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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你确实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怀孕两个多月了……

    这句话在羂索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 如同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投下了一颗原子弹。

    好半晌,他宕机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

    羂索仔细回想了下过去的两个多月,惊觉自己确实已经两个月没有来生理期了。

    因为他并没有养成记录生理期时间的好习惯,再加上哺乳期月经时间不规律属于正常现象, 而他也巴不得自己不来生理期, 所以一旦虎杖仁没有给他温馨提示,他就会自然而然地忘了还有这档子破事儿。

    ——两个多月前……

    ——不出意外的话, 这个孩子应该是在仙台七夕祭的前一晚怀上的。而那天晚上, 也是他们近期最后一次夜生活的时间。虽然当时虎杖仁确实没有戴避孕套, 但他明明记得很清楚自己在第二天已经吃过紧急避孕药了。不过, 鉴于他的丈夫是不可名状的怪物,紧急避孕药失效或是被替换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躺在床上的粉发男人抬眸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妻子变幻莫测的脸色,浅金色的眼睛流露出了少许困惑,“你不高兴吗?香织,这是我送你的七夕节礼物。之前你不是说想让以前跟别人一起生下来的孩子, 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吗?”

    [祂]不由地在心里感慨,妻子的心思果然很难猜啊。但这份神秘感, 也正是他的迷人之处。

    羂索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却还是忍不住目露凶光,看丈夫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谁踏马能想到那些工具会以这种方式回来啊?不过,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

    心狠手辣的千年诅咒师毫不犹豫道:“我要打掉这个孩子!”

    反正就算隐瞒, 也绝对瞒不过丈夫,还不如就这么直接摊牌了。至于腹中这个曾经被他剥夺过一次出生机会的孩子究竟有多渴望来到这个世界, 这一点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然而, 一向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的丈夫, 这一次却果断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虎杖仁微微眯起浅金色的眼睛,语气温柔却难掩强势地说道:“不行噢, 这是我们俩的孩子。虽然他以前是你跟别人一起生下来的孩子,但现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流淌着属于你我的血脉,你是伤害不了他的。”

    羂索知道,[祂]所说的话绝无弄虚作假,难怪紧急避孕药对他起不了作用。

    虎杖仁坐起身来,搂住情绪不稳的妻子,安抚般地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香织,你冷静一点。事已至此,你还是接受这个孩子吧。这不也是你的心愿吗?而且这孩子很乖巧,一直都没有让你的身体出现任何不适,不然以你的敏锐,肯定一早就能发现他的存在了。哈哈哈,看来这孩子很擅长躲猫猫呢。”

    羂索:“……”

    ——呵呵,那是因为他害怕再次被我打掉啊。

    羂索身体稍稍后仰,双手自下而上,从粉发男人的胸前拂过,然后落在了丈夫的脖颈上。

    他纤细冰凉的手指紧贴着虎杖仁的颈动脉,动作亲密而危险,脸上的笑容仿佛包裹着毒药的蜜糖,“旦那,你实话告诉我,我肚子里现在到底有几个孩子?”

    ——如果咒胎九相图全在他的肚子里,那他……

    ——他好像也只能把这一胎九宝老老实实地生下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羂索的心都凉了半截,扣在丈夫脖颈上的双手忍不住一再地收紧。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现在恐怕已经被他施加了咒力的双手掐断了脖子,但虎杖仁的气息依旧纹丝不乱。[祂]神情柔和地看着妻子,仿佛他只是在跟自己玩闹,“目前只有一个,当然,如果你想要的话,我随时可以为你增胎。”

    [祂]之所以只塞了一个咒胎进去,当然也是因为一胎九宝太过惊世骇俗。而且,对于孕妇的身体消耗也很大。

    虽然有[祂]陪在身边悉心呵护照料的话,妻子肯定不会出什么事。但是,反正来日方长,[祂]也不想让妻子怀这一胎怀得太过辛苦。

    从来都只听说过减胎的羂索:“……谢谢你这么贴心,不过增胎就算了吧。”

    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又道:“仁,你听好了,这是我给你生的最后一个孩子。另外八个,我是绝对不会生的!你爱找谁生就找谁生,反正别想让我生!”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小腹骤然传来一股痉挛般的痛楚。

    羂索在心里冷笑了一下,除了脸色变得略微苍白了些,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狼狈。他很清楚肚子里这个孽种是在报复他不肯让自己的兄弟出生,但那又如何?仇恨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就算再多一个或是九个,他也毫不在意。

    虎杖仁将带着暖意的手掌覆在了妻子的小腹上面,驱散了那深入骨髓的绞痛。

    [祂]心疼地吻了吻妻子失去血色的嘴唇,柔声说道:“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居然还敢欺负妈妈。等他出生以后,我一定会狠狠揍他屁股一顿。”

    羂索压根没有理会丈夫说的话,而是扣住对方的肩颈逼视[祂]浅金色的双眼。

    虎杖仁不闪不避地与妻子对视,[祂]现在对于控制自己的力量不要溢出渺小的人类之躯已经相当有经验了。因此即便与妻子对视许久,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故。

    “香织,怎么了?还在生气吗?”

    “我刚才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虎杖仁点了点头,“既然你不想再生了,那就不生吧。”

    ——比起为了跟妻子的前任争风吃醋而彻底惹怒妻子,当然还是妻子的意愿更加重要。反正,过去的一切已经是过眼云烟,妻子的现在与未来都是属于[祂]的。

    得到想要的答复,羂索心里的怒火与杀意稍稍缓和了些,但还是有一股郁气堵在他的胸口。

    他活了这么多年,换过的躯壳老幼青壮年皆有,基本上都是男性,毕竟在以前那个年代还是男性的身份更便于行走四方。但没想到第一次换上女性的躯壳,他就遭遇了滑铁卢。

    这个他无论如何也杀不死、逃不开的怪物,明明被他牵动着情绪,却又不是任他操纵的牵线木偶。[祂]的爱意来得莫名其妙,却化作坚不可摧的牢笼将他困在了这一方天地。

    他不在乎到底要不要跟[祂]一起玩夫妻游戏,更加深入的亲密接触也可以当做是各取所需,甚至对于女性躯体带来的种种不便,他也完全能忍受,但他唯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被[祂]困在掌心。

    从来都掌握着自身命运的千年诅咒师,可以面带微笑地站在幕后玩弄他人的命运,却不愿意遭受同样的事情。

    这一次他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被[祂]弄大了肚子,那么下一次,[祂]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祂]现在之所以如此听话,只是因为那份莫名其妙的爱意。但来自人类的爱情尚且不靠谱,他又怎么可能相信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会对自己抱有真切的爱?真是可笑至极!

    羂索恶狠狠地咬上了粉发男人近在咫尺的嘴唇,像是要报复丈夫一样。

    虎杖仁正要对这个吻予以回应,就听妻子说道:“不许动。你犯了错,今晚我要惩罚你。”

    [祂]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就乖乖地一动不动,任他施为了。

    一个合格的丈夫,就应该在妻子生气的时候充当出气筒,直到妻子真正消气。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粉发男人睁开了浅金色的眼睛。

    [祂]看着怀里熟睡的妻子,目光落在他湿润的眼睫上,嘴角不由愉悦地扬起,“说要惩罚我,结果自己却哭了……真是可爱。”

    虎杖仁温柔地吻了吻妻子闭阖的眼睑,又抱着妻子赖了会儿床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开了对方,悄无声息地离开床铺。洗漱晨练过后,[祂]照例去给阳台的花朵浇水,顺便巡视一番它们的长势如何。

    而另一边,羂索也醒过来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失望却又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没能如愿以偿。

    “命可真大啊……”他对着腹中生命力顽强得让他讨厌的孩子叹了口气,然后撑着身体去了盥洗室。

    等他来到餐厅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早点,他面带笑容地跟坐在餐桌主位的虎杖倭助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爸爸。”

    虎杖倭助微微颔首,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和蔼笑容,“早上好。香织,阿仁刚刚跟我说了,你现在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羂索表情僵硬一秒,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嗔怪地瞥了一眼刚从厨房里面出来的丈夫,说道:“我本来打算等月份大一点再说这件事情。”

    “早点知道也好,阿仁也能好好照顾你的身体。”

    “呵呵,是啊……”

    用完早餐,虎杖仁收拾干净餐桌,站在厨房的水池前清洗碗筷。

    羂索将虎杖倭助送到了家门口后,折身返回餐厅,望向厨房问起了昨晚忘记问清楚的事情。

    “仁,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咒胎九相图里的几号?”羂索心想,既然怀都怀了,又没法流产,他当然要搞明白肚子里的这位大爷到底是咒胎九相图里的谁。

    “1号。”虎杖仁动作利落地将洗净的碗筷放回消毒柜里面,然后擦干净手,走到厨房门口牵起了妻子的手。

    “你的手太冰了,不要碰我。”羂索冷漠地抽回了手,又问道:“为什么是1号?按照数字顺序选的吗?”

    “不,因为1号跟悠仁的关系最好。”虎杖仁对咒胎九相图没什么感情,当然会选择对悠仁最有利的选项。[祂]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妻子说:“香织,我觉得我应该提前告诉你,悠仁在我心里的重要性会比1号更高。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羂索与丈夫对视了几秒,微微一笑,“那是当然。”

    ——无所谓,反正在他的心里,他们都只是冠以了“儿子”这个身份的实验体罢了。

    第42章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第二次怀上孩子的羂索很好地适应了怀孕带来的身体变化,说一句熟练得令人心疼也不为过。

    反倒是害得他梅开二度的虎杖仁像是第一次经历老婆怀孕的愣头青,精神已经高度紧张到了连他打个喷嚏都要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他的身体,生怕他生病受伤——不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虎杖仁也的确是第一次让老婆怀孕。

    但即便如此,在度过了怀孕初期之后, 他们夜生活的频率还是维持在了一周三到四次。

    羂索象征性地拒绝了两三次, 就乐在其中地接受了丈夫的求爱。毕竟[祂]的马杀鸡技术确实非常出色, 而且永远都会优先考虑妻子的感受, 具备一个完美的床伴该有的品性。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命力简直顽强得过分,不管他们怎么折腾都没出现一丁点儿流产的征兆。产检的结果也是样样达标,健康无比。

    虎杖仁对此颇感骄傲,忍不住夸赞道:“不愧是我们俩的孩子!”

    [祂]知道妻子对于流掉孩子这件事情仍然没有死心, 但[祂]毫不在意。

    反正他又没法得偿所愿,而[祂]看到妻子这么精力充沛甚至主动送上门来的样子, 只会觉得喜闻乐见。

    羂索斜眼睨着丈夫, “你之前不是还说1号的重要性比不上悠仁吗?我以为你不喜欢他呢。”

    粉发男人摇了摇头,“你为我生下来的孩子,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但这世上永远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即便同样都是我的孩子,在我心里的地位也会略有差别。可这并不代表我不爱这个孩子, 我只是更加偏爱悠仁罢了。”

    [祂]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长子的偏爱, 但神奇的是, 明明对于外界有所感应的胀相却没有对此表达过一次不满。

    除了在羂索明确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生下咒胎九相图的另外八个弟弟时,胀相憋不住心里的怒火狠狠折磨了羂索一次之外, 他一直都安静得几乎毫无存在感,甚至连羂索说要打掉自己的时候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仅凭这点细节,羂索就知道腹中这个孩子的弱点所在,也明白以后该如何掣肘对方。

    ——他的软肋,就是他的弟弟们。

    虎杖仁将掌心轻轻贴住妻子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胎儿平稳的心跳,忽然说道:“香织,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等我们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孩子的时候,就由你来给他们起名字吗?”

    羂索微笑中带着一丝丝不想掩饰的杀气,语气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只会有这第二个孩子,不会再有第三个了。”

    虎杖仁不无遗憾道:“好吧。”

    羂索一看就知道丈夫的心思,忍不住呵呵冷笑一声。

    虎杖仁稍稍感到惋惜,其实[祂]还挺想再要一个女儿,不然家里的阴阳比例就有点失调了。

    早知道只有两个孩子,[祂]当初一定会把第二个孩子的性别转换成女孩。现在倒也不是没法改变,但鉴于胀相本人坚定地选择了男性的身份,[祂]当然还是以孩子的意愿为优先。毕竟,[祂]是个开明的家长。

    虎杖仁追问道:“所以,香织,你想好这个孩子的名字了吗?总不能一直叫他1号吧?”

    羂索眉梢轻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叫胀相。”

    虎杖仁神情严肃地说:“那是他以前身为咒灵之时拥有的名字,现在他已经重获新生,当然要有一个新的名字了。”

    羂索沉吟几秒,说道:“那就叫他相一郎吧。”

    相一郎,Souichiro。

    意喻着咒胎九相图中的1号。

    “虎杖相一郎吗?”虎杖仁浅金色的眼睛浮起笑意,“不错的名字,希望这孩子会喜欢。”

    掌下的胎心跳动的频率与往常并无什么区别,感觉不出来胀相到底喜不喜欢这个新的名字。但他既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抗拒,那就代表着至少应该不排斥吧?

    ——排斥也无所谓。

    ——这可是饱含着母亲爱意的名字,不想要也得老老实实地冠上!

    时间步入十二月。

    仙台市下起了雪,漫天飘舞的雪花一夜之间铺满了整个大地。

    虎杖仁一早醒来,洗漱晨练完毕之后,先是按照惯例去阳台巡视花朵。

    结果发现[祂]养的花都结了一层白霜,看起来颇有几分凌寒傲立的美丽。

    虎杖仁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还挺好看的。”

    在阳台冻了一夜的龙沙宝石:“……”

    ——听听!这是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哦,它的主人本来就不是人啊……那没事了。

    虎杖仁将图片分享到了推特,早在开始连载第一篇小说《恐山青春物语》的时候,[祂]就以自己的笔名注册了推特账号,时不时就会在上面分享一些日常,或者跟读者进行交流互动。

    《恐山青春物语》爆火之后,[祂]的推特粉丝数量涨到了50w左右。等到《A852号》开始连载,我妻真好这个账号的粉丝数量又翻了两倍。而[祂]在拒绝了全国巡回签售会之后显得有些孤僻冷漠的形象,也因为在推特分享的花花草草、美食教程以及读书笔记等琐碎的内容,变成了沉默寡言却温柔可靠的居家暖男形象。

    当然,虎杖仁并不知道自己在读者眼中的形象变化,也毫不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倒是被迫关注了[祂]的推特账号的羂索发现了此事,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下:这个令人羡慕的妻子头衔谁爱要就要吧。如果有本事拿走的话,他很乐意拱手相送。

    发完图片之后,虎杖仁就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祂]的视线往外望去,落在了庭院的积雪之上。家里还有孕妇、老人以及刚刚学会扶着东西走路的小婴儿,[祂]必须及时铲除这些容易让人摔跤的危险因素。

    于是做完早餐后,虎杖仁就从储物室里拿出了铲雪的工具,将白茫茫一片的庭院清理干净。

    [祂]看着那堆雪,思索了下,决定要在羂索醒过来前堆个雪人全家桶,当做是送妻子的初雪惊喜。

    羂索睡醒的时候,虎杖倭助已经吃完热气腾腾的早饭出门去了。哪怕是下雪天,也阻挡不了他前往武馆的脚步。

    老爷子经过庭院,注意到了童心未泯的儿子正在给刚刚做好的雪人进行装饰。一共六个雪人,三大三小,三个大雪人一个嘴里叼着烟斗、一个脑门上有缝合线头顶还戴着一朵霜冻的龙沙宝石月季花、最后一个戴着一副眼镜,三个小雪人则一个头顶老虎耳朵、一个鼻梁上有一道横纹、最后一个同样戴着霜冻的花朵。

    “你还挺有闲情逸致啊。”虎杖倭助扫了一眼,问道:“多出来的那个小雪人代表什么?”

    “我未来可能会有、也可能没有的女儿。”虎杖仁问:“爸爸,你说我该怎么才能说服香织再为我生一个女儿?其实也不一定非生不可,但我总觉得自己以后会有一个女儿。”

    ——神明的预感,通常就是对未来的预言与感知。

    ——虽然还不确定自己的女儿会以何种方式到来,但[祂]知道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过遥远。

    “……”虎杖倭助不想掺合儿子和儿媳之间的事情,果断开溜,“武馆的训练快要开始了,我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虎杖仁目送老爷子的背影消失,转身进了屋子。

    羂索洗漱完毕后,正要下楼去吃早餐,身后的婴儿床里忽然传来了小悠仁稚嫩无比的声音,“ママ(mama)!”

    额头带着缝合线的黑发女人转过身去,神色莫测地看着稳稳站起身来、小手扶着婴儿床围栏的粉毛小婴儿。

    刚满九个月的小悠仁已经可以口齿清晰地喊出“パパ(papa)”和“ママ(mama)”了,在第一次听到他喊自己“ママ”的时候,羂索才终于有了一种自己是生了一个儿子而非养了一只宠物的感觉。

    人类与其他生物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人有意识,这个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即便现在还是一张白纸,但终有一日会成长为拥有自己思想的人。

    ——前提是他没有被逼着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成为两面宿傩的受肉容器。

    羂索虽然觉得心情微妙,但也并不打算为此改变主意。

    他还指望着拥有“鬼神”之称的两面宿傩实力强横到足以与虎杖仁相抗衡,这样趁着他们俩狗咬狗的时候,他就可以溜之大吉了。但如果两面宿傩也彻底败北了,那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跟虎杖仁过完这辈子了。反正他已经勤勤恳恳为大业谋划了千年,再忍个几十年也不成问题,就当是给自己放个长假好了。

    久久没有等来母亲的怀抱,小悠仁用手拍了拍婴儿床的栏杆,“ママ!”

    羂索无奈地走上前抱起他,“我在我在。”

    他出了卧室,正要下楼,虎杖仁已经迎面走了过来,“香织,早上好啊。我来抱悠仁吧。”

    羂索立刻将怀里的儿子交给了丈夫,一家三口下楼,一起吃完早餐之后,额头带着缝合线的黑发女人身穿居家的棉布裙、脚踩棉袜,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起了电视。

    沙发前的地板铺上了柔软的地垫,短手短腿、穿得像只圆滚滚小老虎的小悠仁正好奇地去抓缝在自己身后的那根老虎尾巴。

    羂索的目光不知不觉从电视机上,落到了满地乱爬的粉毛小婴儿身上,嘴里不由地轻嗤一声,“好蠢……”

    然后他立刻感觉自己的肚子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

    只不过是从里面捶的。

    羂索:“???”

    羂索试探性地又说了一句,“愚蠢的悠仁。”

    ——痛感再次传来!

    羂索脸色微微发白,垂眸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似笑非笑地说道:“相一郎,这样欺负妈妈,不怕出来以后被爸爸打屁股吗?”

    ——没反应了。

    羂索眼底浮现出了冷意,但还没等他发作,他便感觉到小腿撞上了温暖柔软的一个小团子。

    他垂眸看去,有着黑底粉发的小婴儿仰脸对他露出一个笑容,“ママ?”

    像是在问他刚才叫他的名字是要做什么,羂索露出无奈神情,拿起他身后那根毛茸茸的老虎尾巴,塞进了他小小的手里,“玩你的尾巴去吧。”

    虎杖仁洗完碗筷、擦干净手后,正要离开厨房黏到羂索身边,就看到了怀着身孕的妻子垂眸望着坐在地垫上的小悠仁,嘴角微微扬起的柔和表情。

    [祂]微微有点失神,随后脚步轻快地走上前以一副邀功的口吻说道:“香织,我有一份惊喜要送给你。”

    羂索:“……”

    ——惊喜?不会又是跟肚子里的七夕节礼物同一个级别的惊喜吧?

    直到在庭院里看见了那如同全家福一样站立的六个雪人,羂索心里才松了口气。

    虎杖仁问道:“香织,你看到那两个戴着花的雪人了吗?它们看起来像不像一对母女?”

    羂索:“……”

    ——真是贼心不死!肚子里这个还没卸货,就已经开始考虑三胎女儿了吗?做梦!!!

    决定装傻到底的羂索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抬起手掌心覆盖丈夫的额头,“旦那,你是不是发烧了?不然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蠢话呢?雪人是不会有性别的。”

    虎杖仁抬手自测了一下///体温,严肃地说:“我现在的体温是35.5℃,属于正常体温的范畴。”

    羂索语气敷衍地说:“是嘛。外面有点冷,我想回屋子里了。”

    虎杖仁立刻搂住妻子的肩膀,直接带着他瞬移回到了温暖的室内,然后殷勤备至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温热的蜂蜜牛奶,“冻到了吗?喝点蜂蜜牛奶暖暖身子吧。”

    羂索:“……”

    ——倒也不必这么夸张,几步路而已,居然还用上了瞬移。

    第43章

    虽然心里这么腹诽着丈夫, 但羂索还是捧着蜂蜜牛奶乖乖地喝了起来。

    虎杖仁看着他唇上沾染的白色奶沫,浅金色眼眸微微一暗,“好喝吗?”

    “……”羂索横了[祂]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可以自己倒一杯喝喝看, 还是说……你更想喝我杯子里的蜂蜜牛奶?”

    虎杖仁一脸正义凛然地说:“多洗一个杯子实在太麻烦了, 费时费力还浪费水资源,我还是和你一起喝同一杯吧。”

    [祂]握住妻子纤细的手腕, 抬高送到了自己唇边, 恰恰好地将嘴唇贴在了杯口边缘已经印有唇印的地方。

    在场人员里, 除了小悠仁, 恐怕没一个会相信[祂]不是有意而为,包括还在母亲腹中的胀相。

    羂索:“……”

    ——他现在要是一个手抖直接把杯子扣在丈夫的脸上,那岂不就是纯天然洗面奶?

    遗憾的是,在蠢蠢欲动的羂索展开行动之前,虎杖仁松开了他的手, 然后神态自若地倾过身吻了下他的嘴唇。舔掉了他唇上白色的奶沫后,[祂]才直起身笑道:“味道确实非常不错, 香织, 你趁热喝完吧。”

    这毕竟是[祂]倒来给妻子暖身子的饮料,怎么可能自己把它喝光光?他的真实目的只是想与心爱的妻子贴贴而已!

    羂索淡定自若地坐回了沙发, 慢吞吞地喝着杯子里的蜂蜜牛奶。

    期间, 原本坐在地上玩老虎尾巴的小悠仁似乎是好奇母亲在喝什么东西,撅着小屁股飞快地爬了过来, 然后拽住棉布裙的裙摆, 借力站了起来, “ママ!”

    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像是向日葵一样仰起来,靠在母亲的膝头笑得灿烂无比, 还用稚嫩的嗓音元气满满地喊着“mama”,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面对这样可爱的孩子,都会忍不住心软。

    羂索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毛茸茸的黑底粉发蹭着他的掌心,他的眼底不由地浮起了笑意,“想喝吗?不行噢,你现在还太小了,不可以喝添加了蜂蜜的东西,也不可以喝纯牛奶。”

    虎杖仁买了很多育儿相关的书籍,羂索闲来无事也会翻看一下,结果不知不觉就记住了很多知识点。

    虽然他坚持认为这是无用的知识,但很显然,此时此刻,这些知识派上了用场。可见这世上没有无用的知识,只有用错的场合。

    小悠仁眼看着母亲杯子里的牛奶快要见底了,神情不由地着急起来,扭头去找父亲,“パパ!”

    被儿子一声“papa”叫得心都化了的虎杖仁,立刻缴械投降,“香织,既然悠仁那么好奇,你还是让他尝尝吧?悠仁的话,就算喝了蜂蜜牛奶也不会有事的。”

    毕竟,这可是未来吞下了剧毒的两面宿傩的手指还不会拉肚子的铁胃王!

    而且,有[祂]在儿子身边,当然不会让他出现任何的意外状况!

    羂索危险地眯起眼睛,嘴角勾起核善的笑容,“旦那,你确定吗?”

    ——确定要反对我吗?

    “……”求生欲极强的虎杖仁火速改口道:“你说得对,不满周岁的小婴儿当然不能喝蜂蜜牛奶了!”

    ——对不起了,悠仁,虽然你现在可能还无法理解,但是等你长大以后有了老婆一定会原谅父亲的!

    羂索将喝空的玻璃杯放在了桌上,继续看起了电视。

    虎杖仁则是在冲洗干净玻璃杯后,又坐在地垫上陪着儿子玩了一会儿,直到他困得睡了过去,才将他送回到了婴儿车里,然后带着他一起进了书房。

    在开始今天的写稿工作之前,虎杖仁给禅院甚尔发去了一条消息。

    [虎杖仁]:甚尔,后天就是圣诞节了,你和绘理小姐要不要带上小惠一起来我家里做客?

    发完消息后,[祂]也没有坐着干等回复,而是打开文档开始构思今天准备要写的内容。

    《A852号》于今年四月下旬开始连载,至今也有八个月了。故事的小主人公A852号也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个逃离实验室后,身无一物、四处流浪的小可怜了,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人——最初离开实验室后遇到的那条大型犬,一个退役军人老爷爷以及被他收养的一对姐弟。

    虽然A852号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但这个超级大国分裂解体之后陷入混战的地区并不安全,他们面临的困难除了生存资源匮乏,还有诸多来自他人的威胁。

    好在困境重重的生活并没有让这个家分崩离析,反倒让他们更加珍视彼此,也对来自好心人的点滴帮助心存感恩。

    最新连载的篇章里面,姐姐因为外貌清秀,当上了一户人家的女佣。这户人家的大小姐不学无术,命令姐姐替她完成抄写作业。姐姐不敢反抗,但在抄写诗歌的过程中逐渐发现,自己竟然也有想要撰写诗歌的冲动。

    然而在当时的背景下,文坛一直是男性独占鳌头,很多拥有才华的女性想要出版发表自己的作品甚至还要伪装成男性。姐姐将自己的文学梦偷偷地告诉A852号,却意外地得到了对方的鼓励支持,“既然想写,那就试试吧。我会做你的第一个读者。”

    ——于是,文学之路在两人面前铺展延伸,通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虎杖仁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面飞舞,直到酣畅淋漓地写完了这个篇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禅院甚尔已经对[祂]的圣诞节邀约进行了回复。

    [禅院甚尔]:不了,圣诞节那天我和绘理要去横滨一趟。对了,你可以帮我照看小惠两天吗?我不想带他一起去横滨,太麻烦了,而且打扰我和绘理二人世界。

    [禅院甚尔]:作为交换,等你以后想跟香织小姐一起出门度蜜月的时候,我也可以无偿帮你带两天小孩。

    虎杖仁倒没觉得有什么麻烦的,毕竟带一个孩子是带,带两个孩子不也一样吗?更何况小惠是个非常乖巧的孩子。

    不过,这毕竟不是[祂]一个人的家,所以[祂]还是下楼去客厅里跟妻子说了一声,“香织,甚尔想让我帮忙带两天孩子。”

    羂索窝在沙发里看书,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你得带着两个孩子去睡书房。”

    “……”虎杖仁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可以让假身去带小孩,便说道:“好。”

    羂索抬头狐疑地看了粉发男人一眼,有点莫名的不爽涌上心头。

    ——他这个粘人的丈夫居然能为了禅院甚尔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虎杖仁并不知道妻子心底复杂的情绪,在得到了妻子的肯定答复之后,[祂]便回到了书房,给禅院甚尔发去了消息。

    ——至于老爷子的态度,那还用说吗?他肯定也会欢迎小惠的到来!

    [虎杖仁]:好啊。

    [虎杖仁]:那我什么时候去你家里接小惠?

    [禅院甚尔]:明天早上十点吧。

    [虎杖仁]:OK!

    禅院甚尔看着虎杖仁爽快的答复,狠狠揉搓了一把怀里的儿子海胆一样炸起的头毛,笑问:“明天又能见到跟你一起尿床的朋友了,开不开心?”

    满脸写着不高兴的炸毛小婴儿理都没理他,慢吞吞地踩着他结实的大腿往旁边走,想要远离这个讨厌的家伙,结果因为大腿和沙发之间的高度差直接踩空,又一屁股墩摔回了人渣老爸的怀里。

    禅院甚尔一手护着儿子,以防他掉下沙发,嘴里没个正经地调侃道:“这种投怀送抱的方式太老土了,你知不知道?”

    小海胆默默地看他一眼,然后冲他翻了个白眼。

    禅院甚尔:“……”

    ——牛逼!不愧是他的儿子,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其他婴儿做不到的事情!

    傍晚,禅院绘理下班回来了。

    禅院甚尔以一桌丰盛的晚餐迎接辛苦工作一天的妻子,夫妻二人和儿子一起吃完了晚饭后,禅院甚尔说起了要送儿子去虎杖牌托儿所的事情,“我已经跟仁那家伙说好了,明早十点,仁就会来接走小惠。当然,我绝对没有什么私心,只是因为横滨黑手党林立,危险系数太高,才决定不带小惠涉险。”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他对虎杖仁的称呼就从姓氏变成了名字。

    似乎是默认了朋友的关系,也终于承认自己确实已经拥有了一个朋友。

    禅院绘理对此颇感欣慰,对于将儿子临时托付给虎杖仁的事情也没什么意见。

    不过,她看着故意将真实目的说漏嘴的丈夫,颇感好笑地问道:“真的没有私心吗?”

    禅院甚尔倾身过去,吻住了妻子的嘴唇,低声喃喃道:“好吧,还是有一点的,就一点点。”

    被恩爱的父母挤在中间难以呼吸的小海胆:“……”

    次日早上十点,虎杖仁准时地出现在了禅院甚尔家的门外。

    在[祂]带走小惠之后,禅院夫妇也出发前往横滨了。

    之所以要去横滨,是因为禅院绘理出身于横滨的一所孤儿院。

    同一所孤儿院的孩子大多都在十几岁的时候步入社会开始工作,而她则依靠自己超强的学习能力考上了东京大学。顺利毕业之后,她进入了一家鼎鼎大名的大型综合证券公司迹部财团,并且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短短五年就成为了迹部财团的高级管理之一。

    作为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禅院绘理深知想从泥沼中脱身而出究竟有多困难。

    日本是个阶级固化的国家,出身于孤儿院的孩子比起普通家庭的孩子更缺乏教育资源。他们没有来自父母的言传身教,眼界自然远远不及中产阶级出身、拥有更多机会接触广大世界的孩子。

    属于他们的机会实在太少,而且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禅院绘理一样拥有清醒的头脑,即便再苦再累也不放弃读书的机会。

    但这也不是那些孩子的错,他们只是懂的太少了,等到他们真正理解的时候,或许已经无法再从社会底层爬起来了。

    禅院绘理想要帮助那些与曾经的自己境遇相似的孩子。

    因此,每一年的节假日,她都会抽出时间回到横滨的孤儿院。一方面是对孤儿院进行资助,捐赠一些书籍、衣物和日常用品,另一方面则是探望一下抚养自己长大的年迈院长。去年的圣诞节她因为即将临产再加上身染重病的关系就没有回去,今年自然不能缺席。

    禅院甚尔虽然并不在乎那些陌生人未来是死是活,但无论妻子想做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

    更何况,横滨素有“极道之城”的威名,他当然不会放任禅院绘理孤身前往危险遍地的横滨。至于雇佣保镖贴身保护妻子就更不可能了,他自己就是顶尖战力,干嘛要浪费钱财把这样的美差交给别人?还是他自己上吧,顺便还能久违地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第44章

    傍晚, 虎杖倭助从武馆回来,结果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家儿子坐在地垫上,正在陪两个小婴儿玩球。

    一大两小分别坐在三个方向,虎杖仁轻轻屈指一弹, 身前的玩具球就滚到了小悠仁的面前。小悠仁又推动玩具球将其传给了黑色炸毛像个海胆的小伙伴, 满脸写着嫌弃的小海胆则再将玩具球传回给了虎杖仁——至此,推球永动机, 成功get√

    虎杖倭助:“……”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儿媳好像才怀孕不到五个月, 应该还不到卸货的时间吧?所以多出来的这个小海胆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察觉到了老爷子的凝视, 虎杖仁抬头看了过来,“爸爸,你回来了。那我们准备吃饭吧。”

    虎杖倭助“嗯”了一声,忍不住又看了眼小海胆。虎杖仁注意到了,贴心地解释道:“这是我的干儿子, 禅院惠,叫他小惠就好了。他父母要出门过二人世界, 所以把他托付给我照顾两天。”

    ——阿仁的干儿子?

    ——那岂不就是他的干孙子!

    虎杖倭助神情严肃地说:“既然接受了委托, 就不要辜负对方的信任,好好照顾小惠。”

    虎杖仁捞起两个小婴儿, 从地垫上站了起来, “明白!”

    [祂]的身高过于出众,哪怕是被[祂]抱在臂弯里面的高度, 对于两个小婴儿来说还是太高了。

    但突然的腾空并没有吓到他们, 小悠仁发出开心的笑声, 小惠依旧是一脸淡定的样子,毕竟任谁有一个禅院甚尔那样喜欢逗弄儿子的屑爹, 都会从小练就一副处变不惊的大将风范。

    虎杖仁将小悠仁和小惠分别放在了一张宝宝椅里面,然后去了二楼书房,[祂]屈指轻轻敲了几下房门,便推门走了进去,“香织,该吃晚饭了。”

    “好。”窝在沙发椅里的羂索放下手里的书,任由丈夫牵着自己下了楼。

    餐桌上——

    虎杖仁可谓是忙得飞起,一边要照顾一左一右两个刚开始学着自己吃饭的小婴儿、一边要给坐在对面的妻子夹菜,还要抽出空档自己扒两口饭,顺便倾听老爷子讲述今天在武馆发生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凭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祂]还是从容地应付了过来。

    等到吃完晚饭,虎杖仁拿出两条刚用温水洗净的小毛巾,递了一条给对面的妻子,“香织,你帮悠仁擦擦脸和手,我帮小惠擦。”

    羂索默默接过,抖开了毛巾后,一脸嫌弃地给吃成了小花猫的儿子擦干净脸和手。

    刚开始学吃饭的小婴儿找不准位置,手腕的力气又不太够,十勺里面经常有七勺都漏出去了,吃一顿饭跟打了一场仗似的。

    所幸吃饭之前,未雨绸缪的虎杖仁给两个孩子都戴上了围兜,这才没有让他们把衣服弄脏。

    虎杖仁洗完碗筷,见老爷子正在陪两个精力充沛的小婴儿玩耍,就回了一趟卧室。

    盥洗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粉发男人浅金色的眼眸微微一暗,既然来得那么巧,干脆就陪妻子一起洗个鸳鸯浴吧。对于[祂]的到来,妻子想必也会非常欢迎。

    [祂]脚下的影子里流淌出了不明黑色物质,凝聚成了另一个“虎杖仁”。

    这个假身今晚将代替[祂]陪着两个孩子,在隔壁的婴儿房里度过一夜。而[祂]自己,当然会留在卧室里面,陪伴孕期格外需要照顾的妻子。

    假身推开卧室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闭阖之后锁舌弹出,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锁上了。

    虎杖仁屈指轻敲盥洗室的磨砂玻璃门,“香织,我可以进来吗?”

    盥洗室里的水流声停了下来,紧接着,磨砂玻璃门滑开,一只湿漉漉的手将[祂]拽了进去。

    虎杖仁顺从地走了进去,看着松开了自己的手后,背对自己跨进浴缸里面的黑发女人。

    羂索斜靠着浴缸的侧壁,手臂放松地搭在边缘,纤细的手指在白色的水雾中,如同沾了雨露的白玉兰。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粉发男人,“你不是答应了我,今晚要陪着那两个孩子睡在婴儿房吗?”

    虎杖仁喉结滚动了下,哑声道:“我让我的假身去陪他们了。”

    “你的能力可真方便啊。”羂索发自内心地感到羡慕,但为了防止丈夫思维发散,想到关于假身的某些危险用途,他立刻决定要转移话题,于是就朝[祂]勾了勾手指,“你就打算这么站着吗?过来帮我擦背。”

    虎杖仁依言走了过去,乖乖地帮羂索擦起了背。擦完,他贴着妻子的耳廓说道:“接下来,我要收取我的劳务报酬和圣诞礼物了。”

    浴缸里满溢的水激荡而出洒落地面。

    羂索眼底的冷静理智逐渐涣散模糊,灵魂仿佛也离体而去,在浩瀚无际的欲海中浮浮沉沉。

    三个多小时后,挂在墙壁上的钟表里,时针、分针和秒针在零点重合的瞬间,虎杖仁低头在意识混沌的妻子耳边温柔地说:“香织,圣诞快乐,我很喜欢你送我的圣诞礼物。”

    羂索给[祂]的回应是用尽全力在[祂]结实的肩膀上狠狠咬下一口,但已经没有多余力气的他,自然无法对丈夫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连在[祂]肩膀上留下的齿痕都没有破皮出血。

    粉发男人浅金色的眼底流露出笑意。

    ——果然,对[祂]来说,没有比妻子本身更好的圣诞礼物了。

    凌晨一点多。

    羂索沉沉睡去,虎杖仁在睡下之前,抱着满怀的圣诞礼物悄无声息地下了楼,然后将自己为家人准备的圣诞礼物放在了装饰得琳琅满目的圣诞树下。当然,[祂]也没有漏掉属于小惠的那份圣诞礼物,毕竟小惠可是[祂]的干儿子。

    而同一时刻的横滨,位于贫民窟的某个集装箱里,三个年幼的孩子正紧紧依偎着毛发厚实的巨型边牧沉睡。

    狗狗的正常体温本来就比人类的正常体温高一些,再加上巨型边牧一身长毛茂密无比,御寒功效自然非常显著。所以,哪怕此刻集装箱外面寒风呼啸、雪花飘落,三个孩子的睡眠质量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芥川龙之介一觉睡醒,手脚都还是暖洋洋的。今年的冬天与以往完全不同,他和妹妹都没有因为饥饿和寒冷生病,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兄妹的生命中闯入了两个不速之客。

    他看着睡得口水流了赭发男孩一脑袋的边牧,怔怔地发了会儿呆。

    即便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但每天醒来,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中原中也和牧神,他还是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牧神是中原中也给那只边牧起的名字,当时听到这个名字以后,他还忍不住嘲笑了中原中也,“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明,如果真的有神,祂为何听不到我内心的痛苦?如果人类的痛苦对于神明来说太过渺小,没有拯救的价值,那人类又何必要供奉神明?”

    似乎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到了,中原中也微微睁大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龙之介,你说得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要给它起一个名字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跳出了‘牧神’这个名字。就好像……这个名字是它本身就有的名字。”

    芥川龙之介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他本来还以为会跟中原中也吵起来,但对方的这个态度,反倒让他觉得不好意思了,“……牧神就牧神吧,反正是你的狗。而且,也挺适合它的。”

    其实他以前非常厌恶狗这种生物。

    因为贫民窟的流浪狗对年幼的孩子们来说,是足以威胁到生命安全的危险存在。

    他曾经见过被冻得失去意识的人躺在路上,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被十几条流浪狗分食了。

    所以芥川龙之介在第一次见到“牧神”的时候,才会那么恐惧,不止是因为牧神体型慑人,还因为他对狗这种生物有种刻骨铭心的厌憎恐惧。

    当然,他现在依旧不怎么喜欢狗。

    牧神是他愿意亲近的唯一一条狗,对他来说,它已经不仅仅是一条狗,而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它也完全无愧于牧神之名,是他们三人的守护神,数次将他们从危险中救出。

    “汪呜!”

    一声响亮的狗叫唤回了芥川龙之介游离的思绪,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牧神已经伸出了长长的舌头,“滋溜”一下舔完了他的脸。而在跟他打完招呼之后,热情的狗狗又如法炮制把赭发男孩也舔醒过来,最后才温柔地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年纪最小的芥川银。

    ——区别对待非常明显!

    ——而且完全不打算改!

    三个孩子都醒过来之后,互相打过了招呼,就开始用放了一夜彻底融化的雪水轮流刷牙洗脸。

    之所以要打理干净自己,是因为他们等下还要出门“做生意”,必须以一副整洁的面貌迎接客人。

    第45章

    贫民窟的流浪儿童赚取生活费的途径不多, 对于像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这样年幼体弱的孩子来说更是少之又少。

    在中原中也和牧神来到芥川兄妹身边以前,他们甚至连捡子弹和黄铜弹壳的活计都很少做,因为就算捡了他们八成也保不住,说不定还会被前来抢夺子弹和黄铜弹壳的其他大孩子狠狠揍一顿。

    没有体面的赚钱途径, 自然就只能去捡残羹冷炙, 在垃圾箱里翻找尚能果腹的东西。蔽体的衣物也是捡来的,没有任何挑剔的余地。

    像是野蛮生长的杂草, 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活了下来。可是活着的每一天都只有痛苦, 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沉沉地压在稚嫩的双肩, 芥川龙之介不明白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幸而, 在他的心彻底死去之前,耀眼的太阳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

    逃离实验室的中原中也和牧神,在那一晚闯入了芥川兄妹的生活,为他们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就是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敢仗着自己身高体壮,跑来抢夺他们本就寥寥无几的生存资源——就算真的有人来抢, 体型庞大、攻击迅猛的牧神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得逞。芥川龙之介的布刃无法切割撕碎的钢铁,在牧神锐利的爪牙面前就如同纸片一样脆弱, 轻而易举就能贯穿。

    所以他们从死去的两个人贩子身上扒拉下来的现金以及所有可以卖钱的东西, 都幸运地保留下来,兑换成了足以让他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忍饥挨饿的食物。

    作为回报, 芥川龙之介将两个人贩子身上的衣服裤子全都扒了下来, 然后用针线缝缝改改,缩小成了可以让中原中也穿上的大小。

    虽然还是稍嫌大了一些, 但是对于贫民窟的流浪儿童来说, 有得穿就已经算很不错了。不过, 在看到中原中也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反倒是高高兴兴穿上衣服的时候, 芥川龙之介还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有了强大的武力保障之后,他们赚取生活费的途径也多了起来。但在经过了尝试之后,目前他们只保留了三项赚钱活动:跑腿、捡子弹和黄铜弹壳以及地下斗犬。

    擂钵街有一个地下斗犬室,只要带去的狗可以在战斗中取胜,狗主人就能获得对方的筹码。

    芥川龙之介原本并不知道这种事情,毕竟他讨厌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关注关于狗的事情?

    他是在某一天中原中也高高兴兴带着三条裙子回来之时才知道这件事,但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训斥对方,“为什么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万一牧神受伤了怎么办?”

    中原中也满脸无辜地看着他,指了指蹲坐在旁边的巨型边牧,“是它带我去的。而且,它也没有受伤,非常干脆利落地就把对面的那只狗开膛破肚了。”

    “……”芥川龙之介又将目光转向牧神,巨型边牧用那双与中原中也几乎一模一样的蓝眼睛无辜地回视着他,然后它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轻巧地往前走了两步,“滋溜”舔了他一口。

    身形瘦弱的芥川龙之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逃离了狗狗热情的舔舐。

    他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口水,一边说:“总之,那种地方以后不许再带牧神去了!就算它很厉害,被人盯上了也很危险,人类的心可比动物险恶多了!”

    中原中也小声嘟囔道:“所以我都说了,是它拽着我去那里给它报名的啊……”

    芥川龙之介满脸无语,“你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只是为了三条裙子吗?”

    中原中也犹疑地说:“可是……今天,不是小银的生日吗?”

    芥川龙之介微微睁大了眼睛,刹那之间,一股酸涩的感情在他那颗被命运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脏里喷薄而出。在久远而模糊的记忆之中,也曾有过一个身体虚弱的女人会在每年的两个特定时间为他和妹妹过生日。他忍不住握紧了双拳,好半晌喉咙里才发出颤抖的声音,“哦……就算是这样,以后也别去了。”

    结果对面的一人一狗根本没有在认真听他说话。

    中原中也跟牧神咬耳朵,小声地说:“哭了吗?绝对是哭了吧?真难得啊。”

    巨型边牧“汪呜”一声,像是在赞同他的猜测。

    “……”芥川龙之介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怒吼道:“闭嘴!我才没有哭!!!”

    中原中也捂住自己饱受摧残的耳朵,忙不迭地安抚脸皮薄的小伙伴:“好好好,你没有哭,你只是灰尘不小心掉进了眼睛才会眼眶发红眼含泪水!”

    芥川龙之介二话不说直接扑上去,将赭发男孩撞倒在了巨型边牧的身上,两人一狗在集装箱地面滚作一团。

    中原中也抱着用脑门撞击自己胸口的芥川龙之介,感觉到胸前的布料逐渐湿透了。他没有动,抬手缓缓拍了拍芥川龙之介单薄的脊背。

    他的目光望着集装箱黑沉沉的顶部,嘴角轻轻扬起。

    ——就算平时表现得再怎么成熟可靠,龙之介也还是比他更小的弟弟啊。

    收到了三条裙子作为生日礼物的芥川银很高兴,但也跟她的哥哥一样,严肃地告诫中原中也不要再带牧神去地下斗犬室了。

    牧神假装没有听到,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享受小姑娘帮它梳理毛发的快乐。中原中也见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狠狠揉搓毛茸茸的狗头,“明明是你拖着我去的!”

    一旁的芥川龙之介压根不信中原中也的说辞,“虽然牧神确实非常聪明,但它又不是妖怪,怎么可能知道地下斗犬室是做什么的地方?而且,你要是不愿意去,它难道还能生拉硬拽,逼着你带它去吗?”

    牧神赞同地“汪呜”了一声,中原中也冷笑:“等你亲身体验过了,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没两天,牧神又一次拖着人去地下斗犬室帮它报名了。

    它很喜欢这项活动,因为地下斗犬室的筹码非常丰富,可供挑选的类型很多。通常来一次,他们就不用发愁接下来几天的口粮了。

    这次被牧神拽走的人是芥川龙之介。

    中原中也牵着芥川银的手跟在后面,优哉游哉地说着风凉话,“龙之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芥川龙之介大怒,“你别光看热闹啊!”

    中原中也挥挥手,“我在外面等你们!”

    过了一会儿,牧神驮着一个麻袋和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芥川龙之介走出了地下斗犬室。

    中原中也带着露出庆幸表情的芥川银迎了上去,好奇地问道:“麻袋里面是什么东西?”

    牧神:“汪汪汪汪汪!”

    芥川龙之介倾情翻译道:“红薯和玉米。”

    中原中也目光一亮,“那我们晚上可以吃烤红薯了!”

    他之前在街上看到过售卖烤红薯的小摊,可惜囊中羞涩就没有买,倒是牢牢记住了剥开锡纸和红薯皮之后飘出的那股香甜气息。

    芥川银也笑了起来,“还可以煮玉米野菜菌菇汤。”

    现在正是一年四季中农作物茂盛生长的时间,他们不仅可以在废弃的农田里面挖出甘甜多汁的野菜,还能在附近的河边或者林子里面找到可以食用的蘑菇。

    当天晚上,三人一狗在河边生起火来,享用了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和玉米野菜菌菇汤。

    三个孩子并不知道什么东西能给狗吃,什么东西是狗禁食的毒药,基本上他们吃什么,牧神就吃什么。要是吃不饱的话,它会自己跑出去狩猎,时不时还会带一些肉食回来,比如说鱼、鸟、小老鼠之类的小型动物。

    吃饱喝足后,胃部的暖意朝着四肢百骸流淌而去。

    三个孩子齐齐仰躺在巨型边牧毛茸茸的身体上面,望着夜空的繁星,听着篝火里传来的轻微“噼啪”声,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像是害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刻。

    最后还是中原中也率先打破了沉默,“龙之介,我看到港口那边帮人搬运货物可以拿到工资,还包一日三餐。我想去试一试,你也知道我的异能力……”

    芥川龙之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行!”

    中原中也皱起了眉毛,“为什么不行?”

    他知道自己缺乏常识,而芥川龙之介从小在贫民窟里摸爬滚打,肯定比他懂的多。但他不能理解对方为何要阻止他,家里能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不好吗?

    芥川龙之介努力用没那么生硬的语气解释道:“你的异能力确实非常强大,但强大的异能力会招来他人的觊觎。中也,你的心肠不够冷硬,要是被迫踏入黑手党的世界一定会遇到很多让你痛苦的事情。”

    中原中也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去当黑手党?”

    芥川龙之介说:“港口的很多货物都属于黑手党,他们要是知道你的异能力,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不愿意,我和小银可能也会成为你的掣肘。”

    “……”中原中也沮丧地接受了自己失去赚钱机会的现实,“好吧,那我不去了。”

    芥川龙之介侧过头,目光歉然地看着小伙伴,“抱歉,要是我再强大一点,就不会成为你的弱点了。”

    中原中也朝他望来,脸上露出笑容,倒映着火光的钴蓝色眼眸熠熠生辉,“说什么呢?家人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保护吧?而且,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那之后,大半年的时间转瞬而逝。

    伙食条件变好之后,以前因为常年饿肚子而营养不良的芥川兄妹不再像从前一样瘦骨嶙峋,个子也稍微窜了一些。中原中也暂时还是三个孩子里面个子最高的,所以没有什么危机感。

    寒冬到来之前,中原中也跟着牧神去了一趟地下斗犬室,赢来了他们三人过冬的衣物。

    虽然芥川兄妹极力反对牧神去地下斗犬室,但反对无效,牧神依然我行我素。好在最近他们去地下斗犬室的频率降低了很多,因为某一天中原中也在骑着牧神帮人跑腿送东西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把他们拦截下来的小孩子。

    那些小孩子嚷嚷着也想要骑狗。

    中原中也根本没给他们好脸色,但在看到为首的孩子掏出了钱、听到他说“骑一次给一百円”的时候,没等中原中也拒绝,牧神就抢先一步把背上的赭发男孩甩了下来,殷勤地上前驮起了掏钱的那个男孩。

    摔坐在地的中原中也:“???”

    ——迷茫.JPG

    傍晚,中原中也心情复杂地带着牧神和它卖身赚来的钱回到了集装箱里。

    他将钱交给了家里掌管财政大权的芥川龙之介,说:“牧神开发了一个新的赚钱业务。”

    芥川龙之介在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一时间无言以对:“……”

    芥川银忍不住笑道:“真厉害啊!不愧是我们的守护神大人!”

    得到了夸赞的巨型边牧蹭了蹭小姑娘,尾巴摇得像是螺旋桨。

    而自那天之后,受到启发的三个孩子便多了一项营生,带着牧神去街头卖艺。

    第46章

    平安夜当天, 从琦玉市来到横滨市的禅院夫妇并没有直接前往孤儿院,而是租了一辆后备箱空间很宽敞的大型面包车,先行去了一趟禅院绘理早在半个月前租下的仓库。

    仓库里面储存着她之前就陆陆续续买好的毛衣、手套、帽子、围巾、外套等御寒衣物,还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一双保暖的冬靴。除此之外还有文具和书籍, 书籍既有她网上募捐而来的二手书籍, 也有新买的书籍,加起来足有五百多本。

    饶是身为天与咒缚、拥有最强肉///体的禅院甚尔也费了很大功夫, 才把仓库里的东西全都转移到了面包车上。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禅院绘理在禅院甚尔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后, 侧身过去给了他一个吻作为奖励, “辛苦了, 甚尔。”

    禅院甚尔按住禅院绘理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松手放开了她。

    禅院绘理脸颊通红,缓过气来, 小声地抱怨道:“真是的,你的手还没擦干净呢。”

    禅院甚尔好笑地问:“居然还嫌我手脏, 我是在帮谁搬东西啊?”

    禅院绘理抽出湿巾, 一边温柔细致地帮他擦净手上沾染的灰尘,一边笑着讨饶, “甚尔对我最好了, 别生气别生气!”

    禅院甚尔轻哼一声,“这样就想让我原谅你吗?”

    禅院绘理闻弦歌而知雅意, 略带嗔怪地瞪他一眼, 然后松开他的手, “擦好了,我们出发吧。”

    禅院甚尔的嘴角微微扬起, 握住方向盘,驱车前往孤儿院。

    他不是第一次陪禅院绘理一起去孤儿院,所以对于通往孤儿院的这条路,他并不算陌生。

    禅院绘理提前跟院长打过招呼,他们的面包车得以畅通无阻地驶入了孤儿院的铁门里面。

    车停下来之后,立刻就有几个提前闻得风声的小孩兴冲冲跑上来,围住了刚刚从车上下来的禅院绘理,“绘理姐姐!好久不见了!”

    禅院绘理笑眯眯地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巧克力和糖果分给他们,“好久不见,你们看起来都长大了很多。”

    小孩子们顿时露出受到夸奖后略显得意的表情,他们七嘴八舌地跟她说着话,然后有个孩子突然问道:“绘理姐姐,我听说你有孩子了,这次回来没带他一起过来吗?”

    小孩子们探头探脑地往禅院绘理背后的面包车看去,然后就看到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了,一个身材健硕高大的黑发男人从中走出,脸上带着一副提不起劲的懒散表情。

    禅院甚尔迈步上前,一把搂住禅院绘理纤细的腰肢,眼神睥睨地看着小鬼头们,“干嘛老是围着别人的老婆打转,你们是没有自己的老婆吗?”

    小孩子们:“……”

    禅院甚尔带着疤痕的嘴角微微扬起,“哦,差点忘了,你们确实还没有老婆。”

    小孩子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禅院绘理微笑着给了身后的丈夫一记肘击,然后上前几步跟迎面走来的院长拥抱了下。

    随后,孤儿院的孩子们在院长的安排之下,有序地在面包车前排队,依次领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圣诞礼物。

    一箱又一箱书籍也被年纪较大、力气足够的孩子抱着送到了图书室,禅院甚尔也没有闲着,再次充当了一回搬运苦力。

    送完了东西之后,禅院绘理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孤儿院里待了两天,给小孩子们答疑解惑。

    作为孤儿院里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考上东京大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之后,又坚持反哺孤儿院的人,禅院绘理在院长的口中可以说是标杆一样的存在。受到她的影响,近些年来又有几个孩子考上了不错的大学,禅院绘理因而也更加坚定地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之举。

    两天之后,禅院绘理坐上了来时的面包车,跟孤儿院的小孩子们和院长挥手作别。

    禅院甚尔将面包车开回租车行,还掉车后,两人正打算去附近商场的餐馆吃个晚饭,就看到街边有一群人围成圈聚集在了一起。

    “诶?好像是街头杂技表演……”禅院绘理好奇地瞥去一眼,待看清表演者竟是三个小孩子和一条狗的时候,她不由震惊地瞪大眼睛,“居然是小孩子在表演!这么危险的动作,他们的家长都不管吗?”

    “往好处想,”禅院甚尔懒洋洋地说:“他们可能没有家长,所以没人能管得了他们。”

    禅院绘理:“……”

    禅院甚尔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妻子袭来的肘部,诚恳地致歉道:“对不起,我错了。”

    大概是因为街头杂技表演结束的缘故,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但还是有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半蹲在那只体型庞大的边牧身前,伸长一条手臂拿着手机,利用前置摄像头拍下了自己和狗狗的合照。

    边牧乖乖地蹲坐在地上,毛茸茸的大脑袋像是不经意地歪了歪,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其中一个短发女孩的肩膀。

    那只紧紧黏在短发女孩肩膀上的蝇头瞬息之间,就灰飞烟灭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禅院甚尔瞳孔地震:“!!!”

    ——刚才他看到了什么?一只狗在祓除咒灵?!

    短发女孩神情怔愣了几秒,侧头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的肩膀,“……好像真的跟传闻中一样,只要摸一摸牧神,身上的病痛就会消散。我刚才忽然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之前肩膀一直都非常酸痛来着,去看医生也找不到病因,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她的同伴忍不住哈哈大笑,“有那么神吗?那我也来抱一抱牧神好了!”

    备受女孩子们喜欢的大狗狗“汪呜”一声,像是在对此表示欢迎。

    中原中也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由露出笑容,他知道牧神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很早之前,他就发现这个世上存在着肉眼无法看见的怪物,被它们缠上的人无不倒霉透顶、病痛缠身,更有甚者还会不幸命丧黄泉。

    遗憾的是,他虽然可以看到这些怪物,却无法消灭它们。他强大的异能力在这些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怪物面前,没有一点用武之地。

    幸运的是,牧神拥有可以杀死这些怪物的力量,所以他和芥川龙之介、芥川银从未受到这些怪物的侵扰。

    送走了硬是要把甜点全都塞给他们作为报酬的短发小姐姐后,中原中也正打算收工和小伙伴一起回家,眼前忽然有一道巨大的阴影覆盖下来。

    他警觉地抬头望去,发现来人是个身材高大健硕的黑发男人,不由更加紧张了几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蹲坐在地上的巨型边牧站了起来,挡在了赭发男孩的身前。

    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也收好东西,快速缩小阵型挤到了中原中也的身边,三双眼睛带着如出一辙的警惕目光看向黑发男人。

    禅院甚尔微眯起深绿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看着中原中也,他能感觉到这个男孩的身上潜藏着一股庞大的力量。

    不过他没有兴趣欺负小孩子,很快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小鬼,你这条狗卖不卖啊?”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用硬邦邦的语气答道:“不卖!!!”

    因为牧神出众的外表和表现出来的高智商,之前也有过不少人想找他们买狗,甚至还有人渣打算强抢狗子,结果直接被牧神轻轻松松干掉了,身上的财物也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以一副遗憾又挺无所谓的语气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这条狗拿来做狗肉火锅一定很好吃。”

    中原中也的脸黑了,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也露出愤怒的表情,但还没等他们放狗咬人,就见一个黑发女人走过来狠狠踩了黑发男人一脚,然后用力按着黑发男人的肩膀逼迫他跟她一起向三个孩子弯腰道歉,“抱歉抱歉!甚尔他是在胡说八道,还请你们不要生气!甚尔,还不快点跟人家道歉?”

    禅院甚尔非常能屈能伸,立刻就道了歉,“对不起,我错了。”

    中原中也眼神诡异地看了黑发男人一眼,“……没关系,反正你现在还没有付诸行动。”

    禅院绘理松了口气,又说道:“你们吃过晚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请你们吃吧!”

    芥川龙之介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必,我们告辞了。”

    ——谁要跟陌生人去吃饭啊?

    三个孩子带着巨型边牧火速地溜了。

    禅院甚尔看着他们的背影,轻笑道:“警惕性还挺高啊。”

    禅院绘理无奈地说:“不要老是欺负小孩子啊。家里的也就算了,外面的就别老是招惹了。”

    禅院甚尔点了点头,“懂了,等回家欺负小惠。”

    禅院绘理:“……”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小惠,妈妈对不起你!!!

    次日,禅院夫妇回到了琦玉市。

    禅院甚尔给虎杖仁发了条消息,通知[祂]可以把他寄放在[祂]那里的儿子送回来了。

    虎杖仁把小惠送回来后,在禅院甚尔家里小坐了片刻。

    禅院甚尔说起了昨晚的见闻,嘴角忍不住勾起了笑容,“要是让咒术界的那群人看到一只狗都能祓除咒灵了,恐怕会吓得眼睛都掉出来。”

    离开了禅院家族又抛弃了术师杀手的身份之后,成为家庭主夫的禅院甚尔没再关注过咒术界的消息,就连里世界的悬赏令也只是偶尔没钱玩柏青哥了才会接上一两单赚点外快。

    因此他并不知道此前仙台市曾被肉眼无法看见的结界笼罩,也不知道横滨曾经出现过一批被不明黑色物质污染之后拥有了祓除咒灵的能力与本能的动植物。

    虎杖仁一听就知道禅院甚尔是在横滨遇到了什么,[祂]语气淡淡地说:“哦,你说的那条狗是我的眷属。”

    禅院甚尔惊讶地看向[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无论有多离谱的事情,只要发生在虎杖仁的身上,就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奇怪了。他说道:“原来是你的狗啊,怪不得跟一般的狗不一样。不过,就这么把自己的狗扔在外面真的好吗?不打算带回家养起来?”

    虎杖仁说:“等我取材完毕后,会征询一下它的意愿。不过,大概率是不会跟我回家了。”

    禅院甚尔:“确实,它看起来对那三个小鬼感情很深的样子。”

    虎杖仁的取材之旅在次年的三月结束了。

    因为《A852号》经过了将近一年的连载,终于圆满地完结。

    当天晚上,[祂]的意识降临在位于横滨贫民窟的某个集装箱里。

    烛火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三个孩子和巨型边牧围坐在桌边,桌上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蛋糕,只点了一根细长的蜡烛。

    “快点许愿,然后就可以吹蜡烛吃蛋糕了,龙之介!”中原中也已经迫不及待想吃蛋糕了。

    “我知道了,你不要催我!”芥川龙之介觉得他好烦,可就是这个烦人的家伙,今天却拿着自己跑腿慢慢攒起来的钱买了一块小蛋糕为他庆祝生日。

    ——许愿?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明,他的心愿又怎么可能会被实现呢?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心地希望那个不曾管过他死活的神明,可以垂怜他一次,让他和自己认定的家人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芥川龙之介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在心里许下了愿望,然后吹灭烛火。

    他看不到的神明就站在这个集装箱里,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他的愿望。

    虎杖仁浅金色的眼睛看着三个分食蛋糕的孩子,“就当做是你们帮我搜集写作素材的报酬吧。这一次的心愿,我来为你们实现好了。”

    ——也算是临别的赠礼。

    然后,[祂]蹲下身看着趴卧在地,仰头眼神孺慕地望着自己的牧神,“你要跟我走吗?牧神。”

    巨型边牧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眷恋地看向那三个孩子。它不能走,要是走了的话,他们一定会很伤心难过。

    虎杖仁对此毫不意外,“那就这样吧。”

    [祂]的意识从这个充满了欢声笑语的集装箱里消失了。

    牧神恋恋不舍地从[祂]刚刚站立的地方收回了目光,低头咬住了芥川龙之介放到自己嘴边的那份蛋糕。

    第47章

    芥川龙之介的愿望是与自己认定的家人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是一个非常抽象的愿望, 如果是刚降临到这个世界的虎杖仁,一定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三个孩子的灵魂肉///体纠缠在一起永世不得分割,就是所谓的“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地狱里的三头犬,不正是如此吗?

    好在接收到这个愿望的时候, 虎杖仁已经为了能够写出让妻子也看得津津有味的小说而阅读过了大量的书籍, 理解能力有了长足进步。

    所以[祂]没有错误地解读芥川龙之介的心愿,还为此制定下了一条规则, 今后所有企图破坏这个幸福的三人一狗小家庭的人都会倒霉, 还会因为种种意外事故无法达成这个目标。而这个小家庭接下来则会遇到各种各样幸运的事情, 并且因此顺利地脱离贫民窟, 开始如同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平凡快乐地长大。

    ——偶尔当一次实现愿望的神明,似乎也不赖的样子。

    虎杖仁带着愉悦的心情给阳台盛放的龙沙宝石浇完了水,然后放下洒水壶,转身回到卧室。

    [祂]心爱的妻子还在床上沉沉地睡着,毕竟是已经怀孕七个多月的孕妇, 稍微嗜睡一些也是正常的事情。

    粉发男人坐到了床边,隔着一层被子, 将手掌轻轻贴在了妻子高耸的腹部, 无形的力量注入其中。

    怀上一个由特级咒灵转化而来的孩子,对于母体的负担不可谓不重, 幸而有[祂]陪在妻子的身边, 否则这具身体恐怕很快就会被掏空了。

    做完了每日例行的保护措施之后,虎杖仁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缩回去, 就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握住了。

    [祂]抬起浅金色的眼眸, 望向已经睁开眼睛的妻子, “香织,早上好啊。”

    羂索轻轻“嗯”了一声, 一只手紧紧拉着丈夫、另一只手掌心撑着床铺,借力从床上支撑着略显笨重的身体坐了起来。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往下滑落,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颈侧与锁骨都带着丈夫留下的吻痕齿印。

    虎杖仁温柔地说:“先去洗漱吧。等下要去医院做产检,有几个项目有空腹要求,得辛苦你忍一下了。”

    羂索倒是无所谓,反正梅开二度的他对于产检这种事情,也算得上是熟门熟路了,“知道了。”

    洗漱完毕,换上外出的衣服之后,羂索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任由粉发男人半蹲在自己身前,为自己穿上鞋袜。

    他目光四下一扫,没有看到自从学会了走路以后就精力旺盛得在家里四处乱窜的儿子,于是随口问道:“悠仁呢?”

    虎杖仁答道:“爸爸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医院做检查,就带悠仁去武馆了。”

    羂索点点头,在丈夫松开了握着自己小腿的手之后,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出发吧。”

    两人走出主屋之后,虎杖仁让他先在门口等着,[祂]自己则去车库里面,把一辆骚包无比的粉色法拉利跑车开了出来。

    羂索嘴角微微抽搐,这辆粉色法拉利跑车是上个月的情人节时,虎杖仁送给他的节日礼物。

    虎杖仁将车停在了妻子的面前,车门正对着他,“上车吧,香织。”

    羂索满脸无奈地坐上了副驾驶,在丈夫侧身过来为自己系安全带的时候,他忍不住幽幽地问:“我们就不能换一辆稍微低调一点的车吗?”

    虎杖仁执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但是公主出行,怎么能坐那些普通的车呢?”

    “……”羂索外露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努力保持微笑:“你玩得开心就好。”

    粉色法拉利跑车在街道上以不符合跑车的慢速缓缓驶向医院。

    羂索侧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想,虎杖仁的车技相较于以前着实是进步了不少。犹记得以前[祂]狂飙起来,可是差点把他肚子里的孩子连同胎盘一起甩出去。

    进了医院,虎杖仁陪着羂索按照体检单上的顺序一样样做完了需要检查的项目。

    期间羂索免不了要脱一下衣服,他能敏锐地感觉到护士小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准确地说,她们是在偷偷看他皮肤上留下的那些暧昧痕迹。

    羂索:“……”

    ——虽然被人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要不是虎杖仁的需索无度,他才不会面临这样的窘境!可恶的丈夫!!!

    检查结束之后——

    护士小姐严肃地说:“虎杖先生,我知道你非常爱你的妻子,但你的妻子现在已经怀孕将近三十周了。虽然暂时还是可以同房,但你必须克制一下同房的频率和力度了。”

    虎杖仁露出受教的表情,认真地回道:“我明白了。”

    ——那么,从今天起就将时长降低到两个小时好了。

    羂索一眼就看穿了丈夫的想法,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你明白个屁啊!

    虽然没有经过验证,但这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已经让他对丈夫神奇的脑回路有了深刻的了解,多多少少也能猜到[祂]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教训完了粉发男人,护士小姐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黑发女人,“虎杖夫人,也请你不要对自己的丈夫太过纵容。想必你也不愿意为了一时的欢愉,就付出失去宝宝的惨痛代价吧?”

    羂索在心里默默想,不,他非常愿意!!!

    当然,为了避免被护士小姐当做疯子,他还是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

    护士小姐这才满意地放过了他们两人,“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虎杖仁没有直接开车带着羂索回家,而是拎着一早准备好的保温便当盒,牵着妻子的手去了一趟医院的食堂。

    他将巨无霸便当盒打开,诱人食指大动的香气顿时散逸而出,引得坐在他们周围吃病号餐的病人忍不住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虎杖仁将筷子递给对面的妻子,语气温柔地说:“菜式有些简陋,香织你就先垫一下肚子。等回家以后,我再给你做更多好吃的东西。”

    听到这句凡尔赛话语的其他病人:“???”

    ——这还简陋?那他们吃的是什么东西?!

    羂索吃完了迟来的早餐之后,虎杖仁便开车带着妻子回了家。

    夫妻二人窝在客厅的沙发里面一起看书,羂索见[祂]疑似有要陪着自己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不由质问道:“旦那,你怎么不去写稿子了?”

    虎杖仁浅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略带委屈地说:“我昨晚已经跟你说过了啊,《A852号》完结了。我现在手头没有连载作品,可以全心全意地陪着你了,你开不开心?”

    “……”羂索含情脉脉地回视着丈夫,“我都要开、心、死、了、呢!不过,你不打算开启新的连载吗?现在正是你的事业上升期,不要为了陪我耽误了工作,不然我会很内疚的!”

    虎杖仁温柔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将他及肩的黑发缠绕在指间把玩,“没关系,只是短暂地休息一段时间。反正现在存款还够,而且我也有在学着做投资……”

    “怎么可能够呢?”羂索打断了[祂]的话,神情严肃地说道:“旦那,孩子可是两脚吞金兽,我们家可是有两只吞金兽啊!而且你还要养我和爸爸,你的存款当然远远不够,还需要更加努力地工作才行!”

    虎杖仁面露犹疑之色,“那我今天就……”

    羂索捧住丈夫的脸颊,对[祂]献上充满爱意鼓励的一吻,“对,今天就努力想出下一本小说要写什么内容吧!最好顺便把第一个篇章也写完!”

    虎杖仁盯着妻子看了几秒,直到看得羂索忍不住心虚起来,[祂]才忽然展颜一笑,“好啊,那你再多给我一点鼓励,不然我总觉得没什么干劲。”

    [祂]动作轻巧地抱起妻子,将他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微微抬头吻住了那双柔软甜蜜、惯会骗人的嘴唇。

    地板上,两人的剪影亲密地交融。

    好半晌,虎杖仁才松开了眼尾飞红、眸光湿润的妻子,[祂]亲昵而温柔地蹭了蹭妻子的鼻尖,感受着对方急促的吐息喷洒在脸上,“好了,动力补充完成,我现在就去书房写稿子。”

    羂索缓过气来,却发现丈夫的双手还是牢牢地扶在自己腰后。

    他忍不住催促,“那你倒是放开我啊。”

    虎杖仁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好吧。”

    羂索立刻翻身从[祂]的大腿上离开,“工作加油!”

    被老婆逼着干活的虎杖仁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按照习惯先登录了通讯软件。

    然后立刻就有一个对话框跳了出来。

    [主编]:我妻老师!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主编]:迹部财团想要购买《恐山青春物语》和《A852号》的全部改编版权,包括影视剧、动画、漫画以及衍生周边开发版权!

    虎杖仁微眯起眼睛,已经开始学习投资的[祂]当然不至于连迹部财团都不知道。

    迹部财团发迹于上个世纪,其商业版图囊括证券金融业、房地产业、食品行业、电子科技,以及近年来刚刚涉足的文娱版块。虽然在文娱领域的底蕴不足,但迹部财团有钱,花费重金挖来了业内首屈一指的影视制作团队,又频频与知名导演合作,可见是想要在这个行业大展拳脚一番。

    [虎杖仁]:那他们准备出多少钱?

    主编说了个让[祂]颇为心动的价格,不愧是拥有钞能力的迹部财团。

    [虎杖仁]:那我明天去一趟出版社,到时候我们再详谈吧。

    [主编]:好好好!

    结束了对话之后,虎杖仁立刻离开书房跑到客厅,跟妻子说了这个好消息。

    末了,[祂]笑道:“这下你不用担心存款的问题了,我也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陪陪你了。”

    羂索:“……”

    ——淦!

    第48章

    次日上午。

    虎杖仁去了一趟文学出版社, 确认过了合同的内容之后,[祂]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迹部财团很有诚意,不仅开出的价格高,还承诺了会将改编作品交给原作者过目, 以确保对原著的高度还原。

    这话是真是假虎杖仁没怎么在意, 反正他们要是胆敢怠慢属于神明的作品,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且, 对于虎杖仁来说, 这个月还有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值得[祂]投入百分之百的关注度。

    ——三月二十日, 是[祂]心爱的长子悠仁的一周岁生日。

    虽然小悠仁本人还没有过生日的概念, 但虎杖仁还是决定要认真地为他庆祝一周岁生日。为此,[祂]还特意购置了摄像机,打算拍下影片当做纪念,留待日后儿子长大,再来回顾这段已经忘却的童年美好时光。

    小悠仁一周岁生日的前两天, 虎杖仁准备出门去采购布置场景、增添氛围的彩色生日拉旗、各式气球装饰、背景挂布以及丝带流苏,顺便还要买点制作生日蛋糕的材料。

    临出门前, [祂]没忘了询问正窝在沙发里看书的羂索, “香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门采购?”

    羂索掀起眼皮看[祂]一眼, 见粉发男人一副眼神殷切的期待模样, 他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随后像是招小狗一样对[祂]招了招手, “过来。”

    而他的丈夫果然也像是看到肉骨头的小狗一样, 毫不犹豫地朝他走了过来, 甚至还为了方便跟坐在沙发上的他说话半蹲了下来,浅金色的眼睛平视着他, “怎么了?香织。”

    羂索笑着摸了摸丈夫毛茸茸的粉色短发,语重心长地说:“旦那,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要学会独立出门采购。不要有事没事就拉着我,这样显得你太妻奴了,很没有男子气概。”

    虎杖仁眼神迷茫地看着他,发出灵魂反问,“难道我不是妻奴吗?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羂索:“……”

    ——你还挺骄傲是吧?而且你这能叫妻奴?明明就是黄鼠狼在给鸡拜年!!!

    虎杖仁并不知道妻子心里对自己的腹诽,继续说道:“而且,要是有人质疑我的男子气概,那他可以到我面前来,比划一下我们俩到底谁的拳头更大、更硬。”

    羂索颇感好笑地问道:“男子气概这种抽象的东西,是看拳头大小就能比较出来的吗?”

    虎杖仁思索了几秒,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要比那个地方谁更大、更硬,我也完全没问题!香织,你应该能为我作证,毕竟你不是亲身体验过很多次了吗?”

    “……”羂索微笑着转移了话题,避免原本普通而温馨的夫妻交谈朝着深夜档发展,“旦那,你不是要出门采购吗?再不走的话,今天可能就买不齐东西了。”

    虎杖仁露出万事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放心,我已经提前做好了攻略,确认过了要去哪个地方采购东西,所以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内买齐所有东西。算上来回的时间,中午之前肯定能赶回来给你做午饭。香织,你感动吗?”

    “……”羂索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要僵化了,“感动,非常感动。不过,你还是抓紧时间出门采购吧。不然要是被悠仁发现你不在家,他肯定要闹起来了。”

    夫妻二人里面,虎杖仁带孩子的时间远高于羂索,因此小悠仁比起妈妈更喜欢黏着爸爸。

    虎杖仁在家时,哪怕[祂]没有陪小悠仁玩耍,只是自顾自地坐在电脑前写小说,小悠仁也能老老实实地坐在书房专门为他铺设的羊绒地毯上玩自己的玩具。而一旦被他发现虎杖仁不在视野范围之内,他就会捯饬着两条灵活的小短腿检索整栋房子,直到确认爸爸真的不在家,才开始水漫虎杖家!

    当然,小悠仁是个非常好哄的孩子。

    羂索通常只需要将他抱起来给他一个颊吻或者举高高,他就会破涕为笑,继续快乐地玩他的玩具,直到再次意识到爸爸不在家里。于是,新的轮回又一次开始,属于是形成了闭环模式。

    虎杖仁显然非常清楚这件事情,[祂]没有在家里继续逗留,深深吻了一下妻子便匆忙离开了。

    丈夫离家之后,羂索正打算继续看手里的书,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朝自己靠近。

    他抬眸一看,顶着一头黑底粉发的孩子正稳稳地迈步朝他走来,对上他的目光后,还露出了一个无敌可爱的笑容,“ママ!”

    小悠仁一步步走到母亲的面前,伸出双臂,用奶呼呼的声音说:“抱抱!”

    羂索满脸无奈地将他抱上了沙发,但他并没有乖乖坐下,而是努力地伸长短短的手臂,轻轻触摸黑发女人圆滚滚的腹部。

    那张婴儿肥的白嫩小脸神情严肃,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欧……欧……欧豆豆!”

    羂索:“……噗!”

    ——从大哥到弟弟,胀相的心情想必很复杂吧?

    不出所料,在他腹腔里的胎儿立刻反应剧烈地动了起来,像是在抗议这个称呼。

    小悠仁却误以为胎儿的回应是在应声,脸上顿时露出高兴的神色,小小的手隔着一层布料和母亲腹部薄薄的皮脂层,与腹腔内的胎儿进行互动,“欧豆豆!陪我玩!”

    大概是不满于“欧豆豆”这个称呼的缘故,腹中的胎儿安静了下来,没有理会小悠仁的呼唤。

    羂索略略松了口气,虽然还是能够忍受,但任谁也不希望肚子里一直有人在打鼓吧?

    小悠仁又叫了几声,却还是得不到回应。他不由地仰头看向母亲,浅金色的眼睛里冒出泪花,“欧豆豆!坏!”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没有做出回应的胀相再次大幅度地动了起来。

    感觉到掌下的蠕动,小悠仁立刻喜笑颜开。

    羂索忍了好一会儿,见粉毛小恶魔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便轻轻拿开了他放在自己腹部的手,“悠仁,别玩了,还是陪妈妈一起看电视吧。”

    在那只小小的手离开之后,腹腔里闹得天翻地覆的胀相才终于收了神通。

    羂索心里默默地想,果然,等到这小子出生以后,一定要狠狠揍他屁股一顿!

    而一旁没了弟弟可玩的小悠仁则鹦鹉学舌地说道:“看电视!看电视!”

    羂索拿起放在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随便找了个儿童动画频道打发小恶魔,“好了,看你的动画片吧。”

    大概是天生就跟电视机有缘,小悠仁很快便投入了这项娱乐活动。

    但小婴儿的精力毕竟还很有限,他看了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过去,直到饭点被人叫醒。

    “悠仁,醒醒,该吃饭啦。”虎杖仁将自己回家的时间掐算得很精准,没有错过准备午餐。

    “パパ,抱抱!”小悠仁非常自觉地伸出双臂,然后就被粉发男人抱进了怀里,坐在了爸爸结实的手臂上面——这是他的专属座位,而在不远的未来,这个位置还将属于另外两个孩子。

    采购布景装饰和蛋糕材料只能算是前菜,第二天的布置才是重头戏。

    虎杖仁本想让妻子坐在一旁看自己忙碌,还幻想了一下妻子在[祂]流汗的时候给[祂]擦汗、或者在[祂]口渴的时候嘴对嘴给[祂]喂水的场景,但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妻子今天居然打算出门,[祂]满脑子的如意算盘这下全都打空了!

    不过,失落归失落,[祂]还是没有阻止羂索出门,只是关切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需要我去接你吗?”

    羂索果断地摇头道:“晚饭之前回来,不用你来接我。”

    粉发男人顿时像只丢了骨头还被人踢了一脚的大狗狗,浅金色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妻子,“那……”

    羂索心领神会朝着虎杖仁勾了勾手指,在[祂]低下头来时,仰头吻上了[祂]的嘴唇,灵活地描摹着唇线,然后轻松地探入其中与[祂]缠绵。

    漫长的一吻结束之时,虎杖仁的呼吸仍旧纹丝不乱,反倒是率先主动的羂索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多亏了虎杖仁搂着他的腰部,他才没有腿软地滑坐在地。

    等到缓过气来以后,羂索抬手轻推丈夫结实的胸膛,“好了,我该出门了。”

    虎杖仁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浅金色的眼睛无辜地望向妻子,“可是……”

    “……”羂索抹了把脸道:“好的,我知道了。”

    终于摆脱丈夫成功走出家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羂索深吸了口气,由衷地感觉外面的空气格外地清新甜美,哪怕天空阴云密布,也没有影响他此刻的好心情。

    他按照惯例去了自己的二号秘密实验室,而在做了一天的枯燥实验之后,他又踏着暮色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但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上沾染了两面宿傩手指上的咒力,在他过马路时,一只咒灵饿虎扑食般朝他扑了过来。

    羂索连眼皮都没眨动一下,毕竟有丈夫的保护,这个咒灵根本碰不到他就会灰飞烟灭了。

    然而就在咒灵碰到他的前一秒,一只手伸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拉到了身后,一个属于少年的高挑身影挡在了羂索与咒灵之间。

    那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黑发少年,他抬起手来,面目狰狞的咒灵瞬间化作一颗漆黑的咒灵玉落入了他的掌心——这个场景,宛如宝可梦玩家在收服神奇宝贝!

    羂索惊愕地看向他,黑发少年却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腕,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前方有一对夫妇转过头来,扬声喊道:“小杰,你怎么落到后面去了?”

    黑发少年立刻拔脚追上去,尚显青涩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我马上就来,刚才不小心认错人了!”

    羂索死死地盯着黑发少年的背影,他很肯定对方并不是认错了人,而是以为他只是一个将要受到咒灵袭击的普通孕妇,所以出手救了他。

    ——野生的小咒术师啊……不急,反正他已经在他身上做好了标记,之后再观察一下那个将咒灵收服的术式究竟是什么术式。如果非常有用,那就趁着他还没有成长起来夺走他的身体!

    羂索并不觉得自己会被困在这具身体里面一辈子,所以,寻找新的强大宿体,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心情愉悦地回到了虎杖家。

    第49章

    2004年3月20日。

    小悠仁的一周岁生日如期而至, 当天晚上,虎杖家——

    “做好准备,要拍了哦!”虎杖仁设置好了定时拍摄,快步走回了抱着小悠仁的羂索身边, 而一身庄重和服的虎杖倭助则站在了儿媳的另一侧。

    “チーズ(cheese)!”摄像机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记录下了虎杖一家五口(包括还未出世的孩子)一起为刚刚年满一周岁的小悠仁庆祝生日的温馨画面。

    虎杖仁从三脚架上拿起摄像机,看了眼拍摄成果, 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以, 就这张吧!”

    听到不用再次回炉重造, 羂索和虎杖倭助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无他,为了拍出这张完美的庆生全家福,他们已经被精益求精的虎杖仁逼迫着持续这个动作造型十分钟了。

    拍完照片之后,就可以切蛋糕了。

    虎杖仁从冰箱的冷藏室里拿出早上做好的草莓蛋糕,因为之前已经走过唱生日歌、吹蜡烛的流程了, 所以[祂]现在直接就握着小悠仁的手,帮他一起切下了第一刀。

    这份蛋糕的五分之一进了虎杖仁的肚子, 另外五分之一则进了羂索的肚子。

    虎杖倭助只意思意思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毕竟他对甜食一点都不感兴趣。而作为今晚主角的小悠仁则因为年纪还太小了,胃容量不足, 因此只吃了一小块就吃不下了。

    剩下的一大半蛋糕, 在当天晚上被虎杖仁带进了卧室。

    [祂]对着刚洗完澡从盥洗室里走出来的妻子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香织, 我们换一种方式吃蛋糕吧。这是我从漫画里学到的新式蛋糕吃法哦。”

    羂索:“……”

    他一听就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的新方法, 毕竟虎杖仁会看的漫画, 多半是[祂]放在书房里的那堆不良成人漫画。

    他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今天可是悠仁的生日, 我们晚上不陪他一起睡吗?你要是不想陪的话,那我自己去陪他睡。”

    虎杖仁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很高兴你能这么为悠仁着想,不过你放心吧,我已经分裂出了两个假身去婴儿房里陪悠仁了。”

    羂索:“……”

    ——淦!

    解锁了吃蛋糕的新式方法之后,虎杖仁收敛了很多,哪怕以[祂]的能力,再怎么胡作非为也不会让妻子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祂]也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毕竟爱是克制与守护,而且遵循人类的种种习惯也是[祂]的兴趣所在,否则不就失去了成为人类的很多乐趣了吗?

    时间匆匆而逝。

    2004年5月9日,这一天,羂索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第二个母亲节,而这显然也不会是他将要度过的最后一个母亲节。

    看着自己亲自生下来并且以母乳喂养长大的儿子,顶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认真地望着自己,然后奶声奶气地说:“ママ,母亲节!快乐!”

    “……”羂索的心情五味杂陈,他揉了揉小悠仁毛茸茸的小脑袋瓜,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的祝福,妈妈已经收到了。”

    虎杖仁笑吟吟地说:“等到明年,你就可以收到双倍来自孩子的祝福了。”

    羂索脸上的笑容差点都绷不住了,“……”

    ——麻烦你这个罪魁祸首不要提醒我这件事情!!!

    虎杖仁从送给妻子的花束里面抽出了一枝花递到妻子面前,假装那是一个话筒,作势采访道:“香织,请问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羂索嘴角精准地上扬十五度,“呵呵,怎么不幸福呢。”

    ——如果丈夫现在立刻暴毙,而他当场成为寡妇的话,他的幸福指数想必会飙升至顶点。

    但很显然,指望丈夫暴毙纯属痴心妄想。

    他能指望的只有找到一个新的强大宿体,然后在虎杖仁和两面宿傩狗咬狗的时候,趁机脱离这具身体占据新的宿体,然后继续他的千年大业!

    而就在母亲节后不久,羂索锁定了自己想要的强大宿体。

    ——三月份春假期间,来仙台市旅游的夏油杰进入了他的视线。他还记得这个扎着丸子头的黑发少年当时在马路上挺身而出,拦在他和咒灵之间的画面。

    但夏油杰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见义勇为做好人好事居然还能惹上一个麻烦。

    羂索看着自己通过各个渠道搜集而来的信息,确认了这个普通家庭出身、年仅十三岁的野生小咒术师,目前还没有被咒术界挖掘。而他所拥有的术式则是潜力无限的咒灵操术,体内的咒力水平也相当之高——简而言之,这是一具可遇而不可求的强大宿体!

    羂索决定要夺取属于夏油杰的身体,毕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把麻烦的虎杖仁彻底解决!

    额头带着缝合线的黑发女人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洁冰冷的实验台,目光幽冷。

    ——不知道狱门疆能否对虎杖仁起作用?要是可以把[祂]关上几千年的话,那等[祂]出来时,他的大业恐怕早就完成了。

    ——但是,狱门疆原本是他为了封印六眼才会四处寻找的特级咒物,要是把它用在了虎杖仁的身上,五条悟又该怎么对付?或许,可以雇佣禅院甚尔去杀五条悟,毕竟他可是鼎鼎大名的术师杀手,手中还持有可以强制解除无下限术式的天逆鉾,而且天生就没有任何咒力的他可以说是完全处在六眼的死角,偷袭五条悟的难度肯定比其他诅咒师要低得多。至于要怎么让一个一心一意当家庭主夫的昔日杀手再次重操旧业,那方法可就太多了,只要夺走他现在拥有的幸福,不就可以了吗?

    羂索在心里做好了决断,便掏出手机给里梅发去了一条消息。

    他现在脱不开身去找狱门疆,因此这件事情只能交给里梅了。

    ——至于里梅愿不愿意?

    ——看在他手中拿捏着的二十根两面宿傩手指的份上,里梅肯定会愿意为他效劳的。

    [羂索]:里梅,尽快为我找来狱门疆。

    [里梅]:……你不是已经去给别人当老婆了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毕竟那家伙实力那么强大,还那么变态,怎么想你都没办法摆脱吧?

    里梅至今也忘不了粉发男人打开羂索寄宿的那具身体的头盖骨,对着里面的脑花微笑着说出那句给他留下了毕生心理阴影的经典台词,“香织,原来这就是你真实的样貌吗?真是小巧可爱。”

    当然,虎杖仁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势也很让他刻骨铭心。在那之后,他可是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养好了伤。

    羂索微眯起眼睛,“……”

    ——所以他这个不靠谱的同盟伙伴是已经打算抛弃他了?虽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但他果然还是觉得很不爽啊!

    [羂索]:我可没有忘了我们的大业,还辛辛苦苦搜集齐了二十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羂索]:[真空包装袋中的二十根两面宿傩手指.JPG]

    [里梅]:!!!

    [里梅]:我明白了,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里梅就连续大半个月都没有再回复羂索了。

    羂索倒是没有心急,反正他为了自己的大业已经耗费了千年的时光,当然有得是耐心。

    比起里梅的好消息,来得更早的是仙台市的六月梅雨季。

    羂索这段时间基本上已经不出门了,毕竟他快要临产了。

    六月六日这一天,天空依然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丝从空中垂落下来,仿佛是连接着天地的细密蛛丝。

    雨珠在房顶汇聚,又顺着倾斜的坡度从廊檐往下滴落。羂索百无聊赖地坐在缘侧,欣赏院落里被雨洗一新的清新景色。

    偶尔会有一阵凉爽的风吹拂而过,挂在缘侧廊檐下的晴天娃娃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那是虎杖仁亲手制作的晴天娃娃,[祂]对人类的各种文化习俗都很感兴趣,也非常乐于尝试这些于[祂]而言还很新鲜的东西。

    院子里的青梅树已经结了果实,还未完全成熟的果实又青又硬,味道略带苦涩,不适合直接食用,但却是用来酿制梅酒的绝佳原料之一。

    虎杖仁就打算酿几瓶梅酒试试,因此早上吃完饭做完了家务之后,[祂]就拎着一个小塑料桶跑到了院子里的青梅树下采摘果实去了。

    等[祂]采摘完毕,转过身准备往屋里走的时候,恰好对上了廊檐下的黑发女人投来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在雨丝中缠绵交错,[祂]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虎杖仁走近缘侧,笑道:“香织,再过半年,你就可以喝到我亲手酿制的青梅酒了!不过,据说要是放上一年的话,味道就会更加香醇浓郁!”

    “……”羂索略感无语,“我要是真的想喝青梅酒,直接买现成的不就好了吗?”

    虎杖仁摇了摇头,“不一样,与你一起等待的这段时光,会让酒的滋味变得更加芬芳醉人。”

    羂索的心脏忽然剧烈地一跳,他仰头望着粉发男人,但因为[祂]的身量实在太高了,他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断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难受,虎杖仁将提在手中的小塑料桶放了下来,然后坐在了他的身侧。

    [祂]浅金色的眼睛望着雨景,忽然问道:“香织,你想让天空现在就放晴吗?”

    羂索侧头看向[祂],“不用了,我还挺喜欢看雨的。”

    虎杖仁若有所思道:“那……”

    羂索及时地描补了句,“倒也不用天天下雨,总是看同样的风景也会腻味,顺其自然就好。”

    虎杖仁“哦”了一声,转过头来对上妻子的视线,嘴角微微扬起,“香织,你刚才那个眼神,好像在索吻。”

    羂索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粉发男人微微倾身靠近[祂]心爱的妻子,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带着蛊惑之意,“你是想要吻我,还是希望我来吻你?”

    羂索沉默不语。

    虎杖仁笑了笑。

    “既然你不说话……”

    “那我就来吻你了。”

    雨幕中,两人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这个吻如同天空飘下的雨丝一样带着微凉的潮意,没有任何的肉///欲,却细密地渗进了皮肤。

    当天夜里,羂索闭着眼睛假寐,实则难以入眠。

    然后他忽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顿时什么缠绵悱恻的心思都没了。

    他用力掐了一下旁边的虎杖仁,咬牙恨道:“仁,我要生了!”

    虎杖仁立刻睁开眼睛,急急忙忙想要将他抱起来,“香织你别怕,我马上带你——”

    “我不怕,”羂索冷静地感受着腿间的湿滑,“孩子已经生了。”

    虎杖仁:“???”

    ——这么丝滑的吗?

    第50章

    当然, 现在不是考虑丝不丝滑的时候,虎杖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祂]打开了卧室的主灯,掀开了盖在羂索身上的被子,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顿时扑鼻而来——出血量很大, 情况非常危急。

    虎杖仁将掌心轻轻贴在了妻子的腹部, 无形的治愈力量涌入掌下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的柔弱身躯,修复着被胎儿挤压了数个月的脏器, 顺便排除掉了体内留存的脏污。

    羂索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些, 也恢复了些气力。他拉高自己身上这条睡裙的裙摆, 露出了光滑白皙的双腿。

    他的大腿已经被鲜血尽数染红了, 腿心处,一个浑身浴血看不出面貌的小婴儿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幸好月份渐大之后,随着腰围的增加,他更喜欢真空入睡,不然这孩子估计就要卡裆了。

    羂索声音虚弱地说:“把相一郎抱起来吧。”

    虎杖仁温柔地应道:“好。”

    粉发男人脚下的阴影里面流淌出了不明黑色物质, 凝聚成了又一个“虎杖仁”。

    随后,这个的假身抱起了躺在羂索腿心的小婴儿, 擦净了小婴儿身上的污血。与此同时, [祂]本人则是抱起了躺在床上的羂索,帮他清理干净身上的脏污血迹之后, 一念之间便将染血的床铺被子以及妻子身上的睡裙全部一键更新。

    虎杖仁将妻子重新放回了干净的床铺上面, 然后[祂]目光疑惑地看向被自己的假身抱在怀里的小婴儿,“相一郎为什么不哭?我记得你看的电视剧里, 小婴儿刚出生的时候是会哭吧?”

    羂索坐在客厅里面的时候开着电视机播放电视剧, 但其实根本没有在认真追剧, 只是以此为背景音,沉入自己的思绪里面。反倒是陪在他身边的虎杖仁一集不落地追完了剧, 甚至还从电视剧里学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刚出生的小婴儿会哭是因为护士打了他们的屁股,”羂索不怀好意地看向被假身抱在怀里的小婴儿,“你没打,相一郎怎么会哭?赶紧帮帮他吧,小婴儿离开母体之后如果没有啼哭,那就说明他还无法自主呼吸,再这么继续下去他就会因为缺氧导致窒息!你也不希望相一郎刚刚出生就回了天国吧?”

    虎杖仁一听,当即从自己的假身手中抱过了小婴儿,“啪啪!”清脆响亮地打了他的小屁股两巴掌。

    小婴儿睁开了眼睛,目光幽幽地跟虎杖仁对视一眼,然后又似是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看到了吧?还活着呢,所以别打了。

    “……”虎杖仁说:“香织,相一郎的长相……看起来为什么特别地苦大仇深?”

    正常的新生儿皮肤基本上都是红彤彤皱巴巴,直到生理性黄疸代谢完毕才会变得白白嫩嫩,但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却完全不是这样——在擦去了污血之后,相一郎便露出了他真实的样貌,黑色头发、皮肤白皙、五官清秀、鼻梁上有一道横亘的黑色咒纹,比起父亲虎杖仁,他显然长得更像被他深深厌恶着的现任母亲。

    额头带着缝合线的黑发女人闻言,露出担忧的神色,那张秀美的脸顿时显得更加柔弱可欺,“难道是因为窒息的缘故,所以脸都憋紫了,才会显得特别地愁苦?”

    虎杖仁大惊,毫不犹豫地说道:“那我再打几下吧!”

    又是“啪啪啪”几声巴掌响过之后,屁股红彤彤火辣辣的胀相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也不想哭的,但是新生儿对于疼痛的耐受度实在是太低了!即便他不是普通的新生儿,也依然承受不住来自父亲的爱的巴掌!!!

    虎杖仁见状面露喜色,“他哭了!”

    羂索努力压下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忍着笑道:“嗯,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很健康呢。”

    胀相一边哭着,嘴里一边在辱骂羂索这个邪恶的千年诅咒师。但因为他现在牙齿还没长出,舌头也不怎么灵活,所以吐词含糊不清,听起来就跟普通的婴儿语一样。

    羂索心里冷笑,虽然听不清楚胀相在叨逼叨什么,但他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疼痛感渐渐散去。

    胀相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泪腺,哭声也停歇下来,然后他便感觉到泪湿的脸上被一块热毛巾温柔地贴住了。

    他睁大残留着泪光的眼睛,看向正在专注地为自己擦脸的粉发男人。

    而在给他擦完了小脸以后,虎杖仁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说道:“欢迎来到这个世界,相一郎。”

    一丝诡异的感动涌上了心头。

    胀相知道若是没有这个男人,自己不知道还会以咒胎九相图的身份被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忌库里面多久,也永远不可能以人类的身份再次诞生于这个世界。

    然而这份感动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就被虎杖仁亲手戳破了。

    粉发男人神情郑重地将怀里的小婴儿交给了妻子,在他抬眼疑惑地看过来时,耐心地解释道:“相一郎应该已经饿了吧?”

    小婴儿的肚子适时地“咕噜噜”响了起来,仿佛是在附和[祂]所说的话。

    羂索的神情微微僵硬,让他给小悠仁喂奶,他当然没有问题。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也很羞耻,但至少小悠仁是真正的新生儿,视觉模糊得只能看到光影,尚未发育的大脑也无法进行有效思考。

    ——可是,胀相显然不是单纯普通的新生儿!

    ——让他给一个从出生至今算起已有一百三十六岁的伪婴儿喂奶?他拒绝!!!

    胀相对此显然也是拒绝的,他的眼睛瞪着羂索,里面写满了抗拒。

    母子二人默默注视着彼此,只觉得相看两厌。

    虎杖仁催促道:“初乳可是非常珍贵的存在,可以大大提高新生儿的免疫力。相一郎,你乖一点,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吃完奶还要睡觉呢。”

    胀相闭上眼睛,一副坚决抵抗到底的顽固模样。羂索见状不由地嗤笑了一声,使唤丈夫道:“仁,你去厨房泡一瓶奶粉给他喝吧。”

    小悠仁现在已经断了母乳,冰箱里面也没有特意储存的夜奶了。

    按照羂索的想法,既然胀相不肯喝他的母乳,那干脆饿死算了。但他的丈夫明显不可能同意这种残害亲子的事情,所以就只能退一步而求其次,让胀相去喝奶粉得了。

    虎杖仁皱紧眉头,“不行,新生儿还是喝母乳更加健康。别担心,香织,我有办法让相一郎愿意主动喝母乳。”

    [祂]抱住慌乱的胀相举到了自己面前,浅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了数据流。然后,[祂]将小婴儿重新塞回了羂索的怀抱,深藏功与名地微微一笑,“可以了。”

    羂索感觉到怀里的胀相正在不停地拱来拱去,寻找母乳所在的位置,脸色立时就是一变。

    随后,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裙,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吮吸的力道从胸前凸起的地方传来。

    胀相,自认心理年龄一百三十六岁。

    目前,正在绝赞吸母乳中,母乳来源还是他的前渣爹、现生母。

    羂索:“……”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果然啊,他可恶的丈夫永远都能让他拥有崭新又离谱的人生体验。现在就算告诉他,接下来他会怀上第三胎,并且这第三胎是个女儿,这个女儿的真实身份还是两面宿傩,他也不会一点都不会觉得惊讶了……才怪啊!!!

    胀相:“……”

    ——他也不想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自己就动了起来!!!

    虎杖仁看着陷入呆滞状态的母子二人,贴心地伸手把妻子睡裙的肩带勾了下来,也省得儿子总是只能隔着一层布料瞎嘬。

    胀相含着屈辱的泪水喝完了初乳,然后在新生儿生理本能的睡意裹挟之下,沉沉地陷入梦乡。

    羂索则是面无表情地躺回了床上,宛如一条风干的咸鱼。

    虎杖仁在把睡过去的胀相放回了早已准备好的婴儿床上之后,就重新回到了妻子的身边。[祂]侧身抱住羂索,温柔地吻了吻他柔软的嘴唇,“辛苦你了,香织。我们睡吧。”

    羂索睁开紧闭的眼睛,与[祂]对视了几秒,忽然说:“胀相……”

    虎杖仁打断了他的话,“是相一郎。”

    显然,他们两人对于“胀相”的身份认知还没有达成共识。

    羂索无奈地改口道:“好吧,相一郎在一百三十六年前就已经诞生于这个世界了。所以虽然他现在还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但我直接喂奶还是有点不妥当,下次用吸奶器吸出来喂他喝吧。”

    虎杖仁勾起了嘴角,“难怪刚才你们俩刚才看起来都那么不情愿啊。”

    毕竟,对于存在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祂]来说,一百三十六岁跟刚刚出生也没什么差别了。

    而且,在[祂]看来,相一郎之前又没有真正地出生,所以此前在封印中度过的岁月并不作数。

    “……”羂索眯起眼睛,“你知道我不愿意还逼迫我?”

    “……”虎杖仁眨眨眼,满脸诚恳地说:“对不起,可是香织害羞慌乱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啊。”

    “混蛋!”羂索猛然提膝往前一顶!

    “……”毫无防备的虎杖仁脸色微变,沉默了几秒,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蛋蛋碎裂是这种感觉吗?难怪那些男人会痛得死去活来。”

    羂索狐疑地看着粉发男人,“……你就这个反应?”

    虎杖仁茫然地回视着妻子,“不然呢?啊,你是在担心以后的夜生活吗?”

    “……”羂索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不!一点都不担心!”

    “哈哈哈哈,你对我还真是充满信心!”虎杖仁用自己的脑回路解读了妻子的话,爽朗一笑,“确实用不着担心,反正一秒就可以复原了!”

    “???”羂索震惊了一瞬,立刻又恢复了淡定,毕竟说出这种离谱言论的人是他的丈夫。但他还是按捺不住心底蠢蠢欲动的好奇,“真的吗?我不信,除非……”

    “……”虎杖仁微眯起眼睛,抓住了妻子纤细的手腕,危险地沉声问道:“你还想不想睡了?”

    查证过了结果的羂索缩回手,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

    虎杖仁关掉卧室里面的主灯,抱着妻子也进入了梦乡。

    至于明天一觉醒来,虎杖倭助会受到怎样的惊吓?

    这一点暂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反正孩子生都生出来了,还生得那么丝滑,总不可能为了照顾老人家的心脏塞回去重新再生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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