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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一三八 女树箴言

    萧恒的蜜月计划有意无意拨乱了夏雁浦杀之推立新君的算盘,他写给李寒的第二封书信更倍增了诸公的危机感:萧恒请李寒备束脩六礼,登门拜谒青不悔。


    这不仅是给决裂的师生再度搭桥,李寒代表新天子奉拜师礼,显然是要请青不悔再度出山。


    新朝相位已有属意。


    而青不悔执政期间,都做了什么?


    他大兴变法,还田于民;鼓倡商业,选用贱户;查治贪腐,考核官吏。他还劝行科举,高抬寒门以抗击门阀,为没落士族乃至庶民阶级争取话语权乃至政治权力。


    田地返还农户,朱门的马场将如何圈用?


    商贾大行其道,圣人的门脸将如何维系?


    赃款尽充国库,雪花白银如何再进腰包?


    寒庶并立朝堂,王公贵族如何能屹立不倒?


    好容易肃帝与他生隙,怀帝逐他远出朝堂,今时今日,万众归心的新天子居然又要将他再度延请。薄暮之日俨然要再起东山。


    太阳落山,星月高悬,家家点火,户户燃灯。一扇朱红府门打开关闭,一扇青绿屋门打开关闭,一扇雪白帘门打开关闭。门里世家团坐,面容严肃。姓汤的世族吹灭火,姓王的世族掐掉灯。


    姓夏的世族清清喉咙,像一只预备打鸣的公鸡:“今日诸兄齐聚,当为商议国之大计。”


    杨韬道:“什么大计?新君入主,青氏起用,天都要变啦。依我瞧,还是各安天命、各回老家、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汤住英道:“门前雪白花花,扫你家落我家。扫来扫去扫东扫西,都是大雪淹到皇城根底。姓青的上了庙堂,咱们这些挨着雪山住的,一个都跑不了!”


    杨韬拱袖问:“依各位所见,该当如何?”


    夏雁浦和汤住英目光一对,都将一只空茶碗倒扣。


    杨韬问:“依二位之意……”


    夏汤两位同时脱口。


    夏雁浦说:“新天子换人做。”


    汤住英说:“青不悔不能留。”


    异口同时不同声,掐灭灯火的黑暗里,言语碰撞的透明火花闪烁。


    汤住英道:“要除萧恒,何其艰难。先不说他的身手武功、数万甲兵,只如今民心所向这一件,天下便少有人敌。他不做皇帝,当今还有什么更适宜的人选?”


    夏雁浦道:“公子檀当年声望,盖他不止千百倍;建安侯人心所向,胜他不仅一两层。”


    旧臣加工过的先君形象总是辉煌而仁善,汤住英没在这上面驳他,道:“可公子檀兄弟早已殒身多年,就算如今有人自称灵帝遗嗣,何来玉牒,有无凭证,如何确保不是冒名顶替、污损社稷?若是只有血脉全无本事,倒不如叫萧恒入主来得放心。”


    夏雁浦刚要开口,杨韬已经道:“既如此,诸兄一同议定吧。先议萧恒是去是保。”


    杨韬话音落,拿起茶盏。


    啪啪啪啪,八只茶盏齐齐落案。七只盏口向上,一只倒扣在桌。


    夏雁浦拿起自己倒扣的盏子,脸色阴沉。


    杨韬道:“再议青不悔是舍是留。”


    又一阵杯声大响,如同鞭炮。本次筹选在欢庆声里落下帷幕。八只杯口齐齐冲天,高如烟花筒,粗如爆竹节,决议的火光发射而出,触到房梁顶,天女散花般地溅满整座黑色房间。火烧到每个人身上,让他们冷血沸腾起来、群情鼎沸起来、脸红脖子粗起来,新王朝的匡扶大权越过未正位的君王落到他们肩上,这是多么光荣正当的事!


    杨韬想起一点不太光荣正当的根由,问:“诛杀青不悔,要引用什么罪状?此系关节大事,还望诸兄群策群力,集思广益。”


    “造反?”


    “皇帝都没了,造哪家的反?”


    “叛国怎么样?”


    “这倒是个可行的法子……只是他外甥郑素死守崤关,忠肝义胆,也是青不悔手中面团。他捏出个保家卫国的栋梁苗子,就难做这个里通外国的逆贼奸党。”


    “烧?”


    “哪有火?”


    “杀?”


    “何来人命?”


    “抢夺!”


    “哪来的赃财?”


    “那就□□!”


    “何处寻苦主?”


    诸公再推再议,辩论吵嚷,简直屋外麻雀开会,夜间公鸡唱腔。如此雀响三声,鸡鸣三遍,依旧头绪不明,主意未定。


    青不悔其人,最为可恨。品格美如白玉,节操直如青松。不抽膏酗酒,不赌博玩骰,甚至多年光棍,连女人都没沾过半个。虽系蟊贼,却是清白无瑕一蟊贼,可憎可恶,可恼可恨。众人思来想去,直欲问候高堂,定他的罪何止难上加难,简直似登九重塔,如爬火焰山。


    论起来,还是汤住英老练智慧,道:“诸位老兄,我有一道移花接木之计。”


    众人催促:“快讲大策。”


    汤住英道:“如今女帝已倒,徒作孤魂。不若叫她开口说话,把青不悔诱到京中,再出一道遗诏,我们遵旨斩草除根。”


    夏雁浦道:“女帝与他远近无仇,何故害他性命?”


    汤住英道:“女帝若非昏主,哪会被我等推翻?既是昏主,陷害忠良,也是应当应分。”


    杨韬道:“只怕他心中生鬼,不肯入京。”


    汤住英笑道:“不入京正好,抗旨不尊,脑袋就如熟透之瓜,只待蒂落而已。”


    “不管他进京不进京。”


    “不管他听命不听命。”


    “他无疑必死。”


    “他必死无疑。”


    至于如何取得女帝遗诏,是一个历史都缄口不言的秘密。为了守护这个男性书写的历史的秘密,让我们暂且抹掉诸公身份,采用一种精装修的密语来讲述这个故事。如果你想知道这个故事的话。


    故事发生在一个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但又户户家家黑灯瞎火的夜晚,有这么一行人,他们共计八位,分属八姓。身穿布衣麻服,宛如庶民,但足蹬锦袜珠履,部分地暴露了忘记遮掩的身份。他们头顶一盘鲜红淋漓的圆月,像女人的血脸,像血脸的女人。太阳的雄性光焰暗昧后她咯咯笑声召出满世界的花妖狐魅,母怪雌鬼。这一行人在女鬼叫声里蹒跚跋涉,出城过楼,翻山越岭,终于抵达一座金色宫殿。宫殿劝告春天留驻。但春天已然病死数月。


    宫殿殿顶平平,宫道四通八达。宫墙幽光闪烁,如涂水银。墙上镂刻掏空,宛如排水渠管。这座曼丽多姿的劝春行宫置身夏夜,更像一个规格标准的地宫。


    地宫里的死人都是活的。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一瞬间八千寒毛从八个脑袋上拔地而起。姓汤的男人尖声叫:“谁在说话!”


    半天后,姓杨的男人呼口气,拍拍他肩膀,“没有人说话。”


    “是风响。”


    “园林里的鹪鹩出来了,是鹪鹩叫。”


    鹪鹩叫声一阵高过一阵,众人身体乱颤,神悚骨骇,连声催促开门。门上扣一只黄铜大锁,锁上一只黄貔貅,锁芯长长插入脑袋,貔貅首级焊死在宫门之上。


    一个男人一拍脑袋,“我们没有钥匙。”


    “钥匙在大监黄参那儿。”


    “要么撬,要么越墙?”


    嘈杂之中,突然又有人叫道:


    “活人的宫殿需要钥匙。”


    “死人的宫殿大门自开。”


    “地宫外的活人皆死。”


    “地宫里的死人都活。”


    “这是祖宗的遗训。”


    “这是遗训的祖宗。”


    声音尖尖细细,沙沙哑哑,轻轻柔柔,轰轰烈烈。微若蚊呐,响如黄钟。它传入十六只耳朵的声音各异,但八个人同时分辨出,这是个女性,或者说雌性——鉴于我们不知道她是人非人,讲“人类”不太缜密。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讲“生物”也不太严谨。非常确凿的是,这一定是个女性。只有女性能感召这座女帝之陵,女春之园,女娲之坟,女鬼之床。她的声音是鲜红月光下滴血不染的素莲花,这八个男人就是她纤纤玉足下的青淤泥。她的声音在天宇下绽放,花瓣般敲击十六个鼓膜。十六只蹬穿珠履的男人脚蜷缩如公鸡爪,前方女人笑声如珠玑,如白米,他们畏葸不前,又沉醉于这无穷的魔力。


    女性声音收束时,锁芯拔出貔貅头颅,长长锁杆上如有红白黏液,不知是月光还是门兽脑浆。宫门轰然中开,如同直通幽冥窅穴。


    八个男人走入行宫,宫门砰然合闭,锁芯再度捅入貔貅脑子里。


    宫门之内,一片漆黑。黑暗中飞跃出一只流萤,腰身盈盈,四肢纤纤,身着棕色锦袍,上含粉红胸衣,从它臀部丰满的黄绿色火光和无生翅膀的香肩来看,这也是一位女性,一只女虫。八个男人追随她黄绿痕迹的舞步和棕红翩翩的石榴裙,在女人青丝般浓密的黑色夜潮里踽踽而行。他们脚下像一片草地,像无数女人的手,绝对不是男人。活着的男人是不敢踩在死去男人头顶的,那叫祖先。踩死去的女人可以。死去的女人多了去。有祸水,有妖孽,有淫.妇,有贱人。他们脚下的黑草黑叶结出红果,果子被珠履踩成红浆。女人的指甲被染红了,是桐油蔻丹。指甲被男人拔掉了,是拶刑的血。这些血手疯狂抓捕他们。他们跟随那只英雌女萤,疯狂地穿越。


    他们穿越了九日九夜,九十日九十夜,九千日九千夜。他们手爪磨损,腿软力竭,口渴欲死,辘辘饥肠。他们如同我们本土窃取息壤的大鲧,如同西方窃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受尽磨难,历经艰苦。他们在路上开始互相攻讦埋怨:谁叫你做主把她埋在这么深的位置?若是留她一口气,我们用得着跑到这种鬼地方?跑到这鸟不拉屎没有人气的坟坑里去?用一座行宫给她做坟墓,多么奢侈!


    再饥肠辘辘的公鸡,也不愿在打鸣比赛中一输到底。他们唇焦口燥地争吵,愈吵愈饿,愈渴愈近死,愈近死愈气愤,愈气愤愈吵下去。数百日行走数千场争吵,如果寻找女帝是这只女萤的一个肤浅阴谋,他们轻易就会在旅途中死去。


    但他们只是濒死。


    快渴死,快饿死。


    死亡降临之际,女萤在一片光明之地停下舞步。瞬间大作的白光刺得他们双眼流泪。男人们睁开八双十六只眼睛,被当下景象震惊。


    眼前,一株大树矗立,双臂擎天,双足蹬地。毋庸置疑,这是一株伟大的母树。枝繁叶茂,乌鬓如云。树干遒劲,腰肢柔韧。树瘤饱满,乳卝房圆润。树根盘结,玉足强劲。她女娲般的身姿昂然而立,比君主更像个母亲。母亲双肩之上,浓密树叶之下,结满成百上千个人形果实。无一男人,俱是女子。大小各异,少长不一。有女童,有少女,有成年女性,有老年女性。她们个个垂悬在树,□□,遍体光洁,如玉雕成。那只诱敌深入的英雌女萤飞身上树,投入一枚待放花心。一瞬之间,金光烁然,金黄花蕾怒放,金黄花瓣凋落,金黄果实结成。她化作唯一一个黄金雕刻的女人——女果。


    骤然之间,满树枝叶如泼金浆,宛如太阳栖息的扶桑之木。扶桑只停十日,此树却有亿万个胜过太阳的馨香果实。这是株比圣树扶桑更加雌伟壮观的女树。是万日之祖,万树之母。


    一时间,满树洁白女果合口歌唱道:


    “这里是活着女人的庇护所。”


    “这里是死去女人的守护灵。”


    “这里之外的男人吃女人。”


    “这里之内的女人吃男人。”


    “吃女人的男人当受天谴。”


    “吃女人的男人留下守门。”


    “女人的钥匙只为女人打开。”


    “女人只祝福跪拜女人的人。”


    歌声环绕,久久不散,像一层毛毛细雨,淋在皮肤上是尸油般金色的芬芳。八个男人圆睁十六只渐渐变金的眼睛,眼看树母抖擞,树叶翕动,满树白果纷纷落地,变成浑身赤裸的洁白女人。


    她们脱去果皮,更像一群鲜活的女人。比凡女美艳,比妖女圣洁,比神女亲近,比鬼女动人。她们胳膊如同出水莲藕,胸脯如同酪溉红樱,脸颊如同新熟蟠桃,脚趾如同糯米汤丸。一时之间,女人的香气四溢,非脂香粉香,如果香肉香。他们食指大动,似狼投羊群,眼冒幽光。


    终于,第一个男人抱住一条手臂,张口咬下。嘎吱一声,汁水清甜,溢满口腔,仙露般滋润肚肠儿,甘霖般灌溉五脏庙。被咬的女人咯咯笑着,这笑声如此熟悉,但男人们俱被美食之味蒙蔽大脑。


    天!女人的味道竟是如此美妙!


    他们如获至宝,吃嫩藕、饮乳酪、食蟠桃、吞米丸,女人们柔若无骨,他们吃在嘴里骨头不吐。女人们咯咯而笑,笑声在他们肚腹里发出,化作肠鸣和响屁。


    吃饱喝足,男人们缓和神智,真正用头脑打量这群女人而非食物。树母满枝金光如万盏金灯,灯下看美人,百倍胜寻常。这些白玉女人虽无朱唇青丝,却有雪肌玉骨。她们相挨相依,袒胸露乳,没有珠钗衣裙的女人才是最根本最真实的女人!金油般的暧昧气氛浮动,女人肉在满足这群雄性动物生存所需的口腹之欲后,作为肉卝体而生的魔力又唤醒了他们熊熊的新欲。此处九十九百零九千字不述。


    八个男人气喘吁吁,神态餍足。无数女人香汗淋淋,笑声玲玲。她们伸伸懒腰,踢踢脚趾,成群结伴,又去男人的同伴面前,寻找新的男人。


    这是八个男人都无法容忍之事。


    他们睡这些女人时有一套合理的逻辑。她们既不是妻子,尽是新鲜感;又不是狎妓,充满道德感。他们要享用不同的女人,但同一个女人只能为他们一人享用。他们自认不用对这些女人负起责任,但这些女人必须所有品般成为他们专属之物。这些女人却琵琶别抱、乱合滥.交,全无道德、沦丧廉耻,这是男人无法忍受的,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


    一个男人奋起,八个男人奋起。他们拳头打在女人脑侧,像打碎一只白玉瓜。他们咒骂、暴怒,双手死死掐紧女人们的脖颈,女人仍咯咯作笑。她们笑着笑着不笑了,哪怕笑容还在脸上。


    八个男人面面相觑,冷汗直流。


    我们杀了人?


    它们是果子,一些长得像女人的果子。一个男人冷静说,它们不是人。


    是这样。


    它们不是人。


    她们不是人。


    八个男人从吃人奸人再杀人的恐惧里平定,互相安慰,试图谈论寻找女帝遗诏的计划。突然间,响起一道哀哀哭声。


    树母金荫之下,笼罩着一个浑身金黄的女人。她被树叶的金光遮掩,幸免于方才的毁身灾祸。但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不再发笑,学会哭泣;不再顺服,学会反抗。


    这样一个会哭会反抗的女人,是这场凶杀惨案唯一的见证之人。她每一粒金黄泪珠每一寸金黄眼神都在告诫八男,不杀此,吾将死。接着就发生了这座迷梦地宫中最接近现实的一幕,八男杀一女。气息奄奄处最可怜,则奸之。奸.杀则恐惧,则欲掩之。掘土硬如金刚石。无处抛尸,则分食之。


    金色女人不同于白色女人。白女肉又香又甘,金女肉又腥又苦。白女无骨滑如绸,金女硬骨刺破喉。他们食白女如吸琼浆饮玉露,食金女如吞泔水食粪沤。食至最终,八人腹胀如石,眩晕欲呕。突然之间,一男爆发尖叫,继而众男爆发尖叫。


    他们在一堆金色残骸中找到一根雄性卝器.具。


    他们吃掉了一个金色的男人。


    突然之间,百丈树母金叶凋零,金枝断折,金干萎缩,一瞬间金光敛尽,化作一块树根截面,无数金圈年轮。


    地上,那物忽焕光彩,乍然之间,变作一只金色母鸡。母鸡咯咯作响。这响声似曾相闻。


    金母鸡真身现形的一瞬,那金物金女、白果白女的画面在脑中涣然。他们全然忘记自己所犯的罪恶,他们仍是八名正直勇敢之人。


    一个人说:“这不该是母鸡,该是公鸡。”


    “怎样讲?”


    “金鸡家住扶桑山,报晓迎日之神鸡是也。报晓是雄鸡之职,自然该是公鸡。”


    话音落,母鸡头顶突盏金花,层叠盛放,如同鸡冠。


    该男昂然道:“看,正是雄鸡。”


    变成雄鸡的母鸡咯咯一响,向上一蹿,蹿至半空三尺高,重重摔落在地,化成一把金钥匙;又在掌中猱然一转,变作一只金卷轴。


    一男持此金轴,叫道:“这是女帝遗诏!”


    一男忙问:“女帝遗诏如何书写?”


    卷轴打开,一片空白金灿灿。


    自是拾宝而去,大书特书。女果女史吃女之事,不过烟然一梦;男身男具伟男之举,当为正史永存。


    八男手捧遗诏,扬长辞宫。腹中咯咯作响,像肠鸣,像笑声。


    金色的地宫轰然关闭。


    金色的故事永世不存。


    金色的女人齐声歌唱。


    “吃女人的男人当受天谴。”


    “吃女人的男人留下守门。”


    “女人的钥匙只为女人打开。”


    “女人只祝福跪拜女人的人。”


    请剜其心肺,放其鲜血。


    请摆好碗碟,禋祭于野。


    祭女天,女地,女鬼,女神。


    这一夜他们求女人泼女人污水。


    这一夜他们在女人眼前吃女人。


    这一夜没有人拿走真的钥匙。


    这一夜他们留下污浊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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