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这一夜J城北边,姜司意睡得格外艰难。
西边的别墅里,樊青轻手轻脚走到院子里接林雪泊的电话。
【BOSS睡了。】樊青说。
【睡了?】
电话那头的林雪泊回忆了一下,最近她没烦着女儿相亲,也没在工作上烦她,应该没有找借口回避的理由。
【真睡了?才不到一点。】
以前林棘最早入睡的时间是凌晨两点,通宵失眠都是家常便饭。
这个点钟睡,不怪林雪泊觉得女儿不想搭理她。
【从姜小姐家回来后,洗了澡就睡着了。】
【哪个姜小姐?】
【姜司意。】
林雪泊沉默了几秒钟,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挂了电话好几秒,手机还握在手里,双眼出神。
丈夫孔郁琛从走廊另一侧的男主人卧室慢悠悠地溜达过来,站在虚掩的女主人卧房门口,看林雪泊挂了电话,才问:
“姜司意,就是那个女孩?Stella的未婚妻?”
林雪泊没回答。
她已经知道姜司意向宋缇提出退婚了,暂时不想和孔郁琛多说。
孔郁琛颇有些感慨道:“小佑还是和她接触了。”
林雪泊面无表情道:“那不是人之常情吗?”
“嗯,是……”
孔郁琛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步,没进来,也没离开。
他只比林雪泊大一岁,相比于林雪泊还维持着中年妇人的风韵,他两鬓已经沾上不少风霜,曾经强壮的体格还有些残存的轮廓,脸部的肌肉往下的走势已经失控。
“有事?”
林雪泊把手机放到桌面上。
孔郁琛:“马上就是瑞华银行宴会了,不知道小佑有没有空。”
瑞华银行是孔家控股银行,每年春季银行宴会是J城最大的跨界社交活动。
宴会从中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晚间。
从银行家到富商,从艺术大师到阔太名媛,能在资本市场叫上名号的都会争相出现在这场宴会上。
今年的宴会有点特殊。
孔郁琛特意设在林棘生日那天。
林棘出国之前是不过生日的,在海外的那些年更是投身于工作,没有任何生日宴会的安排。
今年人是回来了,孔郁琛看她依旧没有要过的意思。
对于当年的事,他心中有深深的愧疚。妻子跟他分居了这么多年,连孩子的姓氏也改成母姓。
他知道曾经犯下的过错难以挽回,只能尽力弥补。
林雪泊一心想让林棘走出生日的阴影,而孔郁琛打算另辟蹊径。
就算女儿不想过生日,也可以用另外的方法让她开心。
把这场盛大的宴会定在她的生日当天,让天南海北的名流来众星捧月,还准备了一些庆贺幻维总部搬回过的礼物与惊喜。
只希望女儿能在她的诞生日获得更多的快乐。
尽早遗忘当年那场可怕的灾难。
与此同时,当然也有商业上的考量和其他的目的。
自上个月起,就有人在各个场合旁敲侧击问孔郁琛,他女儿林棘到时候会不会出席。
孔郁琛当然想让主角露面,但听说她最近睡眠状态不太好,回国之后又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太敢打扰她。
宴会将近,孔郁琛起码得先征得妻子的同意。
毕竟关于女儿的事,他一直都小心翼翼,以林雪泊的意见为主。
林雪泊抹着护手霜,目光落在自己这双渐渐有了皱纹的手上。
“她愿意去的话,我也不会拦她。”
这就是间接同意,孔郁琛终于露出笑容。
“你也一起来吗?”
林雪泊终于投来目光,犀利的目光。
“我就不去了。不想听到你哥还叫小佑原来的名字。”
孔郁琛噎了一下,没再多言,下楼亲自端了杯妻子最喜欢的苹果朗姆热红酒上来。
关了门,林雪泊也没喝酒,只是握在手里,让杯壁的热度一点点温暖她发冷的手指……
J城城北,嘉仕比拍卖行正在举行金石玉器部日常拍卖会。
春拍和这段时间日常拍卖频繁的锻炼,姜司意的成长肉眼可见。候场时已经不怎么紧张了,甚至还能刷刷手机,调整一下情绪。
拿着手机处理了一下收藏家的留言,顺手再刷刷朋友圈。
往下刷到吴经理昨天发的朋友圈,是段凝第一次主持拍卖的照片。
段凝站在主拍台上就像去前线作战的士兵,整个人紧绷出了视死如归的模样。
段凝本人在下面哀嚎:【不是吧吴总,咱们就没有更好看的照片了吗!你这还是原相机!谁家好人用原相机给同事拍照?】
整个部门都过来幸灾乐祸,段凝一个个回复,骂骂咧咧了一大串。
姜司意一边笑一边点了个赞。
再往下翻,看到一张透过窗帘往外拍的照片。
阳光覆盖了整个视野,窗帘缝隙外是初春鲜嫩的绿,还有点点花色。
配字也很简单,就三个字:
【睡饱了】
这构图,这文案,千禧年既视感,好老干部的风格。
这么单调的朋友圈,居然有好几页的点赞,比嘲笑段凝的那条都多好几倍。
这是谁啊?
直到看到头像,姜司意倒吸一口气。
居然是林棘……
万年不发朋友圈的她来给朋友圈扫灰了。
难怪点赞的人那么丧心病狂。
睡饱了,意味着……难喝的安神茶,居然真的对林棘有效?
看来林棘不仅懂商业,味觉更是天赋异禀。
虽然但是,林棘喝了她做的安神茶能睡个好觉,她还是很开心的。
那群很久没和姜司意说上半句话的二代们,集体在林棘这条朋友圈下团建。
【我悟了,生活的最高境界不是断舍离,而是像姐姐这样让每时每刻过得充满诗意。】
【救命,还以为是日杂封面,姐姐也太会拍了吧?】
【姐姐窗边那枝马醉木好灵!我家那株死活养不出这种仙气[捂脸]……姐姐已经搬进新房了吧?暖房趴求现场教学!我超乖,会自带酒水!】
【院子里种的是什么花?只露出一点都觉得好美。赏花茶会的入场券接受预定吗?乖巧等姐姐翻牌[可爱][可爱]】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姜司意险些被“姐姐”这两个字淹没。
看到这前赴后继的汹涌场面,姜司意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早就知道的问题——
林棘非常受欢迎。
也是……她那样的长相和能力不受欢迎就怪了,大家都不瞎。
姜司意还曾经目睹她收情书呢。
说不上什么心态,极少给任何人留言的姜司意,犹犹豫豫地点开了评论框。
这么多留言,她悄悄留一个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就像孤身冲入狂欢的广场,肯定很不醒目,很容易就被埋在成山成谷的彩虹屁中间吧?
姜司意想了想,偷偷摸摸发了两个烟花的emoji表情。
城市的另一头,林棘刚刚开完会。
睡饱觉非常重要,能一扫失眠时的疲倦和低气压。
漫长的会议没有给她带来疲劳感,心情良好,和路过的股东打招呼还带着平日里极其吝啬的浅淡笑容,弄得股东们怔愣。
“棘董看上去心情很好啊。”
“那可不么,上个月业绩依旧出色,领跑整个行业,完全没有回国之后的水土不服,换谁谁不开心?”
“你没发现今天棘董有哪儿不太一样么?”
对方没说话,挑着眉等待他解答。
“棘董今天的发夹风格明显不太一样啊。据我观察,她可是从来不喜欢饰品的。什么手表、耳环还有项链,统统没戴过。扎头发呢也都是用黑色款最普通的发圈。看看今天,不仅用发夹,还用了粉色系的发夹。说明她最近心情很不一般呐。我看棘董那都不是事业得意的笑,估计啊,好事将近。”
……
林棘回到办公室,短暂休息。
樊青敲门进来说孔先生来了。
显然是为了将近的瑞华银行宴会,林棘倒是没想到他会亲自找来公司。
林棘:“跟他说我还要开会,宴会我会出席。”
樊青:“好。”
得到林棘会出席的肯定答案,即便没见到女儿本人,孔郁琛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孔郁琛坐回上车时,接到一条语音。
【小佑会来吗?】
对面是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殷勤。
孔郁琛回复:【会。你那边好好准备,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过分。不然没有下一次了。】
对面回来的语音先是笑两声,随后道:
【放心,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
办公室内,有合作商在微信上给林棘传点趣闻。
看完新闻后,她发现自己的朋友圈涌进来好几百条点赞和评论。
目光拨开冗杂,她知道她等待的那个人很少在朋友圈里活跃,几乎没给谁留过言。
所以在寻找那个小狗头像的时候并不带希望。
出乎意料,真的被她找到了。
大概是刚刚见过雪球,还摸过它脑袋的缘故,林棘轻易从一群花里胡哨的头像中锁定了正在吐舌头的小比熊。
姜司意给她留言了。
没什么内容,只有两个emoji表情符号。
退出朋友圈,打开置顶对话框,林棘拿着手机在窗边走了一趟,折回,又走了一趟。
樊青给她送咖啡进来的时候看她在走。
隔了一段时间再送文件,还在走。
什么事这么难抉择?
樊青也不敢问,放下东西关好门。
打打删删,最后林棘还是给姜司意发去第一个版本的短短文字。
收到林棘微信的时候,姜司意刚刚主持完一场拍卖,中场休息,到休息室来喝喝水。
嗡——
工作关系,每天都有几百条往来微信。
相比之下,她和林棘的关系里还有很多生疏感,几乎不怎么通过微信联系。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有种感觉,就是觉得这条微信有可能是林棘发来的。
打开一看,仿佛心有灵犀,真的是她。
林棘的微信依旧是很简单的三个字。 ,:【很有效。】
所以姜司意想的没错,林棘就是喝了她做的安神茶才睡饱了。
林棘特意来告诉她,这是她的功劳。
我留言可不是邀功来的。
有人心里这样想,嘴角却是不停往上扬。
实习生来提醒:“姜老师,该准备了,还有五分钟。”
姜司意艰难压下难压的嘴角,应了一声,速速回复林棘。
【那太好啦,回头我把安神茶的配方给你。】
正要退出微信,发现有人加她好友。
申请的时间在昨晚。
昨晚林棘来她家,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林棘身上,之后又闹了个大失眠,完全没发现这申请。
姜司意经常要加各种好友。收藏家本人、收藏家的助理、代理,代理的助理……
还有各种同行、媒体、监管,更别提大大小小活动的对接,数不胜数。
很多时候好友申请看都不看,直接通过。
可这个号有点奇怪。
头像是蓝色的天空中飞起一串刺眼的彩色气球。
验证里只有像是打招呼的“小姜”两个字。
头像很普通,很岁月静好,很大众。
反而像是在隐藏什么。
姜司意想了想,最近有工作往来的全都加过好友了,人虽多,她还是能一一对的上号,没有疏漏。
莫名出现来加她的人,很怪。
姜司意拒绝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如果真有要紧事,会再联系她。
嘉仕比就在这儿,她人也在这儿,总能找到。
忽略奇怪的好友申请后,姜司意一边往主拍台的方向走,一边接到了手表店店员的微信。
【姜小姐,您预定的手表已到店,可以来店取了。】
姜司意回复:【好,我今晚大概八点左右去。】
太好了,在林棘生日前顺利到货。
手机放好,她调整了一下情绪,集中注意力,上台继续主持接下来的拍卖……
从昨晚等到今天,宋缇无数次打开微信小号,就等着姜司意通过。
她知道姜司意的,工作上经常需要加人微信。看到新的好友申请很有可能随手就加了。
就算不符合她工作伙伴的特征,这账号能说出她的姓氏,说不定她会觉得是哪个暗恋她的人从别人那里得到的联系方式。
毕竟她说要退婚,估计正渴求着一段新的恋情。
各方面的因素具备,宋缇不觉得姜司意有什么理由会拒绝。
昨晚她等了一晚,没等到通过。
眼下浮起青黑时,安慰自己说姜司意那劳碌命加班又加到很晚才回家,太累了,估计没有精力看。
可从昨晚到现在依旧没动静,就太说不过去了。
白天的酒吧有人在唱爵士。
宋缇捂着下半张脸陷入沉思时,察觉到身后有人向她的方向走过来。
立刻锁屏。
到现在为止,她没跟任何人说过她和姜司意的关系出现危机。
有些人因为姜司意许久没有出现有所怀疑,可只要她不说,没人能想到姜司意有向她退婚的胆量。
手机屏幕变黑的同时,两个年轻女人并排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
这两个人都是常年跟着她玩,一个圈子里的千金。
一个姓徐一个姓蔺。
徐千金手里端着杯色泽艳丽的大都会,蔺千金手里的银杯装着薄荷朱利普。
虽说口味差别很大,看向宋缇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辙的同情。
清晰的同情。
“宝贝,你怎么瘦成这样?”
“就一个过季高定也值得你难过?哎哟,我的傻Stella,她要退婚就让她退,以后看她怎么后悔。”
“真是不懂,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白瞎*你对她那么好。”
“空窗期正好去圣巴茨晒晒太阳呀,你一句话,我家游艇随时待命。”
两位千金你一言我一语,自顾自地安慰宋缇。
眼前的女人不但没被安抚,一双眼睛简直锋利了起来。
“谁跟你们说她退婚了?”
宋缇像要吃人,徐千金和蔺千金暗中对视一眼,都不敢再说话。
坐在吧台的谢舒旖暗暗拍了周彦林一下,周彦林过来给宋缇递了杯酒。
“整个圈子都知道了,Stella你还真是后知后觉。”
宋缇:“谁说的?”
周彦林坐到另一侧,翘起长腿。
“还能是谁?姓姜的不到处散播这件事怎么让你难受?”
宋缇眼眸沉下去,腮帮咬得发硬。
周彦林继续道:“要我说,Stella你真犯不着生气。你在这生气,她那头开开心心买礼物送人,没心没肺的。你要是气坏了身子,就看她怎么笑吧。”
宋缇听到了关键点,刚才还在发沉的眸光立刻汇聚在周彦林身上。
“她买礼物送人?送给谁?”
【作者有话说】
林棘:诱妻第九步,多发朋友圈,going老婆来留言[猫头]
22
第22章
◎道不清的亲密◎
“她买礼物送人?送给谁?”
“送给谁不知道,不过这手表有点说法。”
周彦林打开手机递给宋缇,是手表的详细介绍。
“手表是今年新出的‘约会’系列。约会啊,这都不是暗示,算明示了吧。肯定是送给想追求的人。”
宋缇眼神发直地盯着周彦林的手机,半晌,甩手丢回去。
周彦林“靠”了一声,弯腰勉强接住。
“刚换的手机!”
宋缇一言不发起身离开,千金姐妹还在她身后喊着:“那我游艇还去不去加勒比等你啊?”
走出昏暗的酒吧,日间强烈的阳光刺进眼底,整个城市变成一副对比度拉至顶点的白描图画。
怜悯的目光和话语里阴阳怪气的讥讽,她不是听不出来。
不想成为圈子里的笑柄,宋缇一直缄口不提,可终究事与愿违。
宋缇站在街头,愤怒地从手包里拿烟。
心头的火气让她没控制好力度,纤细的女士烟被粗暴的动作直接折断。
连根烟也不让她省心。
狠狠攥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
在街头晒了半天的太阳,反而让她过于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一些。
退回到阴凉处,双臂抱在身前沉思片刻,给周彦林发微信。
此刻的周彦林坐回谢舒旖身边,拿到酒瓶子在她眼前摇晃着说:
“办得够好了?”
谢舒旖:“就你多嘴。”
“嘿,我发现你可真不是个人。不就是你撺掇着我让我告诉她手表的事儿吗?怎么我当了炮灰你还不认账了?”
谢舒旖把他手挥开,“行行行,不就是时装周,我带你去呗。”
“不只是我。你当我爱去那破时装周啊?是Emma想去。”
Emma是周彦林交往了两个月的女朋友,十八线网红,梦想就是去时装周刷个脸。
谢舒旖家里正好有这些资源,周彦林就是冲着时装周才格外“懂事”的。
谢舒旖嘴里说着“出息”,算是默许。
谢舒旖多清醒,没自己去煽风点火。
她可是亲眼看见林棘和姜司意出现在同一沙龙里的。
是有点手段,不过谢舒旖并不觉得出现在同一场合,就是姜司意真的借到林棘的势了。
可要说那两人完全没关系,也是自欺欺人。
就算是拍卖行举办的商业性质的沙龙,肯定牵扯到资源对接,她们两私下交谈的时间不短,距离也超出了一般的社交范围。
无论她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谢舒旖可不想真的掺和其中。
她不亲自参与,不代表找不到乐子。
之前她没少给宋缇提供各式各样让姜司意主动退婚的损招。
生活太乏味,她是找乐子专家。
姜司意主动提出退婚这个大瓜,也是她在私人小群里“不小心”提到的。
留了个心眼,没点名道姓。
小群里汇集了十里八乡最爱说闲话的碎嘴子,立刻就猜到说的是谁,很快传遍整个圈子,传到了当事人宋缇的耳朵里。
当然,在这过程中谢舒旖添了点油加了点醋,让宋缇以为是姜司意在让她难堪。
不仅可以把自己摘出来,事情也会往更有意思的方向发展。
谢舒旖兴致勃勃地喝着酒。
估计今年从年头到年尾都不会无聊了……
晚间七点五十五分,姜司意来到手表店。
一进门就看到了为她调货的店员。
奇怪的是,店员看到她没有亲切地欢迎,表情反而非常不自然地凝滞,甚至避开了眼神。
不太妙的感觉升上心头,姜司意走过去说:
“你好,我收到了你的微信,是来取手表的。”
店员低着头忙着手里的包装。
“本来我想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不好意思,那只手表的确调到货了,但不是你的,是另一位女士的。”
姜司意顿了顿,眉头拧起。
“是你主动联系我,说我定的手表到货了。”
“我联系错了,本来并不是想联系你的。”
姜司意拿出手机。
“这是你发给我的微信,还称呼我为‘姜小姐’。你想联系的那个人恰好也姓姜?”
姜司意看上去长得乖,温顺有礼,不像是会跟人起冲突的模样。
此时也没有大呼小叫,每个字都说得很平稳很笃定,却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她给予的压迫感。
店员被姜司意一句句追问弄得头皮发麻,硬生生地狡辩着:
“是真的联系错了,你要调的货还得等一周……或许五天就到了,我会帮你去催的。姜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白跑一趟。我给你倒点茶,还是你想喝点别的什么?”
看来不会给她手表了。
五天之后,林棘生日就过了。
就在姜司意心绪发沉的时候,听到不远处贵宾休息区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
“这表一般,就是戴着玩的。”
目光转动,时隔多日,姜司意再一次看到了宋缇。
宋缇穿着夸张的礼服,非常大方地展示着精致的锁骨。光洁的小腿从裙摆下延伸出来,脚下是双非常醒目的歌剧红高跟鞋,随着她欣赏手表时换腿交叠的动作,高跟鞋的红艳里隐约漫出点儿浅金。长发柔顺似丝绸,明显是刚刚做完护理。
她美得昂贵,美得显而易见难以忽略,美得心机深深。
姜司意预定的手表,此刻正戴在她的手腕上。
也不管那午夜蓝的皮革表带和自己这一身太过刻意的装扮有多不和谐,宋缇一边嫌弃这表不够昂贵,一边抬在眼前翻着面地欣赏。
这家店的店长正坐在宋缇对面,两人中间的玻璃小圆桌上堆满了购物袋,全都是店里最贵的系列。
眼前这位女士一口气买下,直接帮她完成了这个季度的营业额。
店长脸上的肌肉都要笑抽筋了,一个劲问宋缇还要不要喝点什么。
经理亲自装了一大盆装满美早樱桃和丹东草莓的果盘,端到宋缇面前。
宋缇没搭理对方,余光里,察觉到姜司意投向她的目光。
姜司意会怎么看着她?
愤怒?不甘?委屈?还是歇斯底里?
带着拆礼物的心态,宋缇愉悦地转眸,看向柜台后面的女人。
她看到了一双冰冷淡漠的眼。
没有任何激动,没有任何她想要的情绪。
姜司意没有被她激怒,散尽千金也没有激起她想要的情绪。
从前总是对她温柔地笑,体贴地照顾,为她一句话就去任何地方的女人,此刻如此冷淡甚至怜悯地看着她。
宋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有没有露出讶异、不解和震惊这些任何难堪的神色。
她告诉自己,快点满不在乎地移开视线,抢占主动权。
就在她要收回视线时,姜司意先一步挪开了目光。
宋缇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轰然开裂,涌入一股酸胀。
姜司意也不想再为难眼前这位年龄比她还小,不知所措的店员。
不知道宋缇是如何知晓她在这里定了手表,可以肯定的是,这款甚至是这个品牌的表被宋缇戴过,脏了,她不想买了。
“起码定金退给我。”姜司意对店员说。
店员还想挽回,“要不然您看看‘约会’系列的其他表?”
这款表居然是“约会”系列……
之前姜司意只顾着看外形,完全没注意它的系列名称。
幸好没买,不然送给林棘仿佛像告白,林棘指不定觉得她有什么企图心,那就真说不清了。
姜司意松了口气,再次说:“不用,把定金退给我。”
店员拿不定主意,回头看经理。
经理站在宋缇身边,点了点头。
定金原路返回,姜司意转头离开商店。
没走两步,身后追来一阵高跟鞋急速敲击地面的声响。
姜司意回头时,手腕已经被扣住。
“你……”
姜司意没想到会看到双眼血红的宋缇。
“手表要送给谁?姜司意你别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妻。”
姜司意手腕被她捏得剧痛,用力相持着。
“我早就退婚了,我说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我没同意!”
宋缇陡然提高声音。
“我说了我不同意你退婚!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们之间的事?还要送人手表?你要去勾引谁?”
侮辱性的词汇撞入姜司意大脑中,她用力将手抽回来时,手掌往上直接扬在宋缇的侧脸。
“啪”的一声格外清脆响亮,引得路过的人惊讶侧目,低声议论。
宋缇终于松开手,难以置信地捂着发烫的脸,眼角带着一丝泪意,错愕道:
“你打我……姜司意你居然打我?”
姜司意不是个喜欢使用暴力的人,刚才是挣扎之下的失手。
不过,手背残留着打过宋缇脸庞的触感很爽,很解气。
姜司意完全不想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解释任何一个字,转身要走。
宋缇看着她绝情离开的背影,心中涌出无限的委屈。
快步转到姜司意身前,紧扣住她的肩头,质问着:
“从小你就喜欢我,我说什么你都答应,为了哄我开心布置一整晚的教室你不记得了吗?你怎么舍得?姜司意……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不然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完全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会来倒打一耙。
姜司意退后,不让宋缇再碰自己。
“是你出轨在先,现在反而来质问我?宋缇,现在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谁,你无权过问。”
“我根本不喜欢那个谭雅,我只是不想人生草率地被安排,我只是想反叛一次,你这么了解我你不能明白吗?”
姜司意挥开宋缇的手。
“你喜不喜欢那女人,留着跟她去说。”
看着姜司意毫无留恋远去的背影,宋缇的脸侧还在火辣辣地痛。
街边明亮洁净的玻璃窗里映着失魂落魄,毫不体面的女人。
愤怒,不甘,委屈,歇斯底里……
这些没在姜司意脸上出现的表情,此刻在她自己面庞上一一呈现……
西五区,格林威治村。
姜司聆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手机和邮箱。
之前要和她签约的NEXT经纪人Jules说合同正在拟,拟好了就会发给她。
这都是两周前的事了。
她知道NEXT办事效率不高,整个西五区的效率都差不多,但她知道有好几个相同性质的合同,都是在短时间内就走完了最后签订这块的流程。
“迟则生变”这四个字不断在她脑子里盘旋。
无论多焦虑,还是得填饱肚子。
早餐是刚刚从网上学会的烟熏三文鱼班尼迪克蛋。
摆完盘,打算拍张照片发给妹妹,告诉她自己现在厨艺了得。
父亲姜骆的语音申请率先占据她的手机屏幕。
姜司聆皱了皱眉。
她出国之后父亲就没跟她联系过,突然来语音,估计没什么好事。
犹豫了一会儿,接起电话。
一个“喂”字还没说出口,姜骆生气的声音率先冲出来:
【你那好妹妹胆子越来越大了!】
【司意?她怎么了?】
【她退婚了你知不知道?】
【退婚?】姜司聆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她为什么要退婚?】
姜骆冷笑道:【还能为什么?她不懂事,惹宋缇生气了,想要用退婚来要挟。司聆,你别自己去了国外家里的事就半点不管了。你是她姐姐,她做这么丢脸又荒唐的事你得吭声,你得替她妈妈管教。】
姜司聆冷静问道:【她惹宋缇生气?这是她跟你说的?还是宋缇说的?】
【我猜的。那你说,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原因?】
【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司意不会用退婚来要挟。她如果真的退婚,一定是被欺负,忍无可忍了。】
姜司聆握着餐叉,骨节一点点泛白。
【你作为父亲不相信自己女儿,这本身就很可悲。在没去验证的情况下跑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更是可笑。你说我是姐姐让我吭声,你呢?你不是父亲吗?你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们,现在没有资格来指手画脚。】
姜骆那头挤出一个【你】字,被姜司聆提高的声音压了回去。
【姜骆,你就是个笑话。】
没再等姜骆开口,姜司聆直接挂了电话。
她可不想听这个混蛋父亲的教训。
而且无论司意做了什么事,她也绝对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说妹妹一句不是。
司意可是她唯一的宝贝妹妹。
姜司聆没了吃饭的兴致,站在窗边喝冰美式,降降火气。
愤怒退潮后,理智回归的姜司聆开始思索,退婚这么大的事情,妹妹居然没跟自己说,实在有点担心,不知道她那边是什么情况。
拿来手机,已经点出了“宝宝”的对话框,顿了顿,还是没直接拨出去。
现在国内已经是深夜,妹妹应该已经休息了,贸然联系恐怕今晚的好睡眠会泡汤。
妹妹的工作需要聚精会神,精力涣散很有可能影响拍卖的状态,那可是直接和金钱打交道的行业。
这几年她没有在妹妹身边,但是妹妹的性格她心知肚明。
理智且坚韧,很有自己的主意,也跟她这个姐姐很亲。
要是有撑不住的大变故,肯定早就开口了。
退婚的事没说,肯定是怕她在国外担心,且这件事在可控的范围内。
明天再联系吧。
姜司聆揉了揉太阳穴,起码让司意今天晚上睡个好觉,别让烦心事再打扰她。
咖啡喝完,转念又想到迟迟不来的NEXT经纪约。
难道与退婚的事有关?。
一小时前。
姜司意洗完澡,抱着雪球重新选礼物。
当初选手表的时候,她就留意到另外一款钟意耳环。
逸蓝事件后,她连选礼物都下意识有了备选。
再次打开耳环的页面,仔细看着细节,还是很喜欢。
耳环是耳夹款,山茶花的形状环饰着一圈钻石,漂亮得很安静内敛,且颜色很衬林棘的肤色。
价格没手表那么贵,名字也没有“约会”这种暗示性的描述。
好像反而更适合。
最最重要的是不需要调货,有库存,而且官网承诺下单后48小时内送达,没有再被搅局的风险。
下单之后,看着订单完成的页面,姜司意是真的累了。
骨头里泛着酸,被毫不客气用力攥握过的手腕还有痛感,留着几道清晰的红痕。
倦意翻涌,一动都不想动,甚至想直接睡在沙发上。
嘈杂的声音还在不断往她的大脑里挤,她不想去想,可那些恶毒的言语和狰狞的表情却不放过她。
翻了个身,紧紧抱住雪球。
雪球仿佛能感知她的情绪,也不挣脱,就安静地陪伴着。
下巴搁在她的手背上,专注地凝视着情绪异常的主人。
恍惚间,感觉手机在震。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再次睁开眼睑,看见是微信。
林棘的信息。
林棘居然主动给她发微信。 ,:【头回了没有?】
头回了没有?
姜司意下意识往后看,雪球跟她一起回头,身后是墙啊。
散装吐司:【回什么头?】
林棘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
居然这么快就在输入中……
姜司意很难不去想,她是不是一直开着对话框,等待着回复? ,:【姜小姐不是说回头把安神茶的配方给我吗?所以我问,这个头什么时候回呢?】
安神茶配方!
姜司意一个起身,雪球直接从她身上滑下来,而后顺势趴在地上,疑惑地歪了歪圆脑袋。
这两天忙得根本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林棘还记得……
虽然但是,“头回了没”是什么鬼。
姜司意忍不住笑,速速把配方发过去。
几分钟后,林棘回了一个短短的视频过来。
视频拍着一杯正在冒着热气的安神茶,精致的汤匙落进去,轻轻搅动。
林棘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
【谢谢姜小姐,很好喝。晚安。】
大概是夜深,林棘的声音有些和日间不一样的沙哑慵懒的质感,流入耳朵里,像在给耳朵按摩。
姜司意有了回到舒服床上的力气,回复“晚安”之后,用语音打开床头的小灯。
淡淡的暖光铺满卧室,姜司意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安静了会儿,忽然翻回去,抓来手机再次打开微信,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姜小姐”这三个字上。
很奇妙,有些距离的称呼,被林棘说的反而沾了些道不清的亲密。
四下无人,又看了一遍林棘的视频,再听了一遍她好听的声音。
不知不觉睡着了。
……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边。
林棘独自站在宽敞到空旷的客厅,手中展着一封信。
信纸已经泛黄了,信中一行行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字清秀而稚气,甚至有一两个错别字。
字有些褪色的迹象,但不妨碍林棘时不时拿出来阅读。
即便看了很多遍,多到能倒背如流,她依旧乐此不疲。
揉着掌心里小兔子挂饰,又一次读完了信,目光落在最后落款处。
落款写着“你的小姜姐姐”。
署名后,跟着一只兔子的可爱卡通画。
轻笑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谁家的姐姐会把自己画成小兔子?
又一次看完,纸张在她指尖中细致地对折,再对折,然后用无酸纸装套保存。
最后放进恒温恒湿的柜子里。
“再一次晚安。”
林棘抚摸着柜门,低声轻语。
【作者有话说】
林棘:诱妻第十步,没话题也要制造话题主动和老婆聊天[猫头]
23
第23章
◎不知是谁先抱住了谁◎
意外的,这一夜姜司意没有失眠。
没有做梦,没有被任何不愉悦的梦魇困扰。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带着雪球下楼遛弯的时候,接到姐姐的微信。
【宝宝醒了吗?】
【醒了,在遛雪球。】
姜司聆很快打视频过来,给妹妹看自己最近画的画。
她经常这样做,几乎每一幅满意的作品都会给妹妹过目。
仿佛只有妹妹看过了,作品才算是真正能见人了。
只是今天姜司聆介绍得心不在焉,一双眼睛忧心忡忡,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欲言又止。
姜司意:【你是不是知道我退婚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昨天宋缇刚跑过来对她发疯,言语之间还是不能接受被主动退婚这件事。
以她那倨傲的个性,恐怕到现在都没有跟周围人说起。
正因为她不会主动说,周围人要是从别的地方知道了,那她的脸面算是彻底被丢在地上摩擦,失控也说得通了。
姜司意并不在乎谁在外面传退婚这件事,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
那姐姐知道也是必然的。
幸好在此之前姐姐的事业就和宋家脱了钩,现在退婚也不会影响到她。
视频那头姜司聆呼了一口气。
【你能说得这么轻松,说明没大事。】
姜司意:【我本来想彻底解决后再跟你说的。姜骆来找你了?】
姜司聆笑着耸了耸肩。
姐妹俩从姜骆续弦之后就再也没叫过他“爸爸”,也不再将他当成亲密的家人。
【他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想让你劝我吗?】
【你一猜就中。】
【姜家有很多生意要仰仗宋家,我这么做等于将他最后的退路掐断了。回头不只是他,估计赵珺甚至姜骋都得来烦你。】
【跟我隔着太平洋呢,怎么烦得到我?倒是你,都在一个城市,肯定会想方设法到你面前念经。】
【没事,我能应付。】
看雪球正在和它的好朋友开心地扑来扑去,姜司意望着天叹了一声。
【只要你那边一切顺利,我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姜司聆这才意识到,原来妹妹从很早以前就在担心,退婚有可能影响到她在海外的事业。
所以,这些年妹妹是不是一直在忍耐?
内疚感让姜司聆心里发酸。
【哎,我的傻宝宝……】
看姐姐眼睛里亮晶晶的,弄得姜司意鼻尖也发酸。
不太习惯这种脆弱的场面,姜司意率先道:
【我要回去吃早饭了。回头再聊。】
【早餐吃什么?钱够用吗?】
【香蕉燕麦饼和咖啡,还有蓝莓。够用,我一个人都不怎么花钱,最近佣金也很不错,别担心。】
【行,你去忙吧,保持联系。宝宝,你还有我。】
姜司意甜甜地笑了一下,挂了视频。
姜司聆怕妹妹恢复单身之后在国内过得孤独,虽然养着雪球,毕竟狗狗再懂事也不像人一样跟她对话,排忧解难。
幸好,妹妹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挺有精神的。
挂了语音后,思来想去,一向被动的姜司聆想好了措辞,给经纪人Jules打去电话。
……
姜司意的精气神的确挺好的。
就算昨天刚刚被骚扰过,但有一种暂时还不太清晰的欢愉正潜藏在内心的土壤下,跃跃欲试想要破土而出,将那些烦闷抵消了。
今天是本期日常拍卖会的最后一日。
王太太赶了个大晚场送来的两件拍品之一的寿山石,将在今天晚间拍卖会压轴出场。
姜司意对着镜子穿好旗袍,挽着古典的低发髻,整理好仪表,一如既往将拍品的信息滚瓜烂熟地记入脑子里后,上台。
今天顾总和几位嘉仕比的股东和高层也来了,在二楼包厢里。
这阵仗不常见,吴经理跟其他几个部门经理一起陪同。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王太太的寿山石纸镇是稀有的明代田黄石瑞兽纸镇,起拍价一千万。
光是起拍价就创了近期她们部门的新高。
刚开拍,现场、电话和网络三大平台争向出价,气氛火热。
之前预展的全程姜司意都在。
寿山石受欢迎的程度,谁对寿山石有意,重点收藏家的代理们拍卖牌号码是几号,坐在何处或是身处哪个平台,她心里全都有数。
此刻,有条不紊且迅速的报价声犹如贯口。
包厢内,吴经理对身前侧的女人说:“燕总,她就是姜司意,我们部门的骨干。别看小姜年龄不大,人很细心,能力又突出。”
被称为“燕总”的女人人近中年,眼角有一些无伤大雅的皱纹,盘着黑色的长发,整个人干练精致,可想而知的不苟言笑。
她是嘉仕比拍卖集团的环球CEO,负责嘉仕比全球范围内整体运营和管理的首席执行官。
顾总是J城嘉仕比的CEO,燕总是他的上级,每个月上交业绩简报的对象。
燕总正在亚太地区巡查,到了J城正好有日常拍卖,没有任何预兆,就说来看看。
机会难得,吴经理找到机会就夸姜司意几句。
顾总没接茬,安静得很不像他风格。
吴经理不了解燕总,他可是明白自己这位顶头上司有多难伺候。
燕总的严苛在集团内部非常有名。
曾经因为某城的展厅里,打光让重点拍品看上去不够油润,有可能降低关注度,从而导致成交价价低,直接开除了预展经理。
吴经理的本意是想在高层面前夸一夸她部门的台柱子,可惜,找错对象了。
让燕总注意到姜司意,是件危险的事。
燕总没说话,目光平淡地落到主拍台上。
寿山石纸镇的价格很快叫到了一千六百万。
这一口之后暂时无人加价。
姜司意催了几次,无论是现场还是握着电话的代理神色都有些犹豫,不停地低声沟通。
一千六百万,这对委托人王太太来说是个可以接受,但不是特别理想的价格。
姜司意自然要继续帮她争取。
既然有犹豫,说明有继续上抬的空间,姜司意不着急,没有落槌,再次讲述这款田黄石寿山石的稀有。
“田黄石只产于寿山乡约一平方公里的田坑中。据《寿山石志》记载,田黄石在清代乾隆年间的产量已经锐减。时至今日,市面上流通的多为旧藏,或是小块碎料,特别是类似此拍品的大料更是可遇不可求……”
叫了刚才最后一口价的128号收藏家,此刻听着姜司意的讲解,悠然地用指腹磨着号牌的边缘,看上去势在必得。
128号收藏家沈秒是个年轻女孩,长发染着非常扎眼的人鱼蓝,穿着某奢牌的当季高定。
她不是谁的代理,是本人到场亲自参加拍卖。
旁边还有助理专门负责拍视频,寿山石纸镇是她要送给外公寿辰的礼物。
她对着助理镜头比V时,身后一个带着酒味的中年男人探过来脑袋,带着混不吝的笑说:
“暴发户的千金这回跑拍卖会来了?”
中年男人毫不收敛的声音,在安静的拍卖会现场格外突兀。
姜司意和在场的很多人都往声源投去目光。
沈秒回头,对上那男人浑浊且带着几分无赖的笑眼。
“听说沈大小姐上回在古玩市场看到有丘炎这位大收藏家题跋的齐白石,二话不说花了两百万买了回去。哈——两百万买了一幅齐白石!”
他特意调高了音量,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沈秒一年前刚刚入圈时干的傻事被当场扬了出来,果然惹了不少低笑。
中年男继续道:“现在又来这儿当冤大头,你爸辛辛苦苦刷单卖假货赚回来的家底都得败在你手里。”
沈秒面色发红,隐有怒气。
“你有病?”
“哟,恼羞成怒,骂人了?”
两人的声音都不小,气氛紧绷到已经不可能忽略。
姜司意知道沈秒,预展上两人就见过面。
虽然没有直白地说过,但姜司意能从她的言语细节里判断她对这寿山石很中意,这场拍卖就是特意为了寿山石来的。
那中年男很明显在故意激怒沈秒,是在赶客。
如果沈秒一气之下离开,今天最重要的拍品很有可能流拍。
二楼包厢内拍卖行的高层们都安静了,注视着场内。
吴经理想起身,被顾总拉了回来。
顾总:“这点小事都要你去摆平,小姜可没法成长。”
吴经理犹豫着,又坐了回来。
一直兴致阑珊的燕总,此刻目光里倒是多了些兴味,目光焦点再次汇聚在年轻的拍卖师身上。
那中年男继续说着“暴发户”的笑话,场内安保在往这里走。
沈秒看上去焦躁羞愤,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就在沈秒要起身的时候,一道轻柔的女声通过麦克风从场内四面的音响传来。
“刘先生看上去像行家。”
姜司意忽然说出了对方的姓氏。
中年男注意力转向她,似有一点惊讶。
姜司意双手撑在主拍台上,身子微微前倾。
“那不妨请您说一说,这个明代寿山石在您眼中价值多少?”
中年男的确没想到姜司意敢突然指向他,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出这样的问题。
当众戏弄暴发户的女儿,把她气走,从而搅黄这场拍卖会。
这种事只要给点钱,他就能干。
毕竟沈秒家乍富不过五年,还是刷单带货起家,J城自诩老钱的富豪们很多都觉得沈家不够体面,并不愿意与沈家多来往。得罪也就得罪了。
但寿山石的委托人王太太不一样。
王太太是J城颇有人脉的寡妇,家底在那儿,无论操持哪个行当的都得给她三分薄面。
平日里唯一认真的消遣就是倒腾古玩。
要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的藏品评头论足,恐怕不出一周时间,他就要抱头鼠窜滚出J城。
经常被嘲笑“过季高定”,不过这个圈层里的事多少还会过姜司意的耳朵。
此刻轻易拿捏到中年男最难受的点,让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姜司意重新站直,垂下眼睑。
“看来刘先生更擅长鉴赏赝品。”
中年男:“你……”
沈秒“噗呲”笑出声,表情恢复了愉悦,重新坐了回来。
姜司意:“再提醒您一件事,根据拍卖法第六十五条规定,扰乱拍卖秩序者将被强制收取至少为成交价10%的罚款。以现在的价格来看,您的罚款数额为160万起。现场、电话委托以及网络平台的各位收藏家,还有要为刘先生加价的吗?”
就在中年男脸色大变的时候,二楼包厢里一片低笑声。
连燕总万年冰封的嘴角都往上动了动。
吴经理捂着嘴乐不可支。
姜司意你可真行。
的确有这条款,但是针对恶意串通竞拍者的罚款。
这人虽可恶,却也罚不了这么多。
这么说,明显是在吓唬对方。
作为资深法盲,中年男还真被姜司意唬住,脸色瞬间变成猪肝色。
此刻拍卖会的安保人员已经站到他身边,作势要拉他。
“别碰我!”中年男指着对方,“我自己会走。”
中年男被“请”出了拍卖会,姜司意紧绷的情绪也慢慢恢复。
暗暗舒缓了一下攥得发紧的手,掌心里都是汗。
没人发现看上去应对自如的姜司意,其实在强撑。
缓一口气。
幸好,撑过去了。
拍卖会继续。
刚才的事网络上全程直播了出去,有了这个小插曲,竞拍的气氛被炒得更高。
最后寿山石以两千四百万的价格成交,买方自然是势在必得的沈秒。
这个价格,会让王太太满意。
拍卖会结束,姜司意到休息室,段凝立刻给她递上一杯冷饮。
“刚才我都吓死了,生怕会被那个神经病搅局。司意你可真行,要是我指不定当场和他对骂起来。”
一口冷饮*入喉,夏日的热与燥消减不少。
姜司意给自己扇风,“其实我也特慌。但这种人不能惯着,能捣一次乱,以后次次都会来捣乱。”
“你认识那人?”
姜司意缓缓点头,“嗯”了一声。
说起来也不算真的认识,只记得他的姓氏。
记得曾经和这个男人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宋缇的某个聚会上,当时他是周彦林的司机。
恐怕他也未必能料到姜司意能记着他。
这次跑到嘉仕比捣乱,恐怕是周彦林这些宋缇的跟班想为她出气,趁机讨好宋缇,甚至是宋缇亲自授意的。
双唇缓缓抿住吸管。
无论是宋缇本人,还是一贯想讨好她的人趁机兴风作浪,恐怕不会只有这一次。
除此之外,恐怕还有人虎视眈眈。
比如,不甘心的姜骆。
这回是应对下来了,以后呢?
姜司意陷入沉思。
……
吴经理到休息室的时候,姜司意已经走了。
“走得这么快?我还想带她一起去和顾总她们吃宵夜呢。”
段凝:“这都十点了吴总。”
吴经理可太遗憾了,本来打算好好带姜司意到老板们那儿接受褒奖,敬几杯酒,回头往上晋升的路也会更好走。
刚才都发消息暗示过了,这孩子倒好,完全没解读出她的言下之意,根本没这方面的意识。
姜司意的确没往那方面想。
她饿得很,想念柳姨的馄饨,只想快点下班。
到家后给雪球套上牵引绳,带着它一起去夜市。
宵夜吃完狗也算遛好了,回家洗个澡就能睡觉。
入夏后这条小夜市热闹许多,柳姨和余叔的生意也忙活不少。
姜司意来的时候都没位置坐,柳姨特意去隔壁摊借了桌椅过来,给姜司意单开小灶。
“还吃馄饨?”
柳姨笑起来眼尾有深深的皱纹,但她就是爱笑。
“还吃。”
“也吃不腻。雪球呢,能吃外面的东西不?”
“您不用管它,出门前就给它吃过了。”
雪球到人多的地方就很乖,偶尔东张西望,但不会离开姜司意的脚边,尽显妈宝狗本色。
为了保持工作时的状态,拍卖会之前姜司意吃东西很少,避免晕碳。
拍卖会大多数在晚上,一整晚只吃了一根香蕉,这会儿嗅到夜市里这种食物的烟火味,很快饥肠辘辘。
依旧是加了鸡腿和青菜的独家豪华版馄饨。
姜司意将雪球的牵引绳在桌角绕一圈,握在手里,一边吃馄饨一边刷刷手机。
有个人过来问路,姜司意指了方向。
对方还是不太清楚怎么走,姜司意站起身跟他说得更详细了一些。
“谢谢啊。”
对方走的时候留下一个怪异的眼神。
那眼神让姜司意说不上的不舒服。
对方走了,姜司意坐下来,环在手上的牵引绳感觉空空的。
低头看,脚边空空。
脑中轰然一炸。
姜司意豁然起身,柳姨路过她发现她神情不对,过来问:
“怎么啦?”
姜司意脸色惨白。
“雪球不见了。”
雪球不见了。
纷杂的人群,愈发焦躁的心。
姜司意在拥挤的夜市里到处找,找得浑身燥热,气喘吁吁,头发和后背被汗水浸湿。
柳姨担心她,让余叔自己看着摊子,跟姜司意一起找雪球。
看姜司意被撞了好几下,胳膊都红了,根本不顾上,还猫着腰在人群里穿梭,不顾旁人目光大喊雪球的名字,柳姨擦着汗拉住她说:
“小姜,别急,别着急啊。雪球那么聪明,说不定它自己挣开牵引绳,玩一会儿自己回家去了。”
姜司意摇头,鬓角的黑发被汗水沾湿成一绺,两颊通红。
“它不会的,是有人解开了牵引绳。那个问路的就是在引开我的注意力,他们是故意的……他们就是要带走雪球,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拍卖会上发生那种事,我应该提高警惕的……”
看似冷静应答渐渐转向恐慌的自言自语,姜司意脑子里混乱不堪。
柳姨当然知道雪球对于独居的姜司意而言有多重要,眉心拧成一团,继续出主意。
“这样,咱们去问问附近的这些店的老板和客人,可能他们有看到雪球的去向。你得当心自己,着急只会越来越乱。”
姜司意深呼吸,用手背抹掉眼眶欲出的眼泪。
对,现在不能慌。
一定要保持足够的冷静来思考。
她要是手足无措,雪球可能真的找不回来了。
热闹的夜市人来人往,是找雪球的障碍,也是一双双有可能目睹到了真相的眼睛。
这条街是步行街,车开不进来,所以无论是谁带走了雪球,不可能不被目睹。
姜司意拿着手机里雪球的照片,和柳姨一条条街,一个个摊位问过去。
终于有个卖奶茶的店员说大概十分钟前,她看到两个男人抱着一只狗路过,那只狗和她们描述的很像。
当时店员就觉得狗狗那么可爱,那两个粗糙的男人就不像是会养这种狗的,多看了两眼。
姜司意抓住店员的手急切地问:“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店员说出两个让她心脏猛跳的字。
“河边。”
不安的预感和某种可怕的结果不断涌上心头。
河边灯光很暗,黑魆魆的水面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不息的流水声。
看到雪球草莓图案的背带出现在河边时,姜司意浑身的血液一霎冻结。
快步往下走的步伐被柳姨拽住。
“你不能下去,太危险了!”
柳姨怕她出事,用力拽着她。
姜司意用努力克制住的颤抖声音说:“别担心,我下去看一看。”
嘴上在逞强,其实她不敢想。
无法想象雪球的遭遇,有可能受的苦。
无法想象没有雪球的日子。
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和雪球相处的画面,全世界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无论什么结果要冷静,姜司意告诉自己,你要冷静。
凌乱的脚步在看到某个人人影时一顿。
姜司意整个人怔住。
她看见黑暗中走来一个人。
一个高挑的女人。
灯光从远处铺陈,随着那人的靠近,勉强照亮她半边身子。
以及她怀里抱着的正在瑟瑟发抖的小狗。
雪球浑身湿透,平日里被姜司意细致梳理,精心保养的蓬松毛发,此刻完全贴在身上,整只狗看上去小了两圈。
但姜司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
活生生的雪球。
林棘比雪球还湿,从头发到袖口全都在淌水。
她看到姜司意双眼中的难以置信,看到那双漂亮眼睛泫然欲泣。
姜司意不会知道,此刻的自己在林棘眼中有多可怜,多支离破碎,需要被人用力抱入怀中。
“它没事。”
林棘只说了这三个字。
换来姜司意泪如雨下。
紧绷多时的理智瓦解,庆幸和后怕纷涌而至。
再也不需要冷静。
不知是谁先抱住了谁,在许久没有感受到的紧密中,姜司意压抑的无声哭泣和眼泪,一层层染热毫不嫌弃她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林棘:诱妻第十一步,老婆珍视的一切,要好好守护[抱抱]
24
第24章
◎成熟的韵味◎
柳姨的声音让姜司意从发泄的情绪中清醒。
双臂和额头柔软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自己正紧紧环着林棘的腰,埋在她怀中。
而林棘一只手掌压在她后背上,另一只手还牢牢抱着雪球。
这份突破社交距离的拥抱,让姜司意意识到自己很久没被人这样抱过了。
雪球夹在她们中间,被挤出了眼白,一脸生无可恋。
看到雪球没事,又看到两个姑娘抱在一起,柳姨心里“哟”了声,停下脚步没再靠近,露出满脸的姨母笑。
河岸边人来人往,姜司意不太好意思,放开了林棘。
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把雪球接到怀里,仔仔细细检查它身上有没有伤口。
林棘缓缓收回了抚着姜司意后背的手。
“我检查过了,没有受伤,应该只是受了点惊吓。”
这时候雪球的神也缓过来了,回到主人熟悉的怀抱,委屈地“呜呜”叫,脑袋往姜司意的怀里顶,可怜兮兮的样子连一旁柳姨都心疼地“哎哟”一声。
林棘看到柳姨是跟着姜司意来的,对柳姨礼貌地点了点头。
柳姨一边回以微笑,一边心里琢磨着,呀,这是谁呀,抱得那么紧,松开手时依依不舍的。
最重要的是,长得可真好看啊,跟电影明星似的,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还懂礼貌。
樊青跟着林棘从河堤上来,也是浑身湿透。
刚才是她和林棘合力把已经飘到河里的雪球救回来的。
林棘给了一个眼神,樊青看懂了,BOSS不想让她说刚才雪球有多危险。
事实上,要不是她俩及时赶到,雪球可能真会溺死河中。
这种可能性太吓人。
林棘不想姜司意刚刚好转的心情再次陷入不必要的惊恐。
樊青缄口不提,目光有些犹豫地落在林棘左手上。
跟着到樊青的眼神,姜司意也发现林棘垂下的掌心里有点异样,似乎带着点猩红。
“你的手……”
姜司意眉心微拧,刚刚哭过的眼睛里蒙着未散的泪意,原本白皙的脸颊因为刚才剧烈的情绪波动还残留着红晕,担忧中尽是让人心疼的破碎感。
林棘:“一点小伤。”
果然……
雪球没有受伤,但她受伤了。
“能给我看看吗?”
姜司意只说了短短一句话,樊青就看见她那从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现脆弱的BOSS,向着说话人的方向张开了手。
一道清晰的血口横在掌心里,仿佛无暇的凝脂白玉上多了一处裂口,触目惊心。
那伤光是看到都会让人牙软。
姜司意抬眸,湿漉漉的眼眶似又红了一分。
受伤的人安慰对方道:“不深,一周就能好。”
姜司意:“去医院吧?我带你去医院。”
林棘:“不用那么麻烦,消毒后用创可贴贴一下就行。”
“那……”
林棘是为了救雪球才弄成这样,她理应负责。
“那,去我家好不好?我帮你消毒止血。”
听到这真诚的、带着负责意味的邀请,林棘微不可查地舒展眉眼。
……
姜司意还在林棘怀里哭的时候,樊青就拨了报警电话。
派出所那头回应,会在半小时后去姜小姐家里进一步了解情况。
樊青衣服也湿了,林棘让她直接回去换衣服。
樊青开着车离开,姜司意感谢柳姨后,便和林棘一同往住所方向走。
此刻已经不早,褪去燥热的夜里,晚风习习乌云散尽,月光淡淡漫过树梢。
人流已经变得稀少,姜司意紧紧抱着雪球,和林棘并肩走在归家路上。
这条走了无数次的路,今晚因为多了位不太熟悉的同行者,多了一份陌生的体验。
林棘问她雪球为什么会被人盯上。
“我到河边的时候,看到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离开,他们应该是故意的。”
那就是和奶茶店店员说的一致了。
姜司意简单说了今天拍卖会上的遭遇,以及雪球走丢的过程,觉得二者之间有联系。
林棘思索着:“这两件事前后脚发生,像是连续的恐吓。是谁在恐吓你,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心里有方向吗?”
“大概和退婚有关。退婚牵扯了不少人。姜骆……就是我爸,他也很不甘心。”
姜司意没提宋缇,也没说昨天宋缇抢走手表时发的疯。
毕竟宋缇是林棘的表妹,两人关系如何她不确定,不好直接点明。
更何况那手表是想送没送成的礼物,直接说有些尴尬。
感觉到姜司意回答得笼统,意味着有些话她可能不想说,林棘便没有再追问。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姜司意问了一路上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怎么会在这儿的?好巧。”
显然,林棘不住在附近。
其实不巧,林棘总不能说她疲惫或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闷不吭声地到姜司意家附近待着,今天正好撞见雪球被偷走吧。
那姜司意恐怕会觉得自己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林棘沉默两秒,只能说:“本来是想过来还发夹。”
姜司意按下楼层键“3”。
为了还发夹特意跑一趟?
按照正常逻辑,话说到此处,林棘应该拿出发夹还给主人。
可在姜司意的注视下,林棘站在那儿半点也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这也没还啊。
林棘读出了姜司意的眼神。
“忘带了。”
特意还发夹,结果发夹忘了带?
姜司意:。
很快到三楼。
打开屋门的时候,姜司意心里忐忑地想,这回家里是真没有林棘的衣服了。
从阳台收下晒得干燥舒适的浴巾,让林棘先去洗澡。
林棘进浴室前,姜司意还生怕她没有生活常识似的交代一句:
“注意不要碰到手掌的伤口哦。”
说完后,自己心里“嘶”了声。
感觉自己的语气像幼儿园老师。
林棘好像挺乐意姜司意管她的事,没任何反对回应道:
“嗯。”
林棘洗澡去了,姜司意再一次翻箱倒柜。
从一堆衣服里找出一件还没有被洗出荷叶边的宽松T恤。
再挑了条绳带没被洗衣机洗成螺旋状的运动裤。
尽量消除点独居生活的邋遢感。
撑开,用眼睛目测尺寸,林棘应该能穿。
就是……姜司意挠挠下巴,运动裤是短裤,会露出整条小腿和一半大腿的那种,不知道她介不介意。
对了,还有一次性内裤,姜司意又去拉抽屉。
是均码的,应该也适合。
回到客厅,浴室里传来沐浴的水声。
影子还是若隐若现。
谁能想到,还没来得及处理一下太过没有隐私的玻璃门,上次的客人就又一次登门,还需要在家里洗个澡呢?
水声渐停,姜司意抱着衣服站到门口,说:
“林棘姐,我给你把衣服拿来了……”
本来想说衣服就放在门边的矮柜上,一伸手就能拿到,放下后她就会离开这儿去客厅。
话还没说完,玻璃门后的影子忽然靠近。
成熟曼妙,专属于女人的身段倩影忽地映在眼前。
毫无准备,姜司意呼吸一滞。
伴随着“咔哒”声,浴室门从里面开了。
潮湿的雾气自门缝中涌出,带着沐浴的香味扑向姜司意发怔的脸庞。
门内暖光和水雾融成了梦境般的暧昧氛围,催着门外人的心跳。
覆着水汽的手从中伸出来。
“谢谢。”
姜司意怔了怔,将衣服递过去之后立刻转开视线。
“应该……都能穿!”
这句话本可以不说。
为了掩饰异样的情绪总是会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
密闭的浴室有扩音的效果,姜司意似乎听到里面有一丝带着鼻音的低笑声。
“我试试。”
衣裤被拿走,门重新合上。
雪球顶着一身还没来得及搭理,乱糟糟的毛,一直围着姜司意转圈,片刻不离。
姜司意摸它脑袋安抚着,摸着摸着思绪有些飘。
林棘“我试试”这三个字就像某种指令,牵引着姜司意的思绪不由自主勾勒出浴室里现在正在试衣的画面。
黑发如瀑,纤腰长腿……
等等,我在想什么。
意识到无礼的姜司意很不自在地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她发誓,自己以前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甚至很少动这方面的念头,姐姐甚至开玩笑说她活得像苦行僧。
不过,之前也的确没见过这么火辣的身材……
要是林棘知道自己帮忙的对象正在遐想,不知道会不会讨厌她。
真是糟糕。
姜司意用手在脸前扇着风,驱散着燥热。
幸好民警在这时来了,正义的警察制服打断了脑子里污秽的小想法。
询问完具体情况后,民警让她注意自身安全,说已经联系小区物业,让他们加强巡逻。
明天有空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
民警离开,浴室门再次开启。
姜司意正抱着已经重新变成干干净净棉花团的雪球,坐在沙发上看幼稚的动画片净化大脑。
余光里看到披散着长发的林棘从浴室那头走过来。
“合身吗?”
姜司意的目光依旧落在电视屏幕上,看得很认真。
这不太礼貌,也不太自然,她都明白。
焦点之外,林棘穿上她的运动套装,成熟的韵味依旧毫无阻碍地从衣料之下蔓延。
优越的腿臀曲线跟随她的步伐,如同起伏的海浪。
瓷白的肌肤氤氲着潮粉,那款熟悉的山茶花味沐浴乳香气也像是热的。
美得太强烈,她有点不敢直视。
散下的黑发慵懒随意,仿佛她俩在一起生活了许久,女友刚刚洗完澡,正等待和她共度良宵。
姜司意从来不知道,身材好到一定程度,运动服也能显腰身……
电视里丁零当啷地响着,那只粉红小猪正在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
观看者全程思绪都没在这儿,林棘坐到身侧时,姜司意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心猿意马,大概感受了一下刚才动画片里的氛围,刻意笑了几声,此地无银地表示自己正看得投入。
林棘目光从小猪诉说自己从小就是孤儿的画面上收回,品味姜司意僵硬的笑容后,说:
“医药箱。”
“哦,对对对……”
把正事儿都忘了,将睡着的雪球轻放到一旁,去电视机柜里拿医药箱。
雪球实在太困,发现没人抱自己,抖了抖,踩着沙发面,颠颠倒倒迷迷糊糊地往林棘这边走。
林棘眼睁睁地看着它站到自己的腿上,然后熟练地伏下,随即轻鼾阵阵。
小小的、白白的一团,还热乎乎的。
就这样不戒备陌生人了?
林棘垂眸看着它,有点可爱,而且单手就能抱起来的分量比想象的还轻。
感觉不是很危险。
姜司意拎着医药箱转身,看到这温馨的画面。
也是有些稀奇,雪球性格是不差,可也没这么亲人过。
狗狗也知道谁救了它,谁对它好。
坐回林棘身边,林棘主动在她面前摊开手。
手掌有些弯曲,不太好上碘伏。
姜司意捏着她的指尖,缓慢抻平。
“会有点痛,忍一忍哦。”
姜司意一边说,一边下意识轻吹伤口,想帮她把火辣辣的痛感吹走。
上药和贴创可贴的过程中,林棘雪白的大腿一直落在视线中。
姜司意全程挑战“不看那里”,努力忽略比例太过优越、线条又过分紧致的长腿,集中注意力。
伤口处理完,姜司意整理医药箱的时候问林棘:
“樊小姐什么时候来接你?”
试着活动手掌,林棘说:“她不来了。”
姜司意惊讶地微微扬高语调。
“……嗯?”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不知道会不会再遭遇什么。”
林棘和她对视的眼底映着氛围灯的灯光,如同一片洒落的碎金。
“我想留下来。”
意思是……过夜?
姜司意张了张唇,一时没能回答。
林棘跟了一句:“我睡沙发。”
说得很肯定,看来是下定决心了……
在林棘决定在这儿过夜的那一刻,姜司意是有些惊讶,可内心深处更多的是被安全感填满。
她的确想过,偷走雪球的人会不会找上门来。
毕竟能跟到夜市,未必不知道她的住所。
就在刚才独自看动画片的时候,心下闪过窗外有双眼睛在无声凝视她的念头。
本打算抱着哑铃撑一晚上的。
现在林棘说她会留在这儿,这份踏实感实在很难拒绝。
“那……谢谢。”
不再多说,姜司意声音软软地道谢,的确很感激。
“不过,我不会让客人睡沙发的。你不嫌弃的话睡我的床吧。”
“客人”这个词有点不动听,幸好姜司意足够可爱。
眼睛黑黑亮亮的样子,好像雪球。
林棘手指动了动,想要像摸雪球一样摸摸姜司意的脑袋,手感肯定比雪球还要好。
现在还不是时机。
暂且忍住心里的冲动。
姜司意利落地拿来折叠梯,从高柜上抱下新的被褥,很快铺好了床。
森青色三件套,纯棉的,很舒服。
床头还有一颗巨大的红色蘑菇抱枕,加上两个同款小号,并排排列着,像它们自己长出来的。
睡在中间,仿佛睡在森林里。
好像有点太幼稚了……
以为林棘会笑话她,偷偷瞄身边人。
意外地听到林棘说:“很可爱。”
三个字,让姜司意指尖微缩,呼吸在暗中乱了几下节奏。
“那,那我就不拿走了,还放在床上。”
“嗯。”
“晚安,我出去了。”
“晚安。有事叫我。”
“好,晚安。”
关上房门站在门外,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因为紧张多说了一次“晚安”。
……不知道在林棘看来得有多傻。
哒哒哒地往沙发方向走,雪球眼睛睁开一条缝,好奇她今晚怎么睡这儿。
姜司意抱着雪球缩成一小团,安心地感受它单薄身体里心脏跳动的同时,想到一个问题——
林棘体温是不是有点高?
刚才给她上药的时候,指尖好烫。
卧室内,林棘眼皮有些发热。
拥了一只小蘑菇到怀里,翻个身。
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也不能睡太熟,得注意周围的动静。
即便换过床单,卧室里依旧残留着属于姜司意的气息。
林棘双睫微颤。
是山茶花的味道,是她喜欢用的沐浴香。
一墙之隔,姜司意睡不着,挪了挪身子,惦记着林棘。
不只是体温偏高,眼睛和唇色也有点异常。
夏天归夏天,浑身湿透的状态也是有可能发烧的吧。
要不要去问问她的状况,量量体温?
可是……都已经进入到睡眠环节了,这时候去问的话,会不会被误解她想来一场深夜幽会?
不像正经人会干的事。
可又放心不下。
思来想去,姜司意想看看时间,划了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充电器在卧室里。
要是平时,已经躺好却发现有东西落在另一个房间,她肯定怨声载道。
这会儿却是精神抖擞地在心里唤了一声——
太好了,有借口了。
立刻起身,坦然地拿着体温计走到卧室门口,轻敲轻问:
“林棘姐,我进来拿一下充电器。”
没人应她。
又轻唤了几声,还是没动静。
不会是真烧起来了吧?
顾不上礼仪,姜司意直接推开门。
“林棘姐?”
夜灯在远处的地面上散发着微弱的光,姜司意靠近床边,发现她睡着了。
呼吸平稳,看上去睡得挺沉。
不忍心把她叫醒量体温,打算用最古老的测温方式——手摸。
轻一点,应该不会把她吵醒。
手掌轻贴在林棘额头上,温度好像还行,不是特别热。
稍微安心,正要收回手时,忽然被握住。
“呃……抱歉,吵醒你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心虚的姜司意一口气解释一大串。
解释完后,握着她手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呼吸依旧平稳。
借着黯淡的灯光,姜司意发现林棘根本没睁开眼睛。
没醒啊……
做着梦也能这么精准抓住别人的手?
那睡觉状态得多紧绷?
抓得还挺紧,姜司意在想着怎么把手抽出来却不吵醒林棘时,听到一阵梦呓。
“……姜司意。”
轻柔的,怀念的,还带着些未知的难过情绪。
怎么觉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姜司意眨眨眼,随即笑了。
怎么可能。
林棘说梦话怎么可能喊我的名字……别自作多情。
手被握得挺紧,要是用力抽出来恐怕要弄醒林棘了。
林棘现在的状态就算没有真的发烧,体温也偏高,万一半夜没人的时候真的烧起来怎么办?
思绪流转间,没再抽手,依旧让她握着。
姜司意坐到床边等会儿,看看情况再说。
这一等就睡着了。
第二日的晨光从窗帘外透进来时,姜司意忽然醒转,发现自己睡在了床上,正枕着一半的枕头。
而林棘的睡脸以大特写的方式呈现在她眼前。
姜司意:???
【作者有话说】
林棘:诱妻第十二步,让老婆不知不觉上床来[猫头]
25
第25章
◎姜司意的唇比林棘想象的还软◎
一头问号。
姜司意记得昨晚来看林棘有没有发烧,被她握住了手就没走,坐在床边,想说观察一下她的状况,等确定没事再找机会悄没声息地离开,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结果……
什么时候上的床?
努力回想,依稀记得地板太冷太硬,她本能地寻找舒服的地方。
似乎好像可能大概是感受到了床铺的柔软,床上还有香香的热源。
然后就这样……上来了?
一同睡在一米二宽单人床上的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单薄的衣料之下,体温正在融为一体。
同床共枕,手还握在一起。
林棘就这样握了她一整晚。
此时,甚至能感受到成熟的躯体,在她手臂表面勾勒着撩人的轮廓……
黑夜散去,林棘安静的睡颜就在眼前。
浅淡的日光铺在她脸上,美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光天化日之下,一切都真实得让人血脉偾张。
姜司意被这份燥热感弄得晕晕乎乎的,勉强抓回点正常的思绪。
与此同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要是林棘在这时候突然醒来,她该如何解释本该在客厅的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床上?
不会觉得她有趁人入睡就偷偷钻人家被子的爱好吧?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双眼依旧闭合的林棘往远端翻了个身,换了睡觉的姿势,撒开她的手。
姜司意双眼一亮。
机会!
立刻无声起身,蹑手蹑脚下地,几乎是屏住呼吸踮脚行走。
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的拖鞋没穿出来。
麻绳总找细处断!
再次屏息静气回到卧房,偷感十足地来到床边,拎起拖鞋,然后第二次不动声色地调头。
又一次到了门口,忽然发现昨晚圈在手腕上的发圈不见了。
不会掉在床上了吧。
救命。
姜司意在胸口画着十字,任命地在卧室里转着圈,大气不敢喘再次回到床边。
在枕头边摸索半天才找到发圈,差点屏息屏到缺氧。
这次全身上下再检查一遍,确定没再遗漏什么,姜司意猫着腰杀出卧室。
终于出来了。
大清早在卧室里转了好几圈,比晨练还累。
摸了摸额头上的细汗,幸好林棘全程没醒。
姜司意洗漱的时候回想着,看林棘面色如常呼吸平稳,应该没烧起来。
这一夜说句险象环生一点不过分。
幸好平安度过,没真闹出什么窘迫的事。
吐掉泡沫,姜司意开心地想,我可真幸运。
安静的卧室内。
林棘转回身,睁开的双眼没有半点睡意。
其实她早就醒了。
刚才姜司意三进三出的动静她全都听在耳朵里。
姜司意满床找发圈的时候,闭着眼装睡的林棘其实很想开口提醒她:
就在枕头边,发圈都看到你了。
昨夜有些低烧,偶尔醒转时,见姜司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坐在床边睡着了。
为什么会睡在这儿?
疑惑之时,发现姜司意的手被自己攥着。
原来是被拉住,走不了。
居然也没叫醒她,就这样让她握着,直接睡在地上。
第二天醒来肯定不好受。
“傻。”
林棘轻点她的额头。
姜司意被点得“嗯?”了一声,在梦里疑惑地皱起清秀的小眉头。
连哄带抱,将迷迷糊糊的姜司意带到床上。
经历了一整天的拍卖,应付突发状况,晚上还有雪球差点遇到危险的事,姜司意精神几乎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困得要命,全程都被睡意笼罩着。
躺到床上时,林棘的头发垂落在她脸侧,轻搔着她的肌肤。
姜司意挠了挠脸,粉色的双唇因睡眠而松懈,微微张启,毫不设防。
林棘目光落在那双曾出现在梦中的唇上,双眸沉沉,垂下长颈,慢慢靠近。
轻盈的发丝更多地降落。
姜司意眉心轻动,又“嗯?”了一声。
浅浅的呢喃,尾调带着软意,像羽毛扫过林棘的心口,引起一片清晰的酥麻。
唇面即将覆盖之时,林棘忽然停下动作。
偷吻很没品。
她想要的也不是这种状态下的姜司意。
要清醒的时候接吻。
亲眼看姜司意的眼睛如何失焦,双颊如何潮红,双手不知何去何从,脚尖怎样失控地踮起,身体有多滚烫。
呼吸间荡出燥热的气流,失焦的双眸慢慢找回了焦点。
调整着凌乱的呼吸,林棘就要起身离开时,姜司意突然扬起下巴,双唇精准地贴上。
毫无防备的一吻。
姜司意的唇比林棘想象的还软,有点凉意,像诱人的果冻。
林棘思绪混乱了一秒,就要狠狠叩启这双毫无防备却在诱人的双唇时,听到身下人一阵模糊的轻笑。
“雪球,好痒……”
林棘:……
原来根本没醒,还在梦里把她当雪球了。
姜司意又挠了挠脸,挠脸的手都还没放下,呼吸就变得平稳均匀,再一次睡着了。
亲完人之后,就这样毫无负担地睡着了?
林棘无言地看了姜司意的睡脸半晌。
体温有升高的趋势,只能重新躺下。
还以为这一夜会因为那乍然而至的吻而难以入眠。
没想到居然睡得挺安稳。
大概因为遥远的天边月,此刻就在身边最近的位置。
偏高的体温在一夜安稳的睡眠之后没有再上升,且在凌晨时降回了正常值。
只是,此刻,手掌里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抽痛。
摊开手,在眼前缓缓转动。
昨天救雪球的时候,不撑着岸边锋利的石头其实也能勉强站稳。
思绪转动间,她还是一掌撑了下去。
手掌被她故意划破了。
樊青肯定看到了,但什么也没说。
她也知道BOSS想要什么,正在图谋着什么。
林棘欣赏着姜司意处理过的掌心,像欣赏心爱的艺术品,眼尾渐渐染上笑意……
晨间七点整。
樊青开车送来林棘今天要穿的衣服,接她前往幻维总部大楼,今早有重要的董事会不能缺席。
显然,樊青也没见过林棘穿得这么休闲的样子,看到穿着T恤和短裤的BOSS时怔了怔,才把西装递过来。
林棘对姜司意说:“借你的卧室换一下衣服。”
关于傲人曲线的记忆还残留在手臂上,姜司意有点不敢看林棘的眼睛,拉着牵引绳说:
“你换,我去遛一下雪球。”
大概是昨天受了惊吓,需要时间缓缓,今早雪球胃口不太好,*连平时最喜欢吃的甜甜蓝莓都只吃了两三颗,出去走了一圈也没嘘嘘就不想走了,要姜司意抱抱。
一直警觉着周围的姜司意心疼地把它抱起来。
看无辜的雪球受苦,姜司意心里很不好受。
看来得好好养一段时间了。
回家一推门,换回正式工作装的林棘正在镜前整理头发。
裁剪精致的掐腰西装配上乌黑发亮的长卷发,精英感十足,连带着出租屋都提升了几分气质。
昨晚穿着运动服的慵懒随性一扫而光,日光之下,林棘又变回了姜司意熟悉的高岭之花。
连带着距离感也一下子拉满。
“雪球怎么样了?”
高岭之花不带表情的问话,和上司布置工作没什么两样。
姜司意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工作时一丝不苟的状态。
“有点没食欲,应该还是吓着了,这段时间我多观察观察,不行就去医院看看。”
“嗯,有需要帮忙就告诉我。”
“好,谢谢。”
交流一切正常,依旧是那种不远不近的疏离感。
姜司意目光游移着,时不时在林棘身边的空间擦一擦,就是不敢直视她。
她俩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整晚还握着手的事儿,林棘应该不知道。
幸好幸好。
事实上,林棘不仅知道昨晚的事,很多姜司意不知晓的她都心知肚明。
比如有人有在梦里把人当雪球亲的习惯。
临走前,林棘把姜司意的衣裤装进袋子里,说洗完给她送回来。
现在要归还的东西除了发夹,又多了一套衣服。
樊青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心想,姜小姐家又不是没有洗衣机,BOSS这完全是在挟持人质,不,挟持物质。
都要出门上班,林棘说送姜司意一程。
姜司意心无城府,脱口而出。
“好像不太顺路吧,咱们两个方向。”
幻维总部才投入办公没多长时间,姜司意居然知道它和嘉仕比是两个方向,显然特意查过。
她关注过幻维。
等于关注过林棘。
林棘指尖愉悦地在衣袋提手上磨了磨。
“我今早的会在十点,还早。”
都这么说了,姜司意不好意思再拒绝对方的好意。
坐入车内,林棘问她上班时间是不是九点半。
姜司意:“我休息不固定的,昨晚有拍卖会,今天本来该休息。不过早上有点杂事我打算去处理一下,所以可以不打卡,晚点去没事。”
“那下午呢?”
“下午就开个小会,应该很快就能回家。”
前两次坐林棘的车,不是大雪天就是大雨天。
天气晴朗的白天坐进来,姜司意终于明白之前觉得气氛有些怪的地方在哪儿了。
这辆车的车膜很透亮,还有巨大的天窗,车中采光非常好。
好到有点反常。
林棘:“那我们先去吃早餐。你平时早上吃什么?”
有时会吃到夹生的包子,有时会吃到比抹布还难嚼的油条。
总之有什么吃什么,起晚了泡面对付一顿。
甚至不吃主食,就灌一杯咖啡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她时不时会上个火,胃也会间歇性抗议。
不过,和动不动36小时不睡觉在油画界修仙的姐姐,以及随随便便断一周碳水的段凝相比,她觉得自己还算健康。
姜司意在林棘面前有些羞耻心,委婉地说:
“那得看早餐店都卖什么。”
说了等于没说,林棘无法判断此刻她想吃什么。
“那我来决定。”
“好。”
不推来推去地客气,姜司意乐得有人来决定这餐吃什么,不用动脑筋。
虽说安神茶事件让林棘有口味古怪的嫌疑,只要不是豆汁拌饭,姜司意都没意见。
宾利开过三条街,再从高架驶下,两人走进一家会员制餐厅预留的包厢。
包厢正对的景观是修剪精致的花园,层层叠叠的软桃色朱丽叶正在阳光下盛放。
从院内到包厢里静谧无人,时不时有淡淡的花香飘进来。
无人打扰的就餐环境很惬意,装修都是姜司意喜欢的法式复古。
早餐很快上桌。
主食是全麦欧包,加了碎坚果的希腊酸奶盛在粉色半圆形的酸奶杯中,赏心悦目。对半切开的溏心蛋、烟熏三文鱼和六截最嫩部位的白芦笋摆在充满设计感的餐盘里,摆盘极其考究。还有一大盘草莓、蓝莓、切成两瓣的黄金番茄,外加一杯她习惯喝的美式——虽然是口味堪比中药的热美式吧。
对食物营养搭配一向不太敏感,秉持着不饿死就行原则的姜司意也能一眼看出来,这餐不仅好吃,颜值拉满,最重要的是营养均衡,非常健康。
相比之下,之前她过的日子简直是茹毛饮血。
林棘口味有点一言难尽,但真会点菜。
林棘安静地吃着,没有硬要聊什么的社交习惯。
这让姜司意很放松。
也是饿了,一口接一口吃得心满意足。
草莓入口,眼睛一亮。
她没吃过果香这么浓郁的草莓,甜中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酸,汁水丰沛。
太好吃了吧……忍不住放慢进食速度,慢慢品尝。
林棘喝着咖啡,捕捉到她吃下草莓时目光一瞬间的变化。
吃完饭,宾利送姜司意到公司门口。
下车之前,林棘对她说:“从今天开始会有个人暗中保护你和雪球。不用担心,那个人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会窥视你的隐私,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只在你和雪球有危险的时候出现。”
看姜司意的表情有点愕然,林棘补充道:
“是个和你年龄相近的女孩,樊青的朋友。”
没想到林棘会为她的事考虑得这么周全,姜司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
没给她苦苦思索的机会,林棘接着说:
“上回约定好的,下午我来接你。两点左右,如果你会没开完,可以提前跟我说。”
下午,来接我?
姜司意一懵,难怪之前问今天的工作安排问得那么细致。
对自己答应过什么依旧是一无所知的姜司意,正要问到底要去哪里,林棘的手机很是时候地响了,是工作电话。
她一边轻声打着电话,一边向姜司意挥了挥手,礼貌地再见。
姜司意:……
关上车窗前,樊青对她说:“姜小姐,我的朋友很尽职尽责而且很有边界感。如果你或者雪球遭遇危险,可以直接喊她的名字。她叫周霓。”
姜司意:“好的……”
宾利庞大的车身在樊青的操作下,于狭窄的道路中轻巧地转了一个方向,很快离开。
姜司意四下看了看,完全没看到谁有可能是那位保护她的人。
嘉仕比所在的大厦各方面硬件条件都不错,可惜电梯不是高速电梯,运行速度有点过时。
地段好,办公室出租率高于百分之九十,堪称人满为患,导致每回挤电梯都非常痛苦。错过一趟可能会等上半天,身后还会积攒越来越多的排队者。
眼看着眼前的电梯就要关门,姜司意立刻快步上前。
“等一下!”
电梯门关了又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段凝一个人。
对哦,今天可以晚到,已经错过了上班高峰期。
“早啊,这位坐宾利上班的女士。”
刚才在大厦门口全程围观的段凝笑得一脸不正经。
姜司意:“……不是你想的那样。”
段凝搭着姜司意的肩头,贱贱地挑眉,指尖戳戳她的心窝。
“我说我想什么了吗,就否认。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吧。早上还贴心地送你来上班……别让我猜到,你们昨天晚上不会是一起过夜了吧?”
不得不说段凝是有点天赋异禀。
拍品的估价从来没估对过,猜这种事情一猜就中。
姜司意想反驳,说了“我”字之后就没声了。
毕竟她的确和林棘同床共枕了一晚上。
姜司意弱弱地说句“别瞎说”,电梯门一开立刻逃走……
上一期的日常拍卖非常顺利,这个月的业绩和佣金都不愁,今天还是半休息状态,晨间的金石玉器部弥漫着一种松弛愉悦的气氛。
段凝倒咖啡的时候,看了眼身边的同事赵咏,打趣道:
“今天什么好日子啊,捯饬得人五人六的。”
赵咏是隔壁网络运营部的,经常来金石玉器部蹭咖啡喝。
他今天穿了一身拉夫劳伦,特意弄了个美式前刺,从姜司意进屋起,目光就一直追随在她窈窕的身影上。
抿了一口滚烫的咖啡,赵咏笑道:
“那肯定是好日子啊。”
段凝:“相亲啊?”
赵咏笑笑,没直说。
还真是相亲。
他们网络运营部的柯经理已经和吴经理商量好了,下午下了班,两个部门一起去吃饭,搞搞团建,晚上再去唱K,全程他们网络运营部埋单。
吴经理当时还笑着问:“有这样的好事?”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其实是赵咏暗暗向柯经理提议的,让经理帮他个忙,他想和姜司意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算是相亲吧。
如果这事儿能成,回头请经理一家邮轮游,哪个航线任他挑。
当时柯经理就拍着赵咏的后背笑着说:“你小子行啊,眼光挺高,都惦记上小姜了。”
赵咏呵呵笑:“八字还没一撇呢,努力赖上她。”
柯经理当然没直接跟吴经理说赵咏的小心思,一说人家万一不来了怎么办。
先说请客,团建,增进两个部门同事之间的感情。
把人骗来再说。
嘉仕比部门不少,要是说负责拍卖的部门之间多少有点儿紧张的KPI比拼,那和网络运营部就是纯粹的合作关系。
其他部门经常和他们团建,上头顾总也是鼓励各部门多交流的,所以吴经理就随口问问没想太多,已经答应了。
赵咏对今天的相亲非常期待,花大价钱弄了个发型,早上还给金石玉器部来加班的每人买了一份网红小蛋糕。
姜司意那份最漂亮也最贵,算是相亲之前的小甜头。
赵咏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远处正在接客户电话的姜司意,就等着她什么时候能坐到工位上,发现小蛋糕的惊喜。
姜司意慢慢走到工位边,坐下,挂了电话。
赵咏盯着姜司意半天,看她放下手机打开电脑,忙活着,就是没往桌角小蛋糕的方向看上一眼。
心急地捋了一把头发。
早知道就放在桌子正中了。
段凝一边吃着蛋糕一边走过来问她:
“吃蛋糕没?好好吃。”
姜司意这才发现小蛋糕的存在。
“谁买的?”
同事之间经常会分享小零食,段凝不以为意道:
“不知道啊,每人一份,估计是谁请客。我知道这家店,最近老红了,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刚刚和林棘一起吃完早饭,姜司意饱得很。
“我吃过了,吃不下。你吃了吧。”
“还有这好事?我不客气咯?”
“跟我客气什么。”
段凝开心地两口吃完自己那份,端起姜司意桌角那盒立刻开动。
等了大半天的赵咏:……
段凝端着小蛋糕走了,姜司意打开电脑,正在准备工作的时候,看到日程提醒上有个红圈。
等下。
姜司意乍然想起。
难怪林棘说中午来接她。
今天就是林棘生日啊。
【作者有话说】
林棘:诱妻第……呃,又是被老婆诱惑的一天[化了]
26
第26章
◎一日女友?我答应的?◎
今天就是林棘生日,给她买的礼物还没到。
姜司意立刻打开购买记录,查看送货进程。
快递已经显示在派送了,姜司意对公司这一带快递送货时间很有数,一般都是午休的时候送到。
松一口气,那刚好来得及。
姜司意从来没有参加过林棘的生日宴,不知道会在哪里办,又会有谁出席。
能确定的是,有很大概率会遇到宋缇。
无所谓,J城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可能以后都绕着宋缇走。
而且凭什么要她让步?要绕行也是做了丑事的宋缇自己主动绕行。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答应了林棘,自然不能反悔。
她不想让林棘失望。
得好好准备。
姜司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今天没有拍卖,没穿旗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古板灰暗的工作服。
不能穿这个去,得回家拿身正装。
为了给中午腾出更多的时间,一整个早上姜司意干活都很麻利。
中午十一点,姜司意提前向吴经理要了午休,火速回家,找出礼服。
就是当初参加宋缇生日宴之前,被宋缇说“不体面”的那件。
她就两条适合出席正式宴会的裙子,另外一条倒是新买的,可惜在宋缇生日宴上穿过,不想再穿。
其实这条裙子很好看,不便宜,甚至能称得上很贵。
很衬姜司意的身段,有种典雅沉敛的风情。
只不过已经不是当季新品,两年前的款式。
姜司意自嘲地想着,还真是过季高定。
换回工作服,简单吃了个午饭,带着裙子返回嘉仕比。
到嘉仕比楼下正好看到快递员的车。
快递员认识姜司意,看到她过来主动说:“姜小姐,有你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林棘的生日礼物顺利到手。
一向很懒的姜司意甚至当场开箱验货,确定了耳环的款式,加购的卡片和礼品盒都有,松了口气。
幸好这次没再横生什么波澜。
礼物放入包中,往公司大厦走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来,非常没有礼貌地横在她和大厦中间。
姜司意脚步一顿,是她认识的车。
车窗慢慢降下,露出姜骆一张臭脸。
“不回我信息也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能躲到天上去。”
姜骆一脸厌戾,下车,反手甩门。
姜司意早就把他拉黑了,也不想和姜家有任何牵扯,此刻更是一个字也不愿多说,扭开脸就要往另一个方向去。
姜骆的司机不知何时也下了车,跟姜骆一前一后,将姜司意挡在中间,堵住她离开的路线。
姜骆迎着姜司意警惕的目光说:“和宋缇解除婚约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退了她的婚,以为自己还有更好的归宿吗?”
退婚的事情果然已经传开。
姜司意反问道:“既然如此,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退婚?”
姜骆不感兴趣地摇摇头。
“无论什么原因,你都该去给宋缇认个错。”
即便被欺骗,被背叛,被侮辱,也该去认错?
姜骆说这番话倒是不让人意外,这些年他说过更离谱的话,干过更恶心人的勾当,姜司意甚至已经不生气了。
转头就要再次离开,司机带着恐吓的表情张开粗壮的双臂猛然上前,胳膊弯曲后掐在腰间,犹如一扇结实的铁门。
这个点钟大部分的上班族都在吃饭和午休,此处是封闭道路,又像个小广场非常宽阔,路过的人并不算多,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儿。
姜骆在她身后叹气,低头点烟。
“司意,你是我女儿,咱们是亲父女,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他夹着烟的手指在空中虚抖了两下,声音里带着哄骗的拿腔拿调。
“我就问你一句,你用脑子好好想一想,姜家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当初集团建立的时候,你妈妈也流了不少血汗。要是她九泉之下知道你因为一时意气用事毁了联姻,对姜家不管不顾,她会怎么想?”
姜骆用夹着烟的双指指向姜司意。
“她只会觉得你不孝。”
说别的事姜司意都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都能忽略,唯独说到她妈不行。
姜司意回头,冰冷的双眸刺向姜骆。
这些年她只想远离姜家,远离从没真正爱过自己的父亲。
可一味的逃离只会让人觉得她软弱,得寸进尺。
“原来你也记得妈妈为集团流过血流过汗。”
姜司意很少用这种讥讽的语气说话。
“当年她人躺在ICU,你当着她的面伪造股权转让书,连带着假遗嘱一起准备好了。ICU每天六千,你一边演着无可奈何的深情丈夫,含泪签完放弃治疗同意书,转头就给赵珺买了价值千万的别墅。那时我和姐姐年龄都太小,没有想过妈妈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资产给我们,后来才明白是你私吞了一切。”
姜司意的话让司机神色微变,看向姜骆。
姜骆正待开口,姜司意继续说:
“要不是妈妈早给我们在国外开了户,存了些钱,我怕是要在赵珺的扫帚底下捡剩饭吃。姐姐更不可能到海外实现自己的理想。这些年是我和姐姐相依为命一起熬过来的,你有帮过我们半分吗?姐姐出车祸那年,我打电话给你,你听都没听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你在乎我们吗?在你眼里,我和姐姐只是能塞进各种相亲局,为你卖个好价钱的筹码罢了。”
烟灰扑簌簌地落在地面上,姜骆喉结滚动着。
“你没资格提妈妈。姜骆,从赵珺带着姜骋进入姜家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父女了。这些年我没有指望过你,现在,你没有立场,也不可能操控得了我的婚姻。你没能力救回自己的产业,只因为你是个废物,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更不可能救你。如果妈妈真有在天之灵,知道我现在做的一切,只会为我鼓掌叫好。”
姜骆眼皮抽动着。
他发现姜司意变了。
以前姜司意不会这么有攻击性,就算不开心也只会选择沉默,选择独自消化一切。
而眼前的她带着明显且冷酷的攻击性。
姜司意也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经历宋缇的背叛,听到埋藏在虚伪表面之下恶毒的真心话,踏过这段时间无数琐碎可笑的杂事,姜司意不可能不明白一个道理——
想要被别人尊重,得先尊重自己。
和姜骆多说一秒都是浪费。
路宽得很,不会因为一两个人挡路她就无路可走。
姜司意转身要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时,姜骆将烟头丢在地上,皮鞋狠狠碾上去。
“你和你姐一样不识好歹。我直白跟你说,就两条路,回去求宋缇重新联姻,今年之内把婚期定下。要不然就跟瞿二把证领了。如果还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下次被丢到河里的不止是那只狗。”
装都不装了。
姜司意:“所以昨天想淹死雪球的,的确是你。”
“自作聪明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后果。就一只狗,就算你再去报警,警察找到我头上不过是赔点钱,难道我还会因为一只狗坐牢?抛开这不说,我还有无数种办法让你难受,不信你就试试看吧。”
姜司意算是又一次确认,人只要没脸没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且不说用雪球的生命来威胁她,就说那个瞿家老二,年龄大姜司意一轮,体重是她的两倍。姜司意还没有成为这个圈子里的背景板时,就经常听到他和各种嫩模发生关系的脏事。
姜司意恶心得整个胃都在翻江倒海。
立刻拨110,司机“喂”了声要抢她手机。
姜司意正要躲开,忽然看司机五官扭曲,发出一声惨叫声,整个人原地蹦起来,捂着左脚跳着转圈。
姜骆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手臂就被一道飞速扑开的黑影攥住,用力反折,整个人被揿到车窗上。
别说姜骆一脸骇然,连姜司意也吓了一跳。
姜骆从车玻璃的倒影里发现按他的是个女人。
呵。
难以置信地不屑发笑,涨红了脸大叫一声,用尽全力想要翻身。
结果用尽全力的对抗,只换来一阵小小的起伏,之后就被更大的力道按了回去。
姜骆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窗上,五官挪位,滑稽狼狈。
摁他的女人梳着非常简单的单马尾,眼前刘海有些厚重,表情阴沉凌厉,狭长的丹凤眼充满煞气,回头问姜司意:
“送派出所还是卸个胳膊?”
这年轻女人的声音并不低沉,相反还有些清丽,只是阴郁感让嗓音显得沉哑,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骇然。
姜司意这才想起来,她大概就是周霓。
大半天下来完全没感觉到她的存在,没想到真的有在暗中保护。
“卸个胳膊”这四个字暴力到让姜司意怔了怔,姜骆更是脸色霎时变白。
姜司意:“送派出所吧……”
姜骆叫骂着:“送什么派出所,我做什么了你敢送我去派出所?”
周霓:“你刚才的威胁我全程录了视频。”
姜骆一怔:“你……”
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周霓拽着他往派出所的方向去。
司机“喂”了好几声,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你先回公司,我很快回来。”
周霓离开前还给姜司意留了一句。
姜司意回到嘉仕比的时候,回想刚才那幕还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暴力,但很奏效。
一直藏在暗处带着恶意偷窥她的目光,此刻被一道结实的墙挡住,时不时闪现的焦虑也慢慢退潮。
安全感油然而生。
午间开完小会,今天的工作已经收尾。
姜司意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拘留五日罚款五百起,这是最低处罚,有可能往上加。】
是周霓。
姜司意仿佛看到姜骆那张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脸。
姜司意回复:【谢谢你。】
周霓像一台没有感情的行事机器,没再回。
距离和林棘约定好的时间越来越近。
姜司意去休息室换礼服。
姜司意前脚刚去休息室,吴经理后脚就过来宣布今晚有人请客吃饭唱K。
“下班后没有其他事的可以去玩一玩,增进一下和网络运营部的关系。”
有人请客当然是好事,而且选的地方还不错,金石玉器部一阵愉悦的欢呼。
吴经理环视一圈,问段凝:“小姜呢?”
“去换衣服了。”
段凝和吴经理这段时间相处得相当不错,已经不把她当上司看待,拉着她过来交头接耳。
“吴总你给我透个底,网络运营部那边无事献殷勤怎么回事?不会是相亲局吧?如果真是相亲就别叫上司意了。”
段凝看到姜司意拿着装在防尘套里的衣服进休息室,好像还是件礼服。
结合五分钟看三回时间的举动,段凝猜她有约。
而且很有可能是棘董,不,林棘姐姐的约。
吴经理没把话说死。
“柯总说一定得叫上她,那小姜不去那咱们就没饭吃没歌K了,人家就是为了小姜来的。”
“别,司意的姻缘可不在这儿。”
吴经理听懂了她的意思,声音更低地问:
“那在谁那儿,棘董?”
段凝笑着,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吴经理兴奋地指了指她,“行,那我去找柯总问问,小姜不去的话他们还请不请客。不请咱们就各回各家。”
“好咧!”
周围同事嗅到瓜味,立刻兴致勃勃地围上来。
段凝水泥封嘴,坚决不说,最后差点被同事吊起来挠痒。
段凝妆都要被闹花了,心里对姜司意呐喊:
回头你和林棘姐姐真结婚了,我得坐主桌!
在公司穿正装礼服有点不好意思,即便天已经转热,姜司意换上礼服之后还是在外面披了件外套,只露出下摆以及漂亮匀称的腿。
从走廊走过,正好被赵咏看到。
赵咏眼睛一亮。
姜司意居然为了今晚换了一身正装,估计她也很期待。
赵咏紧急调整几根发丝的走向,兴致勃勃地期待晚上的相亲。
“小姜不来了。”
三分钟后柯总残酷地告诉他这个事实。
赵咏嘴都歪了,“怎么可能,我刚才还看到她换了衣服!”
柯总:“人都走了,人家有别的约,为别的事准备的吧。”
赵咏:……。
两点整,姜司意准时来到楼下,看到林棘的车提前到了。
林棘却不在。
樊青帮她开门的时候说:“BOSS临时有个重要的合作商要见,让我来接你,跟你说声抱歉。她会在宴会那边等着你。”
姜司意知道樊青是林棘的特助,有可能还兼顾其他更私密的工作,见的这几次面她一直跟随林棘。没想到林棘有事离不开,会让她来接。
上了车,发现座位上放着一只大大的粉红蘑菇。
和她床上那三只是同IP的新款,刚出没多久。
刚发售的时候姜司意也想买来着,就是太贵了,一只三百多,没舍得。
坐在驾驶位上的樊青道:“BOSS怕你去的路上无聊,让它陪你。”
没想到林棘会在意这种细节……
开往目的地的路上,宽敞的后座只有她一个人。
姜司意没忍住,抱了抱粉红蘑菇。
不知它在这儿待了多久,已经染上了林棘的冷香。
软软的,香香的……
瑞华银行大厦外。
Oliver和万欣坐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宾客名流们凭邀请函进入大厦,就像看着无数人民币在眼前流过。
Oliver催万欣:“你爸怎么说,弄到邀请函了没有?”
万欣也很烦躁,“我直接给他打电话过去。”
今天这场瑞华银行的宴会,汇聚了不同业界的一把手。Oliver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能加一个微信不亏,加两个稳赚。
可谁能想到,居然需要邀请函才能进。
半小时前,门口侍应向Oliver他们要邀请函的时候,他们当然拿不出来。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侍应和保安面带微笑,非常有礼貌地“请”出了大门口,不要妨碍其他客人进出。
丢人当然是丢人,Oliver自我安慰着,如果这宴会像他这种层级的人都能随便进出,那含金量也就那样吧。
不让他进反而合理,更让他动心。
Oliver让万欣立刻去弄邀请函。
万欣也挺服Oliver想一出是一出的,她哪有这本事,只能忐忑地联系她爸。
她爸最近烦她烦得很。
之前折腾半天费时费力弄了个沙龙,想要请谢舒旖过来,谈谈她家收藏的两幅黄清徵的画。结果沙龙史诗级翻车不说,谢舒旖根本没搭理她半个字。
这段时间万欣压力非常大,工作上毫无进展,花了二十万块钱买爱豆应援物的事也被她爸发现,骂了个狗血喷头。
要邀请函的微信已经发过去了,她爸说“等着”,就这两个字。
两人又在车里蹲了大半天,她爸半点动静都没有。
注意力被Oliver头上的网兜吸引,那网兜将他脑袋包得像贵价西瓜。
万欣:“师父,您脑袋怎么了?”
Oliver脑袋被逸蓝宴会经理拿酒瓶给砸了,说他挖坑给他跳,不仅被酒店开除还要吃官司,追了Oliver三条街要他负责。
Oliver最后直接跑到派出所才逃过一劫。
这丢脸的事儿没法说,也震惊于姜司意还真不怕打官司,Oliver感觉最近自己倒霉得很,不想回答万欣的问题,催她快点联系她爸弄邀请函。
万欣被Oliver催得头疼,直接打电话过去,对面也没接。
就在手机自动挂断的时候,Oliver突然拍了她一下,看着前方说:
“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觉得从那辆宾利上下来的人像姜司意?”
万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自禁地抿住唇。
哪是像,根本就是姜司意本人。
Oliver和万欣眼睁睁地看着姜司意穿着礼服,往大门口的方向走。
Oliver嗤笑着:“看吧,一会儿她就会被侍应赶出来。”
万欣:“我怎么觉得……和她一起的那个人是林棘的助理?”
上回afterparty的时候万欣见过樊青,眼睛上一道疤老吓人了,印象很深。
这么说起来,林棘的车好像就是宾利。
Oliver一时噤声,他看见樊青对侍应生说了句什么,侍应生笑容可掬地和樊青一左一右,护送着姜司意进去。
Oliver和万欣:……
好安静的车内。
Oliver和万欣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骂了句“WTF”。
一进入宴会厅,姜司意就发现了古怪。
怎么这么商务,半点生日宴会的气氛都没有?
今天一大半J城的富豪和富豪家的二代们都在这儿。
看到姜司意出现的时候,暗自打量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投来。
“她怎么会来?谁给她的邀请函?”
“那天我看群里有人卖邀请函,已经炒到十五万,得顶得上她大半年的工资吧?真舍得下血本。”
“她穿的不会是三年前的高定吧?救命……我都不敢看她了,好尴尬。”
“别在意她了。我只想加林棘姐姐的微信,你们谁有,能不能推给我?”
“谁都没有,有的人跟宝贝一样死活不往外推,服了。哎,林棘姐姐到底在哪里啊,每一次都……”
二代们的对话戛然而止。
她们眼睁睁地看到刚才一直挂在嘴边的人缓步从二楼走下,不看任何人,径直往一个方向走。
姜司意的方向。
姜司意又一次亲身体会目光如潮水是什么感受。
林棘完全没有打扮,早上离开她家时穿的是什么衣服,现在依旧。
林棘还是没有讨好任何场合的兴致,破开瞩目的眼神,在骤然安静的宴会厅里行走着,高跟鞋敲在玛瑙蓝地板上,缓缓来到姜司意面前。
一身工作服出现在这金钱堆叠出的奢华宴会上,站在姜司意身边,显得她这身过季高定都新鲜了几分。
“很美。”
林棘在她耳畔低语,冷香在蔓延。
“多谢你答应当我一日女友。”
等下。
一日女友?我答应的?
姜司意的表情在此刻凝结。
所以我在走神的那一刻,到底答应了林棘多少事?
【作者有话说】
林棘:诱妻第十三步,当了女友,老婆还会远吗[猫头]
27
第27章
◎借你的腰用一下◎
姜司意喉咙不自然地微微滚动。
一日,女友。
那,要做什么……
林棘从姜司意的眼里看到了没能藏好的慌张。
像只迷失在森林里,突然和猎人面对面的小羊,充满了对未知的张皇。
林棘靠近,在她耳边低语:“借你的腰用一下,回头我会回一份厚礼。”
细细密密的痒很快覆盖姜司意的耳朵,她怯生生又不解道:
“借,腰?”
说话间,刚才林棘所在二楼的方向又走下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深V红裙,从头到脚的奢华,仿佛随时能上台领奖,目光简直像追踪器,全程紧盯在林棘身上,偶尔分出个诧异的表情给她身边的姜司意,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场面。
姜司意对这人有些印象,是周彦林的妹妹,周彦茕。
周彦茕从小就喜欢林棘,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所以亲眼见证了不少当面拒绝表白者的场面。
林棘是公认的最难追,搭句闲话都困难,更别说恋爱了。
周彦茕她闺蜜还跟她口无遮拦过。
“我劝你别惦记林棘了,就是个性冷淡,人家字典里恐怕都没有‘恋爱’这两个字。别说不可能,就算真和她结婚了,估计跟冰箱过一辈子没两样。你能想象得出她在床上什么样吗?”
周彦茕烦她闺蜜这张嘴,但琢磨一下,感觉也不无道理。
林棘成天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完美的脸,还会对谁心动?
喜欢归喜欢,也真想象不出她动情时会是什么样的……
得不到的人就像宝物,越无法真正拥有,就越是让人蠢蠢欲动。
这么多年过去,周彦茕谈过不少恋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一对比白月光,总嫌寡淡。
和那些虚伪世故还丑得各有千秋的人相比,被林棘冷淡地看上一眼都更有滋味。
前几天妈妈和姨妈来找她,让她去瑞华银行宴会相亲,身在国外度假的周彦茕八百个不愿意。
后来听说相亲对象是林棘,周彦茕连夜坐红眼航班赶回国。
来的路上才知道,原来相亲一事林棘本人并不知晓。
是姨妈和林棘父亲孔郁琛打了招呼,临时安插的小节目。
周彦茕的姨妈和孔郁琛是老同学,两家有些故交的情分,属于过年过节会上门问候的关系。这次也是她提前得知消息,让周彦茕赶紧好好准备。
这些年在海外玩咖的生活,让周彦茕有种自己魅力加分的想象,成熟了也变得更美了,只要给她一个机会,一定能抓住林棘的心,连带着把林棘那深不见底的财富一同揽进怀里。
今天起了个大早,花了大价钱做妆造,在妈妈和姨妈全程紧锣密鼓掐着秒表堪称间谍的行动下,终于顺利得到了林棘的行踪。
林棘见完合作商,从走廊尽头的会议室中出来,周彦茕立刻迎上去。
两人打了个照面,周彦茕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林棘就移开视线,注意力不知被楼下什么事物吸引,转身下去了。
周彦茕:……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是说这造型一定会让心上人移不开眼的吗?
在心里默默解雇了造型师,周彦茕立刻跟下去。
狐疑地猜测,难道今天还有别的相亲对象?
就在她纳闷时,看到了姜司意。
周彦茕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姜司意,那没事了。
姜司意不可能是林棘的相亲对象,她可不够格。
估计是正好碰上,因为拍卖会的事随便聊几句——林棘出现在嘉仕比拍卖会和沙龙的事她早就听说了,林棘一直在寻找奶奶的遗物,姜司意应该就是抓住这个机会接近林棘,试图借势。
就等着林棘打发了姜司意。
没想到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低语了半天,一时半会儿没要结束的迹象。
周彦茕站在三步之外的地方干瞪眼,姨妈快步走过来,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这才如梦方醒,清了清嗓子,上前强行打断了林棘和姜司意的对话。
“小佑姐姐,那个,孔叔叔说让我去幻维实习,能不能加你的微信啊,到时候我也好联系你。”
周彦茕双手圈在身前,轻声细语着。
这么温软主动的美人,理应被温柔对待。
姜司意却看见林棘转身时,眼眸瞬间染上了冷意,冻得她心上微颤。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姜司意下意识柔化了林棘的冷冽感,甚至差点忘记她是个很不好亲近的人。
此时此刻看着她对别人用上那张记忆里疏离的冷脸,熟悉的害怕感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次是替别人害怕。
姜司意的思绪还在游荡,忽然,腰际被轻揽住。
“谁向你许诺,你找谁去兑现。”
在姜司意发怔的时候,林棘将她整个人拥在臂弯内,对周彦茕道:
“打扰别人谈话并不礼貌。”
她强硬的话弄得周彦茕哑口无言。
被她搂着的姜司意也不遑多让,表情僵硬得像是五官堪堪挂在脸上。已经被红潮覆盖的小巧耳朵,因为亲密的接触更加深红欲滴。
原来这就是借腰的意思……
所以,她现在应该要假装和林棘调情,让眼前这位精心打扮的女人知难而退?
可姜司意不擅长说谎也不会调情,更不用说熟练地演绎这流程。
换成别人,被林棘这样抱着,恐怕能一秒变成姐姐怀里无骨的诱人小宠。
姜司意也是顺势挨了上去,靠在她的怀中。
只不过动作僵硬得要命,跟人偶没有区别,雪球看了都要摇头。
周彦茕张了张唇,为了维护住教养,只能选择闭嘴。
眼睁睁地看着林棘牵着姜司意的手离开。
在一旁着急看半天的周妈和姨妈恨铁不成钢地问她:
“你就这样放弃了?”
“急什么,难道她还真能和姜司意相亲不成?很明显是因为利益相关,拉她一起做戏。”
周彦茕的话让周妈和姨妈互看一眼。
也对。
姜司意怎么可能进得了林家门。
“就是个挡箭牌。”周彦茕笃定道,“小佑姐姐知道今天不可避免会被相亲,所以找了个最没可能的人当女伴来挡一挡。她俩根本就不熟。”
那时的周彦茕并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说对了一部分真相。
林棘的手掌很窄,手指纤长,掌心干燥。
被这样一只手牵着手穿过人群,姜司意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周围人的目光,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耳朵烫痒得难受,忍不住用指尖压了压,折了折。
今天参加银行晚宴的人中,有一部分是活跃在J城各大会所和聚会上的老面孔。
以前姜司意被宋缇叫到各种聚会上作陪时,他们打量她的眼神轻蔑且肆无忌惮。
依旧是这些人,打扮得更加光鲜亮丽,更像个人。看到林棘稳稳牵着姜司意时,眼神都变了,变得不那么轻浮,惊讶中带着礼貌的微笑。不小心和姜司意目光相撞时,还会加大笑容,随即收回。
原来他们也知道,正常的社交礼仪是什么样的。
话说回来,今晚这么多人,偏偏没有见到宋缇。
不来最好,姜司意没有研究她行动轨迹的兴致,很快就把她抛到脑后,专心扮演林棘的女伴。
宋缇的确没在现场。
角落里的谢舒旖偷拍下姜司意和林棘同框的照片,发给宋缇。
期待得到宋缇的反应,没想到大半天了宋缇也没回她。
宋缇正在家中和宋立名吵架。
父女两人争吵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客厅,吓得管家明姐和佣人们统统绕道而行。
“说我不会投资,我刚刚换了赛道你又来叫停。让我来接手集团的是你,嫌东嫌西的也是你。这么不信任我干脆把我开除好了,我正好落得清闲。”
宋立名听到女儿这么说,原本面对着窗外的身子猛地转回来。
“谁说换赛道有问题了?问题是你胡乱换赛道,市场调研做得偷工减料还敢盲目扩张?你以为我不敢开除你,可笑,要不是你妈拼命保着你,我早就让你滚到伦敦常驻了。明天的股东大会你必须出席,最好已经想好怎么说服那帮老东西,不然你就等着被发配到子公司吧!”
宋立名摔门而去,宋缇心烦地一把将头发捋到了头顶。
自己没本事把公司经营好,成天拿我撒气。
宋缇用力靠在椅背上。
早不发疯晚不发疯,偏偏选在今天发。
今天可是瑞华银行宴会。
宋缇本来打算去宴会,礼服都穿好了。
之前收到谢舒旖的照片,说姜司意也在宴会上,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和表姐在一起。
她这是要用表姐来气我。
手表不会也是想买给表姐的吧?
宋缇笑出声。
太可笑了,表姐也就是看在我的面上才让她有机会同框的。
而且,表姐从来不戴饰品,更何况是这种廉价的市售款。
宋缇拿出那只“约会”系列手表,环在手腕上。
她要戴着姜司意想买却被她截胡的手表,去本尊面前招摇过市,姜司意可能被气到双眼发红。
想到姜司意有可能被她气哭的样子,宋缇内心某个地方得到莫大的满足。
满怀期待正打算出门,没想到被她爸堵了回来,两人大吵一架。
宋立名不说,宋缇是真忘了明天的股东大会了。
要是这次还办砸,可能真要被发配出国。
宴会去不了了。
无名指压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宋缇眉心渐渐堆叠出疑惑。
说回来,老爹是怎么知道我扩张计划的?
谁告诉他的?
出门去公司的路上,宋缇还在想到底是谁让宋立名选今天来找她晦气。
这整天宋缇都在走背字,等红灯的时候正好遇到最讨厌的邻居,三号楼业主,曾经和她抢道结仇的油头粉面男。
油头粉面男开着曾经被宋缇嘲讽“风骚又没品”的芭比粉玛莎拉蒂,并到宋缇的车边,胳膊搭在敞篷车车门上,对宋缇晃了晃手腕。
宋缇嫌弃又疑惑地斜过去一眼。
油头粉面男:“和我戴同款手表,暗恋我啊?”
宋缇:……
脏话已经到了嘴边,油头粉面男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擦着绿灯一脚油门开走。
还真是同款。
真晦气!
宋缇恶心得要命,立刻把腕表摘下来,用力丢到街边的垃圾桶里……
知道林棘受欢迎,姜司意从小就知道。
知道归知道,可是……上来搭讪的人也太多了吧?
被林棘牵着手转了小半圈,迎了满眼的莺莺燕燕,各个装扮不凡,都是相亲的阵仗。
姜司意那双专业的眼睛扫过,一身行头下来都没有低于七位数的。
想起之前林棘朋友圈评论区之下的汹涌,像在现实中闯进了这淌洪流,一声接一声娇软的“姐姐”听得她耳朵发腻。
导致林棘给她递香槟的时候,她险些脱口而出“谢谢姐姐”。
幸好及时收回。
抿着酒,她发现一件怪事。
林棘今天生日,参加这种商务宴会就算了,为什么连一个祝她生日快乐的人都没有?
偷偷看一眼握着她手的人,似乎没有任何不悦。
……
一拨人散去,姜司意终于能活动活动笑到发酸的脸部肌肉。
“没想到你也有相亲的困扰。”
林棘手里的香槟半口都没喝,“嗯,没结婚之前总是一不小心就陷入催婚的陷阱。”
“我刚才表现得是不是太假了?根本不像你女友。”
“变成真的,就不假了。”
姜司意:……
林棘是从来没催促过联姻的事,也从未忘记。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了,姜司意都没决定,很不像话。
林棘也由着她。
姜司意不是没想过,林棘如果想要找个联姻对象,一大把比她家世好,样貌也不差的可选。
为什么偏偏是她?
还给足了耐心,等她一个答案。
和之前想的有些偏差,林棘不像是和宋缇有矛盾,想利用她来报复。
没有确切的理由,就是通过最近相处,觉得林棘不是那种人。
思来想去,没想到任何林棘偏要和自己联姻的缘由。
总不能是喜欢我吧?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姜司意一阵无语。
今年份的自恋算是用完了。
林棘向她道谢,今天有她在侧,无论谁前赴后继,都有理由轻巧抽身,帮她省了不少精力。
其实姜司意明白的。
与其说是她当林棘一日女友,不如说是林棘将她和自己捆绑在一起,自愿当她的挡箭牌。
通过层层叠叠窥探的眼睛,警告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今日之后,起码这个圈子里因她退了宋缇的婚,就想踩她一脚来讨好宋缇的人,在使坏之前都得掂量掂量。
周霓押送姜骆去派出所的事估计也会传开,在林棘的庇护下,那些想伤害她的人可能会偃旗息鼓,她算是暂时安全了。
其实还有更一劳永逸的方法。
那就是答应林棘联姻的提议。
舒心的生活,公平的人生,忠诚的伴侣,谁不想要?
何况还是如林棘这样优质的女人。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答应,仿佛是在利用林棘,利用这场婚姻。
姜司意思绪飘荡间,听到林棘说:
“说好的,回送你一份大礼。”
“嗯?”
说话间,有个身形瘦削却很精神的中年女人从远处走过来。
姜司意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
林棘:“黄老师,这位就是我之前给你提到过的优秀拍卖师,姜司意。”
女人轻轻握了一下姜司意的手,很快收回。
“我看过你拍卖的现场直播,本人比视频上还有气质。”
这位气质淡雅的女人正是书画界近五年来最为追崇的画家,一幅画能拍卖上亿的黄清徵。
姜司意没想到会见到黄清徵本人。
两人交谈时,黄清徵还直接表达了有一幅新作品正在沟通拍卖渠道。
黄清徵道:“不知道姜小姐有没有兴趣。”
换成任何一位拍卖师都不可能没有兴趣。
只是,姜司意也得实话实说。
姜司意:“我当然也很喜爱黄老师的作品,只是,我是金石玉器部的,黄老师的画作是归书画部……”
没等姜司意说完,望了林棘一眼的黄清徵笑着说:
“现在拍卖行规矩太多,我不懂。我老了,一些机构和公司看我年纪大,没少蒙骗我,弄得我都有点怕了。你是棘董的朋友,我找你对接,希望你能帮我拍卖,我只信任你。相信你们顾总也会体谅我的。”
黄清徵这样说,还搬出顾总,姜司意哪还好意思反对。
只是这件事牵扯过大,姜司意本能地回头看林棘。
一向独立的姜司意,很少露出这种询问的目光。
像在向妻子征询意见。
林棘点了点她的手背。
没有言语,也不算熟的关系,姜司意不知道为何就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可以。
暂时无法知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能不能真的主导黄清徵的画作拍卖,起码自己在争取了。
姜司意和黄清徵认真沟通拍品细节的时候,林棘手机响了。
林棘挂断,专心站在姜司意身边。
很快,对方再次锲而不舍地挂进来。
林棘拿出手机看了眼,对姜司意说:“我去走廊外打个电话。”
指了指具体方向。
她一直都是有交代的人。
姜司意眼里闪着开心的光,“好。”
林棘离开,姜司意看了黄清徵新作的摄影版,发给了吴经理。
吴经理那头也没去和网络营业部吃饭了,难得休息,正在和姐妹约会,看到姜司意的微信抛下姐妹,从电影院冲出来,激动地回复:
【无论如何先拿下!这可是黄清徵啊!我的妈,随便一拍就上亿的蓝筹标杆!你稳住哈,我现在就跟顾总说!】
恐怕没有一位有理想的拍卖师,不想主持一场旷世杰作的拍卖会。
很快确定下了拍品对接入库的时间。
顾总亲自给黄清徵打电话了,林棘还没回来。
姜司意看到林棘的身影在走廊深处,这会儿又上了一波新酒,姜司意拿了两杯,打算给林棘送过去。
夏季总是会发生很多事。
考试、毕业以及人生的改变,交杂着挥之不去浓郁的热,刻在姜司意的记忆里。
没想到今日也一样。
风从欧式跌水景观方向吹来,凉意和水汽抚上肌肤,带走燥热,激起粘腻的潮湿。
背对着她的林棘还在打电话,声音隐约传来。
很细碎的人语声,林棘说话一向如此,平稳而沉敛。
姜司意似乎听到“联姻对象”这四个字。
在说我?
她向来不是个会偷听被人谈话的人,但在那一刻,好奇心让她离开的步伐慢了一拍。
“怎么可能是认真的。”
林棘带着戏谑的声音扎入她的耳中,让她后背忽然绷直。
思绪还未来得及作任何解读和翻译,就听到林棘继续道:
“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省心的妻子罢了。”
【作者有话说】
林棘:诱妻第十四步,不催老婆,但时不时假装没催提醒一下[垂耳兔头]-
一个小波折,不虐的[求你了]
28
第28章
◎之前联姻的事,还算数吗?◎
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省心的妻子罢了。
真的是在说我么?
姜司意本能地退后,退回到宴会厅。
脑子里一片窘迫的混乱,下意识找理由。
会不会在和朋友打电话,是说朋友的事,我理解错了?
比如那位严小姐。
“姜司意,你在这儿呢?”
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姜司意身后传来,是严逾。
而走廊里林棘还在打电话。
姜司意整个人僵冷着,严逾已经走到她面前,看到她手里有两杯酒,相当自然熟地拿过一杯,咕咚咕咚喝完,之后又说了什么。
只看到那双漂亮粉嫩的嘴唇正在愉悦地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完全没有进到姜司意的耳朵里。
刚才为林棘找的借口,居然这么快就被现实戳破。
林棘并没有在跟严逾打电话。
她朋友好像也不多,能说私事的应该更少了。
或许不是在说别人的事。
姜司意自嘲地想,那就说得通了。
一切都合理了。
如果林棘对婚姻并不认真,如她自己所说,只想要一个听话的妻子,那之前让姜司意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全都有了正解。
相比于其他众多的追求者,她从家世到性格,的确会是最省心的那个……
是这样……
是这样吗?
姜司意恍然时,隐约听到严逾在问她文身长好了没有。
她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像只忽然失去灵魂的木偶。
严逾小声问她:“你没有祝佑姐生日快乐吧?”
姜司意努力将精神集中回来,回应道:
“没有,我看气氛有些怪,好像不像生日宴。”
“没有就好,幸好你聪明。”
严逾松了口气,亲热地挽住姜司意的胳膊,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知道,佑姐对生日有些忌讳,这么多年没变过。今天这场宴会其实也是佑姐她爸孔叔叔特意为她办的,弄了这么大的阵仗,想让这特殊的日子即便不过生日,佑姐也能开开心心的。当然,也有一些商业考量,都是些劳什子的事儿。”
姜司意问:“她为什么对生日有忌讳?”
严逾“呃”了一声,“你不记得了?”
姜司意疑惑道:“我记得?与我有关吗?”
严逾没想到原来姜司意一直不知道,显然林棘也没有跟她聊过此事。
后悔自己说话太快,吞吞吐吐起来。
“倒不是与你有关,不是与你有那种关。”
“哪种关?”
没想到姜司意还挺锲而不舍,严逾只能说:
“这事儿吧,是佑姐的隐私,对任何人而言都是难以启齿的往事。还是让她自己告诉你吧。”
姜司意从不对别人的私事好奇,可这件事好像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之前就和林棘有什么联系吗?
在她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只有那次被林棘背回家,算是近距离的交集。
除此之外,都像雨夜加油站披衣服那次,根本就没说两句话。
还有什么是她忘记,甚至不知道的?
严逾不好再说,这时黄清徵打完和顾总的电话走回来,看到严逾。
“小逾,你也来了。”
黄清徵是严逾画画的启蒙老师。
看到黄老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过往学画时的噩梦纷纷涌上心头,严逾情不自禁立正站好。
师徒两人唠着家常,身后侧又来了一人,叫了声姜司意的名字。
姜司意回头,看到那个人的当下,眼眸忽地凝滞。
走廊内。
林棘踱着步,电话那头的岑麓还在说她家里给安排的联姻对象。
林棘的好友不多,除了严逾,就数和岑麓最熟。
前阵子岑麓在缅北遇到些事儿,命都差点搭进去,回国后意志一直挺消沉。
这会儿因为联姻的事要找林棘商量,不好晾着她,就接了电话。
岑麓那位相亲对象林棘认识,在海外上市时合作过。
能力强,就是太过唯利是图,诈骗过不少恋爱对象,还非常精明不留任何证据。
感情没定性,玩咖中的翘楚,当然不可能是个过日子的好选择。
对方明显要的只是个听话的妻子,商业增值的筹码,任由摆布应付家里的工具。
听完林棘的描述,岑麓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后,说:
【你说的对,这联姻不能答应。就算没有感情基础也得找个正常人,不然后患无穷。】
林棘赞同了几句,后问她:【还失眠?】
【嗯。】
【你在缅北遇到什么事了?】
【一言难尽,回头找一个大块的时间再跟你们说,我现在不是很想提。】
【嗯,凭你心情。我的医生可以推荐给你。】
【谢了,我的确需要。】
两人都是话少且不喜欢闲聊的性格,每回三人好友聚会的时候,都是她们俩听严逾口若悬河。
说完了正事就打算挂电话。
挂电话之前,岑麓对犹豫了一下,对林棘道:
【今晚宴会有趣吗?“】
林棘知道岑麓想说什么,但她并不需要“生日快乐”这四个字。
好友了解,也没直接说。
她回头看了眼人群中的姜司意,“嗯”了一声。
【那就好,回头请你和严逾吃饭。】
挂了电话,林棘回到宴会厅,就这么一转眼找不到姜司意了。
林棘问严逾:“人呢?”
严逾正被黄清徵数落不务正业,脑子嗡嗡作响,林棘这么一问她才发现姜司意不在身边。
“刚才还在呢,是不是口渴拿喝的去了?”
人群中闪过姜司意的后脑勺,林棘跟上去。
孔郁琛和他大哥孔郁洺正满世界找林棘,正好看到她。
孔郁琛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大哥就喊道:“孔棘!”
周围不明所以的人听到这两个字,疑惑地问同伴:
“孔棘?”
被问者轻咳了一声,声音小到不能再小。
“那是林棘以前的名字。”
林棘没有回头,脚步都不曾放缓,很快消失在他们视野里。
孔郁洺“哼”了一声,不悦道:“不主动来问候就算了,人都叫不住。越大越不知礼数。”
孔郁琛只能打圆场,“可能是对那个名字不敏感,没听到。”
“不敏感?这是她本来的名字,曾经写在户口本上的,怎么就不敏感了?”
孔郁洺单手抄兜,猛地转向孔郁琛的时候,酒杯里的酒险些漾出来。
“当初那件事是意外,谁也不想自己的亲生女儿走丢,后来孩子不是找回来了吗?林雪泊倒是会咄咄逼人,觉得是你的过错,非要让女儿改跟她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孔郁琛冷着脸说:“小佑走丢的事不要在外面说,雪泊不喜欢任何人提及。”
孔郁洺冷哼一声,却也没好继续说。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每当想起,孔郁洺还是非常不甘心。
特别是眼见着林棘的成就越来越高,竟成了林家人,连让她回孔家吃个饭都要看林雪泊的脸色,太荒唐可笑了。
孔郁洺指着弟弟的心口,“你这样宠着林雪泊,只会让她得寸进尺。你看看今天这么重要的宴会,她说不来就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老婆呢!”
面对大哥的抨击,孔郁琛不发一言。
这些年大哥在他面前车轱辘般来回说这件事情,也不顾及这是他们家最痛的创伤,不分场合故意叫林棘曾用名,林雪泊不愿意来当然能理解。
孔郁洺还要说什么,孔郁琛向前方一对夫妻打了个招呼,快步离开他身侧……
宴会厅角落,姜司意正和一个女人面对面。
眼前的女人四十出头,吊梢眼,长发染成夺目的香槟金,性感的露背礼服非常张扬。
这人是宋缇的姑姑,宋慧。
宋慧是西五区著名的策展人,之前姜司聆在海外的发展得到她不少照顾。
也是最初姜司意一直没能下决心退婚的原因。
“姜司意,听说你和Stella解除婚约了,是真的吗?”
宋慧很直白地问她。
姜司意也回得直接:“是。”
宋慧点了点头,“作为喂给你姐不少资源的人,我得知道原因。据我所知,Stella对你非常照顾,车接车送的,也一直很尊重你的意见。她跟家里说过,只要你决定好,她任何时候都可以准备婚礼。你们订婚有三年了吧,时间不算短。如果你不想结婚,为什么不早说出来?你是不是有别的图谋?”
面对宋慧的质问,姜司意明白宋缇在多早之前就开始挖坑。
宋缇一直在亲朋好友面前扮演一个体贴周到的未婚妻形象,就是为了在退婚之后谁也无可指摘,反倒会来挑姜司意的错处。
要是放在以前,面对这种程度的扭曲事实,姜司意会愤怒,会激动。
但经历过之前的争执,以及大型拍卖会的洗礼,她的心理素质已经提升了不少。
姜司意平静地反驳:“你当然知道在那场联姻中我是弱势的那一方,不然现在你也不可能不知缘由就来指责我。”
被说中的宋慧扬了一下下巴,暂时没说话。
“让弱势的一方全权决定一件大事,不是陷阱就是在推卸责任。要说图谋,有图谋的是宋缇本人。她在伦敦早就有了情人,一直都在用各种冷暴力来逼我主动和她提分手。想要达成的目的就如此时此刻,你不去责备出轨的人,反而来质问我为什么不死乞白赖逼一个根本没打算结婚的人早点结婚。”
宋慧狐疑道:“Stella在伦敦有情人?”
“金棕色卷发,浓妆,一米七左右的女人。”
宋慧神色微变。很明显,她脑海中认识的某人和姜司意的描述对上号了。
姜司意知道宋慧心里有数,不想再多说。
正要言尽于此离开时,宋慧道:“无论你们是为什么解除婚约,现在你是完完全全的外人了,那你姐姐的事业也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姜司意:“已经有经纪公司认可她的才能。”
宋慧冷笑道:“要是没有我这些年的栽培和营销,她能被NEXT看到吗?要不是我策划、力荐,别说办画展,时至今日她可能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露宿街头才是她的命。你不是我们宋家人,我收回付出的心血也理所当然。”
“收回”这两个字让姜司意心头发紧。
“你要做什么?”
宋慧:“没什么,只是和NEXT那头打了招呼罢了。如果NEXT会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师就和我结仇,那我这么多年在海外算是白干了。”
说得很直白,甚至咬牙切齿,谁都能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
上次和姐姐联系的时候,她让姐姐得到NEXT合同后给她看看,找律师过目。
这么多天,姐姐一直没联系她说合同的事,她也有一堆工作和生活上的变化,没来得及问。
恐怕宋慧已经阻止了姐姐和NEXT的合作,砍断了她的上升通道。
姜司意攥紧拳头,攥得骨节发白。
“你明明知道谁才是做错的那一方。”
宋慧无所谓地耸耸肩。
“那又如何,Stella是我侄女,你和你姐姐算什么?”
……
听到宋慧离开的脚步声,一墙之隔的林棘没有直接出来,仔细听着姜司意的动静。
没有过快的呼吸,没有凌乱的脚步。
没有说话没有哭。
沉默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姜司意拿出手机,给姜司聆播视频电话。
【司意……】
视频中的姜司聆强打着精神,一如既往挂着不让妹妹担忧的笑。
姜司意问得直接:【NEXT的合同还是没给你,对吗?】
姜司聆一怔。
【你已经知道了。】
【嗯,我刚才遇到宋慧了。】
姜司聆叹了一声,跟姜司意说了实话。
之前她有猜测,NEXT一直没给合同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不想继续心神不宁地等待,她主动给经纪人Jules打电话过去。
打了两天才打通。
Jules还是一口一个dear,当姜司聆询问合同时,他非常遗憾地表示,公司有了别的考量,暂时不想签新的画家了。
不安的预感果然成真,姜司聆知道Jules是在找借口。
挂电话之前,Jules还鼓励姜司聆,说以她的才华就算不签NEXT也一定会成功。
姜司聆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结束了通话。
她一直在想下一步的打算,以及怎么跟妹妹开口,妹妹就率先打电话过来了。
【所以,的确是宋慧去找了NEXT,搅黄了这件事。】
和姜司聆猜测的一模一样。
姜司意道:【还有别的经纪公司找你吗?】
姜司聆摇摇头。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房租租到什么时候?】
姜司聆一时没回答,姜司意就知道了答案。
【不行就先回国,和我一起住,等到有更好的机会再出去不迟。】
姜司聆低垂着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不甘的低吟。
【宝宝,我还想再试一试。再给我一点时间……】
姜司意眨眨晶亮的眼,努力消散着视野里的朦胧。
【我只是这么建议罢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那行,你按照你想的方法做,有什么困难记得告诉我,记得你还有我。】
【好……】
挂断了视频,姜司意握着手机,目光穿过眼前的玻璃窗,看到远处正在悄无声息覆盖整座城市的夕阳。
现代文明产物,光鲜洁净的表面,实则藏污纳垢。
玻璃上倒映着林棘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听到她和姐姐的谈话。
不过这不重要,被失望刺透的姜司意懒得再多想。
“林棘姐。”
姜司意没有回头,直愣愣地看着玻璃里虚幻的林棘说:
“之前联姻的事,还算数吗?”
无论林棘是想用她来打压谁,还是就当一个听话省心的妻子,一个称心如意的摆件,都可以,她能胜任。
她也需要林棘。
各取所需,挺好。
林棘的眼眸有一丝*微动,但不意外。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确定了。
纠结在姜司意心口的某件事,忽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捅破,过程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却有种破罐破摔的爽快。
姜司意终于回头了,笑容浓郁得让林棘感觉有点陌生。
“那,什么时候领证,提前跟我说一下就好。”
不知道为何姜司意突然有所疏远,且一直没能给予回复的事终于答应了。
想必和她姐姐的事有关。
道德感太强,一直约束着,让姜司意犹豫不决,痛苦累身。
抛下世俗观念,愿意利用她的姜司意,恐怕不会出现第二次了。
林棘:“今天。”
姜司意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发出一声轻“嗯”。
林棘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确认还没到民政局下班点。
再次道:“就今天。”
【作者有话说】
林棘:得到老婆邀请的时候,必须一秒答应2.0。
诱妻(1/1),下一步宠妻计划[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29
第29章
◎一起去结了个婚?◎
从民政局出来时,天光四合,车流、人声和渐渐点亮的灯火在一点点渲染着夏夜。
很普通的一天,七月六日,落日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
对姜司意而言,却有种格外不真实的感觉。
看着手中的红本,宛若还在梦中。
结婚证里两个女人肩并着肩,一个淡笑如天仙,一个僵笑像木偶。
姜司意自然就是僵笑的那位。
再看一眼身旁的林棘,笑意很浅却很真,眼眸里透出真切的明亮。
这是她和林棘第一次同框合影。
给今天之前的她猜一万次也猜不到,两人第一次合影就是在结婚证上。
我真的结婚了?
姜司意不可思议地想。
就这样闪婚了?
闪婚的对象还是……
转眸暗暗觑身边的女人。
和她一起出现在结婚证照片里的女人,此刻就在这儿,强烈的存在感让恍然的梦意消退了些。
只是她俩不像刚刚新婚的伴侣,倒像是从民政局里出来巧遇的路人,中间隔着足够站两个人的距离。
林棘似乎在找什么,目光往前望了一会儿,再拿手机查看,最后对姜司意说:
“陪我去一个地方。”
“嗯?好。”
不远处有个商场,林棘带着姜司意到一家珠宝店内。
林棘说:“没准备,但结婚了戒指要有。先选一款临时凑付一下。有你喜欢的吗,没有再换家店。”
姜司意看着满眼的对戒,一时无言。
店员见眼前大美人和小美人一块儿来挑结婚戒指,画面太养眼,偷偷欣赏着。
掌握着选择权的小美人看花了眼,不知道选择哪款才好,店员这才开口道:
“先恭祝二位新婚快乐。”
姜司意有些心虚地回应:“谢谢。”
“可以看看这几款戒指,都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
随后店员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这些戒指的设计理念。
姜司意的注意力却被角落里一对玫瑰金素圈吸引。
林棘目光跟过去,对店员道:“看看这对素圈。”
姜司意没想到自己只短暂看了一眼,就被她发现了。
店员拿出让她们试戴。
小小的素圈捻在手中,简单却好看,是姜司意喜欢的款式。
就是不知道林棘会不会嫌弃太普通了。
偷偷看向林棘,见她已经直接戴在右手无名指上。
姜司意心下一动。
无名指,已婚。
林棘戴10号正好。
店员看林棘骨节完美的手戴上自家品牌的素圈,感觉自家品牌一下有了顶奢的气质。
姜司意拿的是同号的,正要跟着身边人往左手无名指上戴。
林棘:“你得比我小一号。”
姜司意:“是吗……”
她没有戴配饰的习惯,并不知道自己戒指该选哪一号的。
林棘居然凭眼睛观察就知道了。
试着戴了一下10号,果然大了一点。
店员又换了9号的给她,套入无名指内,正正好好。
店员一个劲夸她俩手指好匀称好漂亮。
“二位连手都这么配。”
姜司意被那一句句“般配”弄得呼吸频率都乱了。
林棘在她身侧问:“这款行吗?”
姜司意点了点头,没回眸看她。
林棘对店员道:“就这对了。”
店员可太喜欢她们这种干脆利落挑中,然后爽快地直接付钱的客人了。
“好的!是直接戴上,还是帮你们包起来呢?”
林棘打开付款码,“戴着。”
店员笑眼弯弯,“好的。”
店员这要来扫码,却看见那个小美人也亮出了自己的付款码,一时间为难,不知道该扫谁的。
怎么感觉还不太熟的样子?
没听说过买结婚对戒还得AA的。
林棘分过来一眼,“我付。”
姜司意:“那怎么可以?”
这对戒指看着简单,一枚也得两万多。
她给林棘买礼物是花了不少钱,但为自己买枚戒指还是承担得起。
林棘:“可以。我的钱就是我老婆的钱。”
“老婆”本人姜司意被这句话堵得一时应不上来。
店员扫码拿袋放收据一气呵成。
姜司意没再说话,微微转开头,都看不到脸。
只是屈起的指背在微微泛红。
恐怕她脸上的红潮比这更深。
从来不戴饰品的人,无名指上突然多了枚戒指,即便是设计最为简约的素圈,存在感依旧强到任何时候都无法忽略。
不握拳也不拿东西,手指被圈住的感觉也实实在在。
从店里出来,晚霞已经落尽,夏夜独有的热气在深蓝的夜色中暗暗涌动。
刚刚结婚的两人站在街边,一时像是无路可行无事可做,也像千言万语不知挑哪句说。
“对了……”
姜司意忽然想起包里还有给林棘准备的生日礼物。
林棘因为某种原因不过生日,可礼物是买给她的,还是送给她吧。
拿出漂亮的礼品盒,递给林棘。
不好说“生日快乐”,那就换一句。
“希望无论哪一天,你都能快乐。”
夜色遮挡住林棘眼眸中的触动,接过礼物,纤长的双手稳稳扣着小小的礼物盒。
“我没准备礼物。”
姜司意懵了一下,今天是她生日,给别人准备什么礼物?
再转念一想,明白了,林棘把它当成结婚信物了。
这么说起来,今天的确是个大日子。
对于任何人来说,领证的这天都是该好好庆祝的纪念日。
的确很适合互送礼物。
但她俩情况不是特殊么。
林棘正想说婚宴订在秋季,给她一点时间来好好筹备。
还没说出口,就听姜司意道:“没关系啊,反正是联姻,别介意。”
林棘:……
还挺善解人意。
察觉到林棘的沉默,姜司意忽然意识到这安慰的话似乎有些歧义。
不过,一位听话省事的妻子不应该如此吗?
不添麻烦,对方说什么是什么。
林棘联系樊青的时候,姜司意也在打车。
林棘:“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已经叫到车了。”
说着,姜司意往车来的方向眺望。
这一转身,姜司意脖子后面那对翅膀文身,清晰地暴露在林棘眼底。
不知道姜司意对她的态度为什么忽然拉远。
相比于之前单纯怕她,闪婚之后,反而多了些刻意的疏远。
应该和突然下定决心联姻有关。
看到这对她亲手文上去的翅膀,想起当初问姜司意为什么要选这个图案。
——当然是飞得越高越好。不过就算没那么高,也希望自己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自由,是谁都想要的吧。
车还有800多米,身后人缓缓开口。
“姜小姐。”
姜司意缓缓回头。
林棘站在晚风之中,冷眸红唇,黑色的发丝被风带起,倾斜于脸庞上。
气质沉静,偏偏五官浓墨重彩。
“之前的承诺都算数,结婚之后你会得到应得的一切。”
舒心的生活,公平的人生,忠诚的伴侣。
姜司意看着自己的鞋尖,低低地“嗯”了一声。
“还有一点,当时没说的。之后如果你想离婚,随时都可以。”
林棘的话有些意外,但也说得通。
毕竟不是喜欢才结的婚,等到彼此目的达成,一别两宽。
该庆幸的,无论林棘目的是什么,总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想把她捆在身边一辈子。
可不知道为何,这回这个“嗯”有点难嗯得出口。
林棘这么说,也不是非要姜司意回答什么,让她知道就行。
毕竟自己心理方面的问题什么时候能彻底治好,还能不能彻底治好,都是未知数。
姜司意未必喜欢她,也渴望自由,便给姜司意想要的一切,同时也开一扇来去自如的窗。
网约车很快就到了,临上车前姜司意回眸,似乎有话想说。
想说她姐姐的事。
顿了顿,还是决定留到微信里再提,比较能开得了口。
林棘依旧能洞察她的心思。
“你姐姐的事我会处理好。”
姜司意眼睛微微睁圆,“你知道了?”
“不是故意听到的,但的确听到了。”
姜司意沉默片刻,千言万语之中最后选了两个字:“谢谢……”
“应该的。”
车载着姜司意离开之后五分钟,樊青也到了。
樊青看林棘站在路边,一道好安静的身影。
她一直都是沉敛的,只不过今晚的她更多了一层含蓄的心事。
上车时,无名指上低调的素圈落入樊青的眼底。
樊青目光凝滞,瞳孔震动。
戒指?还是戴在无名指上?
BOSS突然消失在宴会上,不少人都在打听她去哪儿了。
樊青暗中观察,发现姜司意也不见了,想着她俩可能有事一同离开。
结果,一起去结了个婚?
樊青默了一默。
可是,如果真的结婚,难道两人不应该在一起么?
别说共度良宵,起码也要一起回家。
姜小姐呢?怎么就BOSS独自一人?
全程走神,导致林棘已经坐上车半天,她还手扶着方向盘忘了启动。
后视镜里出现老板看向她的眼神。
樊青:“咳,回宴会吗?”
“回家。”
“好的。”
樊青没好多问,开车送林棘往别墅的方向去。
路上林棘打了个电话,全程在说英语。
樊青得到林棘助理这份工作后,进修了两年英语。
BOSS的话中夹杂了很多复杂的商业词汇,她也能听懂大部分的意思。
和西五区现代艺术公司相关……
姜司意回到家,遛雪球的时候频频走神。
一回头,发现雪球正怨念地看着她。
四条雪白的腿非常匀称地沾了半截泥,活像沾了巧克力酱的手指饼干。
刚才她下意识地跨过了个小泥潭。
她腿长,那雪球……
雪球站在风中,头毛被吹得凌乱,盖在它的小豆眼上,委屈地“汪”了一声。
怀着深深的歉意,回家后拿出雪球御用泡澡桶,注入温热的水,给它好好搓个澡,再十分殷勤地来一套全身按摩。
雪球特别喜欢洗澡,看到泡澡桶就开始激动,水还没放好就霸占了桶。
肚皮朝上,四仰八叉地躺在浴盆里,在主人灵巧的双手下舒筋活络,舒服到差点睡着。
洗完澡吹干毛,早就忘记被拖过泥潭的怨念,雪球在主人怀里睡到吐舌头。
姜司意出神地摸着雪球的脑袋,看着不知道在演什么的电视,自言自语:
“雪球,你好像多了一个妈妈。”
睡梦中的雪球:“鼾?”
洗澡前,姜司意给姐姐姜司聆发了微信。
一直到她沐浴完躺床上了,姐姐才回复。
【我有事需要忙一下,你先睡觉吧。晚安宝宝。】
姜司意没再打扰她,在网上查询西五区其他现代艺术经纪公司的信息,筛选之后,把姐姐的作品和过往履历发到各大经纪人和公司的邮箱。
西五区不只有NEXT,宋慧是在海外多年,却也不可能手握所有资源,总有竞争对手。
姜司意揭下面膜准备睡觉。
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摸摸耳朵,翻了一下身。
姐姐之前说再给她一点时间,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又翻回来。
严逾说“你不记得了?”,真让人在意。
莫非林棘不愿意过生日这件事与她有关?
难道她曾经在林棘的生日会上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导致林棘有阴影了?
没有啊,她都没参加过林棘生日会,一次都没有,哪有捣乱的可能。
姜司意百思不得其解,也没失忆啊。
睡前用脑过度,入睡格外艰难。
翻来覆去不知道几点,姜司意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不用上班,睡到十点多才在一阵混乱的梦里醒来。
醒转后眼睛还没睁开,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无名指。
戒指还在,她和林棘结婚的事不是梦。
心口的起伏慢慢回落,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惆怅。
昨晚林棘也没睡好吧。
姜司意想着,毕竟和不相熟的人闪婚,多少都会有些不快。
此刻,ECHO会所内。
很久没和好友们打羽毛球了,今天一早岑麓包下ECHO的羽毛球馆,约上林棘拽了严逾,过来一起打球,发泄一下情绪。
两两对局差一个人,岑麓邀请樊青一起来场2v2双打。
她和严逾一边,林棘和樊青一边。
全程樊青都没怎么出汗,只听到身后林棘把羽毛球拍像鞭子似的抽得啪啪响,地板都快被她的步伐搓出火星子,弄得樊青握着球拍都不敢轻易动弹。
岑麓勉强能抵挡一二,严逾则被抽翻好几次,屁股都快墩裂了。
严逾气得对樊青说:“阿青,要不然你过来,我们三个对她一个得了。”
樊青:……
1-2告负时,严逾揉着屁股对林棘发出灵魂拷问。
“佑姐,我怎么觉得你心情怪好的?什么喜事让你活力如此充沛?”
岑麓擦汗时用胳膊怼了怼严逾,示意她看仔细点。
“恐怕是大喜事。”
经过岑麓这一提醒,严逾才发现林棘今天居然戴了耳环。
“谁家的高定能得你青眼?快让我看看!”
结果不是高定,是市售款。
严逾哑口无言,一琢磨,忽然灵光一现。
“姜小姐送你的生——咳,礼物?”
林棘没回答她,算是默认。
收球拍的手正好从严逾视野正中划过,严逾倒吸一口气:
“戒指?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还戴在无名指上,是我想的哪个意思吗?”
林棘的确心情很好。
“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结婚了?我就说昨天你和姜小姐怎么双双消失,孔叔叔到处找不到你人,结果你跑去结婚了!”
岑麓想到老友有喜,却没料到这喜事喜大发了。
“姜小姐?谁?结婚?真的假的?”
严逾:“怪我,最近忙着躲我妈,没来得及跟你八卦。姜小姐就是姜司意。”
岑麓:“我知道的那个姜司意?”
严逾:“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姜司意。咱们佑姐一从海外回来就说要结婚。结婚对象本人都不知道这事儿呢,她自己就把秋天婚宴都订好了。”
岑麓:“我们佑姐这么心机?”
严逾:“闷不吭声戒指都戴上了,证不会都领了吧?我的妈,万年的铁树要么不开花,一开花就炸满天烟花。我就说,她恋爱起来果然比我还疯。”
被当面说了一堆八卦的林棘:“我本人还在这儿呢。”
樊青一直想问不敢问的话,严逾她们全问了,她默默在心里赞了一下。
不愧是BOSS。
要么就母胎solo二十八年,要么就直接结婚,恋爱效率和工作效率一样高。
一群人从羽毛球馆离开,去会所咖啡厅吃早餐。
严逾聊到秋季宴会厅给林棘办婚宴的时候,另一头从网球场过来的周彦林和同伴们正好听到这句话。
周彦林心里一个“卧槽”,立刻挡住几个同伴,比了个“嘘”。
直到林棘她们走远,才和同伴在惊愕中对视。
“林棘的婚宴?她要结婚了?”
“谁啊,完全没听说她有在恋爱!”
“是不是在海外谈的?”
“难怪昨晚谋划相亲的没一个成功。”
一群好事之人兴奋地议论着林棘神秘的恋爱对象是谁。几乎把整个二代圈里适龄者都细数了一遍,连严逾和岑麓这两位闺蜜都榜上有名,就是没人猜中正确答案。
有人弱弱地提名:“有没有可能是姜司意?”
毕竟姜司意可是两次在公开场合出现在林棘身边了。
这话引来一阵嘲笑。
“和林棘一块儿出现就能和她结婚?那我还路过她身边大几十次呢,不得约定个三生三世?”
“不可能是姜司意,想得挺美。”周彦林不屑道,“要真是她,我直播铁锅炖自己。”
【作者有话说】
林棘:宠妻第一步,我的钱我的一切都是我老婆的[垂耳兔头]
30
第30章
◎她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
趁今天休息,姜司意去派出所做笔录。
派出所那头说已经在调取夜市附近的监控,会持续关注继续调查,如果姜司意那边再受到威胁及时报警。
下午回家打扫卫生,给雪球买的新玩具也到了,陪雪球挨个玩了个遍。
很庆幸,雪球心算大的,这两天情绪明显好转,又开始能吃能睡。这会儿玩累了,下巴搁在姜司意腿上歇会儿,整只狗又融化成白乎乎的小毛毯。
休息日宅在家里不想做饭,对外卖也没兴趣,太油太咸,姜司意懒得动弹,拿苏打饼干当饭吃。
是很不好的生活习惯,但就自己一个人实在懒得动。
一边吃饼干,一边查看邮箱。
昨天发出去的邮件得到了一些回复。大多数都说听说过姜司聆的名字,喜欢她的作品,之后又以各种理由礼貌婉拒。
意料之中。
本质就是找工作投简历,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回音。
姜司意也不失望,继续查看其他艺术公司的信息,打算更精准地匹配。
又发出了一些邮件,手指磨过鼠标边缘时,蹭到了那枚戒指。
目光移到戒指上。
真挺好看的,和她的手指很搭。
怔怔地凝视戒指出了一会儿神。
直到手机推送进来一条直播通知。
姐姐外网社交账号正在直播。
姜司意疑惑地皱起眉。
她姐姐有多内向,没人比她更清楚。
这个社交账号建立以来只发过画。
别说直播,个人生活相关内容一概没有,几百个关注的粉丝甚至都不知道她的性别、长相和真实的名字。
她曾经跟姜司意说,她是画画的,只想用画来和世界交流,而不是语言或者其他任何与画无关的手段。
可眼下“正在直播”的,的确是姐姐的账号。
姜司意本能感到事情不太对,立刻点进了直播。
直播画面中一片漆黑,没有声音没有人影。
忽然,火点在黑暗中闪烁跃动,很快变成了一片火舌,迅速侵吞了一张画。
姜司意曾经看过这幅画,是姐姐前阵子完成的作品。
画完成的当天,姐姐给她打过好久的视频,兴奋地讲解这幅画对她而言的重要意义,有可能成为自己三十岁前的代表作。
这是姐姐的里程碑,是她的心血,怎么被烧了?
是不是有人在威胁姐姐的生命,还高调地用她的账号直播,丧心病狂地销毁一切。
姜司意几乎要让国外的朋友帮她报警了。
火光吞噬了画,也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她看见姐姐本人正坐在熊熊燃烧的画前,面无表情。
身边一幅幅曾经让她废寝忘食的得意之作,此刻正被她用刀毫不犹豫地切割、焚烧。
姜司意拿起手机的动作滞在半空,眼睛都忘了眨。
眼前的一切超出她的预料。
火光冲天中,姜司聆一边亲手摧毁自己这些年所有的心血,一边自嘲地笑道:
“我曾经以为那些帮助我,称赞我的人是真的喜欢我的画,是知己。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虚伪的赞赏是禁锢着我最亲最爱之人的枷锁。既然我的作品不是真的被人喜欢,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没想到一向脆弱敏感的姐姐能做出这种事。
姜司意甚至没在她脸上看到泪痕与不舍,只有冰冷与果决。
这位一向低调的新锐画家,忽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直播间的人数已经从刚开始的十几个人飙升至了上百人。
姜司意给她评论,又给她打电话,她完全没有回应。
只是继续麻木地烧掉所有过往。
姐姐性格有多轴,姜司意是最清楚的。
曾经对艺术有多执着,此刻的她就有多冷酷。
别说姜司聆自己,就是姜司意看到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也觉得心痛万分。
过往化为灰烬,甚至没有收拾的心情,姜司聆在点燃最后一幅画之后离开了。
直播镜头对准了最后的画。
火焰慢慢熄灭,只留残缺的半张。
直播里快速刷着惊叹和不解的评论,十分钟后,姜司聆终于接了姜司意的视频申请。
只是转为了语音。
【宝宝别担心。】
没等姜司意开口,就听到姜司聆故作平静的声音说:
【放心吧,我没事,发泄一下好多了。】
姜司意深深吸一口气。
【下一步有什么计划么?】
对面扑在话筒上的气流很弱,像是耗干了最后一点力气。
【不知道……我希望我能有重新来过的勇气。】
过往的一切焚烧殆尽,她想重新开始。
但这很难。
后半句姜司聆没说,不想妹妹跟着她难受……
城市的另一头。
林棘进入姜司聆直播间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点燃最后一幅画。
那是姜司聆的自画像。
画中的女人迎着光开心地,充满希望地笑着。
火光吞没了她的半张脸,潦倒在一片狼藉的灰烬中,直播镜头正好对准了最后这一幕。
好讽刺的画面。
竟比自画像原本的生命力更让人触动。
直播的人已经走了,涌入直播间的人数还在上升。
看着或惊叹或怜悯的留言不断刷新,林棘拨通了昨天联系过的人,继续用英语说:
【出了些意外。昨天跟你提过的计划可以有些改变。】
……
五分钟后,林棘挂断电话,见樊青还没启动车,抬眸望向她。
和好友打完羽毛球又吃完饭,下一个行程应该是去志愿者协会。
每个月的第三周周末下午,她固定会去的地方。
樊青当然知道,此刻没有动身是因为林雪泊打不通女儿的电话,打到她这儿来了,一直没挂断,就等着。
林棘让樊青挂了,她打回去。
和林棘想的一样,林雪泊先是数落了孔郁琛一顿,说他越来越会自作主张。言下之意,银行宴会上一群跑来相亲的人可不是她授意的。
林棘:【放心,我不会觉得这事和您有关。】
林雪泊那头顿了顿。
女儿太聪明也不是好事,会读心。
生怕女儿被孔郁琛弄得反感相亲,本来就不喜交际的她会继续单身。
眼看就要三十岁,没结婚问题不大,可恋爱都没谈过,老母亲有点着急。
林雪泊琢磨了一下措辞,放缓语气道:【其实相亲也不是什么坏事,主要是得尊重你,提前跟你说,你答应了才行。】
听出妈妈的言下之意,林棘道:【不用给我安排相亲。】
【肯定不乱安排,对方的情况我会先给你看过,你感兴趣了咱们再……】
【我已经结婚了。】
对面沉默了好几秒。
林棘:【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林雪泊:【等等……小佑,你结婚了?】
【嗯。】
【能跟妈妈说说是谁吗?】
【姜司意。】
林雪泊那头又没声了,没等她反应过来,车已经到了志愿者协会门口,道了再见,林棘挂断电话。
下车,和樊青一起把车后备箱里的东西放到折叠推车上,送入志愿者协会里。
出来时已经天黑。
林棘看到林雪泊一小时前发的微信。
【太突然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跟妈妈说?】
大概是见林棘没回复,怕她觉得自己干涉太多,十五分钟后又补发了一条。
【妈妈不是反对你和司意的事,司意是个好孩子,只是……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方法有很多,未必要选择结婚这条路。用自己的后半辈子来报答,会不会太极端了?】
林棘回复语音:【不是为了报答。】
或者说,不止是为了报答。
林雪泊很快回复:【那是?】
林棘:【我喜欢她。而且,她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
林雪泊那头又一阵噤声。
相比于之前乍听到结婚时的震惊,这次林雪泊反应快了一些。
【……明白了。那,什么时候带司意回家,见见家长?】
【她不一定有时间,得问问她安排。】
【帮妈妈问问。】
【嗯。】。
第二天上班出门前,姜司意想了想,把戒指摘了。
她和林棘就是联姻,形式上的结婚,领了证现在也是各过各的,和之前没什么区别,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真正的婚姻生活。
戴着戒指上班肯定会被发现,还要解释一大堆。
况且,林棘想不想现在公开结婚的事,想什么时候公开,都是未知数。
姜司意觉得林棘未必会戴,她要面对的应酬可多多了。
虽这样想,也没把戒指留在抽屉里。
她没首饰盒,想象一下戒指孤孤单单落在黑暗的小空间里,有点可怜。
翻箱倒柜,把很早以前姐姐给她买的项链找出来,项链挂着戒指戴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
每年最炎热的时候,就是开始为最盛大的秋季拍卖做准备的时候。
姜司意这一整天几乎脚不沾地,一直忙到晚上八点,终于要下班了。
一边给快要冒烟的嗓子灌点水,一边刷刷一整天都没机会摸的手机。
打开微信,一眼看到林棘的微信。
林棘居然给她发微信了。
看看时间,一小时前发的。
“咕咚。”
一大口水直接咽下去,嗓子眼都发痛。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
姜司意立刻回复:【不好意思,今天实在太忙了,才看见。是不是太晚了?要不然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终于收到姜司意的回复,林棘看完这条客气得像是商务宴请的微信,按住语音键:
【不晚。我在你公司楼下。】
什么?
姜司意立刻趴到窗边往下看。
奈何她们公司太高,此刻太阳落山根本分辨不出楼下哪辆是林棘的车。
“怎么了。”
段凝正在收拾东西,八卦地问她。
“又有姐姐接你呀?”
还真有。
只不过不止是姐姐,还是领了证的……
那两个字在心里过了一遍,心上有点儿说不清的酥软感。
没跟段凝多说,收拾好东西打了卡就走,边走边回复林棘:
【我这就下来了。】
快步到电梯口,偏偏一台电梯刚过她的楼层正在往上升,另一台还在高层,货梯直接维修中。
姜司意等待着,怎么看都觉得此刻电梯的数字比平时跳动得要慢一些。
人在楼下的林棘就像隔空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用急,我正好有个线上会议。你慢慢下来。】
居然还在开会,好忙。
这么一说姜司意的确不急了。
到楼下时,一眼就看到宾利在斜对面。
驾驶位上不是樊青,而是林棘。
今天居然是林棘自己开车。
两人透过半开的车窗对视。
姜司意:“不是在开会吗?”
林棘:“开完了。”
姜司意一下来她就开完了,这么巧么?
“樊小姐呢?”
“她也不能24小时随时待命,今天是她休息的日子。”
林棘亲自开车,姜司意不可能坐在后座把她当司机,很自觉坐到副驾上。
日常通勤包有点大,林棘接过来,帮她放到后座。
顺便从后座拿了一瓶常温的茉莉花茶给她。
炎热的夏天,姜司意不是很想喝常温,但生理期将近,的确不好喝冰的……
一递一接,一人开车一人坐副驾,这种日常相处的感觉真有点像两口子过日子。
缺了一整天水的姜司意接过茶,道谢:“谢谢。”
“不用。”
林棘坐回来,把自己的手机给她。
姜司意:“嗯?”
“你往后翻,这三家餐厅都不错,看看,选一家。”
林棘的手机是打开相册的状态。
就这么放心她?不怕她乱翻到什么私密的照片么?
姜司意非常规矩地按照林棘说的做,只往后翻三张图。
三张餐厅详细介绍的截图,一家粤菜,一家融合菜,还有一家日料。
居然都是她喜欢吃的口味。
好难选……
姜司意反问林棘:“你想吃什么?”
林棘慢慢将车拐出窄路的时候说:
“拿不定主意的话,你点兵点将。”
姜司意:……
小孩嫌幼稚,姜司意用正好。
姜司意干脆闭着眼瞎指,指到了融合菜。
“吃融合菜可以么?”
“嗯。”
林棘将车行驶进主路,往融合菜餐厅开去。
第一个红灯,好长的六十秒。
姜司意把手机还给林棘。
林棘抬手接过来,姜司意忽然被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闪了一下眼睛。
糟了……
姜司意偷偷把手缩回外套袖子里,只露出无所适从的手指。
林棘真的戴了戒指。
这下尴尬了。
林棘不仅戴了戒指,还戴了姜司意送她的耳环。
姜司意:……
姜司意心中道:也不知道林棘会不会发现我没戴。
等下,别想多了,林棘都未必会注意我的手。
等一会儿她专注开车的时候,偷偷把戒指拿出来戴上,应该不会察觉到吧?
不行……距离太近了,很容易被发现。
还是等到了餐厅,找借口去卫生间再戴。
姜司意是想多了,根本没必要找机会偷偷戴回去。
林棘早就发现了。
在她上车的第一时间,就看到她光秃秃的手指上少了那枚戒指。
大概她暂时不想公开,所以工作日没戴,可以理解。
那三家餐厅是林棘精挑细选之后决定的,都预定好了,只待姜司意选择。
融合菜餐厅环境很舒适惬意,还有古琴表演,水准很高。
古琴音色低缓悠远,很适合劳累一天之后欣赏放松。
林棘已经订好大厅最适合欣赏的位置。
现在看来,姜司意不想公开,那就要换到更私密的包厢了。
林棘开车很平稳,无论什么路况,她的速度都维持不变,快,又利落,但稳。
茉莉花茶喝完了,终于不渴了,姜司意双手握着瓶子有点好奇问林棘: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言下之意是想问她,为什么会想一起吃饭?
正*好又一个红灯,缓缓把车停到队尾,林棘转眸看她。
“没什么,只是想见你。”
平时智商和情商都高的姜司意,到了林棘面前一不小心就会进入双商欠奉的状态。
她双唇张了张,脑子里一片空白,主持拍卖时的伶牙俐齿统统不见,平白蹦出三个字——
“这样啊。”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
好傻。
怎么就说了句废话。
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生怕自己会错意。
姜司意下意识想喝水化解窘迫。
扬起手里的茶瓶,脖子都跟着往后仰了,才想起水瓶已经被喝空。
姜司意:……
假装若无其事放下,恨不能把手里的瓶子拧成麻花,祈祷林棘没发现自己刚才可笑的举动。
姜司意没再说话,脑袋微微转向车外,回避和林棘有可能的对视。
只是暴露在林棘眼里的纤细脖子透出了一层无所适从的红晕。
看姜司意不知所措的样子,应该是被吓到了。
林棘单臂撑在窗边,望着前方不断变化数字的红灯倒计,轻咬屈起的手指骨节,对自己说——
别操之过急。
“我妈想让我带你回家吃顿饭,见见家长。我想着回家之前咱们多见见面,不然彼此太生疏,不像正经结婚的人。”
原来是这样。
姜司意脸庞慢慢转回来。
听上去,林棘家里并不知道她结婚是没有感情基础的联姻。
……不过,等下,见家长?
姜司意讶异道:“你跟你家人说了?”
“说了。”
“这、这么快?”
“不能说?”
很平常的疑问,林棘是真的想听听姜司意的顾虑,为什么不能说。
可来自习惯性冷脸的人再普通不过的疑问,在不熟悉的人眼里都像凶巴巴的反诘。
姜司意当即噤声,不敢反驳。
林棘想追问,绿灯了。
后面的车辆跃跃欲试想要按她喇叭。
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回来,好好开车。
这会儿车多,姜司意还坐在副驾上,她不想分神。
直到下个红灯,林棘再回到先前的话题。
“你下个休息日有空吗?”
“有。”
见面就安排在她休息日那天。
也就是五天后。
街景从姜司意眸里流转而过,漂亮的大眼睛半天没有眨动。
两天前当一日女友,前天领证,转眼就要见家长了……
这么快就要再次考验演技了吗?
【作者有话说】
林棘:宠妻第二步,一切安排以老婆的时间为准。但可以先见家长[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