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东京街头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中原理见先前发出的短信都石沉大海了,她盯着手机屏幕犹豫半晌,决定祭出杀手锏。
她向对方转了一笔钱。
几乎是下一瞬,那笔钱就被点了接收。
于是中原理见再接再厉的问道:“十万火急,你现在在哪里?”
对方终于回复了:“在赌钱。”
惠同学那边都快把自己训练成高速运转的陀螺了,这个人居然还在外面赌!
中原理见没由来的想起那句话。
嗜赌的爸,糟糕的家,破碎的他。
想到还在拼命挥汗如雨的伏黑惠,带着几分怨气,中原理见用力的敲下这几个字:“我来找你。”
“这不是小鬼头该来的地方。”对方回复的言简意赅。
好好好,需要自己的时候一口一个大小姐,不需要的时候就变成小鬼头了。
中原理见没有因此气馁,而是定定神继续加大筹码:
“说来伏黑先生可能不信,我在这方面的运气十连九胜。”
“……”
“摩多摩多?惠的事情你也不想知道吗?”
“……”
那边不回复了。
激将法失败,中原理见气急败坏的直接敲了个电话过去。
本以为对方不会接,但下一秒,电话被接通了。
男人略带低哑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他报上了一串地址,留下一
句“来这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地址中原理见有印象,依稀记得是在上次那家酒吧隔着几条街道的一所赌马场。
她追着对方报出的地址赶过去,才发现这里的人比自己想象中还多,身处人声鼎沸的场地,中原理见四处张望,终于在角落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男人穿着黑色背心,像是没骨头似的坐在位子上,目光一错不错的紧盯着赛事,露出的手臂肌肉结实,线条流畅,仿佛随时都能爆发的优雅猎豹。
而且,他好像一直在输,眼见着表情已经变得十分不耐。
这个角度看过去,对方一看就是性格很糟糕的成年人,一看就属于那种事后会卷走富婆包包里所有的钱的万恶小白脸。
应该怎么向对方提起惠的事情?
中原理见盯着那个背影若有所思。
眼见着下注的六号再次被落后一截,甚尔啧了一声,烦躁的换了个姿势,就在这时,身边坐下来一个人。
“投七号!”光听那清亮活泼的声音还真不像是个快死的人。
反正这样下去也赢不了,甚尔索性破罐子破摔,投了那匹看上去最弱的七号,两人再次等待局势发展。
一段时间后。
七号真的赢了,听到裁判的欢呼,甚尔露出意外的表情。
“为什么选七号?”他终于舍得将视线投向旁边的小丫头。
“看着顺眼。”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将后背放松的往椅背上靠,语气随意的像夸奖小猫小狗:“选的不错。”
如果这时候告诉他惠的事,他很有可能会直接跑掉,于是中原理见决定换一种方式。
“我是来找你的。”
“下一轮选几号?”看到重新开始的赛事,伏黑甚尔顺口问道。
“三号。”
他跟着下注。
然而这次,战况以一边倒的局势输掉了比赛,伏黑甚尔终于舍得分给中原理见一个视线,挑了挑眉,仿佛是想问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自称十赌九胜。
然而故意根据直觉选错的中原理见只是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伏黑先生不听我说话,那胜利之神自然也不会眷顾你。”
……好嚣张的说法。
伏黑甚尔低笑一声,让自己更舒服的靠上椅背,抬眼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找我什么事?”
中原理见张了张嘴,心里预先已经打好的腹稿仿佛都通通变成了废纸,最终,她还是决定坦诚的说明自己的来意。
“惠这几天表现得很反常,我觉得可能跟你有关。”
她说得直白,伏黑甚尔沉默了半晌,慢悠悠的偏过头。
“原来大小姐转行去做私家侦探了?这是知道当咒术师没前途了吗?”
冷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天气的好坏,他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就差直接单方面下逐客令了。
但这个话题实在让他没法不去在意,于是话锋一转:“坐。”
中原理见看了眼旁边的观众,自己和他的对话过于奇怪,那个人看似还在继续专心致志看比赛,实则已经八卦的竖起了耳朵。
伏黑甚尔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不耐的啧了一声,正想过去让人老老实实让座,别堵在这儿,大腿上突然一沉,一股药香已经扑进鼻腔。
原来是误解他意思的中原理见想也不想的选择坐到了他腿上。
少女的橘发长发将将垂到他手边,有些痒,甚尔无意间碰到那柔软的发丝,像是无意间摸到了一把很软的小猫咪,蜷起的手指不由得微微动了下。
她身上的气味让人安心,连带着那边的碍事混蛋也没那么让人觉得非教训不可了。
伏黑甚尔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带着些沙哑低沉的质感。
“在老子的怀里,确定要继续谈儿子的事么?”
“儿子和老子都重要。”中原理见不躲不避的对上他的视线,认真的回答道。
她之后可能还会有用到伏黑先生的时候呢。
然而这句话似乎很好的取悦到了男人,伏黑甚尔扶着她的肩略微坐直了身子,放在她肩头的手却并没有收回来。
想起那小子那天仿佛看到敌人一般警惕的行为,伏黑甚尔嗤笑一声,极力忽视内心那点奇怪的感受。
“如果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去哄那小子的话,不用再浪费心思到我身上了,你太高估我,也太小看他。”
瘦弱的少女坐在他身上,仿佛全身上下没二两肉,对于常年浸泡在实战里,杀人如切菜砍瓜一样轻易的术士杀手来说,她轻得像片羽毛,不会让人觉得负担。
“我不是在高估你,也没有在低估惠,事实上,我觉得他最近可能身体有点不舒服,但是他在强撑。”
中原理见转过脸,干脆像安慰惠那样,伸出双手捧住了伏黑甚尔的脸,指腹撩过脸侧的黑色碎发,语气认真。
“我知道惠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但正因为总是想一力承担所有东西,所以总是会让自己受伤。”
“我并不是想指摘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相反我觉得理智冷静是个很好的性格品质,我没打算改变他,但我觉得他可能会需要一个在他强撑的时候,选择站出来和他一起撑起一片天的人。”
“在这方面,伏黑先生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其他人弥补不了那块空缺,但如果是伏黑先生的话,就一定可以做到。”
伏黑甚尔没有说话,只是放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掐得人甚至感到生疼。
下一秒,他略带强硬的捏住少女的下颌,粗糙的指腹充满柔情的摩挲着她的后颈,仿佛是对准了猎物咽喉的野兽,身上那种危险的气息再次显山露水。
“——你的话太多了,大小姐。”
“有时间来调节父子关系,不如来做更快乐的事如何?”
中原理见不服输的与他对视,两人鼻尖几乎撞上鼻尖,看似调情的姿势,她却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抗拒与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果然这种性格圆滑又糟糕的成年人最讨厌了,真庆幸哥哥还是个笨蛋,没有变成这样。
中原理见向他勾了勾手,像是在召唤一匹俯首称臣的狼犬,伏黑甚尔哼笑一声,压抑着本能听话的凑了过去,就听到少女同样压低了声音,用暧昧的语气开口了:
“——如果伏黑先生想说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那嗜钱如命的你,又怎么会在那天忘记第一时间向我索要报酬呢?”
“……”
伏黑甚尔身体一僵,然而少女下一秒已经从他腿上下来,像只生气的河豚一样气得鼓起脸,怒气冲冲的走了。
一旁的客人正遗憾自己没能获得更多八卦,就见橘发少女突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那双蓝色的眼眸精准无误的转向自己。
那凌厉漂亮的眉眼突然柔软下来,露出一个分明甜度爆表但让人无端觉得毛骨悚然笑容。
“再偷听就把你的腿打成三截哦,先生。”
他后背一凉,但少女已经毫无犹豫的离开了,仿佛刚才的狠话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见少女离开观众席,男人刚松了口气,就感受到了更强烈的危险气息,让人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一只脚踩在他身侧,黑发男人居高临下的看过来,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嘲讽笑容,指了指一旁的空地。
“去那边说话吧。”
……
「任务概要」
「……根据目击者以及实时监控提供的情报,有多人在驾车经过时突然刹车失灵导致冲进河里,经初步推测为咒灵所为,遂派遣人员前往调查」
在回家路上被可怕的怪物劫持,美好的生命刚开始就即将走向枯萎。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高架桥上狂风猎猎,只是路过此处的学生被流着涎水的奇怪怪物劫持,整个人站在栏杆边上摇摇欲坠。
如果是从普通人的视角来看,会以为她是想要跳河吧。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把锋利无比的指刀就抵在咽喉,随时都可能威胁到生命。
“什么、车祸?你
看到我的头了吗?”
咒灵嘟嘟囔囔的问她。
应该是已经清过场了,附近没有经过的车辆,只有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在入口停下了。
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黑发少年,远远看去,对方的脊背挺直,从背影就依稀可以判断出是个沉稳靠谱的人。
“距离太远了,其他三个人短时间赶不过来。”坐在后驾驶的黑井监督挂断了电话,有些忧愁的看着少年并不算好的脸色。
这次的咒灵等级并不高,但问题出在对方劫持了人质,要确保人质不受伤的情况下解决掉咒灵,袚除难度瞬间提高了一大截。
如果可以里外支援的话还好,但中原同学上次就被安排了和虎杖一起出任务,再加上野蔷薇自告奋勇的陪同。
此时另一个地方也有咒灵,且数量繁多,在车轮战下,几人分身乏术,一时间赶不过来。
“我一个人也可以应付。”伏黑惠强行忽略了身体的不适,无所谓的回答道,视线遥遥看向了那个方向。
咒术师本来就是稀少群体,死亡率也高,关键时候恨不得一个掰成两个用,怎么可能次次出任务都有人陪。
况且……他也确实很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跟辅助监督简单的交代完后,伏黑惠孤身一人走上了高架桥。
咒灵和女孩都注意到了她。
呈巨人观状态,身体占据了半座桥,四肢都畸形的诅咒露出兴奋的表情,示威一般,猛地将可怜的女学生拖到自己面前。
它随手踹碎了栏杆,充满挑衅的向伏黑惠展示自己的人质。
“把你的头,给给给给给……”
女孩细嫩的脖颈出现一线殷红。
帐已经落下,方圆几公里都不会有人经过。
伏黑惠神色漠然,猎猎狂风从他身体刮过,他主动上前了一步,扬声开始试图和咒灵谈条件。
“你放了他,我来做你的人质。”
少年的声音并不大,却异常沉稳有力,咒灵显然听懂了他的话,滴溜溜直转的眼珠一直盯着他腰间。
那里是他来之前拿到的咒具。
伏黑惠不常用咒具,此时很爽快的解开了咒具扔到了地上,语气平静:“我已经扔了。”
咒灵身体上的眼睛愉快的眯成了条缝,庞大的身躯颤动着,似乎是为他的识趣感到满意。
拥有智慧的野兽。
他想。
蠕动着的软肉爬到他脚边,卷走了用来防身的咒具。
见此情况,那个被扔在地上的学生睁大了眼,喃喃的出声:“不……”
伏黑惠的手僵硬在原地,背后传来的可怖杀气让他浑身僵硬着,动弹不得。
……不对,不止一只咒灵?!
几乎是在下一瞬,劫持着学生的咒灵像滩烂泥一样融入地面,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吸收掉,而不知何时出现的蜘蛛型咒灵已经抓着少年的身体,将其狠狠掼到了地上。
它浑身覆盖着绒毛,连关节上都布满了眼球,伏黑惠咬紧牙关想要掐指召唤,却没由来的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眩晕,冷一阵热一阵,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有些脱力。
……不对劲,这种感觉,是发烧了么?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生死关头……
咒灵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冲上去狠狠扯住了伏黑惠。
像是摔死一只毫无抵抗之力的小动物一样,充满残忍的天真,再次抓起伏黑惠的衣领,狠狠砸向地面!
不堪重负的地面皲裂,形成蛛网般的裂痕。
已经吸取了其他咒灵的蜘蛛型咒灵似乎是觉得无趣,狠狠将触须扎了下去!
血花四溅——
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在学生眼里留下了恐惧的阴影。
“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惨烈的尖叫声传遍了整座高架桥,与此同时,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向下坍塌——
高架桥开始塌方了。
远处的黑井监督露出凝重的表情,他焦急的看着战况,再次尝试拨通其他几人的电话。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要面对的咒灵本身等级不高,但问题是大开大合的打起来,不仅可能会导致活着的人质死亡,更严重的就是坍塌。
但谁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藏身了一只特级咒灵。
……伏黑惠还活着吗?
第42章 第42章“做得不错,儿子。”……
在闪着寒光的节肢刺向眉心的那一霎那,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伏黑惠走马观花的看到了很多东西。
有年幼时背着书包独自一人回到家的自己,姐姐津美纪故作坚强的笑脸,以及在回忆里愈发模糊的脸,与此同时,那转身离去的背影却更加清晰了。
……不是早就已经忘记了吗?不是早就决定放弃过去了吗?不是在跟五条老师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自己,再也不要去想那个人了吗?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车上,少女跟自己的对话。
“如果真的不在意的话,为什么时隔那么久,惠你还能一眼认出他呢?”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牵引着,如今连喜欢的女孩都选择去依赖对方,那自己呢?他一直认为自己早已不在意这些事情了,他是真的不在意了吗?还是在单纯自欺欺人?
还有理见,自己明明还没有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还没有成为可以站在她身边的人,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那家伙会哭吗?
……好不甘心啊。
他还没有问清楚那个混蛋为什么会出现,还没有完成五条老师的期待,还没有从她口中亲耳听到答案,还没有……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爬上心头,伏黑惠蓝绿色的眼珠无意识的转动了一下。
还不行,还不能输在这里,还不能在这里失去所有。
哪怕真的要去诅咒那个人,变成更可怕的怪物,他也绝对、绝对不能止步于此。
苍白的面颊上已经覆盖上一层死气的少年突然动了起来!
仿佛是无意识的动作,他艰难的抬手抓住那根洞穿胸口的节肢,颤抖着掐指做出手势:
“——脱兔!”
凭空出现的红眼兔子像潮水一样一拥而上,直接顶走了压在自己身上的蜘蛛咒灵。
没想到已经濒死的对手会在最后一刻回光返照,反应过来的蜘蛛咒灵再次兴奋起来。
但即使仗着数量优势,面对强大太多的对手,脱兔依然表现出了乏力,随着一只只红眼兔子被用血腥的方式洞穿,蜘蛛咒灵看出他的垂死挣扎,节肢上的眼球愉快的眯了起来。
高架桥依然在缓缓向另一边倾斜,眼见着就要坍塌,伏黑惠额头流下的血将自己那双美丽的蓝绿色眼睛染得猩红,但即使身上多处伤口,高专制服在节肢的袭击下已经破破烂烂,他依然表情沉着的找着机会变相向咒灵发起袭击。
然而像是已经厌倦了玩弄垂死挣扎的猎物,咒灵因为这紧追不舍的攻击感到厌烦,其视线落到了一旁捂着嘴面露惊恐的少女身上。
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之后,伏黑惠心头一冷。
“鵺!”
即使自己身处的地面正在塌陷,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召唤出了红色的巨大猫头鹰,在蜘蛛咒灵即将触碰到女学生的时候,选择了先将对方带离!
女学生惊叫一声,被鵺抓着衣领腾空而起,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致命一击。
伏黑惠刚松了口气,身下骤然一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他表情空白了一瞬。
身体不可避免的往深渊滑去,如果现在放弃那个女学生的话也许还能靠鵺回到还没有彻底塌方的地面上。
回光返照般的热血在此时冷却下来,伏黑惠闭上了眼。
……就这样吧。
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不过是还没得到那个人的认可而已,他……
“哟,做得不错。”
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从头顶传来,与此同时,他的胳膊被人用力抓住了,停止了继续坠落。
伏黑惠难以置信的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张熟悉、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
伏黑甚尔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看他的眼神复杂,与此同时,他悬在半空的身体被人用力扯上去一截。
“不想死的话抓紧我。”
……
时间倒退到五分钟前。
听黑井监督简短的说明情况之后,眼看着两个地方的距离实在太远,中原理见开始不抱希望的询问外援。
“五条老师去出差了,但是二年级的乙骨前辈也没空吗?”
黑井监督的声音满是为难:
“乙骨同学作为特级,每天的工作量更加繁重,我刚刚已经联系过他了,但他此时也在外出任务,虽然表示了会赶过来,但到时候能不能赶上确实是个未知数。”
在这时候,咒术师缺人的短板再次体现出来。
中原理见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想其他办法。”
黑井监督正想说点什么,对方已经果断的挂掉了电话。
在赶路的过程中,中原理见拨通了那个未知号码。
经过漫长忙音后,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在周遭吵闹的人声中,男人懒洋洋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的传了过来。
“喂?”
惠出事的地址离自己实在太远,即使靠飞也赶不回去,于是中原理见在电话拨通之后直接单刀直入。
“你现在去靠近xx路的高架桥……”
“那里怎么了?”
伏黑甚尔瞥了眼卧了个鸡蛋的面,拆开一次性的筷子,用肩膀和头夹着手机,懒洋洋的发问。
然后那头却突然没有回应了,明明仍处于人流中,而通话的本人却像原地消失的一滴水,下一刻,通话终止了。
从见到她第一眼,伏黑甚尔就知道这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主。
把手机抛回桌上,他盯着黑掉的屏幕看了几秒。
“都跟你说了这个天气不要去胡闹!你看,果然生病了吧,接下来你还怎么去参加体育社团??”
身处狭窄的小店里,老板教训儿子的声音清晰可见。
生病?
伏黑甚尔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视线牢牢锁定了店老板。
“那个,客人,如果您不满意……”如芒在背的店老板顶着压力颤颤巍巍的开口了。
伏黑甚尔却笑了,嘴角的疤痕显得这个笑意更是讽刺意味拉满。
“你是从哪里看出我不满意了?”
*
面对不知道从那里得到消息赶来这里的伏黑甚尔,伏黑惠愣怔着,下意识听了这个名义上的爹的话,正准备借力上来,却看到了坍塌已经蔓延到甚尔脚下,于是咬紧了牙关。
“放手!”
“不放。”这个一向圆滑的男人言简意赅的回应道,反而将他扯得更紧,像是铁了心要跟他较劲。
“你看不到吗?再不放的话我们两个都要掉下去!”
不知道哪来的情绪,伏黑惠怒气冲冲的吼出来,一直压抑的情感终于爆发。
“明明一直以来就是个不正经的混蛋,这时候又来插什么手!继续回去过你醉生梦死的生活不行吗?!”
“你以为做这么多我就会……”
伏黑惠满脸是血,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接下来的话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
闻言,黑发男人的眼眸更加暗沉,他深深的看他一眼,胸口漫出密密麻麻的痛意来,但他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无赖样子:“不放。”
“好啦好啦,你们都不会掉下去的。”清亮欢快的少女嗓音从旁边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伏黑惠再次一怔:“理见?”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晃神,伏黑甚尔抓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膊,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了一瞬,强硬的将他从深渊巨口的边上扯了回来。
“是我是我,不要害怕哦。”
不知何时的出现的中原理见正将瑟瑟发抖的女学生抱在怀里安慰,看到伤痕累累的他时也有些吃惊:
“哇,惠你居然被打得这么惨耶。”
……为什么这语气让他想起了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
伏黑惠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下一秒,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原来是伏黑甚尔毫不客气的将他扛到肩头:
“你去那边呆着。”
“等等,我……”伏黑惠还想抵抗,然而男人却忽略了他的话,直接采取行动将其带到了车子边上。
伏黑惠不甘心的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误以为他还要冲上去打架的辅助监督拦住了。
蜘蛛咒灵身上是不稳定的红光,时明时暗,挣扎着想要动弹,却再次被按在了原地,那双恐怖的瞳孔带着惊愕看向了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看上去毫无防备的橘发少女。
……它从眼前这两个人出现时,就被迫停在了原地,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而中原理见这边还在哄哭到浑身发抖的女孩子:“好啦好啦,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女孩子将脸埋进她怀里,还没等她点完头,她的身体也腾空而起,被折返的伏黑甚尔单手拎着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到了安全地带。
中原理见刚松口了气,被解除禁锢的蜘蛛咒灵就已经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
她就地一滚,滚开了来自对方的偷袭,还没等抬头,就先看到眼前笼罩下一片阴影。
见男人壮硕的胸膛像座山一样堵在自己面前,中原理见嘴角一抽,怕自己是惠那种胃酸肠子都能颠出来的姿势,于是投降似的举起双手:
“看在我是你老板的份上,能不能换个温柔点的姿势?”
一旁被忽视的咒灵咆哮着冲了上来,伏黑甚尔从肩头丑宝的嘴里拔出咒具噬魂刀,下一秒,咒灵的几条节肢被齐齐砍断。
中原理见看他很忙,于是识趣的想自己退出战场,谁知耳边突然传来男人的低笑,下一秒,她被人托住腋下,像抱一只洋娃娃一样将她抱了起来,双脚离地。
那张沾满咒灵血的脸离她极近,伏黑甚尔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当然可以,大小姐。”
“你……伏黑甚尔!”‘
谁要这种抱孩子的姿势了!
中原理见露出惊愕的表情,还没等她发难,对方已经把她送到了一旁的空地上,走之前还拍了拍她的头,言简意赅的夸奖道:
“做得不错。”
她红着脸愣愣的转过头,就看到了一旁捂着腹部正眼神幽幽的看着自己的伏黑惠。
中原理见:“!”
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这如芒在背的视线,还不如回去跟伏黑先生打咒灵呢!
还没等她想个合情合理合规的理由回到战场,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也已经赶到了现场。
看中原理见的眼神古怪:“你刚刚去哪儿了?”
还没等她开口,高架桥那边再次传来坍塌的动静,几人齐刷刷看向了那个方向,就看到了那个光看站姿就强的要命的男人正在和那只蜘蛛咒灵缠斗。
虽然咒灵的气息异常恐怖,但对方的姿态看上去却异常轻松,肩头到腰身都缠着一条丑陋的咒灵虫子,出手狠厉,招招攻向要害,其狠毒程度可以看出身经百战。
蜘蛛咒灵似乎也察觉到对方的强大,节肢上的眼珠滴溜溜的转,残留的节肢直接探入地面,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弄塌剩下半座高架桥,将强劲的对手与自己一同拖下去。
然而那个男人却像融入人群的一滴水那样,诡异的消失在了原地。
视力有限的蜘蛛咒灵四处张望,只能看到他的残影出现一块又一块滚落的落石钢筋上,以诡异的速度向自己靠近,却在快要显露出真身时再次消失。
……是逃走了吗?
噗嗤一声,半截长刀的刀身都没入咒灵后背,直接洞穿了那铺满白惨惨绒毛的肥硕腹部。
蜘蛛咒灵在他手下颤抖着,不甘心的想要抬起一条迅速发黑的节肢想要偷袭伏黑甚尔,却听到了男人的嗤笑声。
讥讽道:“以为这样就对我有用吗?蠢货。”
锋利无比的长刀刀锋再次深入捅进了几寸,发出金石相接一般的声响,
明明已经快离开高架桥,但依然差了一点,一人一咒灵同时从高空坠落。
这一幕过于惊险,所有人都看得心脏一紧。
那么高的高度,如果是一般人落下去的话肯定会尸骨无存!
而且那个咒灵看上去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死透。
然而下一秒,一只有些粗粝的修长手掌用力将刀身没入桥边边缘几寸,借力一蹬,跳了上来。
不知道是谁先松了口气,这场惊险的战斗在那个神秘的黑发男人出现后呈现摧枯拉朽之势,以一边倒的速度迅速扭转了战局。
刚结束一场战斗的男人无所谓的用手背擦了擦脸,这才终于舍得将视线分给了在场的几个人,就见几个人如临大敌的看着自己,目光落到伏黑惠和理见身上,停顿了几秒,意味不明的冷冷哼笑一声,将噬魂刀插回丑宝嘴中,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下一秒,从旁里伸来的舌头卷住了他的胳膊,迫使男人停下了脚步。
伏黑甚尔有些愕然的停下脚步,转过头就看到了黑发少年倔强苍白的脸,伏黑惠放下手,极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眼神冷静的注视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深刻血缘链接的男人。
“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43章 第43章他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我有话要跟你说。”
男人沉默了一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
然而伏黑惠只是不躲不避的对上他的视线,于是伏黑甚尔沉默了一下,转身看向了一旁的中原理见。
“你也来。”
伏黑惠一愣:“等下……”
“你现在这个伤势,是想像刚才那样被我拎着走么?”
伏黑甚尔语气平静。
听到这句话,伏黑惠表情变了,然而中原理见已经乐呵呵的上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不要害羞嘛惠,偶尔承认自己有时候很需要同学的帮助也没关系哦?”
“还是说,你不疼?”
“我……”
伏黑惠嘴唇动了动,刚想否认,但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眸,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口。
于是他生硬的改了口:“疼。”
伏黑甚尔哼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少年怀春的小心思,但也没有开口戳穿。
听到伏黑惠说自己疼,中原理见连忙搀扶住他,让他靠着自己,看到女孩紧张兮兮的样子,伏黑惠后悔的同时又有点开心,耳根都红透了。
然而就在这时,清晰可闻的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脚下被踩碎了。
中原理见低下头,挪开脚的时候看到了一面面目全非的镜子,扭曲的映出三个人的脸。
这里刚才有镜子么?
她一怔,心头顿时萦绕上不好的预感,还没等她开口提醒,身侧的男人将她和惠往自己怀里一扯,下一瞬,地面轰然塌陷——
……
不知道过去多久,冰冷的空气味道扑入鼻腔,让熟睡的少女剧烈的咳嗽起来,中原理见费力的睁开眼,被四面八方的白光刺的眼球生疼。
她用胳膊挡住眼睛,努力适应了一会儿,终于睁开眼,终于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幕——
镜子。
身处狭窄而明亮的空间里是无处不在的镜子,密密麻麻的数量足以让密恐症病人发病,就连墙壁上镶嵌的镜子碎片,都在持之以恒的散发着寒冷锋利的光。
而自己,正坐在一个纯金色的鸟笼里,面前赫然是一面一人高的镜子。
她迟疑的转过头,隔着枝条藤蔓般的鸟笼,看到了刚刚失踪的两个人。
伏黑惠和伏黑甚尔面前都是相同的镜子,而离她最近,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的伏黑正直勾勾的盯着镜子,面色惨白无比,连眼尾都被红意浸透,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
他看到了什么?
从中原理见的角度根本看不清对方镜子里有什么,她尝试着去呼唤对方的名字,想把手伸出去,但无济于事,这个镜子空间依然诡异的安静着,仿佛任何一分贝都不可能从这里传出去。
她咬了咬牙,带着最后的希望看向了队伍里唯一的成年人,然后就看到甚尔沉默的盯着镜子看了半晌,竟然向镜子伸出手,像穿过什么波纹一般,穿过了镜子。
这一个两个的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反应这么大啊!
眼见着得不到回应,中原理见正想去寻找有关规则的纸条,身旁冷不丁的响起一个声音。
“你在哪里?”
很微弱,仿佛风一吹就散了,但却熟悉的让人心惊。
“……!”
橘发少女的身体僵住,她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像是受了蛊惑,几乎不受控制般,一步步走到了镜子面前。
“……哥哥?”
镜子里映出的并不是她的脸。
目测只有七八岁的橘发小男孩眼眸里写满难过,嘴唇倔强的往下抿着,他光着脚,像只懵懂的幼猫,皮肤白得发光,额发柔软的垂下,挡住了那点破碎的泪意,是个分明很漂亮却莫名显得灰扑扑的孩子。
他看着中原理见,仿佛要望进那双与自己高度相似的眼眸里那般,轻声重复道:
“你在哪里?”
她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突然有些手无足措,几乎是下意识放轻了语气,开始笨拙的试图回应他。
“哥哥?我就在这里,我会保护好你。”
“你在哪里?”
小男孩充耳不闻的重复着这句话,身影慢慢往后退去。
“我找不到你了。”
唇舌在这一刻仿佛被冻住,失去了所有的语言,没由来的恐慌袭击了中原理见。
“别走,哥哥,我就在这里,哥哥!中也!”
她下意识朝镜子伸出手,手在接触到镜子时轻而易举的穿了过去,眼见着就要碰到对方,一股更加巨大的吸力扯过她,将她狠狠拖进了镜子里!
……等到中原理见终于站稳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条满是贫穷和苦难的街道,遗留着爆炸发生后的惨淡氛围,中原理见的手徒劳的在空中抓了抓,然后垂了下来。
眼前那人的影子已经不知所踪。
中原理见不甘心的咬紧后槽牙,有些虚软的腿脚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脚下踉跄了一下,不死心的穿过人群,开始在目之所及的地方寻找那个熟悉的影子。
但是哪里都没有,反倒显得刚才那场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那样。
但中原理见并没有放弃。
什么不讲道理的规则怪谈,什么破纸条,她现在只想找到哥哥,然后告诉对方自己就在这里,不会弃他于不顾。
她的精神高度集中,额头上冷汗冒出来,故地重游的同时,自己的身体也飞速恶化中,她刚从一对灰头土脸的兄妹当中穿过,就感觉到喉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血沫呛进鼻子里。
“……咳唔!”
中原理见不得已扶住了一旁发黑的墙体,低头剧烈的咳嗽起来,有什么随着血沫呛咳出来,她定定神,看到了那滩血液里零星的内脏碎片。
这种急剧恶化的病症她想起很久之前的那段时间,不由恍惚了一下。
“那边的姐姐。”
就在这时,一旁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正在往这里张望的两兄妹里的妹妹,很小声的对正紧紧抱着自己的兄长开口了。
“我还记得当时那些被抬出来的人中,就有像姐姐这样的人,被担架抬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姐姐她,是不是也快死了?”
*
而另一边。
那个一脸倔强的海胆头小男孩,小手正捏着书包,冷淡又局促的低着头,用别扭的语气叫了声爸爸。
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浑身沸
腾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冷却下来,伏黑甚尔走在陌生的废墟上,意识逐渐清醒。
是在刚刚被拖进了咒灵的幻境么?
那么突破口会在哪里?
周遭陌生的场景让男人有些烦躁的蹙起眉,正当他考虑着要不要干脆毁掉这里寻找出口的时候,眼前突然跑过去一个小孩的身影。
看背影很陌生,但却无端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伏黑甚尔没有迟疑,本着速战速决的心理追上了那个小孩,正当他粗暴的扯过对方的手臂的时候,那个小孩突兀的转过脸
那张脸让伏黑甚尔一怔。
因为眼前这个人,有着和那个病秧子小鬼同出一辙的发色瞳色,只是看上去更难接近些,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防备而冰凉,像只炸开毛的,对敌人到来如临大敌的猫,看过来的蓝眸锋利而清澈。
那副样子和记忆里的那张脸高度重合上,伏黑甚尔觉得自己似乎无意间发现了很关键的线索。
于是他半蹲下身:“小鬼,你是在找人么?”
“和你没关系。”橘发小团子回答的丝毫不留情面。
这幅臭脸,像自家儿子以前那副模样,反而唯独不像那个活泼的小丫头,伏黑甚尔嗤笑一声,难得有了几分耐心,于是开始循循善诱。
“在找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小丫头么?我见过她。”
话音刚落,面前的小男孩便退后一步,给出了相当剧烈的反应。
“你要说实话,我才能告诉你她的下落。”
“……”
一大一小站在废墟上,在弥漫的硝烟味中,死一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对方看向自己的表情充满不信任,身上的红光时明时暗,正十分不稳定的波动着。
“是我的家人。”
不知道过去多久,红光褪去,那个橘发小男孩冷不丁的开口了。
“是我的家人,但我找不到她了。”
“她是你的姐姐?”伏黑甚尔看着他。
“她是我的理见。”小男孩仿佛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固执的重复道。
伏黑甚尔沉默的看着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我带你去找她。”
他说。
……
伏黑惠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一旁传来什么动静,但他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镜子吸引去了,根本没办法挪开半分目光。
因为镜子里赫然是橘发少女甜美的笑容,让人联想到某种毛茸茸、喜欢咬着自己尾巴团团转的小动物。
她身后便是那个熟悉的男人,半边身体隐没在黑暗里,唇角的疤痕因为笑容更显讽刺。
伏黑惠喃喃自语:“……理见?”
少女笑着朝自己挥了挥手,然后和那个男人一同转过身。
随着她的背影远去,更多熟悉的人加入到两人的队伍中,向前走去,就这么随意的将他抛在原地。
“理见……理见!”
似乎听到了他微不可闻的呼唤,少女在人群中回过头,朝自己调皮的眨了眨眼。
但她和其他人一样,一步也没有回头。
巨大的恐慌一下子攥住了他的心脏,一瞬间忘了自己的处境,伏黑惠毫不犹豫的冲进了镜子里,伸出的手抓个了空。
就在前面。
就在前面。
只要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身处喧嚣的人流中,视线从红绿灯上和十字路口一晃而过,伏黑惠凭借自己的记忆,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去,仿佛这样就能追上那些已经离去的身影。
“……!”
在那个小小的身影即将撞上来的时候,伏黑惠被迫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下意识的避让,而是因为他在电光石火间看清了对方的脸。
伏黑惠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看着就很扎人的头发,蓝绿色眼睛,以及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此时直直的抬起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正是过去的他。
第44章 第44章“他回来过”
“你是谁?”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也停下了脚步,小男孩仰头看着他,眼神冷淡又桀骜。
伏黑惠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热血上头的脑子此时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也是自己的执念么?
“……”
面对小男孩的疑问,伏黑惠选择了沉默,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身侧经过,唯独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真空期,空气的流速在这一刻缓慢下来,连呼吸都落针可闻。
伏黑惠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在等人么?”
“我在等爸爸回家。”小伏黑惠冷淡的回答道。
伏黑惠一怔:“什么?”
“你在找人么?”小伏黑惠看着他。
伏黑惠沉默了一下,虽然脑子里闪过了一千种说辞,但最后他还是坦诚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找的人失踪了,但我还是想找到他们。”
“你呢?据我所知,你的爸爸不会回来。”
“不。”出乎意料的,小伏黑惠摇了摇头。
“他回来过,我看到他了。”
“桌子上多出来的脏兮兮的漫画书,玄关的鞋,放学的时候巷子里跟着我的人影,那个混蛋只是不露面,但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和津美纪留钱。”
“还有,他前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摸了我的头。”
伏黑惠瞳孔震颤,然而对面年幼的自己却并没有看出他此时内心强烈的动摇,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这只是幻境在蒙骗自己吧?对,一定是因为自己的执念,所以才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这些只是自己想听到的话而已。
他语气艰涩的开口了:“不对,那个人不是这样的,你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我……”
“不是你,因为爸爸说想见我,所以我在这里等他。”
他竟然不是自己的执念?!
伏黑惠脸色苍白的望着他:“你……”
“你在生他气?是因为他没来找你吗?”
“他当然没……”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小伏黑惠的视线越过他,落到身后,伏黑惠意识到什么,跟着转过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男人。
他正抓着一个橘发蓝眼的小男孩,像抓着一只不听话的野猫一样,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儿子让伏黑甚尔的表情有些复杂,也停在了原地。
最终还是伏黑甚尔打破了沉默:“你找到他了啊。”
他走上前,与伏黑惠擦边而过,来到了小伏黑惠面前,手放在了对方的头上。
“我回来了。”
小伏黑惠清亮的蓝绿色眼眸看着这个一夜之间就变得陌生的父亲,他的睫毛从小就很长,栖息在上面宛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此时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并没有要去抱他或者回应的意思。
但他的身体却慢慢变得透明,小小的身体在他怀中宛如萤火消散了。
他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伏黑惠的声音,少年颓然的松下肩膀:“那次在冲绳出手救我的果然是你。”
“……只是路过顺手。”伏黑甚尔别开视线。
这种尴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橘发小男孩抬头拉了拉甚尔的袖子:“妹妹。”
甚尔:“……”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臭着脸。
他的思绪被拉回来,啧了一声,正想说带着他们去找中原,橘发小男孩蓦然抬起头,目光落到了虚空里的某一处,毫不犹豫的松开了伏黑甚尔,跑向了那个方向!
他的目的非常明确,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去往那个人身边,伏黑惠与伏黑甚尔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在穿过某个街角时,眼前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入目是疑似爆炸后的满目荒夷和废墟,正是伏黑甚尔第一次看到小男孩的地方。
但这次不同的是,废墟破损的半面墙体边上,正靠坐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少女,垂
下的橘色长发挡住半张脸,正抬起脸看着眼前的一对兄妹。
即使没有靠近,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死气。
是中原理见。
她伸手从那对兄妹手中接过了纸巾,也正是因为这个姿势,让其他人得以看清她伸出的那只手上全是凝固的血痕,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
她在幻境里受伤了??
伏黑惠心下一紧,下意识叫她:“理见!”
但有人速度比他更快。
中原理见刚听到熟悉的声音,却是下意识别过脸,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这幅样子。
但这个动作幅度再次引起喉咙里的痒意,她下意识用手撑住身侧的地面,剧烈咳嗽起来。
地上的碎屑溅上了暗红色的血,很快形成了一小汪小水泊。
下一秒,少女苍白的脸被男人掌住,被迫抬起,橘色的发丝因为出冷汗黏连在脸侧,正轻轻喘息着,瞳孔有些涣散的迹象。
怕她咬着自己,男人粗粝的手指撬开她的唇齿,不轻不重的压了压她的小舌。
不是因为咬到舌头,而是吐的血。
伏黑甚尔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地上的血渍,从里面看到了一些暗红的脏器残渣。
他擅长杀人,当然也知道眼前少女的这幅样子意味着什么。
不对劲,他们进来幻境的时间并不长,而且目测这个幻境的手段并不是攻击。
而且他可以确定眼前的少女在隐藏实力,如果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没理由会在短时间内被伤成这样。
她与他们分别后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伏黑惠被抢先,于是抿了抿唇,半蹲在她身边,让少女靠近自己的膝头,替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黑发少年放轻了声音:“理见,是我们。”
中原理见的视线缓慢聚焦,落到他身上,仿佛在看他,仿佛又透过了他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她觉得嘴唇干渴,像只急需喝水的小狗一样,舔了舔甚尔的手指。
“……”
酥麻的痒意自温软的唇舌接触到粗粝指腹时便从指尖一直扩散到了心脏,有那么一瞬间,伏黑甚尔心头难以避免的涌上一种缠住她舌尖的交缠欲。
他强行忽略那种异样的感觉,转头冲着那个站在原地的橘发小男孩开口了。
“喂,小鬼,你再不做点什么,她就要死了。”
“死”这个词仿佛让橘发小男孩从某个可怕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他走到中原理见身边,于是捧起她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搓热,像是怕她冷。
这个有些奇怪的动作让两人都停下动作,然而却让中原理见清醒了一些,于是伏黑惠让她靠进自己怀里,就听到了那个小男孩冷不丁的开口了。
“理见。”
“我在这里,你希望我留下来陪你吗?”
中原理见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没有像之前那样插科打诨,而是直视他轻声问道,眼里带着某种摇摇欲坠的决心。
小男孩却摇了摇头。
“不要再逃跑了。”
中原理见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往事,沉默了半天才扬起一个笑脸,手指轻轻勾住他小小的掌心。
“我知道了,中也。”
话音刚落,小男孩突然笑了,他露出了迄今为止最孩子气的笑容,用拳面轻轻和中原理见撞了撞拳。
“要说到做到哦,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回到我身边。”
……
幻境坍塌了。
伏黑惠下意识扶住了中原理见,却忽略了先前就有的伤势,自己也差点摔倒。
还是伏黑甚尔眼疾手快的伸出手同时捞住了两个小鬼,伏黑惠别扭的别开脸,想让他放开自己,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了头顶的触感。
是伏黑甚尔摸了摸他的头。
那双美丽的蓝绿色眼眸震惊的睁大,耳根迅速漫上薄红:
“你这混蛋……”
然而已经从幻境里回过神的中原理见也发现了这个动作,于是惊叹道:
“惠你耳朵好红,我能捏捏吗?”
“不可……倒是听听别人的拒绝啊笨蛋!”
伏黑惠忍无可忍的避开少女伸来的爪子,正想继续抗议,然而伏黑甚尔嗤笑了一声,先他一步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喜欢捏的话,就捏这里吧。”
伏黑惠:“……!”
然而少女已经欢天喜地的把双手都放到了那对大奈子上去:
“真的给捏吗?”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理见。”
“哎呀,我就知道甚尔先生是个富有且慷慨的人,我捏我捏。”
伏黑惠忍无可忍:“中原理见!”
伏黑甚尔扯扯嘴角:“当然不是免费的。”
话音刚落,中原理见便感觉身体一轻,自己已经被男人轻巧的抱了起来。
“这次的雇佣费用记得打到我卡上。”
“在此之前先接受一些「附赠服务」吧,”
然后瞥了一眼伏黑惠:“还是说你也想抱?”
还是那副无赖似的混账样。
刚才在幻境里的感动已经烟消云散,伏黑惠咬紧牙关:“我才不需要!”
如果忽略他脸上那些凄惨的印记和破破烂烂的制服的话,也许这话会更有说服性。
在三人吵吵闹闹的动静远去后,树林里恢复了寂静。
片刻后,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踩碎了树叶,停在了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修长苍白的手指捡起了一块已经彻底碎裂的镜片。
“……”
第45章 第45章“销毁掉他的档案吧。”……
“今天也没有回消息呢……”
中原理见满脸愁容的打开对话框,和那个人的记录里停在几天前。
面对自己的关心,对方在隔了一段时间后才简短的回复了一句。
吉野顺平:「我没事,不必担心,只是做错了一点事,所以在受罚而已」
受罚?
这个关键词让中原理见有点惴惴不安,于是敲下回复。
今天的哥哥有老实上班吗:「那我可以去看你吗?」
「理见你过段时间就能见到我了」
后面跟了一个很常见的颜文字。
顺平以前说话是这种口吻吗?
她尝试询问他是不是因为富江那件事,但发出去的消息再次石沉大海了。
问学校那边,也说顺平请假了,这几天都没来学校。
自己还不知道他家的住址在哪里,要不要等过几天去学校看看呢?
“你在看什么?”
身旁冷不丁的响起少年的声音。
中原理见转过头,看到了正好奇的把脑袋凑过来的小老虎。
这会儿刚好下课,伏黑惠被安排留在宿舍养伤,负责授课的辅助监督离开,一旁的虎杖已经把椅子搬了过来,看样子是想和她聊天。
于是她坦然的向虎杖悠仁展示了自己的聊天记录:
“我朋友是之前那所高中的学生,我担心他受了富江影响,所以想去看看他。”
“欸?受咒灵影响吗?”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关于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那个朋友是咒术师吗?如果是的话应该还好吧?”
“而且要说到咒灵影响的话,我最近好像也有一点。”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仿佛想借此把什么东西倒出来。
“这几天睡觉的时候总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受什么影响?”钉崎野蔷薇也转着锤子凑过来看她屏幕,在看到那边的回复之后嫌弃的撇了撇嘴:
“哈?这种说话口吻一看就是那种眯眯眼腹黑大叔,理见你别是给坏男人骗了吧。”
“不不不,人家是如假包换的男高中生啦,很可爱的那种。”
如果咒灵可爱也能称为可爱的话。
她有些心虚的想道。
“哦~可爱的男高中生。”
“既然想知道的话,要不要去学校附近看看?我可以陪你。”
钉崎野蔷薇见不得她犹犹豫豫的样子,于是干脆的一锤定音了。
视线转向虎杖时带着几分得意的冷笑:“至于你,我怀疑你是睡前小电影看多了,才会做梦都
是人声。”
虎杖悠仁的脸一下子升温,眼见着两人有要吵起来的架势,中原理见赶紧拦在中间打圆场。
“没关系,野蔷薇还有自己的事要忙吧?我自己抽时间去看看就好了。”
……
用手帕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之后,藤田老师想到那天的少女,狠狠锤了下桌子。
他居然被看上去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打晕绑架,虽然后面派来学校的工作人员表明了她的身份特殊,但藤田依然咽不下这口气。
还有那个吉野顺平!居然敢拿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的东西威胁他!没机会教训那个小女孩,他还不能教训自己的学生吗?
等他回来一定要让他吃点苦头,让他知道作为老师的乖学生,想忤逆就会被惩罚。
藤田恶意满满的想道。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想到是某个学生家长或者校领导,他咳嗽两声,接了起来:
“喂,我是藤……”
“销毁吉野顺平的学生档案,告诉来找你要资料的人,说档案袋在学生踩踏事件中已经被毁,属于意外。”
那头的声音清朗,恰到好处的微微哑意,是极好听弱气的少年嗓音。
他用平淡的口吻继续命令着。
“对于吉野顺平这个学生,你一无所知,你今天只是在很正常的上班。”
“……”
藤田老师臃肿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神色恍惚的站起来,不受控制般摇摇晃晃地走向了资料室。
贴着吉野顺平照片的档案袋在火苗的舔舐下,边缘卷曲泛黄,那张被刘海盖住半边五官,阴郁又清秀的少年脸庞转瞬间被烧成黑灰。
做完这一切的藤田老师坐回椅子上,下意识看向手机,发现手机是黑屏状态。
他鬼使神差的解锁手机,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也没有他想象中可能会有的那通电话。
对方挂了吗?不对,他今天根本没有接过电话吧?
……
如果想第一时间问到顺平同学的地址的话,最方便的方式还是直接去问手上有学生档案的老师吧?
但如果自己就这么贸然去找顺平,会不会反而招致反感呢?
中原理见这么想着,一边进入了这个前段时间还是受富江影响还是恐怖鬼校的高中。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中原理见顺手解决掉藏在暗处的几只低级咒灵,走向了教学楼。
前段时间因为打斗而损坏的建筑已经在重建中,中原理见刚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空地走廊边上,正举着手机说话。
那人看起来是个陌生的少年,穿着黑色高领休闲服,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大半张脸,形成了强烈的肤色差,平添了几分禁欲气息。
从中原理见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对方线条优美的侧脸和挺直的鼻梁,由于距离太远,她无法辨认对方此时的表情。
就在这时,对方似乎是打完了电话,最后抬头向着某个班级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只留给中原理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
银发吗?和五条老师有点相似,给人的感觉有点奇怪,也是来找人的吗?
眼见着对方已经离开,中原理见收回思绪,准备去找之前才被她迫害过的藤田问问。
“抱歉,顺平同学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这几天都以身体不适的理由请了假。”
“家庭地址?因为前几天的暴动,学生档案被疯狂的学生毁掉了大半,所以这个我估计也没办法给你。”
出乎意料的是,藤田老师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而且你那几天表现得比怪物更像怪物,谁能想到你是来救场的?
藤田老师忌惮的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女学生,警惕心提到了顶点。
中原理见皱了皱眉,但想到富江事件的影响力和那丧尸围城般的场面,资料被损坏好像也很正常。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冒昧打扰了。”
“但是,”少女话锋一转。
“我家顺平性格比较软,等他回来之后,就麻烦藤田老师多关注一下他的心理健康了。”
“毕竟有些坏孩子就喜欢挑软柿子捏。”
这话说得含沙影射,刺得藤田不快的皱起眉,觉得自己一直被个半大小丫头牵着鼻子走很丢人,有心要扳回一局。
“中原同学,你看起来和顺平同学差不多年纪大,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他带着点不屑的冷笑开口,就像他以往对待不听话的学生那样轻车熟路。
“一开始是出于任务目的,让你做了几天代课老师,但别忘了,事情已经解决了,要怎么教育学生是我自己的事。”
中原理见歪了歪头。
她的脸生得很有欺骗性,此时笑容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从温驯到无端锋利,她慢慢逼近了藤田。
“老师你说得对,可惜我今天来和我背后的组织机构没有任何关系,我纯粹是出于私人的目的来通知你。”
“之后我会常来看望,如果其中但凡有哪一次再让我看到顺平君被欺负,而你不作为……”
她把玩着墙上拔下来的飞镖,注入咒力后抬起眼皮虚虚对准了他的眉心,抬手一投。
“砰——”
飞镖正中目标。
藤田老师脸侧被擦破皮,血混合着豆大的汗珠流下来,而桌上的盆栽花盆应声碎成了几瓣。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橘发蓝眼的少女脸上笑意更深。
“我之前能把你绑起来,之后也能做些更可怕的事,比如你打成三截塞进课桌里。”
想要惩治恶人的话只能比他更恶,中原理见很清楚这一点。
唔,这套还是跟哥哥学的,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应该能说出更可怕能有威慑力的话吧?
想到橘发青年平时充满压迫感的样子,理见忍不住再次感慨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当黑手党。
“啊,对了。”
心知此趟已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中原理见在走出办公室前回过头,不经意的提起了刚刚在楼下的少年。
“我来的时候看到了个穿着高领的男生,是经常出入这里的校外人员吗?”
本以为能送走这尊杀神的藤田吓得浑身一抖,又在听到了她的问题后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看来他也不知道这号人的存在。
可能真的是她多想了?对方只是某个学生的亲戚?
中原理见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她习惯性不去思考想不出结果的事。
毕竟头脑简单有时候会活得比其他人更开心哦!
竖起大拇指.jpg
不过彼时的中原理见也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会那么快就再次与那个神秘少年重逢。
而另一边,已经离开学校的银发少年慢吞吞的走在路边,给一个联系人发去短信。
「解决了。」
对方很快回复:
「见到那个孩子了么?她是不是非常可爱,可爱到……值得塞满一柜子的血情书?」
第46章 第46章“咒术高专二年级生,狗……
“请问你……回家的路?”
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从咒灵的口中说出,眼前的小巷再次发生了变化,于是那肥硕身躯上的眼睛愉悦的眯了起来。
它打算继续无意识的在这恶臭的巷弄里打转。
然而就当这时,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进入了巷子。
咒灵脸上的笑容一顿,虽然它的身躯已经比眼前这女人庞大了好几倍,但此时看到她进来,第一反应居然是要向后逃去。
女人发出了娇俏的笑声,那双手却像夺食的鹰隼一样猛地伸向了咒灵!
“……来帮我的忙吧?”
……
“起因是那几个犯人将炸弹分布埋在大楼的角落,并且绑架了此处的员工。”
“按理说这件事应该交由警方负责,但警方进入大楼以后,看到的是流干血被吊在楼梯口的尸体,正是那几个犯人其中之一。”
“所以……”
“——所以。”
站在他身边的中原理见接过话头,跟着抬头看向眼前这栋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办公大楼。
“我进去之后,要面对咒灵不说,还随时可能会被不知道埋在哪里的炸弹炸成烟花的情况下救出那几个人质?”
她转头看向辅助监督,仿佛在看一个异想天开的笨蛋,脸上明晃晃写着:
你想让我英年早逝就直说。
“你误会了,中原同学。”
自称伊地知的辅助监督拿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严谨而谨慎的纠正了她的措辞。
“不是几个人质,是一群人质。”
中原理见:“?”
“这次的咒灵并非特级,保守估计在二级~一级之间,但考虑到您没有几次出任务的经验,加上人质数量多,如果发现没有活口,还是请您第一时间撤离,不要恋战。”
“虎杖同学和钉崎同学今天去往冲绳出任务,我们判断您一个人面对可能确实危险,如果实在需要外援的话,就只能叫来负伤在床的伏黑同学了。”
根据这个描述,中原理见瞬间脑补到了头破血流的伏黑惠一边说没事一边仰面倒下的场景。 。
果然感觉很可怕呢。
“不用了,就我去吧,以前也有一个人孤身深入对面组织内部的时候呢。”
中原理见婉拒了想要掏手机打电话的伊地知监督,再次看了看外围的情况。
伊地知监督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一个人深入组织……?”
是要做什么?
“十分钟……哦不,半个小时后,如果我出来了,能帮我提前准备好担架或者车子吗?直接往校医室送就好了。”
伊地知先生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担、担架?”
真的没问题吗?这个新生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然而中原理见已经绕过了他,走进了灯光已经被彻底熄灭的大楼里。
“理见同学!我一定会尽力找来支援的!发现不对你一定要及时撤退啊!”
正是工作日,本该人满为患的大楼里却一片死寂,安静到连她轻微的脚步声都清晰无比的传出去了很远。
荧绿色的通道灯在她经过时鬼气森森的晃了几下,不堪重负的掉落到脚边,在本就落针可闻的走廊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奇怪的是,虽然从外面看着线路似乎被切断了,但电梯依然可以正常使用,只是楼层都不约而同的停在了13层。
中原理见又检查了一楼大厅的其他电梯,发现这里的电梯都停在了十三楼。
是在说十三层有问题吗?
比起暗示,这简直算是明示了。
中原理见看过电梯,准备沿着一旁的楼梯往上一层一层找。
二楼没有,三楼没有……
然而这时,她突然听到了极细微的动静,在这空旷的空间,似乎有另一个脚步声同步响起。
咒灵可没这么礼貌,难道是那几个犯人中存活下来的人?
中原理见再次放轻脚步声,抬起已经拉开保险的咒具枪支,像只敏捷的猫科动物一样让自己闪到门后的拐角。
这支注入咒力的枪支还是五条老师给她的,自从知道她在体术方面的羸弱后,这个人似乎就喜欢上给她搜罗各种咒具武器,励志把她从近战变成远法。
短板是需要训练,但战斗中发挥长处更容易增加赢面。
于是下一秒,在来人刚露出真面目的时候,那把黑洞洞的枪口也抵上了他的后心。
为了怕他大呼小叫引来咒灵,中原理见甚至捂住了他的嘴。
“……”
然而意料之中的反抗和惊呼没有出现。
来人只是眉眼沉静的望着她,那双漂亮的紫灰色眼眸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目光平静。
中原理见这才注意到对方穿着能挡住大半张脸的黑色高领休闲服,自己的手掌隔着那层衣料正捂在他嘴上。
但即使下半张脸被严严实实的挡在高领后,但依然能从那柔和而精致的脸部轮廓和富有光泽的银色额发看出,他漂亮得惊人。
尤其是那双澄澈冷淡的紫灰色眼眸,看过来的眼神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这不是自己上次在高中见到的那个人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突然冲出来的陌生少女劫持,对方也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朝她扬了扬自己的手机。
中原理见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认真地与他对视,想要从中看出值得她怀疑的东西。
……但对方的目光太坦然也太澄澈,他根本没有露出半点心虚的表情,只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这是场街头随处可见的偶遇。
不对,他能在这里出现就是最值得怀疑的事情了。
涉及到人命的事,中原理见依然保持着那个亲密无间的姿势,只是将手枪更加用力的抵在了他后心,轻声和他咬耳朵。
“三句话之内跟我解释清楚,不然杀了你。”
“你是人质还是犯人?”
“……”
听到这里,少年打开了手机,开始打字,一抬眼发现中原理见依然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于是把写好的留言给她看。
「我不能正常说话」
「不是犯人也不是人质,我是来帮忙的」
「咒术高专二年级生狗卷棘,我知道你是谁」
中原理见的手慢慢松开了,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你是二年级的学长?”
对方颔首,那张脸配上这个动作莫名给人一种很乖的感觉。
当时在自己的房间里看那份师生名单时,好像有从学生列表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原来是学长吗?
细长白皙的手指仿佛跳跃在钢琴键上,对方打好字,继续把手机递给她看。
「我听乙骨提起过你」
「你的辅助监督没有通知你会有支援么?这种程度的任务一般不会让刚入学的新生单独解决的。」
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中原理见想起刚刚伊地知先生说过的话,觉得这样耽误时间也不是办法,于是收起了枪。
“那我们兵分两路吧?学长你先去顶楼,我一层层找上去。”
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年似乎顿了一下,但很快,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两人达成一致之后再次从楼梯口分开,中原理见继续往上一层一层的寻找。
真当她觉得八楼也一无所获的时候,突然听到走廊尽头微弱的呼救。
“有人在吗……”
“谁在都好……拜托了、救我出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声音戛然而止。
中原理见循声追去。
明明电梯指出的地点在十三楼,八楼突然出现的哭声也很奇怪,中原理见这么想着,却没有因此放慢脚步。
眼见着距离已经很近了,只要拐个弯就能——
就能……
她脚下一顿。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凌乱的桌椅上摆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
这死物像是察觉到了有人的到来,再次机械的循环播放起女人的哭声,因年久失修而有些断断续续,传到耳中愈发尖锐起来。
如果细听的话,还能从中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
“……被骗了啊。”这句下意识的自言自语伴随着滴答声归零的声音一同落下。
“——砰!!”
办公室发生了爆炸。
已经蓄势待发的身体突然一重,另一具温热的躯体在顷刻间覆盖上来,带着她避过了火浪,离开了爆炸地带,两人重重的滚出去几圈,一直到安全地带才停了下来。
可能是担心大楼的架构会从中坍塌,炸药的分量并没有很足,中原理见有些晕头转向,想要吐槽,却在抬头时愣住了。
因为这个姿势正好是狗卷棘压在自己上方,此时银发少年正略微支起身子看向那边的爆炸现场。
中原理见不自在的动了动,才发现自
己的手也被他按在脸侧,手指嵌进指缝,这分明是个不容许人逃跑的姿势。
“狗卷学长……?”
她轻声叫他名字,试图让他反应过来此时的动作有多尴尬。
这种直奔爱情线的走向让她稍稍有点慌乱。
好在对方听到呼唤后迅速回过神,非常自然的松开了她,仿佛刚才真的只是无心之举。
「我找到人质了,在十三楼」
他在手机上敲下这段字。
中原理见一愣:“在办公室?”
「不,他们在电梯里」
第47章 第47章“你到底……是谁?”……
「不,他们在电梯里。」
中原理见一怔:“电梯里……?”
她想起一直停在十三楼的电梯:“可辅助监督明明说过人质有一群……”
难道是每个电梯里都塞满了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狗卷棘走上前,毫不犹豫的按下了电梯按键。
纹丝不动,数字依然保持在13没有变化。
中原理见深吸一口气:
“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赶紧去十三楼?”
然而狗卷棘却摇了摇头。
「房间会移动,即使你现在去十三楼,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
“房间会移动,那眼前的房间会不会也产生幻境?比如我以为这里是公司外,其实外面连接的是天台。”
不会的,那个咒灵只是能力特殊,它的能力本身还没这么强。
这个情报让中原理见内心一沉,她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楼梯口再次传来动静。
一个穿着职业装披头散发的女人挣扎着爬到了楼梯口,在看到两人时,那张满是泪水的脸上露出了激动到情绪:
“救救我!我是这家的员工,他们都被关起来了,他们都被关起来了,只有我侥幸跑出来,求求你们,那个怪物很快就会追上来,到那时候……啊!”
话音未落,女人发出短促的尖叫,已经探出来的的半截身子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拖了回去。
中原理见反应更快,像只灵巧的猫几步蹿上了台阶,过拐角的时候她回过头,语速很快的喘着气解释道:
“如果这里的空间会移动,那我如果现在让她被拖走,那我很有可能之后都没办法找到她。”
“其他人质就拜托狗卷学长了!等我找到她会第一时间回来跟你汇合!”
狗卷棘下意识想要跟上去,然而眼前场景自楼梯拐角再次发生变化,哭泣的女人、未曾露面的咒灵以及那个莽撞的少女都一同消失了。
他的手甚至没能碰到她的长发,楼道便再次安静到落针可闻。
她们被一同转移走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缓缓弥漫开,此地好像突然变成了让人感到压抑的荒芜死地。
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几分钟,也可能几秒,楼道里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将秘密暴露在空气里。
“……”
*
中原理见追上去的时候才看到了那咒灵的模样。
骨瘦如柴、脑袋却奇大无比,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过,那只紧抓着女人不放的手枯瘦如柴,像是一根死掉的藤蔓,牢牢捆住了猎物。
“跟我、回家……”
“砰砰砰!”
连续几枪扫碎了桌上的绿植和文件夹,但对方的动作实在鬼魅,仿佛猫戏老鼠一般不停地转移着地点,甚至在中原理见瞄准它的时候嘻嘻笑着将那个女人带到自己身前,熟练的把她当成了挡箭牌。
见咒具手枪无法命中它,中原理见也干脆的停了下来。
眼前的空间再次发生变化,咒灵将女人带进了办公室,那枯萎的藤蔓手毫不犹豫的缠紧了她的脖颈,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愉悦的眯起。
中原理见停下了脚步。
咒灵指了指女人的脖子,又指了指她的手枪,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见此情景,中原理见露出挣扎的表情,咬了咬牙,仿佛经历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枪放到了脚边。
动作带着珍重和小心翼翼,那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让咒灵更开心了。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可以放人了吧?”
咒灵身上伸出节肢般的藤蔓手,缠住枪支,将其毫不客气的从大开的窗户扔了出去,这个举动成功让少女表情微微一变。
“你……”
这个反应让它更加愉快,它变本加厉的收紧力道,正想直接勒死眼前这个女人的时候,身体突然一顿。
它的身体上不知何时笼罩上一层淡淡的红光,它尝试挣脱,但像是陷入了豆腐里,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少女轻声开口,那张凌厉漂亮的脸因为没有表情,隐隐流露出了某种动人心魄的威慑力。
“想拿人质威胁我吗?”
“可我的术式……根本就不需要碰到你哦?”
咒灵心头警铃大作,毫不犹豫的开始尝试逃走,但下一秒,它体内的血肉瞬间变得千斤重,几乎压破皮肤刺出来。
它在剧痛下松开了女人,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刚刚看上去还柔弱可期的女孩仅仅是因为丢掉武器就判若两人。
得以脱困的女人跌跌撞撞的奔向了中原理见,中原理见也没有去追,只是神色平静的看着咒灵,咒灵感觉到身上骤然一轻,慌不择路的奔向了办公室外。
中原理见没有去阻拦,只是任由女人抱着自己的胳膊,再次去推了推那扇门。
外面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刺眼的天光照射下来,俨然是公司外的场景。
看来那咒灵是想引诱自己追出去,如果刚才贸然冲出去,就会直接离开这栋大楼,这些从人类负面情绪里诞生的野兽,有时候出乎意料的聪明的过分。
“你走吧。”
这句话让刚刚眼里才燃起希望的女人一愣,她喃喃着,颤抖的重复了一遍:“走?”
“房间会移动,那眼前的房间会不会也产生幻境?比如我以为这里是公司外,其实外面连接的是天台。”
不会的,那个咒灵只是能力特殊,它的能力本身还没这么强。
刚才的对话在脑子里闪回,中原理见走上前,从桌上扯了张抽纸,耐心的替她擦掉糊在脸上的残妆和眼泪,冲她点了点头。
“我可以陪你一起出去,但我的同伴还在这栋大楼里拯救更多像你这样被困住的人,我如果不去帮他,他一个人分身乏术,可能会导致更多原本可以避免的伤亡。”
“你敢一个人跑出来,已经非常有勇气了,我知道你一直坚持到向我求助前一定吃了很多苦,如果我告诉你,眼前这扇门让你安全的走出去,你要尝试吗?”
女人呆住,脸上出现了挣扎的表情。
“我……”
“不快点得出答案的话,通道要关闭了。”
“等等,我去!”
女人猛地打断她,脸上露出了壮士断腕的悲壮决心,还没等中原理见说话就一头冲到了门外,闭紧了眼睛。
然而落在眼睑上的,是温暖的阳光。
自己真的逃出来了?
女人愣愣的睁开眼,周遭熟悉的幻境让她意识到对方确实没有隐瞒自己,于是下意识回头去找刚才那个人。
就见橘发少女眉眼弯弯的将比作扩音器放到唇边扬声道:
“如果受伤的话记得去找停在那边的黑色车子寻求帮助哦~”
那毫无阴霾的笑容让人心里一动,女人也下意识想挤出一个笑来,然而下一秒,眼前的办公室门再次扭曲,变成了普通的入口。
……
见通道消失,中原理见回过头,表情瞬间发生变化,翻脸比翻书还快,面目狰狞的冲进了陌生的楼道。
虽然是故意放走它让它去往另一只咒灵身边,借此找到空间咒灵的下落,但她果然还是……
“混蛋咒灵!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那可是五条老师送我的东西!你怎么敢!”
她气势汹汹,正逃跑到一半的咒灵再次觉得自己被
无形的手搓圆捏扁,不得不停了下来,艰难的向前面挪去。
它已经感受到同类的气息,只要再往前挪几步,就能进入同类所在的空间……
然而比死神先到的只会是另一个死神。
一双鞋突然闯入视线,眼前传来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脚步声,来人不急不缓的来到了自己面前,手上还提着一个怒目圆睁的咒灵脑袋。
恐怖的威压扑面而来,咒灵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到了正垂眸看向自己的银发少年,身后是崎岖畸形的阴影,那张漂亮的脸被喷溅上大面积的紫色血液,居高临下的看着它,那副模样看上去突然就可怖起来。
“……去死吧。”
少年的声音从容,带着一点喑哑。
这句话像是无形的魔咒与锁链,牢牢栓住了想要逃走的咒灵,与此同时,咒灵身上的红光大盛,与锁链一同勒断皮肉骨血,狗卷棘手上的咒灵脑袋消散。
狗卷棘抬起眼,看到了气喘吁吁的少女,对方鬓边刘海略微汗湿,面色因为跑动涌上潮红,让她看上去健康多了,此时眼神清亮的看过来,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凑了过来,惊讶道。
“原来是狗卷学长解决了咒灵吗?我还想着等它找到同类就杀了它呢,现在是不是该去找人质了?”
于是狗卷棘意识到,她刚刚才来到这里,起身没有听到自己刚刚的话。
于是他垂下眼,开始在手机上打字:
“我有帮你完成任务吗?”
这个问题问的奇怪,但沉浸在喜悦中的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欢快的点头:
“有啊有啊,狗卷学长可是帮了我大忙呢!没有你的话我可能根本找不到能移动空间的咒灵在哪里。”
闻言,银发少年垂下眼,那双紫灰色眼眸看上去有些黯淡无光。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十三楼,果然找到了失踪的人质。
中原理见正准备给守在楼下的辅助监督打电话的时候,却见少年突然将手机屏幕伸了过来:
“电梯里好像有东西。”
中原理见一惊,看到电梯楼层停在这一层,于是毫不犹豫的按下按键。
电梯门向两边滑开,里面分明空无一物,没有待解救的人质,也没有咒灵。
她觉得困惑,正想回头询问,就听到身后冷不丁的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睡吧。”
等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眼皮仿佛顷刻间变得有千斤重,中原理见满脸惊愕,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往下滑去,被人轻而易举的拦腰抱了起来。
她挣扎着想要抓住对方胸口的衣服,努力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
【……17:49,一年级生中原理见进入大楼,而后18:23,二年级生乙骨忧太赶去支援,发现该新生已失去下落,目前初步判断为】
【……神隐。】
第48章 第48章是她的新婚丈夫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是一只后腿受伤的小动物,正在奇怪的森林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这时身后有崎岖的怪影笼罩下来,染血的符文缠上伤口,一道道如同锁链缠上来,将她拖回了浓雾中。
祂的阴影充满诡异的美感,居高临下的向她俯下身,口中发出模糊的字句……
“回、l……”
回什么?
她睁大眼,努力试图分辨对方的话语,思绪愈发混乱。
“——回神。”
弱气而喑哑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耳边响起,像被胶水黏住的眼皮也在这一刻毫无征兆的睁开了,她再次看到了笼罩在身上的阴影。
那是双漂亮到摄人心魄的紫灰色眼眸,鼻尖对上鼻尖,看上去清瘦的少年力气却异常大,下意识的挣扎被尽数压制,彼此的呼吸都几乎交融到一起。
刚才的梦让她心有余悸,又处于被绝对掌控的姿势下,几乎是本能的,她挥手想给他一耳光,然而少年却轻松地一手抓住她的双手,推过了头顶。
“清醒过来。”
混沌的脑子像是当头泼下来一盆冷水,她看清对方的脸之后,终于安分了下来,有些迷茫的开口喃喃道:
“亲爱的?”
这个称呼一出口,反倒是银发少年愣了一下,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一样,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擦去她脸上的冷汗,朝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些动作都透露出笨拙和生疏,但她觉得可以原谅对方,毕竟两人刚刚才结婚,他也在努力去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想到这里,她在少年想要将自己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不假思索的抱了上去。
“欢迎回家~!今天在家里也好想你~”
被年轻女孩像抱一只大型抱抱熊一样抱上来,银发少年僵硬了一下,似乎对这样的亲密无所适从,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伸手回抱住了她。
也许是知道她今天也做了这个噩梦,这个黏黏糊糊的拥抱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看到她情绪平复下来,少年打开手机备忘录打字给她看。
“今天也在做那个噩梦吗?”
他说的噩梦,指的是从前几天她醒来开始,就总是会梦到的一个很难分辨本体到底是什么的存在。
奇怪的是,这个梦出现的格外频繁,让她在困惑之余也平添了几分不真实感,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好在每次惊醒过来的时候,她的新婚丈夫都会第一时间赶来她身边。
“小理见。”
就像现在这样。
少年用清朗的声音叫她名字,仿佛打了一剂镇定剂,将她强行从思绪中拽回,下意识对上他的视线。
棘君说自己在工作,而且每天早出晚归,但单看其清秀漂亮的外形,说是学生也不会有人奇怪。
明明平时基本上都没办法和人正常交流,想必找到的工作也非常辛苦吧。
脑补一下大概是:
因为长得太好看被欺负的时候忍气吞声,被骂了甚至做不到跟对方对骂。
关于这件事,理见也觉得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羸弱,不然也可以出去工作,替他分担压力,而不是每天泡在家里喝药等他回家。
想到这里,理见决定承担下家务的工作,做一顿美味的饭菜抚慰新婚丈夫疲惫的心。
这是栋普普通通的宅子,光看家具和陈设其实并没有透露出贫穷的感觉,唯一的坏处大概是身处郊区,离市中心很远。
但应该已经是眼前人能做到的极限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对柔弱丈夫的怜爱又多了几分。
这到底是什么美强惨小可怜!
狗卷棘并不知道她内心所想,只是察觉到身后人的脚步声慢下来,于是偏头看向了她。
那双向来清亮的蓝色眼眸不知何时微微发红,有了点莹润的水光,看上去分外楚楚可怜。
明明自己的脸色都苍白的仿佛大病初愈,但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发自内心的怜惜。
“……”
他身体一僵,正想假装无事发生的转过去,然而下一秒,他的双手被人握住。
“亲爱的,我会对你好的。”
狗卷棘:“。”
他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前因后果。
一般情况下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正常?
见少年略微迟疑了一下,理见觉得他可能是害羞,于是体贴的换了个话题。
“今天工作的时候有人欺负你吗?”
狗卷棘顺着她的话思考了一下今天一整天的工作内容。
接通缉,把奇形怪状的咒具运送到对应的地方,顺便把追上来的倒霉蛋打一顿,用绳子五花大绑吊在树上,然后在对方愤怒的威胁下咬着饭团扬长而去。
因为小理见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长,所以他都是自己在外面解决早餐和午餐,然后回来给她做晚餐。
他潜意识里并不觉得对方应该照顾自己。
见他不说话,理见顿时紧张起来:“他们是不是骂你了?”
确实是骂了,被他倒吊起来的时候还在咆哮他不懂规矩,不讲武德。
狗卷棘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闻言,理见倒吸一口凉气:“不会还打你了吧??”
确实是动手了,虽然没两下就被撂
倒在地哭爹喊娘了。
狗卷棘再次点了点头,脑袋点到一半顿了一下,又慢慢摇了摇头。
“没事。”
那种程度的攻击对他来说还不够看。
然而这副模样落在理见眼里,俨然是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想妻子担心的脆弱模样。
呜……!得想个办法把那群混蛋塞麻袋打一顿。
这个念头刚落下,远在天边的诅咒师狠狠打了个喷嚏,后背突然一凉。
他凄凄惨惨的抬头看了眼天色,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狗卷那混蛋骂了,又要被暗算又要被骂,这年头当诅咒师都不容易。
而另外一边。
理见心知自己的丈夫虽然能说一些简单的字句,却很难像普通人一样做到无障碍沟通,也不想被人看到藏在高领下的伤疤,于是撒娇似的抓着他的手晃了晃。
“那你今天好好休息,我来做饭好不好?”
狗卷棘愣了一下,刚想拒绝,然而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眸,鬼使神差的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偶尔顺从一下也没关系吧。
……
“木鱼花。”
我不同意!
然而前一刻还非常好说话的少女此时意外的倔强: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木鱼花!”
“拒绝在咖喱里加爆辣芥末的人都没品!!”
“木鱼花!!”
你这不是听懂了吗!
理见捏紧盘子的边缘,寸步不让的抬头跟他对视。
她觉得丈夫哪里都好,就是饮食口味方面过于保守了。
众所周知,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这种情况多吃几顿爆辣就老实了。
然而还没等她继续争辩,少年突然冷不丁的开口了。
“离开厨房。”
“……!”
这句话像是某种无形的魔咒,让她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的转过了身,迈出了步子。
直到厨房门在自己面前被关上,理见才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知道,这是对方的能力,虽然看上去有些可怕,但绝对不会用来伤害自己。
毕竟如果真的会想去伤害别人的话,也不会因为这个特殊的原因而忍受寂寞放弃绝大部分的交流吧?
但是咖喱加爆辣芥末真的很好吃啊!印象里明明有人很喜欢的!
见对方真的不打算让自己下厨,她听着里面的动静叹了口气,开始四处环顾这个对她而言还有些陌生的新家。
她没有关于过去的记忆,只知道自己和这个自称狗卷棘的银发少年是新婚夫妇,自己体弱多病,几乎不能出门,而这一点,也亲身得到了证实。
多走两步路就大喘气使不上劲,睡着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每天都得喝几副药,浑身都浸泡在药味里,但依旧没有起色。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奇怪的地方。
冰箱上贴着的便利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似乎写了很多东西,因为两餐时间基本上都被自己睡过去了,以至于她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走近将便利纸取下来,想看的更清楚一些,却发现这张纸条遭到了某种损坏,上面的字迹都模糊不清,像是被人泡在水里又捞了起来。
依稀可辨的,是“规则”两个字。
这个陌生的词汇让她大脑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陌生的钝痛,她下意识借力扶住了冰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淡淡困惑再次浮现出来。
眼前这一切真的是真实的吗?
想到这里,本能让她下意识在纸条攥进掌心,想将其藏起来。
然而她又很快想起来,棘君叫她“小理见”。
印象深处有人曾无数次这么叫自己,口吻或轻佻或冷淡,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而复杂的情绪。
让她本能的害怕,却又莫名的相信,那个这么叫自己的人必然不会伤害自己。
……果然是她想多了。
能做到如此亲密又不违和的人,就是棘君吧?
怎么能这么怀疑自己的伴侣呢。
想到这里,她松了口气,走到垃圾桶面前,松开手。
——毫不犹豫扔掉了那张写着「规则」字眼的古怪纸条。
第49章 第49章“可是那天执行任务的,……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在看什么?”
理见下意识回过头,看到了端着餐盘的狗卷棘,那双紫灰色眸子平静的注视着她,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她刚刚的小动作。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回答道:“在看垃圾需不需要倒。”
狗卷棘安静的看了她几秒钟,突然俯身过来,理见身体一僵,却见对方只是将餐盘放在她身边的餐桌上。
他顺势扶着她的肩膀,俯身拎起垃圾桶里的那袋垃圾,比起借力,更像是警告她不要乱动。
理见下意识想要阻拦,这个举动似乎让少年误解了什么,别开了视线,手上却加快了速度,眼见着对方就要离开家门,理见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拉住了他的袖子。
“今天可以和我一起吃饭吗?”
两人虽然是再亲密不过的同居关系,但棘君似乎对自己的下半张脸讳莫如深,从来不肯让其暴露在她的视线里,就连吃饭也不会跟她同桌。
用来做转移话题的问题正合适不过。
果然,银发少年的脚步一顿,似乎想回过头,但脑袋转到一半又转了回去,用空着那只手将自己的高领往上拉了拉,然后摇了摇头。
这就是很明显的拒绝了。
心知再阻止下去就太可疑了,而且那张纸条上的字迹确实模糊不清,留下来也看不到是什么。
于是理见乖巧的点了点头:“那你要马上回来,我想你陪着我。”
眼见着少年离开家门,传来落锁的声音,理见百无聊赖的回到了餐桌前,这才注意到了桌上那份给自己准备的咖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识到了自己的口味,这份竟然加了不少棘君自己从来不吃的爆辣芥末。
她眼前一亮。
……
狗卷棘很快就回来了,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好奇垃圾袋里是什么。
于是等狗卷一个人解决掉晚餐,两人洗掉剩下的碗之后,便开始一起缩在沙发上玩游戏机。
这算是每天的必备节目,她年轻的丈夫只有到这时候才会表现得像个同龄少年了,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活泼起来。
可惜理见虽然也很喜欢玩游戏,但奈何体力跟不上,两人玩了一会儿双人小游戏,狗卷棘见她露出昏昏欲睡的表情,主动去给她拿了条毛毯,换成了单人游戏,每次输了就把手柄递给她。
于是她用胳膊圈着他,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少年的肩头,半眯着眼看大屏幕,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正在打BOSS的狗卷棘感觉到肩头突然一沉,无孔不入的药香侵入鼻腔,他一愣,顿时被已经只剩丝血的BOSS狂笑着控住清空了血条,操控的小人倒地。
少年不开心的抿了抿唇,但是那股药香又让人很舒服,于是他搂过少女单薄的肩膀,像只急需发泄的小动物一样靠过去,用鼻尖去嗅闻和蹭她垂下来的橘色长发。
似乎被这个动作弄得有些痒,少女在睡梦中咯咯的笑起来,下意识想躲,却被身后覆盖上来的奇怪阴影充满控制欲的束缚住腰肢,动弹不得。
见她真的睡熟了,狗卷棘随手拿过一旁的遥控器关掉电视,正想抱她去楼上,就感觉到自己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是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狗卷棘思考了一下,举起手机,对准了少女和自己,为了构图更好看还比了个耶。
然后将照片传给了对方。
对面:「?」
「这张照片让那孩子看到可能会发疯,不介意的话我先删除了,计划有按照预计进行吗?」
大概是有的吧?她现在很听话。
于是狗卷棘回了个斗志满满的饭团表情包,将手机揣回兜里,手掌从她腋下穿过,轻松的将人打横抱起。
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少女还是因为走路产生的颠簸,而无意识的说起了梦话。
狗卷棘将她放到床上,听她口中念念有词,于是俯下身,试图听清她说了什么。
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温热的吐息喷到他耳边,他的耳廓被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快得像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
*
藤村庆子已经忘了自己在公司门口徘徊多久了。
她是这家公司的职员,却在几天前遭遇了怪物的袭击,关键时候是一个橘发蓝眼的少女救下了她,让她平安无事的离开了那栋奇怪的大楼。
后面接受治疗的她也得知了其他人都脱困的消息,满心欢喜的她想要联系那名少女当场道谢,然而自称辅助监督的员工却露出了为难而古怪的表情,婉拒了这个请求。
后面在她的连番追问和软磨硬泡下,对方看她的态度实在坚决,终于支支吾吾的吐露了实情,回答道当时负责此次任务的学生已经失踪,下落不明。
藤村庆子不理解,她只是想当面向那个少女表达感谢,明明那些人质耶已经被救出来了,为什么人还会失踪?
她坚信是因为这个职业的特殊性,所以才不肯让自己跟对方见面,但这些天屡次出入公司的人员让她也不由怀疑起了男人言语里的真实性。
眼见着明明已经再次堵到人,却依旧一无所获,因为屡屡碰壁而失望的藤村庆子开始考虑放弃的可能性。
然而就当这事,她看到了从车上走下来的少年。
少年穿着白衣黑裤,身板挺直,模样极为清俊,眼下却是浓重的黑眼圈,让他无端多出了几分阴郁气质,身后背着长长的武器包,俨然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见到两人似乎在争吵,便停下了脚步。
这个职业的工作人员似乎都是些年轻的怪人。
包括且不仅限于留着炸毛海胆头的冷脸帅哥、短发泼辣的学生妹、留着粉毛看起来四肢很发达的小男生,以及最让她印象深刻的莫过于那个戴着黑色眼罩长相和海拔同样优越的男人。
看起来像团队里唯一的成年男人。
“这位女士是有什么事吗?”
见她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到自己的黑眼圈上,白衣少年微笑着发问了,语气温和。
辅助监督语气为难:“这位小姐也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之一,从醒来就一直坚持要见中原同学,但中原同学自从从大楼里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为此五条先生还在霓虹各地都布下了【帐】,其覆盖的范围和细腻程度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但即便是这样的地毯式搜索,依然一无所获。
闻言,乙骨忧太的视线落到了藤村庆子身上,这一眼让女人有一种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饱含恶意的盯上的错觉。
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却依然咬紧牙不肯放弃。
“那位小姐能失踪,完全是她那个搭档的失职。”
她并没有错过两人对话里的关键信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她虽然也接受了来自这个奇怪组织的询问,但是那会儿满心惊惶,只告诉了她们关于自己遇到女孩的全过程。
就算那个女孩真的失踪了,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选择了如此低效的方式,而不是去问另一个目击者。
“这样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着去寻找完全没有意义,她最后失踪的时候,也是说自己要去给搭档帮忙,难道她的搭档当时什么都没看到吗?!”
话音刚落,气氛突然陷入死一样的沉默,就连一直保持微笑的少年也怔住了,按在武器上的指节微微用力,泛出青白颜色,整个人的气质似乎瞬间更倾向了负面变化。
他轻声开口:“……另一个搭档?”
辅助监督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可是那天执行任务的……”
“就只有中原同学一个人啊?”
第50章 第50章“太宰哥哥,他才不是什……
再次醒来的时候,狗卷棘已经离开了。
理见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发现自己今天竟然没有破天荒的睡到下午。
前两天嗜睡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旦早早醒来,待在家里的感觉就顿时变得难捱起来。
这么想着,她再次打量起房间,想到昨天模糊的纸条,猜想可能会有其他需要断舍离的东西,于是抱着好奇心开始四处搜索。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桌上角落里那个毫不起眼的长方体。
是一部手机。
理见走过去将手机取了下来,尝试了几次开机依然是黑屏,于是她意识到了,这部手机已经没电了。
会有充电器吗?
她这么想着,再次在房间里翻找起来,最终从房间边缘堆积的快递箱里翻出了一条充电线,接上去正好合适。
手机充上电,顺利开了机,界面上零零散散跳出来几条短信和未接来电。
手机没有锁屏密码,她略过短信内容,翻了一下通讯录,发现都是些自己没有印象的人。
棘君是说过她的病会让她时不时间歇性失忆,想必这些就是她的亲人。
潜意识告诉她应该赶紧回复那个备注哥哥的号码,但更早之前的记录似乎被清除了。
于是她打开摄像机,向对方发过去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就当证明自己一切都好了。
对面回复的很快,口吻听上去似乎是个有些暴躁的人:
「你在哪儿?宿舍?」
「两天不回消息,以为一张照片就能让我消气吗?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算了,看你脸色还不错,下次拍照记得让其他人也入镜,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些混蛋缠着你不放」
……
理见看着这些消息,正思考如何回复的时候,屏幕上突然跳出了另一个来电。
备注是阿治哥哥。
她被铃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摁下挂断,但想到对方可能找自己真有什么急事,于是接通了起来。
“又失联了两天哦小■■?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起码得提前知会我一声吧?”
那头是慵懒的少年嗓音,吐槽她没诚意的态度十分熟稔,似乎也是个熟人。
理见想到那个备注,于是开口叫他:“抱歉,阿治哥哥,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是棘君一直在照顾我,所以没顾得上看手机。”
“……”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诡异的沉默了几秒,理见甚至能听到那头紊乱了一瞬的呼吸声。
但下一秒,少年短促的笑了一下,语气诡异的温柔下来:
“有棘君照顾你啊……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这两天上班太累了,可能记忆有点倒退,可以告诉我那位棘君的全名是什么吗?”
对方的态度很随意,仿佛真的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理见困惑了一瞬,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欸,我没有事先通知过你吗?棘君是我的新婚丈夫。”
“——咔嚓。”
那头传来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动静,听声音有点像是钢笔。
“阿治哥哥?”
这古怪的动静让理见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确认通话没有被挂断之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
“你还好吗?”
“——啊,没事,可能是这两天出差太累了,所以刚刚没握好笔。”
“确实是有这回事,不过小■■你前几天不是说要出门买做巧克力的模具吗?还说到时候让我远程指导你。”
少年爽朗的笑起来,刚才奇怪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
理见愣了一下:“我有说过吗?”
“说过哦,而且作为病人的话一直宅在家里也不太好吧?我
猜你可能还没跟棘君说这件事,要不要今天等他回来告诉他呢?”
“……”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迟疑,阿治哥哥用欢快的语气接上:
“嘛,不过我们家小■■一直是个料理白痴呢,会半途而废也说不定呢。”
也许是因为信号差的缘故,那头少年的声音有些失真,理见并没有听清对方对自己的称呼。
“才不会呢!就算是第一次做巧克力我也可以做得很好!”
理见听不得激将法,一想到昨天棘君阻止自己进厨房,不由语气激烈的反驳道。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哦~记得到时候联络我。”
少年听出她话语里的动摇,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补充道:
“一直以来都是追着叫太宰哥哥,偶尔听你叫阿治哥哥,果然也很可爱呢,回见。”
太宰、治?
这就是他的名字么?
理见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淡淡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种曾经十分亲密的错觉让她感觉对方似乎是个很重要的陌生人。
挂断电话后,少年唇角含着的轻慢笑意顿时消失了,整个人散发着可怕的低气压。
他披着裁剪良好的黑西装,坐在仓库里唯一一把没有缺胳膊断腿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那只被自己折成两截的钢笔。
那晦暗不明的眼神,显然没有刚刚接通电话前那种气定神闲的轻松。
眼前两家帮派火拼显然还没有眼前断成两截的钢笔更能提起他的兴趣,他用指腹柔情的摩挲笔身,似乎全然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早已埋伏在旁边想要伺机发起偷袭的士兵刚举起枪支,枪管就便塞进了半截笔身。
本以为天衣无缝的偷袭计划被对方这么轻松的参破,他被这快得吓人的速度惊得一愣,下一秒太宰治已经欺身上前,极其暴力的按着他的脸狠狠将人掼进尘土里。
下一秒,他顺手夺过枪,像甩掉伞上雨珠那样甩开堵在里面的半截钢笔,面无表情的对着士兵的太阳穴连开数枪。
一直到子弹被打空,太宰治熟视无睹的继续扣动了几下扳机,就被赶来的织田作之助按住了手。
“可以了,他已经死了。”
太宰治这才慢半拍的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阴郁的吓人,他眨了眨眼,仿佛如梦初醒般移开了视线,抬脚从尸体旁走过。
原来已经结束了,手下正在收拾残局,看到他这样无一人敢上前,都在小心翼翼的看他脸色。
一直快走到仓库门口,太宰治才停下来,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红发男人。
眼见着人就要当甩手掌柜,织田作之助停下来嘱咐了其他士兵几句,跟了上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帕给他,让他擦擦自己脸上溅到的血。
太宰治接过手帕,眼尖的看到手帕角落歪歪扭扭的绣着织田作之助的名字。
上面还缝了个看小说的Q版红发小丑人,出自谁的手笔一目了然。
“织田作。”他语气平平的开口,并没有使用这张手帕去擦血。
“小理见进入另一个世界多久了?”
“据我所知,并没有多久。”
虽然说太宰治平时一直表现得情绪外露,但是像今天这样撕裂面具表现出疯狂又寂寞的一面,还是少数。
“是理见那边出事了吗?”
“很多时候我并不介意局势失控,那种大家都陷入同一种末世前狂欢的感觉,能让我的血液跟着流动起来。”
太宰治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轻描淡写的提起另一个话题。
“真是让人嫉妒啊,在编织的梦境里一无所觉的失去呼吸的同时,还能给别人留下了难题。”
织田作之助敏锐的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词:“理见被控制了?”
“初步怀疑她的记忆被人为篡改或者抹除了,那边的异能者真是不得了啊。”
“那位自称棘君的「新婚丈夫」,真该庆幸自己没有生在横滨。”
太宰治的话语里含着淡淡的血腥气,然而下一秒,有着鸢色眼眸的少年摊开手,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语气欢快的仿佛是在说今天的晚饭很美味:
“怎么办呢织田作,这次好像我也没有把握可以让小理见脱险呢。”
“虽然因为没有取得她的信任,想让她乖乖听话的难度很高的样子,但就算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果然还是想成为最先知道她死讯的那个人。”
“给安吾打个电话,来整合一下刚才得到的信息吧。”
……
挂掉电话之后,理见再次搜寻了这所屋子,但除了自己的手机,依然没有其他收获。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理见想到刚刚电话里的内容,略微迟疑了一瞬。
狗卷棘进门的时候以为自己会被飞扑,下意识侧身躲了一下,却发现今天他的小妻子并没有活泼的第一时间上来迎接。
银发少年的表情紧绷了一瞬,下一秒便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那个橘发女孩兴冲冲的过来抱住了他的腰身。
像只疯狂摇尾巴等主人回家的小狗那样,毛茸茸的,让人很想摸摸她的头。
这让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独居的狗卷棘有了些新奇和微妙不适应的感受,那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淡淡寂寞,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狗卷棘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任由她抱着自己,下一秒,女孩便戳了戳他的胸膛。
“你喜欢吃巧克力吗?喜欢的话喜欢什么口味的?”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狗卷棘低头看她,用眼神表达了疑问。
“家里没有做巧克力的模具,我闲着无聊,想自己做一些巧克力,你陪我出去买好不好?”
很普通的撒娇和请求。
狗卷棘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带她回到了房间里,确认今天也没什么意外发生之后,打算把她带回楼下。
理见显然不打算死心,甚至变本加厉的去勾他手指。
“好不好嘛,棘君?你喜欢什么口味我都可以给你做哦?”
然而狗卷棘的视线却突然被屋子里的某样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她的手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并不是原先的摆放位置。
——自己不在的时候,她通过手机联系了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