户都是独栋,看样子房地产商是下了功夫,规划做得很好,一幢幢像复制粘贴排列的。
十分钟后,江浅见到六幢的牌号。
在原地环视一周,她才找到正门。
外面花园栽了当季的培育花,风一吹,沁怡香气拂面。
江浅逆着风,站到大门前。
抬手,她动作停了几秒,刚想落下,没敲响,倒把门推开了。
江浅一愣,这是纪祈川给她留了门?
透过缝隙,看不清里面的具体陈设。
“进来。”
压根听不出情绪的一声,里面的空间许是挺大,江浅分不清他的声音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
推门,江浅踩到门口地毯上。
淡然目光扫了半圈,最终,停在了纪祈川身上。
视线交叠,她脚步一顿。
现下,纪祈川穿了身深灰色家居服,双腿交叠坐在餐桌区,单手撑着脑袋,那双深邃眼眸望向她。
半晌,他压着低沉嗓音,扬眉道:“把门关上。”
第27章 到访“我们在偷|情”
江浅站在屋内,反手把门轻轻一合。
她没关上,留了个口子,并不想在纪祈川家里久待。
简单扫过一圈,室内装潢简约,只有黑白灰三色,厨具和各式家具都是配套的,大约是整套包给设计师了。
地暖轰上来的热风渐渐被凉气吹散,江浅身后泛起一阵冷意。
身后,虚掩着的门细微摇摇晃晃。
而后,她淡淡启唇,话里带着明显拒绝,“东西在哪,我拿了就走。”
“不急,”纪祈川放下胳膊,用指尖没什么规律点着餐桌,身体缓慢靠到餐桌椅背上,抬抬下巴示意她坐,“我找你还有别的事。”
相隔几米,两人视线重叠,她这才注意到,纪祈川面前是一桌挺丰盛的饭。
半晌,关门声“砰一下响起,随即,江浅弯腰,在玄关处把鞋脱掉。
下一秒,隔着薄薄的袜子接触到温热地面,江浅在外面被吹透的身体渐渐回温。
步步靠近之际,纪祈川抬臂,把筷子推到她那边,“吃饭了吗?”
她没落座,手轻搭在椅子上,“先说事吧。”
纪祈川只问:“粥还是面?”
定睛,她沉默看了纪祈川一阵,把手提包往旁边一搁,最后还是拉开椅子,坐到他面前,“粥吧。”
总归是拧不过他,碰巧自己今早就没吃饭。
既然纪祈川请了,她不吃白不吃。
得到回应,纪祈川不动声色卷了两圈袖子,替她盛了多半碗米粥,刚熬出来的,还冒着白色热气。
江浅接过时,碗沿烫得很快,搁到桌上的后一秒,她下意识去摸自己耳垂,缓解指腹的滚烫热意。
纪祈川垂眸,用公筷夹了颗虾饺放进她眼前的空碗里,接着开口:“你要找的东西在桌上。”
她回眸,身后茶几上有个牛油纸色的新文件袋。
抬起眼皮,纪祈川视线落在对面人因为扭头而更明显的锁骨上,脖颈白皙纤长,他停了两秒,遂而如无其事收回目光。
继而,纪祈川清清嗓,声音带了丝几乎不可闻的沙哑,“下午跟我去个地方。”
江浅转回头,“会所的工作呢?”
“今下午那边没客人。”
顿了会,江浅又想起他昨晚的话,继续问:“你下午不是要开视频会吗?”
纪祈川面不改色扔过来一句:“取消了。”
江浅:“……”
世界上哪来这么巧的事?
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扯皮,用勺子舀了口粥,慢吞吞吹着,问他:“去哪?”
“京音。”
江浅手上动作一顿,她没拿稳勺子,掉到粥里,桌面上溅起几颗圆点。
听见动静,纪祈川抬眸,盯着她的薄唇,继而又道:“老爷子跟你们校长是老朋友,往年除夕,京音的演奏会,纪家都有人出席。”
只不过前些年,这种场合,纪祈川不会亲自出面,派助理去就够撑场面。
江浅隐约记得,每年演奏会,确实会有不少校外的投资方坐在第一排,只是她都不认识。
有些甚至看不到结束,待几分钟,稍加意思就离开。
所以,她们系每次上台时,底下都是学生了,连校长和主任都提前离席。
江浅有些疑惑,抬起下巴时刚才碰到纪祈川的目光,“你要带我去?”
“我缺个认路的。”纪祈川点头,放下筷子双手抱臂,视线不移,“你就刚好。”
她默不作声在纪祈川身上打量,这种大型演奏会,学校都会出专门的礼仪队负责引路,准确来说,用不上人型导航。
江浅犹豫了一秒。
重新捡回勺子,江浅深吸口气,对京音她总有或多或少的遗憾。
世事难料,如果不是江家,她已经成为了京音优秀的国外交换生。
细数,也不过多半年时间。
最终,她整理好心情,还是应下这事,“行,我跟你去。”
……
半小时后,江浅坐上雷克萨斯商务车后排。
门一关,前排陈助理礼貌朝她打招呼,“江小姐,下午好。”
江浅在后视镜内向他点头示意。
京音距离郊区有段距离,幸而,这种位置宽敞的车比较舒服。
旁边,纪祈川在用指尖划着手机似乎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猛然间,车内忽然响起阵来电震动声,江浅蹙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包。
那边人似乎没有挂断的意思,声音没完没了,突兀又冗长。
纪祈川头都没抬,只顺带抛出一句:“怎么不接。”
“骚扰电话。”江浅心中有数,脸上神色淡然,都没把包打开。
大概率是林与驰又在尝试联系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算种骚扰。
好不容易消停了整个上午,江浅想到他应该是宿醉,现下刚起床。
她没管,震动声就始终不停,挂断了不到两秒钟又拨过来。
声音细细密密,混在白日的车水马龙中。
十分钟后,听着震动声,江浅蹙眉,打算翻开包,把手机关机。
没等她拿出手机,旁边,纪祈川慢悠悠拖着尾音,浅浅评价了句:“看样子,林与驰不想分手。”
话音刚落,江浅循着声音来源瞥了眼,递出目光时,正巧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纪祈川这回偏过头,和她对视,眼底染上层探究,“怎么不接?”
江浅面色沉静,直接坦言:“不想接。”
挂断后,她还没来得及关机,震动声在两人之间再次响起。
纪祈川挑眉,眼睛看向她手机屏幕,“所以,和他还没断干净?”
江浅握着手机的动作慢慢收紧,神色如常,“我是在你面前分的手,现在不过是他
单方面纠缠,林与驰的性格你也清楚,等我冷处理几天,他就能找得到下一个喜欢的人。”
解释这么多,说到底,江浅怕这个资本家会变卦。
眼前,纪祈川没开口,目光还是留在林与驰的名字上,久久没离开。
两秒后,江浅会意,接了这通电话。
没来得及张口,林与驰的声音带着喜悦,先一步闯进两个人耳中,“小浅,你终于愿意理我了吗?”
这个车里,安静到纪祈川能听见林与驰的呼吸声。
江浅压着不耐烦,冷言开口:“林与驰,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联系我了。”
“不能,”林与驰拒绝得停干脆,再开口时,话里有些不知所措,“我昨天晚上仔细想过了,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改,也可以继续追你,直到你愿意接受我。”
“小浅,别直接拒绝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林与驰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谁,我真的,真的不能没有你。”
林与驰的话让人找不到气口。
厌烦感直线上升,江浅皱眉,把手机拿离耳边。
余光中,纪祈川似乎饶有兴致看过来。
忽地,车在一处红灯前急停。
因着惯性,江浅身体往前倒,掌心握着手机,她没时间去抓点什么稳住平衡。
在额头接触到前排前一秒,她感受到一片滚烫热意,温度从额头散开,蔓延到眉眼。
直起身,纪祈川的手心纹路清晰呈现在她眼前,衬衣上袖口开着,漏出半截小臂,青筋隐隐浮现。
江浅下意识侧目,他波澜不惊的收手。
随后,低醇的男音响起,浸入江浅耳边,“坐好。”
空气中,寂静了两秒。
混着细弱电流音,林与驰的声音带着丝不安,急切又警惕地问:“小浅,你那边怎么有男人的声音?”
江浅闭起双眼,靠在椅背上敷衍他,“与你无关。”
林与驰不依不饶:“你是不是已经喜欢别人了?”
江浅一直有些费解,这少爷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到底能不能想点别的。
他有钱有时间,自然耗得起,可江浅不可能只活在感情里。
但为了断掉林与驰的念想,再出声时,江浅平静谎称,“是。”
“他是谁?”林与驰显然沉不住气,一重重逼问她,“现在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更与你无关。”
江浅不假思索,她本意也并不想和纪祈川有太多牵扯不清的关系。
所以也没必要给林与驰造成太多误会。
缓缓睁开眼,她偏头,看了眼自己的挡箭牌。
只有个侧脸,他唇角微微上扬。
看起来,纪祈川心情似乎还不错。
“他比我有钱,比我对你更好吗?”
江浅浅浅嗯了声,“对。”
林与驰压根不死心,“你现在在哪?”
没再回答,江浅不想跟这个疯子做无为争执,又一次挂了电话,这次还顺便关了机,直接扔回包里。
身侧,不急不慢地传来男人懒懒的嗓音,“够狠心啊。”
“彼此彼此,”江浅瞥他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分手的事,说来说去,林与驰更应该感谢你。”
纪祈川挑眉,“那你刚才大可以告诉他。”
可她没有。
江浅不傻,更何况她和纪祈川什么都没有。
“他早晚都会知道,”江浅把手搭在大腿上,停顿了一秒,才重新开口,“林与驰现在情绪激动,如果知道始作俑者是你,难免不会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车内,纪祈川扭过头,眼眸漆黑一片,上下打量了江浅一圈,慢慢靠近,压低声音问:“你是为他考虑,还是为我?”
江浅没躲,任由男人的声音深入耳边,“你觉得呢?”
她是为自己。
纪祈川单手撑在车椅上,居高临下,他和江浅只差几厘米距离,呼吸声交织,萦绕在对方耳边。
垂眸,纪祈川热烈的眼神久久不离,下移,定格在她薄薄的唇上,压着笑意,缓缓出声:“我还以为你不解释,是想让他以为……”
“我们在偷|情。”
第28章 会场“那咱们就多待会”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京音大门。
刻校名的碑历史悠久,上面鲜红色的漆已经发灰,从这一眼望不到校园尽头,整片郁郁葱葱的景象挡在眼前。
因着今日有演奏会,不少校外资方要进,门口起落杆都抬着,畅通无阻。
校内,私家车是比平时多了一倍,陈助理开开停停。
江浅伸手,胳膊搭在窗边,始终在看匆匆而过的校园景色。
不知道是不是有重大活动举行,今天园内街道也格外热闹。
林荫路的学生成群结队,朝气蓬勃。
江浅看得出神,直到前排陈助理的刹车声响起,她才惊醒。
陈助理从后视镜望向他们:“少爷,您和江小姐稍等一下,我先联系学校这边的人。”
纪祈川揉着太阳穴,淡淡“嗯”了声。
等陈助理交涉的空档,江浅收回目光,视线范围内,多出纪祈川的模糊轮廓。
二十分钟前,她别开视线,悄无声息用指尖推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后来,两个人沉默了一路。
现下也只有陈助理在前面交涉工作的声音,半分钟后,他挂了电话。
而后,陈助理重复电话内容,“演奏厅的学生陆陆续续还没进场,他们这边的意思也是,让您和江小姐去旁边休息室暂时坐一会。”
江浅清楚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像纪祈川这个层级的人,得最后出场。
年年演奏会的开幕仪式都在冬天,江浅记得很多不同系的学生穿着裙子,人冻得瑟瑟发抖,还不忘在后台暗骂校长和领导耍大牌。
规定好的时间,他们总晚半小时。
如今,她沾了纪祈川的光,也能享受迟到入场的特权。
下车时,冷风一瞬间袭遍全身,刚刚车内的暖意全被冲散。
江浅迎着风,没有挪步,双手拎包放在腿前,借口说自己不想一直坐着。
“我去附近转转,开始前会回来。”
走在前面,闻言,纪祈川停住脚步,转身时单手插兜,问她:“你知道时间?”
她才又想起自己手机关机了。
张张口,正想说她有数,眼前,纪祈川忽然摸出自己的手机,递过来,“拿我的吧。”
相对而立,江浅盯着他的手机,抬眸,又撞上纪祈川沉黑的目光。
“那你呢?”
纪祈川被她这话问笑了,而后,掏出烟盒,抽了根烟咬着,语气含混不清,笑意没收,“我看什么时间?”
江浅语塞,没法反驳。
接过他的手机,江浅按亮屏幕,时间紧接着映入眼底,随后,她又抬起头,保证道:“我只看时间。”
纪祈川没着急点烟,抬手从嘴里拿出来,捏在指尖,顺着江浅的话接,靠近她一步,“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
“也没密码。”
站在原地,江浅撩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认真开口:“那我也不看。”
“随你。”
五分钟后,江浅拎着包走到演奏厅前面的体育场。
京音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一个班里四分之三都是女孩子,故此,操场上打篮球的多得是旁边体院的。
体院篮球场供不应求,总来她们这边占场地。
江浅在看台找了个位置坐下,距离旁若无人接吻的小情侣十万八千里。
眼前,是教学楼和图书馆,隔着太远,只能看到顶端的轮廓。
江浅恍惚,一切和半年前大差不差。
她想用手机拍两张照片做纪念,一开屏幕,发现是陌生的界面,才意识到手里的是纪祈川的手机,最后又就此作罢。
曾经,她在这所校园两点一线,把所有空余时间都用来练琴。
当初,她对未来真的抱有期望。
凉风拂面,把江浅吹得越来越清醒。
看了眼时间,她把纪祈川的手机揣进兜里,起身准备去演奏厅。
不知道纪祈川的休息室具体在什么位置,她打算先进会场里面等。
总归,最后一个出场,且能吸引众人视线的,就是这位少爷。
无论在哪,江浅总能找到他。
会场门大开,场内喧嚣吵闹。
江浅扫过人群,挑了最后一排暂时坐下。
过道来来往往都是学生,有观众席上的,还有化了演出妆一会准备上台的。
第一排,连主任的位置都是空的,姑且得等会 。
百无聊赖,江浅又不能真的玩纪祈川的手机,坐着干等,时间像调慢了倍速。
期间,有人给纪祈川打了通电话,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纪祈宁,任由它自动挂断,江浅没接。
场内陆陆续续进人。
忽地,整个厅的灯光闭掉一半,像蒙上层薄薄的纱布。
室内,氛围感直线上升,约摸是快开场了。
江浅身后的门被打开,一行人姿态闲散,慢悠悠往里面走。
纪祈川站在最中间,手里拎着西装,跟旁边的校长搭话。
“纪老爷子身体还成?”
纪祈川笑答:“好着呢。”
老校长点点头,偏头示意旁边人先去把位置调换一下。
先前,江家这边来得人都是陈助理,总归是底下人,也就坐个第一排旁边的位置,可不知道今天吹得是什么风,把这少爷招来了。
老校长拍拍纪祈川的肩膀,嘱咐他,“下次再来,直接给我打电话,让人请你来办公室喝口茶。”
纪祈川抬手,顺手松了松领带,视线移开,在场内打量着,“临时决定,也怕您忙着。”
“你这就是见外了。”老校长洋装生气,下一秒,看摆牌的人折回来,又恢复笑容,“来来来,咱们去前面坐。”
话音刚落,纪祈川的眼底闪过熟悉身影。
江浅只给了众人一个背影,从纪祈川的角度瞧过去,她坐的很直,昏暗的环境中,半隐半露的纤细的脖颈,白的发光。
“不了,我坐那。”
众人顺着纪祈川视线看过去,是最左边的倒数第二排,周围还有不少打算看几分钟就偷偷溜走的学生。
老校长立即板起脸,想拒绝:“这怎么行。”
“还是按老规矩,让助理替我。”纪祈川目光没收回,始终看向江浅那个方位,眉梢微扬,“我找个人。”
没等众人开口,纪祈川径直走过去,传过拥挤的过道,在倒数第二排旁边停下脚步。
单手搭在椅背上,他附身,影子笼罩住江浅。
后者感受到有人靠近,缓缓偏头。
抬眸时,纪祈川刚好自然坐到她旁边,继而开口问她:“怎么不往前坐?”
江浅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抬起又缓缓持平,“这话应该我问你。”
她刚才看见了,第一排把座位牌的名字都换了,纪祈川应该在最中间那个位置。
偏偏,这少爷出现在她身侧。
挑挑眉,纪祈川没回这个问题,摊开掌心,“手机呢?”
江浅从兜里摸出来递给他,利落收手,继而道:“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我没接。”
纪祈川摸着还有余温的手机,神色没什么反应,只轻“嗯”了声。
打开屏幕后,未接来电上显示纪祈宁的名字。
许是刚才没打通,她又给纪祈川发微信。
靠在椅背上,余光中,最后进来的一行人陆续在前排落座。
演奏会正式开始前,老校长上台发言介绍来宾。
纪祈川在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指尖触碰到他和纪祈宁的聊天界面,冷着脸看完两条消息。
【纪祈宁】:哥,林与驰爸妈又把他关起来了。
【纪祈宁】:这次更严重,好像他回家摊牌了,说是不想联姻,就要娶自己现在的女朋友。
【纪祈川】:然后呢?
那边人似乎就守在手机旁,回得挺快。
【纪祈宁】:听别人说,林与驰绝食了。
【纪祈宁】:不过我觉得他坚持不了多久,毕竟这么多年都是家里供着养着,他根本反抗不了。
林与驰总不可能真愿意去过穷日子,到时候估计就会明白,比起失去爱情,还是失去钱更痛苦。
演奏厅内,他不发表意见,只简单评价。
【纪祈川】:你倒是了解他。
【纪祈宁】:当然,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他,毕竟身处同样的境遇,我连口头反抗都不敢,林与驰多少比我多点勇气。
【纪祈川】:你是指他浪费时间的无用反抗?
【纪祈宁】:哥,你这么理性是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
【纪祈宁】:怪不得林与驰都谈了十段八段,你连个女朋友的影都看不见。
看到这条,纪祈川不可察觉地蹙眉,随即瞧了眼旁边的江浅。
她的注意力都在今天的演奏会上。
而后,他顺着纪祈宁的话往下问。
【纪祈川】:那你觉得,怎么能讨女孩子喜欢?
【纪祈宁】:啊?
【纪祈宁】:你是我哥吗?
【纪祈宁】:其实我觉得,哥你有钱,人也帅,稍微开开屏就成,稍微不经意的撩,也别用力过猛,容易适得其反。
纪祈宁在那边讲得头头是道。
纪祈川就总结出一点,他妹妹当他是孔雀?
纪祈川关掉手机,无语笑出了声。
声音刚巧落在江浅耳中,她难得愿意把目光分过来,“要走?”
江浅也知道,一般他们不会在这里久待。
纪祈川更没有迁就她的必要。
“不走,”纪祈川轻闭上双眼,喃喃低语:“看你的。”
看着已经闭了眼的纪祈川,她提醒道:“演奏会时间一般都比较长,如果你有事……”
江浅其实想说,她也可以自己看完。
当事人还是没睁眼,嗓音低缓,问:“你有事?”
江浅摇头:“没有。”
在暗黄色光线的演奏厅,纪祈川双手交叠,姿态松散。
再出声,腔调懒洋洋的,慢慢飘进她耳中,“那咱们就多待会。”
第29章 共鸣那就没林与驰的事了
纪祈川还真一直陪她到结束。
中途,过道不停有人弯腰经过,偷偷离开,这期间,江浅不止一次看旁边人。
有两次,他们的视线对上,江浅草草收回目光。
许是会场的暖风开得太足,她感受到脸颊慢慢爬上股热意。
抬手,摸到一片滚烫。
下午四点多,演奏厅的人散的差不多,纪祈川被老校长请到旁边叙旧。
江浅拎着包,也算等这位大老板,慢慢往舞台方向走,四周逛着。
台上,工作人员在撤设备,空旷环境中,声音显得又重又响。
音响设备似乎没关,抬起落下总有吵人的噪音。
江浅想起大三那年,她代表系里出了个独奏的曲目,那会她就站在最中央。
拉得是贝多芬的《第五小提琴奏鸣曲》。
现如今,站在舞台楼梯下方,江浅视线里只有落幕时来来往往的人。
盯着以前站过的位置,她的脚步不由自主跟上,最后,她面前就是中心。
相隔十几米远,纪祈川的目光递过来,抬抬下巴,“这女孩您认识吗?”
老校长用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架的眼睛,左看右看,还是摇头:“没太有印象,是我们京音的学生?”
他看江浅年纪也不大。
可作为校长,他见过的学生了了,哪怕是给颁过奖的,也不过匆匆一面。
四年光景,能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没印象也正常。
纪祈川看她形单影只,缓缓启唇:“以前是。”
“原来是毕业生啊,那我这老头子更是记不住了,前些年校庆回来的优秀毕业生,我瞧着都没什么印象了。”
每年一批批送走,怎么可能记得清。
视线停在台中央,纪祈川眼眸深邃,没做声。
他想起,江浅今年也才二十三岁。
许是感受到炙热的目光,后一秒,江浅看过来,画面定格。
空气中安安静静,视线相撞,纪祈川的眼眸像是浸透了墨,看不到底。
纪祈川稍稍勾唇,目光一寸不离开,对旁边人开口:“失陪一下。”
随后,纪祈川缓缓靠近,步伐缓慢,在第一排的桌前停下,最后轻轻倚靠在沿边。
双手抱臂,他正对江浅,两人之间隔了一米多距离。
江浅
站在高处,等眼前人开口。
纪祈川在台上扫了舞台一眼,“你之前读书的时候,也参加过演奏会?”
江浅“嗯”了下,目光从舞台转向纪祈川,“年年都参加,我们系的规定是,不上独奏,就得安排在大合奏队伍里。”
总归,这演出想逃是逃不掉的。
幸而江浅喜欢这个专业,她天赋高,又肯努力,年年都独奏。
良久,在空旷的演奏厅,纪祈川歪头,眼里笑意浅浅。
“可惜了。”
如果前些年,纪祈川提起一丝闲情雅致,亲自过来。
那早就没林与驰的事了。
但世事无常,他也未必能久坐到最后,听着没趣,大概也就寻个借口先离席了。
兜兜转转,最终也遇到了。
江浅诧异了两秒,继而反问:“可惜?”
而后,江浅以为他在同情自己辍学的事,又面不改色道:“也没什么可惜的,人各有命,我的命不算太好,但也没真差到不可挽回。”
江少珩没真把她的路都堵死,现在,也不是全然没转机。
她没懂纪祈川的言外之意,后者并不解释。
依旧站在原地,纪祈川顺着她的话说:“江少珩曾经说过你的事,他们江家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你知道自己要走到什么程度,才能算得上比联姻有用?”
连纪祈宁都不得不做妥协的准备。
江浅点头,平静出声:“我知道,但我总得为自己的不甘心活一次,江少珩选的联姻对象我都不喜欢,也不信自己只能依附别人活着。”
“我不差的。”
话音刚落,她发现纪祈川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定格在一个位置。
江浅抬手,碰了下自己的下巴,以为是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怎么了?”
挺久,纪祈川才慢吞吞开口问:“江少珩如果选到你满意的呢?”
“真到了那天,也一定是因为我这人的价值,超过了联姻的价值。”
江浅明白,目前在她小叔眼里,自己能配的也就是现阶段的草包,相比较下,林与驰都算是不错的选择。
纪祈川垂眸,声音清凌凌的,“你看得挺明白。”
“当然,毕竟总不会有人真愿意为了我,只是因为我这个人,付出太多,”江浅自嘲般笑笑,抬起头,她又问纪祈川,像是确认一般,“你说是吧。”
随即,掀起一阵长久寂静。
男人起身,没留下答案,作势要走,只顺便抛给她两个字,“回了。”
……
从京音回去,江浅还得到Seekrail酒吧上班。
上车时,陈助理问她:“时间还早,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江浅在后排摇头:“不了。”
今天她还得去店里化妆,早去时间没那么赶。
纪祈川坐在旁边,默不作声。
车子半小时后到达酒吧门口,停在临时位置上,这个时间,Seekrail还没正式营业。
江浅抬手拉门前,低声说了句谢谢。
背后,男人突然开口,慢条斯理道;“林与驰被他爸妈关起来了,这段时间不会来骚扰你。”
江浅动作一顿,“我知道了。”
纪祈川又开口:“我最近也不会过来。”
迟疑了几秒,江浅答:“好。”
纪祈川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
拉开车门,她利落下去,不等后文,直接甩手关门,隔绝了两个人的视线。
江浅进酒吧前,反光的大门玻璃上瞥了眼,纪祈川还没走。
脚步一顿,最后,她还是利落收回视线,往二楼化妆间走。
今天来得早,正巧碰见赵一扬在选工作服。
进屋,江浅先把包往沙发上一丢,想到上次落谱子的事,她又重新把包摆正,期间只给了赵一扬一个眼神,“晚上好。”
“晚上好,”赵一扬站在衣架前,看到来人后也挺诧异,“你今天这么早?”
“我听思思说,你又找了个兼职,还以为你得卡点过来。”
江浅还是没急着抬头,敷衍回应他:“今天那边下班早。”
有纪祈川这个老板在,怎么都算是上班。
“也别太拼了,你这样身体吃不消,你看今天,思思就请假了,听艳姐说是发高烧。”
江浅听到这个消息后,“嗯”了一下。
思思的工作性质决定她上台穿得并不多,可候场地方冷,再加上跳完舞出了身汗,一阵凉风吹过来,很容易感冒。
现在还是冬天,稍微不注意,就着凉。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思虑了几秒,按了开机键。
随后,屏幕上弹出一个接一个的未接来电,署名人都是林与驰,手机持续震动了半分钟。
赵一扬还以为是有人给她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江浅不动声色点了屏蔽,“垃圾短信。”
而后,她打开微信界面,在通讯录里翻到思思的名字。
出于礼貌,也是想起先前思思对自己的关心,她编辑一条微信。
【江浅】:怎么样了?
那边人回消息速度还挺快,估计是在床上躺着玩手机。
【思思】:一点都不好,烧退了,但真没力气,我明天也打算请假了,怕直接在舞台上晕倒,到时候被客人抬去医院。
【江浅】:那你好好休息。
【思思】:嗯嗯,工作的事,就麻烦你了。
正打算收手机的江浅看到这条后蹙眉,又继续打字。
【江浅】:麻烦我?
【思思】:艳姐没跟你说吗,我休假就没人和辞哥搭档了,说让你顶几天。
思思和萧辞算是老搭档了,虽然两边各有粉丝,但在短视频平台上,也存在不少喜欢他们俩合作的。
江浅可以用女粉的事拒绝工作安排,思思不行。
后者也没有江浅这种烦恼。
【江浅】:可我们两才调开。
【思思】:没办法,估计艳姐短时间也找不到像样的女DJ,就沿用你们俩之前的模式,还真是得麻烦你了,回头我请你吃饭。
想来,思思不过是感冒,左右也就这两天的事。
江浅犹豫了几秒,答应下来。
【江浅】:那你今天是第几场?
【思思】:第一场。
幸好她来得早,化妆换工作服都来得及。
旁边,赵一扬挑好衣服,往身上比划着,“还是身材好穿起来帅啊,我看萧辞跟我整体感觉都不一样。”
江浅收掉手机,闻言,她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赵一扬,他拿着萧辞穿过的那件红西装。
像主持婚礼的冒昧司仪。
刚琢磨着开口,忽地,一阵敲门声在外面响起。
两人视线同时递过去,江浅以为是化妆师来了。
赵一扬把衣服放到沙发上,先一步开口:“请进。”
门把手轻轻拧动,下一秒,萧辞穿了身深灰色运动装进来。
上衣带拉链,为了方便脱,里面还是没穿。
倚在门框上,他看向江浅,姿态懒散,“艳姐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没等他说完,江浅直接打断他,“我已经知道了,思思告诉我了。”
萧辞看着镜子里还没上妆的人,眼底染上丝别样情绪,轻声咳了下,缓解寂静气氛。
而后,萧辞若有所思点点头,“那就,待会见。”
江浅低下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嗯,待会见。”
本以为萧辞就是来传个话,没成想,他作势关门后又折回来。
好似这才是他原本的目的。
这次,他眼眸里带了丝探寻,出声问:“对了,我听说你和男朋友分手了?”
第30章 对峙“不怕纪祈川弄死你?”
夜场,灯光点燃人心里的欲望和疯狂。
晚八点钟,江浅和萧辞一起等在后台,听着前面热烈的舞曲,时不时还夹杂些喧嚣声。
萧辞还在等她的答案。
刚刚在屋里,化妆师来得
巧,随后,江浅没再搭理他。
现下,接过萧辞递来的利口酒,江浅拧开后灌了一口,偏头反问他:“所以呢?”
怕他反应不过来,江浅又重复了一遍,“我分手了,所以呢?”
萧辞耸耸肩,看着心情不错,“就随便问问。”
“什么时候的事?”
江浅没多思考,收敛目光,“前几天。”
萧辞低头,从兜里摸出烟盒,默默点了根,“他没挽留你?”
烟雾缭绕,两个人的视线范围内变得模糊。
隔着层白雾,江浅侧目,神色冷淡,“你话变多了。”
视线内,萧辞咬着烟,笑得很痞,“有吗?”
江浅没再回答这个问题。
五分钟后,后台的工作人员来提醒他们该上场了。
萧辞掐了烟,用脚踩灭。
江浅走在他后面,耳边传来一阵阵欢呼,扫过散台卡座,百分之九十都是女客人。
喷气设备启动,水雾混在错乱的霓虹灯光中。
江浅绕到打碟台,主动做隐形人。
他们两个人曾经做过搭档,时隔也不久,江浅多少还记得萧辞的习惯。
因着他人气高,场子几秒就热起来。
萧辞把拉链拉到锁骨处,指尖划过喉结时,引得场下又一次惊呼。
默不作声低头,江浅拧着打碟机上的按钮,随着音乐轻轻摇晃身体。
也许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萧辞今晚的互动格外多,在很多不该消音的地方折回混音台。
余光中,江浅看他脱掉了上衣。
随即,场下的尖叫声好像他脱的是裤子。
见多了这种场面,江浅冷着脸,无动于衷调了鼓点节奏。
场内高潮迭起,江浅认真听着耳麦里的节奏。
忽地,赵一扬跑上场,拍拍她的肩膀。
江浅感受到,看见来人后,一把抓下耳麦,甩甩长发,眼神问他有什么事。
赵一扬怕她听不见,凑近点贴着她耳边大声喊了句:“艳姐说,这场结束后让你去她休息室。”
舞曲音乐太大,江浅朝他皱眉,示意赵一扬自己没听清。
一边调低音量,她往赵一扬那边凑了凑,企图听清他的每个字。
来人又加大音量,重复时语速都放慢了。
这次,江浅听见了,她点点头,跟赵一扬对了个“好”字口型。
得到回应,送信人回了后台。
江浅除了替思思这两小时,她还有下半夜的场,中间有几小时可以在休息室躺会。
晚十点钟,其他DJ来替他们两个人的班。
江浅摘掉耳机,绕过地上的电线,没打算等萧辞。
萧辞把脱掉的外套搭在肩膀上,在不远处叫住她:“江浅。”
当事人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萧辞看向她,眼底是霓虹色的氛围光,“我们聊……”
没等他说完,一个营销站在舞台边,大喊:“辞哥,我们那桌女客人找你喝酒。”
“是昨天加了五千酒的那个客人。”
他的话就哽在喉咙里。
“那你先忙。”江浅头也没回,很快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
……
从舞台下来,江浅直接去了艳姐休息室。
上次也是赵一扬通知的,艳姐当时给自己塞钱,江浅没接。
时隔挺久,再次站在这扇门前,抬手,江浅敲敲门。
“进。”
随后,她拧开门把手。
室内灯光昏暗,感觉给整个房间蒙上了层雾蒙蒙的布。
抬眸时,江浅对上两个人的视线。
沙发中央,江少珩翘着二郎腿,单手搭在膝盖上,懒懒散散抬眼。
像是等了她挺久。
看见不速之客,江浅身体一僵,感觉门缝的冷风似乎灌进来,侵入身体里。
她停在门口迟迟没挪步。
艳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而后笑着起身,站到她身侧,推着江浅肩膀,把人按到江少珩旁边坐下,“江浅,快来。”
“这是江老板,咱们酒吧的客人。”
江浅听着艳姐介绍江少珩,她偏头,看了自己小叔一眼。
很显然,艳姐以为江少珩是看上她了,都没打招呼,就让赵一扬把她叫过来。
就是怕她听了之后,直接拒绝。
江少珩挑眉,也没作声,似乎没有解释两人关系的意思。
顿了几秒,江浅作势起身要走,被站在身后的艳姐又压下去,她低声在江浅耳边嘱咐:“这是个惹不起的主,你把脾气给我收一收。”
站在艳姐的角度,她是该害怕江少珩。
安抚完江浅,艳姐才收了手,继而朝江少珩笑意盈盈道:“江老板,您眼光就是好,我们江浅……”
江少珩看向旁边人,在滔滔不绝的背景音中,淡淡扔出两个字,“出去。”
闻言,艳姐先是一愣,悄悄抬头看了眼这少爷的反应,害怕他真烦了。
那Seekrail也就面临倒闭了。
瞧不出江少珩眼里的情绪,她赶紧先把休息室腾出来,边离开边微笑出声道:“好,那您先跟江浅聊着,正好我前台还有事。”
几秒后,关门声轻声响起。
休息室内,只剩他们两个人,江浅往沙发上一靠,等旁边人先开口。
江少珩弯腰,给自己添了杯茶,端起搁在大腿上,“你工作时候,就这脾气?”
江浅摇头,也没瞒着,“这算好的。”
江少珩:“……”
“那老板招你进来,是为了受气?”
话音一落,江浅波澜不惊的目光扫到江少珩身上,开口时,她的语气淡淡,像是说别人的事。“因为我漂亮,她和你的想法一样,都想用我捞一笔钱。”
“但她没得逞。”
江少珩笑笑,并不反驳。
江浅也不想一来一往跟他打哑谜,假寒暄,直接问:“说吧,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侧身,江浅面对他,想从男人眼里看出点什么。
可江少珩总归是合格的资本家,她一无所获。
她得话问出口,江少珩先是打量般的在她身上看了圈,而后渐渐启唇:“江浅,以前倒是我小瞧你了,挺有能耐啊。”
听不懂他话里的具体含义,江浅蹙眉,等后文。
“林与驰现在可是在圈里出了名,非你不娶,原本只要我出面,两家联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你居然请得动纪祈川。”
江少珩问,她和纪祈川交换了什么条件。
江浅选择拒绝回答,委婉了点,“小叔,我这三年里做什么,都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他们约定好了的。
“我不想联姻,可江家一定要变卦,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江浅总要为自己打算。
她已经努力了这么久,总不可能就妥协接受。
江家可以只把她当工具,但江浅做得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好好活,为了自己活。
她不想被任何人明码标价。
屋内,两个人僵持着。
过了几秒,江少珩点破她的心思,一语中的,“所以,你的办法,就是利用纪祈川?”
默然,江浅没吭声,又听对面人的下文。
江少珩慢吞吞端起茶杯,吹了吹,轻抿一口,“你应该很清楚,除了你这个人,纪祈川又能在你身上图到点什么呢?”
“这是我的事,”江浅深吸一口气,停了几秒后,她又开口时,语气里没什么感情:“况且,他是自己送上门的,我为什么不用。”
和江少珩不同,从一开始,就是纪祈川主动提的交换条件。
而她这三年是自己争取的。
江少珩挑眉,只道:“以前不知道,你胆子倒是很大。”
“你就不怕纪祈川知道了,会弄死你?”
江浅忽地笑了声,嗓音凉凉,“怕,怕他现在还舍不得弄死我。”
说这话时,江浅没一点畏惧,她风轻云淡,身体往江少珩那边靠近一点。
像怕他听不清。
闻声,男人沉默,微眯双眼,紧盯着面前人,跟随
她起身,又走到门口。
江浅头都没回,只留了个背影给他,“小叔,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在门口停步几秒,江少珩没开口拦住她,紧接着,关门声“砰”一下重重想起。
屋内人把茶杯重新搁到桌上,从身侧拿起反扣着的手机,屏幕上,和纪祈川的通话界面还没被挂断。
江少珩往后靠了靠,拖着腔问他:“都听见了?”
那边,安静氛围中传来细微呼吸声,紧接着,纪祈川的低沉嗓音打破宁静,没回答反问:“你很无聊?”
“我这个侄女当初敢孑然一身跟整个江家谈条件,就绝对不是个什么讲善良的人。”
江少珩当然了解她,江浅不愧是他们家的人,妥妥的利己主义者。
在一切清楚入耳后,纪祈川挺淡然,又抛出来两个字,“所以?”
“所以她不会被轻易打动,利用完就一定会丢,而且会丢得远远的。”
江少珩深知,这三年她太苦,如果真的能摆脱,那一切回忆,江浅都不愿意再记起。
这其中,一定包括纪祈川。
他今天的目的很简单,为了江林两家的联姻,他想纪祈川松手。
本来就不管纪家的事,但偏偏纪祈川对江浅有了别的意思。
可江浅并不真心。
她今天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无论对谁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连林与驰都受不了。
半晌,他没等到那边人的回应。
还以为是纪祈川已经挂了,在拿起手机看向屏幕的下一秒,听筒传来熟悉男音。
很冷静,也够直白,“我知道。”
江少珩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说得这些,我一开始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