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相信她的话。◎
“对6。”
“炸了,没事。”
“不出。”
“对3,就对3,她没对了,压不了你。”
几盘下来,林棘还是靠在姜司意所坐的沙发背上,轻转着手里装着矿泉水的水杯。
三言两语之下让姜司意赢了一盘又一盘,将宋缇杀个片甲不留。
林云汀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雪泊则又让管家给倒了杯酒,慢慢品着。
大杀神坐下之后,没赢过一场。
她也会算牌,却没有林棘脑子转得快。
眼前的落花流水更是让她怀疑,以前和朋友打牌能赢得那么畅快,是不是那帮孙子为了跟她蹭吃蹭喝,故意输给她,逗她开心的。
又是一对4要不起之后,被戏弄的愤怒让宋缇“啪”的把手里没打完的牌全给丢桌上了,起身就走。
林云汀实在看不了她这幅自己作孽又输不起的样子。
很烦,可也只能跟出去。
宋缇以前也常来西山老宅,她和林棘在这儿都有自己的房间。
咕咚咕咚咕咚——
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推开属于自己房间的门。
里面全是灰尘和霉味。
也不管,直接坐在盖了防尘布的床上,灌了自己一大口。
喝得太猛,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高跟鞋的声音传进房间,停在身后方。
林云汀没像以前那样,看到她不舒服就会关心她,着急她,过来抚她的后背帮她舒缓。
只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
“钱叔告诉你的?”
钱叔是林云汀一直合作的家政团队人员,老宅的水晶灯就是钱叔亲手换的。
宋缇也是他的雇主。
今天家宴突然转向无法遏制的尴尬,钱叔是最可疑的帮凶。
宋缇垂着头,没说话。
“你既然来了就去好好打个招呼,垮着个脸给谁看?我好不容易把你大姨和表姐、表嫂请来……”
宋缇抬头,咬牙切齿地打断母亲的话。
“她不是我表嫂,我不承认你听不懂吗?”
林云汀已经不会再因为她发疯和无礼生气了。
漠然地看着她,再一次确定自己已经死了心。
被打断之后也没恼怒,只顿了顿,林云汀继续说:
“如果你来是想要破坏今天的家宴,那我可以恭喜你,你做到了。你破坏我和你父亲的心血,打碎了我们的努力,让我们白白低三下四了这么多天。我们家就此穷途末路。”
说到一半,笑了,看向这灰头土脸,烂泥一样的女儿。
唯一的女儿。
“不,你早就做到了。”
林云汀没多说的心情,离开了。
宋缇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完。
难喝得要命,不喜欢酒精,甚至让她恶心。
可只有这些让她痛苦的感受,才能压下心里更多的空虚。
摇摇晃晃地走下楼。
她在院子里看到一只狗。
白白的,圆乎乎的狗。
一开始还以为是喝酒喝多了出现错觉,她们家没人养这种狗。
忽然想起,这是姜司意的微信头像,她养的狗,
对,是她的。
叫……雪球。
雪球黑漆漆的豆眼看向宋缇的方向。
宋缇还记得之前在姜司意家门口和它打过一个照面,不怎么喜欢它。
那时雪球刚被姜司意接回家没多长时间,又瘦毛发又稀疏,和土狗没两样,完全没有现在圆润可爱。
没想到居然还是一只品相不错的比熊犬。
宋缇:“雪球,过来。”
雪球可爱地歪了歪脑袋,撒开圆柱形的四肢,向她的方向*跑来。
你比姜司意有良心,还记得我。
宋缇弯腰,想将雪球抱起来。
雪球从她身侧一溜烟跑过,根本没停。
在宋缇错愕的注视下,看都没看她,往她身后奔去。
一只带着素圈戒指的手熟练地把它抱起。
林棘已经换去了礼节性的长裙,穿了一身轻便的衣裤。
宋缇紧盯着林棘,林棘却只看着怀里的雪球,细心地将它身上不知道从哪家来的半根草捻去。
雪球舔着她的手指,惬意地待在她怀中。
一人一狗看上去非常熟悉。
姜司意的狗,跟林棘这么亲?
更让宋缇难受的是,她发现林棘的发夹有些熟悉。
眯着眼仔细看,那也是姜司意的。
宋缇脑中不知哪根神经,不受控制一抽一抽地疼。
被酒精控制的大脑,藏不住话。
“姜司意的发夹。你戴她的发夹?”
宋缇脚步有些乱地往林棘的方向走。
林棘无甚表情地冷眼看她,放下雪球,让不远处的管家把雪球先带走。
花园里只剩她和宋缇。
“我用我妻子的发夹,有问题?”
直接而犀利,那双眼更是锋利。
宋缇被她反诘得哑口无言。
要是以往,难反驳半句,从得知她们结婚到现在,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从未敢置喙什么。
此时酒精借了她半个胆,被嫉妒之心灼红的眼也敢瞪向林棘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从小我们就定了亲,一直以来她都是我的!你趁着我和她吵架把她抢走……你是我表姐,却趁虚而入!横刀夺爱!你怎么能这么做!”
宋缇终于把压抑在心里多时的话发泄了出来。
“我就说怎么以前我回家晚了,你总是会车接车送的。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我对不对?你的目的一直都是她!你是不是早就处心积虑想把我的未婚妻偷走?!”
拳头攥得发紧。
发红的眼眶里尽是委屈的眼泪。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反复琢磨。
许多藏在时间缝隙里的细节,于某个无眠的夜里忽然闪现。
是啊,表姐对家里的同辈并不亲近,性格孤僻,怎么会愿意去接她。
车坏在郊外的那夜,也随叫随到了。
从来都不是为了她。
是为了姜司意,因为姜司意和她在一起。
表姐一直以来想呵护的人只是姜司意。
她倒是那个顺便的沾光的。
居然当了这么多年的傻子!
相比于宋缇的歇斯底里,林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像看着一个失控的疯子,一只穷途末路无能狂怒的可怜虫。
直到她说出那一句——偷走我的未婚妻。
“你的未婚妻?”
淡然地反问,毫不避讳地向她走过来。
每前进一步,宋缇心中的恐慌感就增加一层,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直到后脚跟抵到花圃的台阶,喝多了酒的人根本没有平衡感可言,整个人往后仰倒摔进去。
宋缇摔得眼前天旋地转,刚刚睁开眼,看见林棘锋利的高跟鞋鞋底就在眼前。
马上就要蹬到她脸上。
宋缇立刻抬手挡脸,害怕地叫“不要”。
想象中被鞋跟踹到破相的恐怖事件没有发生。
等宋缇喘着气缓缓降低手臂,看到林棘的鞋踩在自己的脸边。
只差一点点就真的要碾到。
居高临下的女人,正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宋缇。
幸好,和司意长相厮守的人不是这废物。
不然的话,就算宋缇不出轨,往后但凡生活中遇到一点困难,都不说能不能保护,恐怕会第一时间躲到司意身后,拿司意当挡箭牌。
“当年在海岛与姜司意定亲的是我。你说的从小,是哪个从小?”
见宋缇一脸茫然,林棘冷嗤。
“你连海岛定亲的事都不知道。”
林棘缓缓弯下腰,那双眼距离宋缇越来越近。
分明没有多少情绪,但那直白的压迫感是宋缇从未感受过的。
来自于她从未涉足过的世界里凝萃出的狠,一种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和底色。
像黑暗丛林里顶级掠食者锁定猎物时的静然,也是真的会在下一秒撕咬到对方血肉模糊的恐怖。
宋缇之前去找姜司意的麻烦,林棘都知道。
林雪泊还愿意为她和亲妹妹翻脸,她也看在眼里。
还有表亲这一层关系,为了母亲少受点烦,林棘忍过。
换来的却是三番四次蹬鼻子上脸。
还有脸贼喊捉贼。
“趁虚而入,偷走别人未婚妻,干这些勾当的不是你吗宋缇?”
拽着宋缇的衣领,轻而易举将干瘦的人拎起来。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宋缇被自己的领子卡得几乎要窒息。
脚下蹬着想站起来。
可身子倾斜的角度被林棘压制着,根本无法站立,只能无措地向前踢着,脸色渐渐不自然地胀红。
林棘将这个挑衅的人轻易拖进了失序的世界。
她知道什么样的姿势,能让一个普通人最难堪,最狼狈。
“趁着我生死未卜,将她偷走。她最初对你有好感的相助,都是你缠着我让我帮你想的答案。连这一点点好感,都是你从我这儿窃走的。哪来的脸说我趁虚而入。”
字字句句,让宋缇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
她都要忘了。
姜司意母亲过世后,跟家里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糟,性格也越来越内向。
漂亮又内向的女孩,最是会被人欺负。
宋缇想让姜司意依赖她,想让漂亮的妹妹崇拜她,可她也不知道怎么解决难题。
当时林棘刚刚从国外“转学”回来,都说表姐是学霸,学霸肯定聪明,肯定有很多办法能解决问题。
所以,每次她都跟姜司意说,等我回去想一想,明天再告诉你怎么办。
然后她就去找林棘,把姜司意遇到的事重复一遍,只是没有说被欺负的主角是谁。
表姐的解决方法都非常有效。
姜司意对她越来越依赖。
林棘从来没有提过这些事,即便后来她知道宋缇的求助都是为了给姜司意脱困,也没有到姜司意面前邀过功。
没跟姜司意说过半个字。
时间一长,宋缇有了种错觉——
那些巧妙的法子和表姐无关,是她告诉姜司意的,是她帮姜司意解决的。
姜司意对她的依赖,对她的回馈,全是她应得的。
看待姜司意也是个下位者。
承她照顾,托她恩情的下位者。
在姜司意提出退婚的最初,她不能接受的原因也在于此。
一个依靠她长大的人,怎么能退她的婚?
林棘的话戳破了她心里最后的一点理所当然。
她享受的崇拜也好,依赖也罢,全都是来自于林棘。
是林棘在暗中伸出的那只手,握紧了姜司意,拉着她走过痛苦的岁月。
宋缇眼眸一点点变得灰败。
挫败、窒闷、痛苦……交杂在心头,说不出话,甚至哭不出来。
说完一直以来想说的话,林棘的神色也渐渐归于平静。
放开了宋缇的衣领。
宋缇摔回凌乱的花圃中,咳嗽不止。
“你终究有护过她,为她着想过。”
林棘用眼角觑着。
“不要再去骚扰她,如果你还有一点廉耻之心。”。
人声不见,宋缇坐在污泥和杂草间,双眼放空了不知多久。
一切都很荒谬,不该是这样的。
可为什么不该这样,哪里出了错,被酒精弄坏的脑子已经想不出答案了。
夕阳西斜,浑身发痛的她费力地将烂泥一样的自己拔起来。
脖子还疼得难受。
听到了人声,听到了从主宅里传出来的零星笑声。
感觉那笑声像是在笑她的丑态,在谈论她莫名其妙失败的人生。
有个帮佣的阿姨看到她,“哎哟”一声。
“怎么啦怎么弄成这样?快去洗洗澡换身衣服吧。”
宋缇完全没搭理。
像一抹幽影,在老宅里不知道晃荡了多久,想念姜司意的心情像针,密密匝匝地扎在她心上……
林棘找到雪球了,给姜司意打电话,分头行动的两人一起回到一楼院前走廊。
林棘摸着雪球的脑袋,把它放到姜司意的怀里。
“它没乱跑,是管家看它脚踩到酒渍弄脏了,带去擦了擦。”
刚才打牌一时注意力没在雪球身上,什么时候不见了都没发现。
看了下监控,分头去找它。
姜司意知道雪球不会乱跑的,在家里也不会有事,只是先前的遭遇让她心有余悸。
摸着雪球的脑袋,看着林棘。
没什么不对,一眼看不出任何异常。
可就是觉得林棘身上多了些陌生的气息和情绪。
“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司意有点担心地问。
不想宋缇的事脏了姜司意的耳朵,林棘淡笑道:
“没事,回去了。”
姜司意:“……嗯,我去叫雪泊阿姨。”
姜司意抱着雪球上楼时,还回头看了林棘一眼。
林棘在接樊青的电话。
林云汀原本正在和林雪泊说生意上的事。
姜司意上来时,林云汀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闭了嘴。
林雪泊拉住姜司意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没什么是司意不能知道的,你继续说。”
与此同时,楼下。
樊青:【BOSS,姓周的又跑到公司来了,在公司里发疯。我已经报警。】
姓周的就是最近幻维收购案的主角。姓周的认死理,很难缠,要不是他一根筋,这次收购也不会这么艰难。
樊青:【后续事宜我会处理。现在需要BOSS回来参加最终尽调审议会。法务和财务团队已经在会议室等待BOSS了。】
林棘闭了闭眼,【嗯,我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到。】
樊青:【好的。】
林棘去楼上跟姜司意说自己要去公司一趟,让她一会儿坐林雪泊的车回家。
姜司意:“嗯嗯,那晚上家里见。”
林棘指尖情不自禁地轻划姜司意的手背,眷恋地凝望妻子片刻,说:
“晚上家里见。”
林棘离开之后十五分钟,林雪泊和姜司意也准备走了。
林雪泊:“司意等我一下,我去卫生间。”
“好。”
姜司意玩着雪球的头毛,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林雪泊。
忽然看到周霓推开后院的门,斜斜靠在门边,警惕的目光扫向另一侧。
周霓出现,代表有危险靠近。
但不是严重的危险,毕竟周霓只是站在那儿,没有立刻行动。
是主动现身就能吓退对方的小事件。
“姜司意……”
听到这道声音,姜司意明白了。
缓缓转回头。
就算她知道来的人是宋缇,在亲眼看到落魄不堪浑身脏污的宋缇时,还是略有些惊讶。
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觉得林棘身上多了些气息和情绪。
她们应该发生了碰撞。
看来林棘没有吃亏,姜司意稍稍安心。
宋缇看到周霓,认出了这个差点卸了她胳膊的疯子,没敢往前走,站在距离姜司意十步远的地方,边哭边说:
“姜司意……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你已经这么讨厌我了吗?”
她的眼泪没让姜司意有丝毫的动容。
翻来覆去的纠缠,只有烦累。
怀中的雪球对着她呲牙,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声音。
姜司意垂眸看着雪球,耐心地将它毛发上的小疙瘩顺开。
“有事吗,表妹。”
“表妹”两个字,让宋缇明显地怔愣。
这是在彻底跟她划清界限。
连生气都不会再对她生了。
憋屈和不甘终究化成了浓浓的怨憎。
我一身落魄,你们凭什么能过得这么好呢?
“姜司意,你知不知道,其实最开始你的未婚妻就是林棘。”
要用一切来刺激她,要看姜司意失态的模样,要看到她们彼此误解、争吵,过不下去。
“你们从小就定了亲。”
这两句话的确让姜司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
宋缇笑道:“但她不要你了,悔婚了,我才接手。你以为她很喜欢你吗?你只是她随心所欲抛弃,又不甘心地抢回去的玩具。记得吧?她离开J城这么久,初中的时候才回来。”
这件事林雪泊一直保密,林棘也还在看病、吃药,不会跟姜司意说的。
而且姜司意的反应,也证实了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当然不会说出真相,宋缇已经想好无数个谎言来让姜司意怀疑,让姜司意痛苦。
终于有了主导姜司意情绪的机会了。
想要她的在乎,哪怕只有恨都行。
不能接受姜司意和自己彻底断了关系。
这就是她今天出现在此的目的。
宋缇:“你想知道她当初为什么悔婚,为什么离开J城那么久吗?她就是在逃避和你的定——”
周霓已经活动好了手关节。
林棘在离开的时候联系她说,如果宋缇再来烦姜司意,半点都不用客气。
“不。”
姜司意平静的眼眸和笃定的话,吞噬了宋缇所有一厢情愿的惊涛骇浪。
“我只想听小佑自己跟我说。我只相信她的话。”
【作者有话说】
林棘:又是被老婆宠坏的一天[可怜][可怜]
72
第72章
◎抱歉,没能跟你一起长大。◎
小佑。
家里平辈人没有人敢叫的小名,姜司意说得如此亲密自然。
醉意在宋缇发冷的体温中逐渐流失。
周围的温度在下降,越来越冷。
不知是逐渐清醒的头脑看清了无论怎么作都再也无法博得关注的窘境,还是真实的低温带来的寒意,她被冻得鸡皮疙瘩战栗,缩起肩头。
大脑无法再运作,说不出半个字。
姜司意不再看她,抱着雪球站起身,望向不远处的林雪泊。
林雪泊正用一种和林棘微妙相似的眼神看宋缇。
压抑着的怒气中,更多的是失望和觉得可笑。
管家拉开大门,从西山上吹下的风荡进客厅,宋缇像只见了光的鬼,眯着眼往后倾斜身子。
姜司意看着远处西山山巅压下的阴云。
铅灰的天空和灿烂的红枫颜色反差鲜明,切割着视野,切成两片全然不同的世界。
“你已经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
小时候的宋缇,起码还有一颗愿意帮助别人的心。
无论这颗心有没有前置条件,在伸出援手的那一刻,它是带着善意的。
没有惋惜,只是陈述。
说完之后姜司意很干脆地离开。
抱着雪球一起坐入林雪泊的车中。
车载着姜司意彻底消失在宋缇的视野里,她的心一点点地紧缩,拧出无法克制的痛。
你已经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
这句话投进宋缇的心湖,涟漪一圈圈荡开,心潮难平,让她痛苦而茫然。
为什么和小时候不同了?
玻璃窗里分明是自己的倒影,却很陌生。
骨瘦如柴,浑身污泥。
美丽、体面、笑容……未婚妻。
从什么时候开始,本该属于她的一切都不见了。
活成了没人在意的笑话。
空旷的老宅里,荡开一声无奈至极的疲倦叹息。
“何必来呢?”
林云汀已经累透,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无数的窟窿都在等着她去补。
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林云汀只想当个撒手掌柜,什么都不做,好好睡一觉。
转身往楼上走,听到宋缇带着鼻音的微弱声音。
“妈,连你也不要我了么……”。
山道两侧的尽是西山的旖旎风光。
当下无人欣赏。
车内很安静。
趴在姜司意腿上的雪球都感受到了紧绷的气氛,用脑袋顶顶姜司意的手,再顶顶林雪泊的手。
毛茸茸的手感很软很舒服,蹭在掌心里的感受,让林雪泊回神。
林雪泊看向身边的姜司意,想说些什么,姜司意率先对她淡笑道:
“没事的,别担心。”
很平静理智的语气,看得出来并没有沉浸在某种情绪里。
姜司意的懂事和能扛事儿,让林雪泊那颗恍惚的心有了着落。
司意不愿意从别人嘴里听小佑的过往,只相信小佑。
林雪泊很欣慰,小佑果然没有喜欢错人。
只是……
刚才宋缇所言,她都听到了。
小佑那些痛苦的过往,家人好友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的伤口,就这样被生生撕扯开。
硬要她最爱的人去目睹最狰狞的疤痕。
即便司意再好,再温柔,那也是小佑最深的创伤。
如果就此揭开,林雪泊不敢想象,好不容易有向好趋势的病情,会不会再倒退甚至恶化……
失去女儿的恐慌感,在多年之后又一次袭上心头,似冰似电,在她心口作祟。
林棘走失的那七年,不止改变了林棘的性格和生命轨迹,更是将林雪泊的心烫得千疮百孔。
此刻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将她握住。
“雪泊阿姨,您看看我。”
姜司意发现她双眼出神,从指尖到掌心凉得可怕,将她的手攥到掌心里温暖着,跟她说话。
让司机将空调温度往上调。
暖完了左手暖右手。
聪明的狗狗对熟悉之人状况改变是很敏感的,雪球也察觉到林雪泊的状态不对,趴到她腿上,主动钻到她怀里。
司机说:“姜小姐,冷暖箱里有罐装热茶。”
姜司意拿出热茶打开,递给林雪泊。
热茶入喉,身体从里面暖出来。
姜司意和雪球的安抚,让林雪泊心底里的冷意,随着呼吸慢慢吐出来。
脸庞也有了点血色。
“司意……”
林雪泊紧握着姜司意的手不放,刚才还冷如冰的手,此刻又渗出焦躁的汗。
“小佑从来没有想要主动离开你身边,可如果,小佑曾经……经历过不好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嫌弃她。”
宋缇的话姜司意不会相信,也不会去思考该不该相信。
可林雪泊此刻问话中透露出的担忧,验证了很坏的可能性。
姜司意心跳有些快,干涩的喉咙不自禁地微微咽动。
按下那份不安和躁动,姜司意摇摇头。
“我也有不堪的过去,小佑亲眼所见也没有嫌弃过我,还一直用心爱我。如果没有她的呵护,现在的我不知道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变成什么样的人……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已经过去了。我喜欢的是现在的她,在我眼前的她。小佑是我要用一辈子去爱的妻子。”。
林语水岸。
散装吐司:【我到家了,在家等你哦。】
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发了微信给林棘。
不想她工作分心,在微信里没多说,只说等她。
意思是不会独自早睡,再次确定会等她回家。
林棘没回。
在开会,不好回的,姜司意明白。
姜司意将手机放在口袋里,先去遛雪球。
人车分流的社区夜晚很安静,偶有人声。
这般静谧,温度适宜的夜晚,她的注意力却一直无法集中。
心思不可避免地摇晃着,双眼出神,思考都变得困难。
雪球又一次走到了她前方,回头看看她,又退回到脚边,配合着她的步伐。
“姜小姐。”
从不远处的树后传来一道女声,以及慢吞吞的脚步声。
周霓走到路灯下,双手抄在上衣口袋里,靠在灯柱边面无表情看着姜司意。
每次相见都是危机当前,姜司意甚至从来没有在松懈的状态下,有大块的时间和周霓面对面,只记得她有些阴沉。
今晚,路灯下的她已经剪去了厚重的刘海,露出漂亮的丹凤眼,额头上那道竖直的伤疤若隐若现。
淡化了阴冷气息,整个人清丽了不少。
看她松弛的样子,眼下应该没有危险,只是有话要说。
很有边界感的周霓,还是第一次在没有危险时主动现身。
周霓:“方便吗?说两句。”
姜司意点点头,抱着雪球,坐到距离周霓最近的椅子上。
周霓紧贴着扶手坐下,和姜司意隔着足足一个人的距离,也没看她,只看向夜空。
“我和樊青命都不好,为了活下来做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想改过自新,不愿意一辈子活得像只狗,只可惜没人愿意给我们机会。能理解,毕竟要承担风险。谁愿意为陌生人担风险呢?樊青比我幸运一些,两年前就遇到了她老板。我记得她得到这份工作那天,兴冲冲跑过来跟我说,有人愿意相信她,给她一次机会。她终于可以重活一次了,可以试着当个人了。”
周霓的话,让姜司意想起樊青脸上那道明显的疤。
有那道疤在,别说是贴身助理,就是最最普通的工作,面试时恐怕也会失利。
林棘不仅给了她这份工作,看上去两人相处得更像朋友。
想起樊青那天傻子一般开心,周霓总是紧绷的嘴角浮现了些许笑意。
目光自夜空收回,看向姜司意。
“后来我出了些事,非常需要用钱。樊青将我介绍给林老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脸上都是伤,看上去就不像个安分的人,开价也很高。很莫名其妙吧,但没办法……本来以为这工作应该是没戏了,没想到林老板接纳了我。说她相信樊青的朋友。一天班还没上,就愿意预支一个月的薪水给我。她看上去凶神恶煞,其实比许多慈眉善目的人更有善意,更慷慨。”
姜司意听得入神。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林棘,了解林棘的另一面。
“这世界上大多数都是伪善者,施舍一点善意,以此来获得更多的好处。林老板恰恰相反。我也想过,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对我们这样的人有同理心……”
思绪微有蔓延,周霓很是时候将它收回。
“樊青说,作为下属为她奉献一生,不会有任何负担,她愿意为林老板做任何事。我也会一直记得这份恩情。嗯,我是说,林老板绝不会是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恶人。”
宋缇的话,她自然都听到了。
一向只卸人胳膊的周霓,意外说了这么多。
姜司意明白的。
林棘看上去很凶,其实是个外冷心热的人。
是个值得爱的人。
她如何被人仰慕、深爱,都不稀奇。
……
抱着雪球回到家,在门口给雪球擦脚的时候,手机震了几下。
觉得是林棘的微信,就真的是。 ,:【我在回来的路上了。】 ,:【有样东西想给你看。】
看到这条微信时,姜司意的心跳被催着加速。
林棘应该知道宋缇在老宅里说的那些话了。
那,她要给我看什么。 ,:【在二楼,那个恒湿恒温柜里,有封信。你去看看。】
姜司意有些忐忑地走到二楼,打开了恒湿恒温柜。
里面躺着一封已经泛黄,明显有年代感的信纸。 ,:【在取出信之前,能不能戴上手套?】
是真的很在意这封信了。
姜司意心里有点儿酸劲,还是听话地从柜子下层拿出手套,戴上,取出信。
之前她就知道,这个柜子里一定存放在非常重要的东西。
可能和林棘心里一直深藏的那段感情有关。
是她头像的来源,是她心口的“朱砂痣”。
这封信,应该就是林棘用了许多年的头像。
姜司意的心还没来得及更难受,展开信,匆匆扫了一眼开头后,眸光有些停滞。
怎么觉得字迹有些眼熟?
信的开头,是一行清秀却稚气的蓝色圆珠笔笔迹。
【小梨妹妹,展信佳。】
小梨妹妹?
不是写给林棘的信?
不对……好熟悉。
这个“小梨妹妹”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将要想起某件事的感觉,如同看向水面上的波光粼粼。
明明很耀眼,明明就在眼前,想要锁定具体是哪一朵光亮时,它又在下一刻消失不见了。
“就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林棘什么时候回来,站到她身后都不知晓。
姜司意被吓得一哆嗦。
“抱歉……我刚才叫了你。”
林棘轻轻帮她抚抚后背。
夜归的林棘带着些秋夜独有的干燥气息,洁净的冷香将姜司意包裹。
好像无论身处何地,面对何事,只要林棘在她身边,那份踏实感就能让姜司意从惴惴不安中回归理智。
有了林棘的提醒,再去看那封信,字字句句都好熟悉。
落款更是一瞬间唤醒了她的记忆。
【你的小姜姐姐】
以及一只幼稚的可爱卡通兔子。
这傻兔子她之前不久刚刚见过,在林棘的胸口。
是林棘的文身。
“这封信,是我写给你的?”
上楼之前,姜司意想过无数可能,唯有眼前这个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嗯,当然是你写的。你居然都不记得了。本来还有信封,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说到弄丢的信封,林棘眉眼里便升起惋惜的愁绪。
姜司意勾勾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即便当下的自己的脑子里云缠雾绕,上万个疑问。
“为什么我会写信给你?为什么会叫你小梨?为什么我会自称姐姐?”
林棘微不可闻地叹息。
屈起手指,在她脑袋上敲了敲。
“你是不是失过忆啊,姜司意。”
“我,没啊。”
林棘开着玩笑,姜司意却格外当真。
努力回想的样子,让林棘笑出声。
紧绷的气氛被她太好看的笑容化解了。
感觉眼前一头雾水的人好好抱,林棘抱住姜司意,舍不得有一点距离,无奈说:
“正常。小姜姐姐乐善好施,没往心里去也能理解。这么多年过去了,自然不记得。”
“乐善好施”这四个字,忽然让姜司意脑中灵光闪现。
那是妈妈还在世时的事了,当时她还在上小学。
姜司意有些不能理解地看着林棘。
“她,是你?”
林棘点点头。
姜司意都不太记得小梨的具体长相了,只看过一张她在医院里的照片。
被病魔折磨得骨瘦伶仃,头发蓬乱,却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镜头。
当时姜司意就是被她眼里透露出的绝望和希望交织的复杂情绪捕获。
为素未谋面的女孩难过。
多年过去,那双眼具体的模样被时间冲淡了。
即便忘记了照片里女孩的具体长相,想要活下去的眼神变成了一种氛围,依旧留在姜司意的记忆中。
“那不是贫困地区重病的女孩吗?怎么会是你呢?”
诸多猜测涌上心头,姜司意焦急地问。
林棘将自己的衣扣宽解,露出心上的文身。
和“小姜姐姐”画的那个简笔画一模一样的文身。
之前在恩爱的时候也有看到过它。
总怕自己胡思乱想,姜司意从未直视过。
没想到,这文身最初的原型,竟是自己随手画的小兔子。
林棘握住姜司意的手,轻轻抚上去。
文身之下,是旧伤的伤疤。
林棘说:“我没有悔婚,更没有抛弃你。只是,那时的我无法陪在你身边。抱歉,没能跟你一起长大。”
姜司意的心被她这句话弄得一紧一紧地发痛。
也就是说……
我最开始的未婚妻,的确就是林棘。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黑屋、极端的饥饿、看守的狗,精神折磨,满身的伤……
但凡起了一个念头,这些记忆的碎片就会扎向心脏。
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呼吸越来越困难。
即将被幽闭的黑暗再一次紧紧锁进去之前,姜司意抱住了她。
温柔的掌心抚在她的后脑上,往自己的颈窝里藏。
被姜司意环抱住的真实感,一瞬间驱散了黑暗幽闭的恐惧。
“别怕,宝贝,我在。”
抱着她的女孩,明明自己也有些发颤,却极力镇定着情绪和声线,安抚着她。
僵硬了很短的一霎,林棘更深地回抱住姜司意。
嗅着专属于姜司意的气息,实实在在的拥有缓解了焦虑。
“这件事有些可怕。你可以选择不知道。我会尽我全力不让它对我们的未来造成影响。”
姜司意抚着她的后背,摇摇头说:
“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你的所有事我都想知道。告诉我吧,我不要再错过关于你的任何一件事了。”
【作者有话说】
林棘:继续被老婆宠坏[可怜][可怜]
73
第73章
◎她还记得我吗?◎
沐浴之后,躺在床上。
倒了温水,打开舒缓情绪的音乐。
一切准备就绪,希望这些能让姜司意听完她的事后,情绪别受太大的影响。
林棘抱着姜司意,在她耳边说起那件往事。
这件事的全貌是她的亲身经历,和后来林雪泊、孔郁琛,以及其他亲朋好友嘴里说的点点滴滴,共同拼接出来的。
姜司意没想到,原来上回林棘说心里埋下喜欢她种子的那年,就是她们定亲的那年。
那年她三岁,林棘六岁。
当时的林棘还姓孔。
原来林棘还改过姓。
姜司意在心里默念她以前的名字,有种奇怪的陌生感。
她还是比较喜欢“林棘”。
“咱们定亲的第二年,就是我七岁那年的生日,我被一个中年人贩子拐走。之后七年都没有在J城。”
生日那天。
姜司意心头发酸。
难怪她不喜欢过生日。
而且,七年。
这么久……
这个时间跨度之长超出了姜司意的想象,让她心中一阵强烈的踏空感。
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接下来要知道的事情,的确非常残酷……
前几年林棘的生日都是在林家过的,所以那一年生日前孔郁琛跟林雪泊商量,去孔家过一年。
奶奶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一直很想孩子。
林雪泊不太喜欢孔家人,特别是孔郁琛他哥,把说教当爱好,喜欢使唤所有人按照他的心意行事,无论对谁都是一副老大哥的派头。见了面就要点评她的事业,教她哪些领域的投资该加码,哪些该撤就撤了。还暗示过她不要太强势,不利于家庭稳定。
林雪泊不喜欢跟他打交道,去孔家的次数很有限。
偏偏她婆婆人挺好,结婚这些年也没有亏待过她,对她就像亲女儿一样。
现在老人想孙女了,还说有一样特别的礼物要送给孩子,林雪泊当时身处事业的上升期,很忙,当天还得去别的城市出差。
那今年去孔家就去吧。
林雪泊做梦也想不到,从小到大几乎寸步不离的女儿,给丈夫带了一天,就丢了。
林棘奶奶只有两个儿子,没女儿,她有一枚从明代传下来的祖传青黄玉龙凤玉佩,传女不传男。
本来要给儿媳妇的,两个儿媳妇给谁都不太好。
给唯一的孙女正合适。
奶奶特别喜欢林棘,曾经跟林雪泊说,这孩子长得那么漂亮还聪明,有主见有担当,以后必定会有了不起的成就。
家传的玉佩,在这场生日宴上送给了林棘。
孔郁琛当场将玉佩挂在林棘的脖子上。
林棘谢过奶奶,奶奶开*心地又送她一个小兔子的毛绒玩偶。
玩偶是白色的垂耳兔造型,非常乖巧可爱,毛乎乎的手感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林棘看到它就想到自己的小未婚妻。
回家的路上一直抱着不撒手。
开车的孔郁琛还问她:“这么喜欢这只兔子啊?”
林棘揉揉它的脑袋,又抓抓她的耳朵。
“嗯,喜欢,像妹妹。”
“妹妹?谁是妹妹?”
他们家就一个独生女,哪来的妹妹。
“司意。”
林棘从不喊别的比她小的女孩叫“妹妹”,表亲堂亲也不这么叫。
她口中的“妹妹”只指代一个人,只属于她的未婚妻。
跟女儿对着话,孔郁琛看了眼油箱里的油不多了。
其实坚持到家没问题,明天一早去公司也都够。
可那晚,他鬼使神差地想要去加满,加满了安心。
命运的诡谲之处就在于,谁也不知道哪个忽然而至的临时决定,会引发怎样难以承受的后果。
当一切都发生了,再去回忆命运的岔路口时,便会觉得那一刻的决定,莫名其妙到让人毛骨悚然。
孔郁琛带着林棘去了那个加油站。
车在加油,他想起家里冰箱空了,打算去买点东西。
拉着女儿一起去加油站远侧的便利店。
孔郁琛单独带孩子的次数非常少,脑子里没有那根弦。
这个距离可以打电话,他一边打着工作电话,一边去货架上拿东西,问女儿想吃哪款小零食。
这便松开了女儿的手。
他无法想到,自这一松开,再握住竟是七年后。
把林棘想吃的面包拿下,放入购物筐,和电话那头的股东没好气地对骂了几句,挂断电话,想拉着女儿去结账。
转头,林棘不见了。
孔郁琛把手机放入口袋,喊了几声,一排排货架找过去,没有人应他。
整个超市、外面的加油站,疯狂走了一大圈,走得浑身汗,依旧没能发现女儿的踪迹。
孔郁琛又冲回便利店,问老板看没看到她女儿。
老板事不关己地靠在椅子上扇扇子,指了一下后门说:
“是不是孩子贪玩,从那儿跑了?”
不会,女儿性格稳重,没什么玩性,从不会乱跑。
孔郁琛都忘了自己有没有回答这句话,直接冲到了后门。
这是个不显眼的后门,距离刚才的货架是个直线距离。
此刻已经关上了。
孔郁琛打开后门,面对着便利店进货的乌黑小巷。
路上满是凌乱的脚印,散发着夏夜独有的气味。
犹如一张黑色的嘴,吞噬了他的孩子。
报警,心急如焚地打电话。
天眼还没全面普及的年代,拐卖事件频发。
公认的事,一旦孩子走丢,想要找回来比登天难。
林雪泊听到消息赶回到J城时,人都是呆愣的状态。
看到失魂落魄的丈夫,怒从心起,一巴掌抽在他头上。
“我就让你带一次孩子,你就把她弄丢了。”
林雪泊浑身发抖,喉咙里都是血味。
面对妻子的责问,孔郁琛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垂着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一个劲打电话。
亲近的家人和好友赶来了,乔槿看林雪泊的状态怕她碱中毒,带她坐到一旁,让她喝些水,帮她调整呼吸。
林雪泊看似还有理智,也在打电话,实则手抖得无法自控。
林雪泊和孔郁琛在整个J城绕着找,再扩散到其他城市,走遍整个大地。
不眠不休,花了数不清的钱。
乔槿一直陪着她,跟她轮换着开车,每条小巷子都钻过,每个可疑的地方都摸排过,所有线索都满怀希望去寻过。
换回的只是一次比一次更深的绝望。
奶奶在听说孙女走失的消息时,第一时间确定是那晚自己让她来家里过生日导致的。
深深的内疚情绪扎根在奶奶心底。随着线索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长,所有人都知道孩子回家的希望很渺茫了。
即便林雪泊没跟她说过埋怨的话,奶奶也在无限的自责中,在年底的第二场大雪后过世了。
那一年,林雪泊的事业几乎因为这毁灭性的打击而停滞。
日夜思念着女儿,一夜白头。
是乔槿为她东奔西跑,和一众亲朋将她撑了起来。
乔槿帮她染发,陪她说话,一个电话就飞到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寻找线索。
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任何关于林棘的消息。
人类的双腿,无法丈量动态的大地。
“她没了。”
某日破晓时分,蜷缩在沙发上的林雪泊看着初升的太阳,红肿不堪的双眼已经流不出泪了。
像在对自己说,也像在对陪着她的乔槿说。
“我女儿没了。”
在全家人陷入极端的痛苦时,距离J城一千多公里的某个山区小村子的黑暗柴房中,紧抱着肮脏小兔子玩偶的林棘,又一次因饥饿昏迷。
买了她的这家人,是想把她当童养媳和劳动力养着,养大了嫁给残疾的儿子。
让她忘记自己是谁,摧毁过往的人生,用一切手段清洗她逃走的意志,是最最开始就要做的事。
刚被送到这户人家时,他们给林棘起了个名字,叫小梨。
让她喊他们爸爸妈妈。
林棘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蜷起身子紧抱住怀里的玩偶。
自然挨了顿毒打,被关到柴房。
什么时候愿意叫爸妈了,什么时候再给她吃的。
没想到撑到了第五天,脱水和饥饿已经让她昏迷,她还是不愿意改口。
性子倔得要命。
这家女主人给她灌了些水,继续饿着。
看谁能熬过谁。
短暂的清醒时分,林棘摸摸空荡荡的脖子,想起奶奶送给她的青黄玉龙凤佩已经被拐走她的人贩子扯走了。
不是没试过趁着夜晚逃走。
她知道自己年纪小,体力弱,又对周遭完全不熟悉,能顺利逃走的概率非常低。
而柴房所有窗户都被钉上了木板,无法逃脱,也无法观察外面的环境。
只能趁着夜里,那一家三口熟睡的时候,用柴房里的木头去撬窗户的木板。
不发出大动静,不吵醒屋里人。
她很有耐心也很聪明,每天只撬一点点。
这一切都需要体力支撑。
长久没进食的她,动一动就心跳加速,胃里灼烧得难受,干呕连连,手根本抬不起来。
逃离的计划进展非常缓慢,但起码在一点点推进。
只是,终究是被发现了。
就在那夜她差一点跳窗逃走时,被同村的人发现,抓了回来。
换回几天都站不起来的遍体鳞伤。
那日之后,她被关进更小的柴房。
小到堆满了柴火,挤得她根本无法展开四肢。
没有窗,只有很高的位置凿了几个透气的孔。
黑暗的屋外还多了两只比她体型还大的狗。
只要她一发出动静,狗便撕心裂肺地狂吠,那对夫妻听到立刻进屋,没有任何理由直接痛下狠手。
之后但凡听到狗叫,即便还没遭到毒手,记忆也会一瞬间唤醒剧烈的皮肉之痛。
她对狗的恐惧,就是那时埋下的。
在暗无天日的逼仄柴房中忍受着极端的身心折磨,唯有怀里毛茸茸的肮脏玩偶,能给她一点点的安慰。
可惜后来那只可爱的垂耳兔玩偶,还是被丢了。
她只能抱着自己。
濒死的幻觉里,她回到了家人的怀抱,睡在家中温暖洁净的床上,被妈妈和爸爸带着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吹着清爽的风。
甚至回到了温暖的海岛,牵着妹妹的手,走在面粉般细软的沙滩上。
妹妹困了,就要她抱。
她抱起妹妹,亲亲额头,不舍地说,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等我,等等我……
是在腹部的剧烈抽筋中惊醒的。
所有美好的幻觉消失,眼前只有恐怖的黑暗,让她无法伸展手臂和腿的憋闷和狭窄。
见她性子这么烈,宁愿饿死也不肯改口,夫妻俩都有点无措。
到底是花大价钱买来的,要是真饿死了就亏大了。
只能给了点食物和水。
每次只给一点点,勉强能维持她不死的分量。
同龄的孩子在明亮的教室里,家人朋友的陪伴下,或专注或散漫地学习着,成长着。
而林棘则在那间充满霉味,根本打不开四肢的幽闭房间里,在生与死那条窄窄的界限上,痛苦地体悟着。
某日清晨,她敲响了柴房的门。
她改口了。
只有学会伪装才能活下去。
保住这条命,才有希望离开让她窒息的狭小空间,才能再走进开阔的阳光下,再见到她思念的人。
从那日起,她被允许到柴房之外干活。
每天要做完家里所有的活,为了防止她逃走,只给最少的食物。
走到哪里都有人看着,不给她离开或者和外界联系的机会。
晚上还是睡在柴房里,让两只凶恶的狗看着。
村里有学校,这家人不让她上学,她也不在意,只是去借一些书本,如饥似渴地读着。
干活需要体力,不给吃的就干不动。
这家人总算放开了让她吃。
吃,无论如何都要吃,再难吃都要塞。
要长高,要长大,要有力量。
这些都是能逃走的必要条件。
表面上她已经改口,似乎在融入这个家庭。
但每个深夜,她会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真正的家人姓名,默念自己的名字,重复着J城她家的地址。
不能忘了自己是谁,不能忘了自己的家在哪里。
写着写着,想到了一个人。
多写了一个名字。
姜司意。
妹妹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在做什么。
要是没有在那家便利店被拐走,今年冬天也能和她在海岛相见吧。
如果她再哭,谁来抱她,谁来哄她?
心若死灰,偏偏还有无数的割舍不下。
一遍遍地写着自己的过去,写完了抹掉。
等独处的时候再写,再抹。
那些属于她的,她珍视的一切,逼着自己一一刻入生命里,永远不要忘记。
年纪小小的女孩学会了忍受,学会不动声色地蛰伏。
所有的农活都一声不吭地做完,稚嫩的手上起了水泡,变成了茧。
不哭不闹,看上去非常懂事,任劳任怨的。
只有在那残疾儿子靠近的时候,林棘才会展现恐怖的一面。
残疾儿子脑子有些问题,说不清楚话腿也不灵光,被林棘吓唬了几次后,特别怕她,看到她就躲到一旁。
即便有人监视,林棘也在默默观察着这个村子的环境和地形。
地处山窝里,很难逃。
这儿买卖人口的恶行成风,非常团结。
不要急,她告诉自己,继续等待机会,不要露出马脚。
她宽慰着自己,按捺着躁动的心。
而时间一日日过,一月月过,一年年匆匆而逝。
她依旧干着最繁累的农活,锁在逼仄的屋子里睡觉。
她盼望的机会一直没能到来。
即将十四岁的那年,林棘坐在院中,机械地用簸箕扬去谷壳。
原本低着头,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带花香的风,让她抬起僵木的眼。
远处走过一个去上学的小女孩,恍惚间,将她认错成了姜司意。
眼眸瞬间被动容浸染。
算一算时间,妹妹应该要上初中了。
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呢……
是不是被很多的爱围绕着?还爱不爱哭,有没有人哄她。
她还记得我吗?
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略略走神,手里干活的动作慢了些,坐在另一边正在起土灶的“父亲”拎起手里烧红的火钳,直接戳向她心口。
“还想逃走?别做梦了,你这辈子没希望了。”
男人冷笑着继续起灶,根本不管火钳会给年轻的女孩落下怎样的伤。
皮肉上的痛已经让林棘麻木了。
疼痛罢了,她浑然不在意,多一个伤疤而已。
只是失落感又一次沉甸甸地蒙住她的心,一点点地凝聚成了窒息的绝望。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那日的风和突然而至的思绪,是某种预兆。
是命运即将再一次改变的暗示。
她一直记在心上的人,向她投来渴盼已久的曙光。
【作者有话说】
林棘:今天是抱紧自己的一天[可怜]
74
第74章
◎我永远接受你对我做的所有事。◎
数日后,家里来了个刚到村中支教的女老师,想带林棘去上课。
家里当然不同意,说了几句后,就拿扫把把那女老师赶走了。
林棘没有多说,只是望着对方。
两人眼神有短暂的交汇。
又过了几日,入暑。
那天下午,来了两个村民,跟这家姓马的村妇说了句什么。
马村妇听完后脸色苍白,“哎哟”一声双掌用力拍在自己的腿上,火急火燎要走。
走了一半又回来,还不忘带上林棘。
一路到了河边,看地上躺着两具淹死的尸体。
正是残疾儿子和她丈夫。
儿子不小心掉水里,父亲去救,两个人一起交待了。
马村妇坐在河边哇哇大哭,走过路过的都看上两眼。
即便如此,林棘还被她揪着裤腿。
林棘没有贸然趁机逃走。
马村妇有丧事要办,肯定忙得分身乏术。
她知道这是个好机会,马村妇也知道,整个村都心知肚明,肯定会格外提防。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逃。
不仅没逃,还故意病倒了。
正是夏季,家里死了两个人,饭菜剩着,已经变质了。
林棘将变质的饭菜全吃了,怕不够真,无法留在医院,还从树上摘了白果,一起吃。
她记得在书中看到过,生白果含有氢氰酸毒素,吃了会中毒。
到底才十四岁,再聪明下手也难控制轻重。
变质饭菜加一堆生白果,直接让她上吐下泻,最后如愿以偿中毒昏迷。
马村妇失去了丈夫和儿子,转眼一家三口只剩下她一人。
养了这么久的童养媳,结果儿子先死了,估计已经悔得够呛。
眼下唯一不亏钱的方法就是把童养媳嫁出去换彩礼,但凡这马村妇还有点脑子,都不可能看着林棘死。
只要将她送到镇上的医院,她就有希望跟外界取得联系。
很危险,她知道。
但她得赌。
不然等丧事全都办完,马村妇得了空,一定会看她看得更牢,到时候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发霉的天花板,以及挂在头顶的输液瓶,虚弱的林棘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成功了。
她果然到了镇上的医院。
只是,到医院只成功了一半。
一定会有村子里的人跟过来看守她,不让她轻易和外界联系。
身边果然坐着一个人。
出乎意料,居然是那位姓魏的支教女老师。
魏老师刚将手里的成袋装的橘子放到桌上,温柔问她:“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林棘缓缓点着头,很敏锐地发现对方的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
魏老师拍拍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我听说了你家里出的事。哎,节哀。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老师说。”
看守的人现在不在,有可能是看她还在昏迷,去上厕所,或者其他原因短暂离开。
能这么放松警惕,这间医院可能也有熟人。
不会去太久,看她的人可能马上就要回来,如果这时候冲出去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逮着。
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女老师,和村民们的关系暂不可知,林棘也不想跟她说出实情。
万一她向着村子,得知林棘是被卖到这里,现在打算逃,肯定会告诉村民们。
若是她只是来支教,并不和这村子同心,知晓林棘的事后万一被村民发现,也有可能受到牵连。
最怕的是,如果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而她被村民们封口,压下往外传话的机会,那筹谋了这么久的计划算是全部完蛋,还害了对方。
希望越近,越要谨慎。
有个更稳妥的法子。
让魏老师把她在此地的信息扩散出去,叫更多的人知晓。
一传十十传百,将她的事在村民们无法阻止的范围内散播得更远。
她反握住了魏老师的手,说:“魏老师,其实我……有白血病。”
一时之间只想到以前瞥过一眼的电视剧情节。
魏老师懵了,“啊?”
“但是家里实在太穷了,没钱治。现在,我爸和弟弟死了……我妈更不可能给我治病了。”
林棘抽泣了两声,可怜巴巴地看着魏老师。
魏老师淳朴,也没想到这么点大的女孩会演戏,信了她,仁慈的心也跟着难受。
她自己收入也很微薄,肯定没办法承担起女孩治病的费用。
见林棘双眼放空地瞧着她带去采风的相机,忽然想到一个好法子。
魏老师说:“小梨,老师给你拍张照吧?把你的情况放到网络论坛上,看看有没有好心人愿意为你捐款治病。我还认识一个电视台爱心驿站栏目组的编导,可以把你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为你宣传一下。”
林棘最想要的结果正是这个。
“好!那麻烦魏老师了。”
魏老师对着她按下快门。
魏老师刚刚拍完,病房门口就快步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林棘认得他,他是马村妇的弟弟,哑巴,干瘪矮小,却是一身的戾气。
他就是来负责看着林棘的。
男人警惕地盯着魏老师,魏老师被他可怕的模样弄得有点害怕。
林棘:“魏老师,谢谢你来看我。但是我没钱去学校,以后你也不用来了。橘子我不吃了,你带回去给同学们吧。”
这句话是在保护她,打消男人的怀疑,也暗示她快点走。
魏老师笑了笑,还是把橘子留下,之后就离开了。
那哑巴觉得林棘在捣鬼,跟这儿的某个护士比划了什么后走了。
护士就坐在不远处的护士站里看着她。
果然有熟人。
林棘什么也不再做了。
食物中毒的症状没过去,其实难受得很。
魏老师一走,她发现自己后背上早就蒙了一层冷汗,胃里翻江倒海的,只能闭眼昏睡。
第二天她就被马村妇和哑巴弟弟接了回去。
还有呕吐的症状,整个人昏昏沉沉一动就想吐,极度不舒服,还得去干活。
林棘勉强撑着身子,一心盼望着有人能看到那个帖子,扩散出去。
渴望着家人能看到,能认出她来。
可次日,她听到了一个绝望的消息。
魏老师的确帮她在论坛上发了求助帖,但很快被马村妇一家找上门,逼着她删贴。
感觉生命受到威胁,魏老师当天下午就请了假,暂时离开了村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魏老师。
算了算,论坛上求助贴最多只存在了两天。
是什么论坛,有多少人会看到,又有几个人会在意呢?
和林棘想的一样,丧事办完,马村妇几乎是日夜和她待在一起,时时刻刻紧盯着她,紧盯着自己最后的摇钱树。
时间一日日地往前推,林棘的心也在一天天坠入更深的绝望深渊。
万念俱灰的她很难不去想,自己或许真的已经失去了最有可能离开此地的机会。
心底最深处,那最后一点点稀薄的渴盼,就这样悄无声息、毫不容情地被击碎了……
话说到此处,被林棘抱在怀中的姜司意抬起头,双眼出神地回想着。
“难怪,我在那个论坛上看到帖子,才拍了张照发给我妈,晚上再去看就被删了。”
就在马村妇到处为林棘相看,想将她卖个好价钱的同时。
千里之外的J城,十一岁的姜司意再一次打了论坛里留下的电话。
还是没人接。
屈起双腿缩在沙发上,姜司意疑惑不解。
正在公司的陶绪给她回电话,问她怎么回事。
姜司意在电话里说:【我在论坛上看到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妹妹,没有钱治病,好可怜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师的电话打不通。】
不怪姜司意估计错了林棘的年龄。
照片里的林棘非常瘦弱,看上去比同龄人要小许多,姜司意以为她比自己还小。
那时妈妈还在,家里经济条件不错,零花钱管够,姜司意从小就很慷慨,同学朋友有什么小忙,她能帮的顺手就帮。
渐渐发展成远在他乡素未谋面的小女孩,她都想要伸出援手。
陶绪说:【过段时间再打吧,可能对方忙。】
她们并不知道,魏老师离开村子后还被马村妇一大家子骚扰。
怕继续下去会有危险,魏老师换了住所,也换了手机号,姜司意自然联系不上她。
萍水相逢,还是隔着网络的匆匆一瞥。
好事做不成,换成别人可能转头就忘记了。
可姜司意就是会时不时会想起那个小梨妹妹。
想到那双望着镜头的双眼,雪亮,忧郁,渴望,说不出的牵动人心。
似乎穿透了时空,穿透了一切,望入她的心底,久久不肯离开。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
好像不去靠近它、解决它,内心就会不安。
就会失去未可知的重要事物。
过了段时间,姜司意又去打那个电话,还是打不通,再次跟妈妈说。
陶绪正好完成了一件博物馆古董修复的工程,身体也不太好,想要在家养一养。
有了整块在家的时间,小女儿依旧念念不忘那个贫困山区的女孩,她便把姜司意当初拍下的论坛求助帖子照片拿来看。
越看越觉得……好像。
像林雪泊走丢了七年的女儿。
陶绪知道,七年来林雪泊一直没放弃寻找女儿。
再小的线索,再昂贵的价钱,再远的距离,她都不惜一切代价。
可惜,一直杳无音信。
如果现在去跟林雪泊说,看到一个生病的山区女孩跟她走丢的女儿很像,自然会再一次燃起她的希望。
可世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恐怕这次也只是空欢喜一场。
失落的感觉有多痛苦,可以感同身受。
陶绪把手机放下。
姜司意在一旁用黑溜溜的眼睛凝视着她,似乎在疑惑,妈妈怎么什么也不做?
陶绪想了想,又拿起来。
万一呢。
打算明天去找林雪泊问问看。
不是的话,也罢。
如果真是,那可不得了。
无论对孩子本身还是对这个家庭而言,都是一辈子的救赎。
陶绪打了电话给林雪泊,约了明天见面的时间。
没有母亲认不出自己爱着的孩子。
即便多年未见,即便面目已变。
林雪泊在看到求助帖的照片时,早就死去的心霎时狂颤。
电话打不通,但求助帖上除了有魏老师的电话号码,还有她的真实姓名和银行卡号。
辗转多个部门、公司,终于联系上了魏老师本人。
林雪泊、孔郁琛,亲戚密友,以及市里的警察一起冲到村子里。
远远地只看到林棘的一个侧影,林雪泊顿时泪如雨下。
林雪泊也不管周围有谁,扇那马村妇的耳光扇到自己的手指骨折。孔郁琛发疯一样和阻拦的村民缠斗。最后是警察怕闹出人命,好不容易将双方撕开。
林棘终于和家人在人间重逢。
回家后,食物中毒和这些年在恶劣环境里积累下的病痛,需要及时医治。
林雪泊一直陪伴着她为她治疗。
而孔郁琛则负责处理后续的事。
比如魏老师的安全,以及对她丰厚的恩谢。
追查最初拐走孩子的人贩子、买卖人口的罪犯们,要让他们统统绳之于法。
还有一些连林棘也不知晓的细节。
陶绪的善举,林雪泊也一直铭记在心。
她病重之时,林雪泊去找了最最权威的专家,可惜回天乏术。
之后她一心扑在女儿身心的治疗上,还不忘嘱托妹妹,好好善待姜司意。
再往后便是各自的曲折之路,时至今日殊途同归。
……
夜里十一点。
躺在自家宽敞、洁净又柔软的双人床上。
林棘嗅着姜司意耳后散发出的温热馨香,回忆起那日在坑坑洼洼的村间土路,再次见到家人时的心情,依旧清晰如昨。
“在她们来之前,我已经绝望了。那时候,那个女人彩礼的钱都谈好了,我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姜司意听着她的话,眼窝里蓄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下,浸湿了枕头。
回眸看身后人,湿漉漉的眼里浸满了后怕。
很多疑惑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林棘不过生日。
为什么不喜欢坐幽闭的电梯,为什么喜欢开着灯睡觉,为什么总喜欢抚摸毛绒玩具。
连经常用的车也都是明亮宽敞的。
性格里冷淡的因素和微妙的偏差都是从何而来。
姜司意都明白了。
林棘一如既往握住她因紧绷而攥到骨节青白的手,慢慢分开,轻轻吻掉她的眼泪。
“别怕。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眼前么。”
姜司意摇摇头。
“我不是害怕……”
是这颗心根本不受控制,跟着林棘的话越来越痛。
一想到林棘一遍遍地写着她的名字,不想忘了她,心脏便猛地紧缩,强烈的酸胀感充塞着她的身心。
一开口眼泪更多滚落。
多到林棘根本来不及吻。
小时候一哄就不哭,怎么长大哄不好了?
只好将她抱起,抽来纸巾为她慢慢拭去。
“你知道,当我收到我妈转交给我你的亲笔信,发现是你看到了论坛的帖子,是你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时,有多惊喜吗?很难相信,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姜司意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你根本不是在国外读书……”
“嗯,七年时间很长很长,也经历过无数次的失望,但我妈一直有要将我找回来的信念,也怕我回家后会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遭受二次伤害,所以对外都说我在外读书。”
“那,我的婚约是因为你走失,才换成别人的吗?”
林棘点点头。
“当时应该没人真的觉得我能回来吧。即便我妈她们还在努力寻找着,却也未必真的抱有多大的希望。只是作为母亲的信念在支撑着她。她之外的人更觉得不可能了,能理解。”
难怪。
姜司意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都不知道最开始联姻对象是林棘这件事了。
林雪泊为了保护女儿的尊严,也为了渺茫的希望守口如瓶。
而在换了定亲对象后,多提以前的事一次,对于失去女儿的家庭来说都是多一次的伤害。
加上姜司意妈妈没过几年就过世了,知晓这件事的人就更少了。
姜骆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一颗心放在了新老婆和儿子身上,根本没空管此事。
姐姐呢,她和林棘差不多大,应该有这份记忆,不过以她的性格而言,自己的事都未必能记得多少,他人相关估计是非常模糊的。
林棘终于把姜司意的眼泪擦干净了。
纸是一点点沾着眼泪的,尽量不伤到姜司意脆弱的皮肤,希望明天能好受些。
只是,漂亮的大眼睛肿肿的,看上去可怜兮兮。
姜司意也不想再哭了。
本来她就不想落泪,让小佑觉得她扛不住事,太脆弱。
抽噎了几下,说:“后来、后来你到高中时才回来……”
“嗯,我妈带我去国外医治了两年。那时我身体状态不太好。”
“回来之后,为什么没有跟我说我最初订婚的事?”
林棘笑了笑,脑袋微偏着,头发散在肩头,在淡淡的灯光下格外温柔。
“怎么说呢,那时你身边有了别人,还那么怕我。对你而言,我只是个奇怪的转学学姐,一个陌生人。而且我各方面的状态依旧不怎么好。还不太会说话,不懂和人相处,可能会在无意间伤害到你的。”
无法想象当时林棘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多难过,多委屈。
姜司意回忆着。
“你是不是,有想跟我说过什么?”
林棘转学回来的第一天,姜司意好像就见过她。
林棘目光沉了沉,说:“嗯……那天,其实是想见你。以任何身份都还好。”
有从妈妈那边看过一些姜司意的照片。
出国治疗前也在那间小公园里偷偷见过她一面。
长大后正式的见面,还是第一次。
想见妹妹。
哪怕已经不是她的未婚妻了。
即便只是现任未婚妻的表姐,都好。
只是想见她。
林棘记得那天,她忐忑了大半日,对着镜子排演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去了姜司意的教室。
结果……
姜司意当然记得。
“结果,我回避了你。”
内疚的情绪又一次往心上涌。
林棘用轻松的口吻道:“嗯,手里的面包都吓得掉在地上。”
没能起到安慰作用,姜司意根本笑不出来,双唇发着颤,忍着哭意,最后只能紧咬住下唇。
“怎么咬自己。”
林棘皱眉,手指探进她的唇内,将她唇齿分开。
屈起的指骨挤进姜司意滚烫的双唇间,启开她的齿,轻轻往里顶着。
不让她咬自己。
可怜的下唇都落下牙印了。
被手指分开双唇的女孩,眼泪从红红的眼里一颗颗砸下来,落在林棘的手上。
林棘的指骨在她齿间,就不能再咬唇了。
唇瓣轻轻吻着手指,心动地啾着,柔软的小唇珠蹭在指侧的肌肤上,痒痒的,像小猫的眷恋。
对自己就能下重口。
对林棘,半点都不舍得。
林棘心被她弄得又酸又软。
掌心贴在她的脸侧,揉揉耳朵,再爱抚她的脑袋。
“司意,不用内疚,那时候你什么也不知道,不要为无意的过失而难过。我说过的,你对我不用道歉。任何误会,任何无心之过,甚至有心之过都行。我永远接受你对我做的所有事。”
【作者有话说】
林棘:宠妻第三十五步,永远不要责怪老婆[可怜]
75
第75章
◎让自己就坠在林棘的手心里◎
原本已经忍住的眼泪,被她这一句话又催了下来。
林棘帮她抚着起伏的后背。
亲亲她的额头,她的眼,她的唇。
姜司意哽咽着,眼睛一睁,眼泪又滚了好几颗下来。
林棘轻叹,只能再去抽纸。
明天眼睛得多难受。
姜司意:“……所以,名字也是接回来之后改的么?”
“是。我被接回家后,我妈还在怨憎我爸,就给我改了姓,跟她姓林。为我礼佛祈福,求来一个小名——小佑。她说,能把我找回来实在太幸运,是承天保佑。我挺喜欢这个小名,但不觉得是承天保佑。”
“嗯?”
“和老天没什么关系。保佑我的明明是没放弃找我的家人、亲友。明明是好心的魏老师。”
林棘眸里是柔软明动的水光。
“明明是你。”
先前的内疚和亏欠,在这一刻被林*棘的话治愈了。
“小佑”这个小名,居然和她有着这么深的牵连。
姜司意脑袋顶在林棘的锁骨上,环住她的腰,也不知是把她抱入怀中,还是将自己投到她的怀里。
只想紧贴着她,交换体温,让彼此的气息渗透骨血,永远不再分离。
林棘被她顶得抬起脑袋,笑着摸摸怀中人。
一直都很内敛的妻子,今晚是难得的缠人了。
肩膀湿湿热热的,一声不吭,却哭得更凶了……
心疼的同时,又很难抗拒姜司意的眼泪因她而落那种怪异的满足感。
伏在林棘的肩膀无声地哭着,被林棘从后脑抚到薄薄的脊背,酸涩的情绪也在一点点顺着她的手流出体外。
大概是安抚的手法太舒服,情绪慢慢归于了平静。
靠在她怀里,脑海中理了一下时间线,忽然想起了某个细节。
“我想起一件事。”
姜司意鼻音浓浓的,眼眶水红一片,却还在认真思索着。
抽噎了一声,说:“眼见为实?”
听到这四个字,林棘眸色微凝。
姜司意终于想起来了。
小时候,宋缇帮她解决问题的时候,经常会说“眼见为实”。
可,那天林棘在向她坦白“早有所图”的时候,也脱口而出了这个词。
当时她就觉得有些耳熟。
一直以为“眼见为实”是宋缇处事风格,现在结合林棘治疗回国后的时间来看,未必如此。
宋缇是在帮她解决被讨厌的男生剪头发事件后,才开始用这个词。
那个时间点,林棘刚好回国。
也是从这个时间点开始,宋缇的想法变多了,手段也非常有效,每次都能很精准地帮姜司意解决麻烦事。
只不过每回都要回家“好好想一想”,第二天再告诉她。
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姜司意撑着林棘的肩膀,支起上身,跪在床面上。
“所以,那时候她是回家,问了你,你给了她答案?”
林棘不置可否地抬头望她。
真的很怕她再哭,都不敢开口了。
姜司意红彤彤的眼眸,往下俯视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这对她很重要。
“都是你,对不对,林棘?”
怕一承认她再哭。
可姜司意问她,还急出了连名带姓。
不能不回答。
只好用胳膊圈住姜司意的腰肢,下巴搁在小腹上,上下蹭了蹭,算是承认。
原来真是这样。
最后一点点疑惑也迎刃而解了。
姜司意情绪万般复杂地垂眸看着林棘。
聚在水红色眼眶里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
“原来,我这颗心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你。”
恍然之后的释然,还有些懵,心口却被突然得知的真相弄得深深起伏。
睫毛沾着眼泪,湿成一簇簇的。
破碎的美感让人怦然心动,告白的话又让人一秒深深沉沦。
“一直都是你。”
林棘迷恋的双眸透过泪光,铺进姜司意的眼底。
指尖深入她后脑的发丝里,轻轻摩挲着,将她往下带。
这是想接吻的暗示,姜司意现在已经完全能读懂她的每个小细节了。
刚刚挨近,姜司意就主动张开了软唇。
热吻浓情,一触即燃。
说不定在海岛定亲的时候,在心里埋下“喜欢”这颗小种子的人,不止是林棘。
不然为什么林棘一抱她,她就不哭了呢?
为什么在看到“小梨”的那张照片时,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的姜司意会念念不忘呢?
最最开始,她的未婚妻就是林棘。
她们居然从人生的起始,就是彼此的命中注定。
这份奇异的悸动感让姜司意心头难以抑制地发烫。
热吻缠得好深,两道柔软的女人曲线碾揉在一起,几乎要融成一体。
林棘因这主动的热吻浑身燥热,掌心都是烫的。
青涩内敛的人,一旦在沉默中主动,异常撩人心扉。
姜司意的占有欲实在太迷人。
火一般的温度箍住姜司意的腰,紧贴着皮肉和骨,扣得她闭着眼专心接吻的眉心往上轻拧,不知是痛还是太舒服。
那么细的腰,双手一合就能完全拢进手中似的。
从腰往后背上抚,抚出一阵阵轻颤。
这是姜司意第一次主动往林棘身上攀。
腿有些不确定该怎么摆才对。
被林棘用膝盖格开。
是很羞耻,可林棘这样摆弄她,她就这样迎面跪着了。
这次的晕眩感来得非常急。
姜司意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圈着林棘的脖子,在她颈窝里受不住地喘。
手里的状况比前几次还要明显。
林棘的双眼都被她迷透了,将已经血红的小耳朵吮入唇中。
心脏中被甜占据,又膨胀出难以言喻的酸。
吮咬间,她在姜司意的耳畔低吟。
“能一直这样爱我吗?如此时此刻。”
不止是姜司意觉得和林棘关系是峰回路转般的不可思议,美好得像一场梦。
对林棘而言更是如此。
姜司意被她弄得战栗不止。
咬合感和情话让她立刻又有了浓浓的感觉。
腰软得要化在林棘的掌心里。
“嗯……”
滚烫的气息里哼出的声,不知是回应还是在克制不住迷乱地低喘。
直到她从迷情中回神。
“……会一直一直爱着你。”
汗水从姜司意下巴滴落,她捧起林棘的脸,让林棘看她的双眼。
虔诚的信徒,得到了神女的承诺。
“永远如此时此刻。”
永远如此时此刻。
……
混乱漫长,尽兴到底,这是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一夜。
姜司意算是知道林棘的体力到底有多好。
之前连续的两日三回,甚至四个小时,都不是她的极限。
今夜无眠,无眠就无眠吧。
林棘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之前怎么哄都羞于摆弄的姿势,今晚姜司意都默认了。
一直纵容着,让自己就坠在林棘的手心里,就让林棘的气息彻底浸透魂肉。
想属于她,想将自己的所有都刻上属于她的印记。
气息交融着,从卧室到浴室,被抵在浴室墙面上吻得发晕,脚尖离地。
之后又被抱到镜前的沙发上,面对着镜子。
明亮高清的镜面上,映着一切的占有、归属和情动。
扶着膝盖,揉弄那红唇。
指腹分开早就被弄得红红肿肿的唇瓣,探进去,碾抵着小舌。
晶亮的水沿着林棘的指缝往外溢。
受不住时,好几次都不知道口中唤着什么。
小佑、老婆,带着哭腔来回换着哼呢。
姜司意的腰间已经酸麻到失去了知觉,腿根抖到发酸。
还生怕冷落了林棘的唇,在昏昏沉沉间努力后转着脖子,和身后的女人接吻。
从来不知道可以一次次突破上限。
抱着抚爱她的人根本不知疲倦。
每次觉得不可能了,下一刻又被抱起。
很快涨起红潮,涌起澎湃的感觉。
眼前霞云弥漫,像烟花轰然炸开,之后再次归为一片白茫。
大概就是在这里失去了知觉。
梦境可想而知的乱。
零零碎碎的场景几乎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好像梦见了林棘。
梦到了小时候的林棘,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姜司意自己则是成人的模样。
小林棘对她笑了一下,忽然跑了。
慌张地叫着“小佑”,她的小佑也没回头。
立刻追上去,在七扭八拐的巷子里打转,一直找不到小佑,心急如焚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
倏然一颤,醒了过来。
临近午间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
除了姜司意的心跳,周围的一切安静平和。
意识回拢着,看到身边还处于平静睡眠状态里的林棘,成年的林棘,一颗还在快速跳动的心脏慢慢从恐慌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在这儿呢,没丢……
姜司意额头上有些冷汗,轻轻用手背拭去。
想翻身面对着林棘。
一动,某处虚幻的存在感还好浓。
就好像,那只漂亮的手还在。
满满当当都是林棘的气息,身体已经被她独特的揉捻方式,弄成了她专属的形状。
昨晚的荒唐涌上心头。
为什么没有什么时候睡着的记忆?
难道是,恩爱到一半,昏睡过去了。
如果是那糟糕的状态下昏睡的话……
想到这里,立刻低头。
腰间全是残留的指痕,是昨夜纵情的痕迹。
不过,裤裤换了,整个人清清爽爽的,没有任何可疑的残留。
连被她弄得一片狼藉的床单,也换成了极其柔软亲肤的埃及棉。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想到是谁帮她换的,谁帮她仔仔细细清理的。
被目睹反应那么汹涌,还一点点帮她善后……
光天化日之下忽然有点脸红。
昨晚也没喝酒,怎么会弄成那样。
自己的体质完全超出想象。
原来不止是对林棘的了解不到万分之一,连自己会到什么地步都一无所知。
不过,也是因为林棘,才让她浓烈至此了。
姜司意慢慢转身,看着身边人。
还没醒,看看时间,怕是要破纪录。
今天是休息日,就让她睡到自然醒吧。
昨晚,姜司意所有的疑惑全然解开。
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替身”。
林棘用了那么久的头像,是她写的信。
心口的文身,会永远留在身体上的图案,是她随手画的简笔画。
一直一直都是她。
从头到尾,林棘喜欢的人也只有她。
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
姜司意轻轻翻过去,又翻回来,抱着自己那侧的被角看林棘。
趁着林棘还在睡觉,姜司意将她的被子往下掖了一点。
左胸口上的文身完全露出来了。
简笔画的傻兔子之下,能看到浅浅的疤痕。
就是林棘所说,无意间想起姜司意想到走神,被火钳烫伤留下的。
其他地方没有伤痕,掌心里也没有干农活留下的茧。
可能雪泊阿姨带她出国治病的时候,一并医美祛除了,这不是太难的事。以雪泊阿姨的细心来说,应该会这么做的。
那……
这处为什么留下了,只用文身覆盖呢?
抬起指尖想要触碰,悬停在伤痕一厘米处,没有真的碰到。
直到手腕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林棘握住,牵过来,直接摁上去。
“已经不会痛了,可以随便摸。”
林棘睁着一只发酸的眼睛,淡笑着瞄姜司意。
姜司意对她无可奈何。
“就算是,也要轻一点啦。”
林棘松了松她的手腕,姜司意指尖轻轻勾勒着那个伤痕的形状。
“当时一定很疼吧。”
“现在好痒。”
姜司意:。
本来挺心疼的情绪,被林棘打断,完全续不上了。
林棘把她抱过来,亲亲额头。
“都哭成单眼皮,就不要再难过了,又哭了怎么办。这个伤痕是我特意留下的,为了纪念那一瞬间想起你时的奇妙感觉。我一直都觉得它是只属于你和我的心灵感应。文身也不全是为了遮疤,是为了让我记住。”
“记住?”
林棘顿了顿,没说。
姜司意眨眨红肿的眼。
“你说吧,保证不哭。小佑,我真的想知道。”
林棘好喜欢姜司意迫切想知道关于自己所有事情的美妙感觉。
“就是,无论你我以后的人生轨迹伸向何方,我都会永远将你记在心上。”
姜司意鼻尖一酸,看她这样,林棘无奈地吻上她的眼睛。
“散装吐司女士怎么说到不做到?不是说好了不哭的?再哭,昨晚用冰袋偷偷敷了那么久,就要功亏一篑了。”
姜司意被她逗笑,又觉得不可能。
“不会吧,用冰袋敷我都没醒?”
“会哦。太累了,能理解。”
指尖在姜司意的小腹上轻轻划圈。
“……”
终究是没有再哭了。
两人一起去洗漱,林棘帮姜司意把牙刷放到自动感应的牙膏罐下,单手绕过身边人的细腰,撑在另一侧的台面上。
新的一天,从粘老婆开始。
牙膏罐发出机械的声响,林棘问姜司意:
“说起来,你的微信名为什么是散装吐司?”
姜司意看镜子里的自己,即便冷敷过,眼睛还是肿成了超绝单眼皮。
“因为,就是随时随地都是散装的状态,嗯,没有家的感觉。那你呢,为什么是个逗号。”
林棘把姜司意的牙刷递给她。
“起这个微信名的时候还心存妄想,不想划下句点。”
“……都,是和我有关吗?”
“嗯,都是。”
林棘依旧是姜司意从小到大认识的人里,表达喜欢最最直接的那个。
姜司意脸庞上有些热意,悄悄往林棘的身上轻靠着。
就是想靠得更紧些。
“我想改微信名。”
林棘为自己弄好了牙膏。
“这么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雪球早就醒了,在院子里完成了自己溜自己的任务,又在指定位置乖乖解决完狗生大小事。
发现铲屎官们终于活了,雪球好奇地从门外伸出半颗脑袋。
看见两个人类正靠在一起,一手刷牙一手拿着手机,动作统一,拇指不知道在敲着什么。
不管,一晚上加一早上不见,雪球直接挤到她们脚前面,整条狗躺到脚面上。
四只脚给它当床,歪着脑袋抬头,看她俩在笑。
虽然不懂她们在笑什么,但看上去好开心。
雪球张开小嘴吐出小舌头,跟着一起笑。
这是难得的休息日。
两个大忙人很少有时间像这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雪球随意拨个台,拨到什么就随便看看。
林棘继续给姜司意冷敷眼睛,到下午应该就好了。
电视里正好在放鉴宝节目。
林棘过往的事有太多细节,姜司意时不时就会想起一些。
靠在林棘肩头的圆脑袋抬起来,问她:
“我记得你一开始去嘉仕比,就是在找你奶奶的那件青黄玉龙凤佩。”
当时只知道是她奶奶的遗物,没想到是被人贩子给抢走了,肯定是出手卖掉,不知去向。
村里买卖人口的肯定已经抓了,最初拐走她的人贩子不知道有没有追查到,林棘没说,她也不好问。
“对。”林棘知道她想问什么,“方翼的那枚鉴定的结果是高度相似。”
“也就是说,未必是。”
“嗯,那枚玉佩我奶奶一直都收藏着,见过的人不多,更没什么专家,说不清特点。我也只戴过半晚上,印象很模糊了。”
说到这儿,林棘很短暂地出了会儿神。
“没事,有缘分的话会再遇见的。”
“有照片吗?”
“有。”
七岁生日那天,奶奶给她玉佩后,她戴着和奶奶照了张合影。
“用早期的智能手机拍的,算是老照片了,不太高清。”
“能给我吗?我想试试去匹配,留意一下。”
这方面姜司意的确是行家,也因为工作关系会大量接触到玉器。
有希望,但希望很渺茫,她们都知道的。
林棘摸摸她的脑袋。
“不用执着。”
说得云淡风轻,可姜司意知道,林棘之前一直在收集相似的玉佩,不惜一掷千金。
奶奶是带着遗憾离世的,遗物还流落在外,这是林棘不曾言说的心病。
姜司意明白的,她知道林棘在意,一心想把它找回来。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万一呢。”
姜司意眼睛红肿,眸底却是雪亮。
曾经在小公园的秋千上,向妈妈许愿,想让妈妈保佑林棘找回奶奶的遗物,能拥有她所珍视的一切。
而现在,她想亲自为林棘这么做。
让本该属于林棘的一切都回到她身边。
此生都不要再体会失去的痛苦。
【作者有话说】
林棘:快被老婆宠上天了[害羞]
76
第76章
◎今天也很爱你。◎
第二天刚到嘉仕比,姜司意就接到林雪泊的语音微信。
雪泊:【司意呀,吃早饭了吗?今天是要上班吗?】
当然不是真的想知道她吃早饭了没。
是惦记她和林棘的事。
不知道两人有没有说开,有没有什么心结。
实在很担忧,一大早就来非常委婉地旁敲侧击。
袋装吐司:【嗯,早上小佑做了牛肉锅贴,很好吃,刚才她送我来上班。】
小佑做了牛肉锅贴,也就是两人早上一起吃了早饭。
还一如既往地粘老婆,上班也要送。
感情没出危机。
林雪泊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
此刻她正和乔槿坐在早茶餐厅里吃早餐。
乔槿已经吃一轮了,林雪泊只入口了一片金钱肚。
来媳妇这儿试探,没有去试探亲女儿,自然是因为小佑思绪向来藏得深,左右试探不出来。
而且这件事还太敏感,不好直接问。
以前林雪泊但凡想问点什么,都要铺垫很久,斟词酌句。
现在有了司意,来司意这边稍微套一套话,乖媳妇就会好心地给她想要的答案。
林雪泊愉悦地放下手机。
“解除警报。”
乔槿把林雪泊最喜欢的烧鹅转到她面前。
“我就说你想太多,小佑和小姜都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少担忧,小心白头发又爆出来。”
当初女儿走失,林雪泊很长一段时间白发狂生,乔槿帮她染都来不及。
后来女儿找回来,渐渐养回来一些。
这几年是到年纪自然变白了,染一染还是挺精神。
“我能不担忧吗?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就出这种事。”
想起宋缇的所作所为,林雪泊心里还是有气。
原本台阶都已经搬来了,司意又大度,本想着家宴之后不用再避着。
结果好嘛,宋缇一脚把台阶踹翻,弄了个鸡飞蛋打。
现在林云汀和宋立名轮番要来找她道歉,她都没心情搭理。
乔槿:“我看小姜年纪不大,挺成熟的,懂得疼人。知道小佑过去的遭遇心疼她都来不及,不会嫌弃的。”
林雪泊对这个媳妇十二分的满意。
“是我多虑了,没办法,遇到小佑的事我就很难不多想……嗯?”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拿起手机。
乔槿:“怎么?”
林雪泊惊讶地看着手机屏幕。
姜司意的微信昵称真的从“散装吐司”改成了“袋装吐司”,不是她眼花。
立刻去看小佑的。
万年不变的微信名居然也跟着老婆改了。
林雪泊“哎哟”一声。
“这两个孩子,肯定是牵着手聊了一整夜,解开了所有心结,山盟海誓一番,然后一起改了微信名。怎么这么甜啊我的两个宝贝。”
乔槿:“雪泊女士,注意形象,这脸红的,看着不像是你女儿媳妇恩爱,倒像是你自己谈上恋爱了。”
林雪泊睨她一眼:“谈上恋爱的恐怕另有其人。”
万年不爱笑的乔槿被她说得嘴角边漾起浅浅的笑容。
“谁,我啊?”
“谁在暗笑就是谁。怎么样,这次的小宠物乖不乖?”
不怪林雪泊提到“小宠物”,这是乔槿一贯游戏人间的态度。
作为老友,从不审判她的生活作风,只希望她快乐。
乔槿一向冷淡,感情对她而言就是任情恣性,各取所需,打发时间。
可想到那晚樊青动情的眼神,想到她说——能不能让我待在你身边?只有今晚都好。
又觉得把樊青归在“小宠物”范畴内,有点不忍心。
乔槿:“没。”
林雪泊:“嗯?又断了?”
“这回不是养宠物,正常恋爱罢了。”
喝着咖啡的林雪泊惊讶地停了下动作。
去看老友的脸,发现她是认真的。
“乔槿,你几岁樊青几岁啊,是不是差辈了?”
好熟悉的话,第一次去嘉仕比拍卖会上玩的时候,这是乔槿的台词。
林雪泊用她的话逗她。
乔槿无所谓地端起茶杯:“要不我也改个微信名?改成‘为老不尊’?”
林雪泊一口咖啡差点喷了。
坐在晨间清静的茶餐厅包厢里,看着城市的天际线和远处大朵大朵的云。
数落着年轻人没有轻重,精力又旺盛得可怕。
三言两语,没头没尾,随意说着只有闺蜜才能听的私房话。
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没有焦虑不再恐慌,林雪泊惬意地想,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姜司意拿着林棘给她的玉佩照片,截取了玉佩的部分,去问吴经理有没有可能在嘉仕比的全球数据库里匹配这枚玉佩。
吴经理:“啊?就一张照片?”
姜司意:“是不是很难。”
吴经理点头,“难。得先用高清分辨率扫描、矫正,进行宏观扫描和微观扫描,技术合成为三维模型。有了这个模型,再上拉曼光谱仪进行成分分析,然后到数据库比对。每一步都是费时费精力还费钱的事儿,到最后,耗费的人力财力可能都超过玉佩本身的价值了。”
看上去就知道是明代的青黄玉,价值上限摆在那儿。
姜司意:“我们拍卖行能实现吗?”
还在坚定地追问。
吴经理想到一开始林棘就在收集这种青黄玉,有点好奇问道:
“是棘董要找啊?”
“嗯,是很重要的东西。”
吴经理从姜司意的表情和话语里,感受到了一种无所谓旁人如何说的执着。
她食指拍了拍自己的脸庞,思索着道:
“咱们拍卖行倒是可以实现,就有一个问题,主要设备都在油画部,想要使用的话得跟油画部那边申请。你还不如去找专业的文物搜寻机构。价格会贵一点,起码省心。”
吴经理有点人脉,给她介绍了一个伦敦总部那边合作的专业文物搜寻机构。
姜司意很快去联系。
对方听完所有情况后,坦诚地告诉她,因为年代久远,而且只有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能匹配且寻找到的概率不到50%。
基础服务费大概在10万美元左右,成功找到后,佣金为玉器价值的15%。
当然这只是最基础的费用。
要是青黄玉没有完整的传承记录,需要再加40%的费用。
如果沦落到黑市网络,得再多60%。
……
对面叭叭叭地说着各项报价,还是用英语说的,听得姜司意面带微笑,脑子里一阵晕眩。
真的好贵。
虽说现在姜司意倒是不在意钱。
之前林棘跟她办了张联名卡,就是一个账户两张卡,让她能随意支配林棘账户里的所有资金。
姜司意物欲一如既往的非常低,一直维持着结婚之前养成的节俭生活,那张卡她都没机会用。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和吴经理说的一样,希望渺茫,旁人也未必会如她自己上心。
再去敲吴经理办公室的门,问吴经理,如果她要借用公司的主要设备,该去向油画部的谁申请。
“薄听,薄老师。”吴经理说,“油画部的经理,就是咱们业绩排行永远排在第一的那位。”
也就是前段时间在电梯口偶遇,段凝向她打招呼她没理的那位。
很不好相处的嘉仕比王牌拍卖师,大前辈。
吴经理说:“如果你真要这么做,必须得找薄老师。不止是申请,那些仪器咱们这儿就她会用。”
社恐属性有点发作,可为了帮林棘找回奶奶的遗物,弥补巨大的遗憾,姜司意还是振作精神,先去跟薄听打个招呼……
油画部。
电梯门缓缓开启。
衣扣扣到最上方的薄听,在走出轿厢之前,还是对着厢内的镜子看了一眼。
脖子上的掐痕已经用粉底遮了,还是让她很不自在,生怕一不小心漏出来。
薄听眉心微蹙,拿出粉底,再遮盖了一次。
没直接去办公室,到消防通道抽烟。
火光刚刚映到眼镜片上,就听到拐角后的笑声。
“只要她去了书画部,有拍品价值兜底,说不定今年秋拍业绩排行真得大变天。”
“聋姐蝉联五年的大满贯就要被打破咯。”
“想看聋姐那张万年没表情的脸上露出惨败的痛苦,哎呀,可真带感。”
薄荷爆珠混合着烟味一同冲入口鼻,呛得薄听有种要咳嗽的欲望。
忍着,她就站在这儿听着,半步没动。
那两个同事碾了烟头,走出来,正好和她打了个照面。
我去,聋姐什么时候来的。
那,刚才的话她不都听到了?
“薄老师……”
弱弱地打了声招呼。
薄听没看他们,也没应,就像没听到。
两人几乎是贴着墙逃走了。
抽完烟回到办公室,一早上尽是琐碎烦躁的工作。
到了午间,助理推门来说,金石玉器部的姜司意有事找她。
“姜司意”这三个字,让薄听眼皮微微跳动着。
“让她进来。”
“好的。”
姜司意敲了敲门,进屋。
薄听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甚至都没抬眸看她。
姜司意主动说明来意。
薄听往椅背上靠,冷眸转向她。
“我没这闲工夫。而且,林棘是你老婆吧?”
已经料到薄听难说话。
最近公司中的闲言碎语,总是喜欢拿她和薄听做比较。
说J城嘉仕比即将进入双子星并肩闪耀的时代。
更有幸灾乐祸说她这后浪要拍散前浪,将薄听挤下J城嘉仕比王牌拍卖师的宝座。
当然,还有更难听的。
姜司意设身处地地想,薄听对她的敌意可以理解。
姜司意用商量的语气道:“林棘在成为我妻子之前首先是客户,是我们金石玉器部的VIC。帮客户寻找她们的心仪的藏品是我们的分内事。如果占用了其他拍品的鉴定时间,我可以等。或者你有什么条件,比如使用仪器费用,鉴定的费用,在我能力所及范围内,我一定会接受。”
薄听:“如果我拒绝你呢?”
姜司意眼眸轻动,已经知道薄听的态度了。
没再多说,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起身告辞。
却看见薄听衣领边缘,有一个可怕的青紫,像手印。
薄听一再遮挡的掐痕,还是被衣领磨蹭得若隐若现,正好漏出一个边。
她本人并没有发现。
姜司意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
她俩这么陌生的关系,提醒这种事会有些尴尬。
可如果不提醒,回头别人要是看见,或者薄听自己发现,也会知道她看到了。
尴尬无法避免,还不如减少别人瞧见薄听私密事的机会。
“薄老师。”姜司意走之前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薄听那张无甚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慌张的神色,下意识用手捂住脖子。
姜司意并没多说,很快收回视线,离开了薄听的办公室。
薄听的目光追随着姜司意的背影一会儿,才在疲倦中收回,没再用粉底,从衣柜里找出一条丝巾,系上。
回到自己的工位,姜司意喝着红茶思索着。
林棘一直在寻找奶奶的遗物,每一场有相似玉佩的拍卖她都会把拍品拍到手,以她的执着和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看,应该已经找过专业的文物搜寻机构了。
给林棘发微信,问问她这件事。
与此同时,幻维总部,林棘办公室。
林棘刚刚开完会回来,正在接林雪泊的电话。
林雪泊在电话里跟她说,那天她离开西山别墅后,宋缇对司意说了些什么胡话,而司意又是怎么回应宋缇的。
——我只想听小佑自己跟我说。我只相信她的话。
【是吗,她真的这么说。】
林棘坐在椅子上,看着办公室外的枯山水造景,愉悦地轻轻带着椅子转了转。
其实这些话她已经听周霓说过了。
只不过周霓是完完全全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和林雪泊的声情并茂不一样。
自己的女儿哪有不懂的。
还要反问一遍,让妈妈再多说一点,林雪泊当然要好好满足她。
林雪泊将那日在车里姜司意如何宽慰她,安抚她,如何说“小佑是我要用一辈子去爱的妻子”,点点滴滴全都跟林棘说了。
林棘一字一句刻在心上,心满意足。
挂电话之前,林雪泊又说:
【婚礼的礼裙我已经帮你们筛选好了几套,约个时间送到家里试试看。摄影团队也有五个选择,作品我一会儿发给你。现场交给我来布置,除了流程,其他的你可以就让阿青来我对接。一切按照司意选的风格,包你们满意。】
林棘很忙,分身乏术,又不想让姜司意操劳,有林雪泊在的确很省心。
林棘:【谢谢妈。】
【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
挂了电话,林雪泊看着手机感叹着:
“我们小佑是越来越甜了,有个爱她的老婆真好啊。”
林棘放下手机,樊青正好进来向她交文件。
林棘翻看着文件时,想到一件事。
“谭雅的工作签证到期了吗?”
“到了,她已经在上个月回了伦敦。”
“距离婚礼还有半个月。”林棘对樊青说,“我希望在婚礼之前,宋缇也能滚出J城。”
樊青点头:“明白了BOSS。”
林棘:“这件事办妥,明年起加薪20%,年假再增加五天。”
樊青:!
樊青:“放心BOSS,我一定会办妥。”
林棘对她淡笑道:“辛苦了。”
BOSS居然对她笑得这么好看,樊青恍惚着离开了。
怎么回事,BOSS变成亲切的姐姐了?
不,是又给钱又给假的亲切姐姐。
樊青离开后,桌上的手机嗡嗡两声。
是姜司意的微信。
袋装吐司:【你之前有找过专业文物搜寻机构寻找奶奶的遗物么?】
语气很正经,可这个新改的昵称,依旧让林棘觉得心软软的。 。:【的确找过,之前帮我鉴定相似度的就是这些机构。】
“这些”,意味着林棘不止找了一家。
果然啊。
姜司意单手托脸,轻拧着眉心,得继续再想想别的办法。
袋装吐司:【哦哦,那没其他事了。你去工作吧。】 。:【有事。】
姜司意都要锁屏了,看到林棘又回了这么一条。
立刻拿起来。
袋装吐司:【嗯?】 。:【有件事要跟你说。】
只是看到文字,没有语音就不知道她的语气。
光看这行字让姜司意的心头微微紧缩。
袋装吐司:【怎么了?】
林棘“正在输入中……”时,等待中的姜司意有些紧张。
什么事要跟我说?
直到看到—— 。:【今天也很爱你。】
【作者有话说】
林棘:宠妻第三十六步,每天都要认真表白[垂耳兔头]
77
第77章
◎走向我们的一生一世。◎ 。:【今天也很爱你。】
原来……是表白。
姜司意无奈地松了一口气。
小佑真是。
忽然想起一些“头回了没有”,微红了脸庞上忍不住漾起笑意。
林棘等了半天,姜司意那头没动静。
在公司,随时随地都会突然忙碌,可以理解。
还以为姜司意暂时不会回复。
没想到下一秒就收到她的微信。
袋装吐司:【我也是,今天也很爱你>_<】
林棘:。*
内向的人突然这么直球,受不了。
怎么会有人可爱成这样?
喝点茶缓解一下。
茶香在鼻尖蔓延,反反复复地看着这短短的一句话,林棘明白,姜司意也是一样的。
一样不会让她任何一份爱意落空。
……
马上就要十月,天气转冷,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泳池派对。
泳池边的欢声笑语一点都没进宋缇的耳朵里。
她躺在躺椅上,再次拿来手机。
妈妈还是没回她的微信。
浓浓的失落感盘踞心头,难受,想转移点情绪,随便刷刷朋友圈。
发现谭雅发了动态。
她重回伦敦,已经找到了新的女友,在朋友圈里秀恩爱。
宋缇麻木地把她拉黑。
这几天,姜司意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
拿出以前的照片看了又看,明媚耀眼爱笑的美人,怎么就落到这番田地。
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样。
直到收到一条陌生人发来的语音。
是谢舒旖和周彦林不知什么时候的对话。
字字句句恶心得宋缇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尖笑声打断她的思绪。
宋缇缓缓将目光转向泳池那侧。
谢舒旖她们在泳池那头开派对。一群二代们喝得烂醉,白晃晃的身体贴在一起,说着无聊的段子,不负责任地随意调情。
要不是那录音,宋缇都不知道还要思索多久。
是啊,就是谢舒旖。
将过往的一切一一厘清,她的霉运,就是从谢舒旖教唆她,试图用冷暴力甩掉姜司意开始的。
姜家走下坡路的最初,宋缇只是有一点嫌弃,觉得自己倒霉罢了。
并没有想要和姜司意解除婚约。
是谢舒旖,一次次地提醒她,说现在的姜司意配不上她。
她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姜家那种破落户,只会扒着她吸血,以后麻烦无穷。
就是这个女人一遍遍地蛊惑她,把她带离正确的轨道。
还把这些吸血鬼们带到她身边,理所当然地索取她的资源,没日没夜大把大把花她的钱开无聊的派对。
如果不是谢舒旖,她不会失去姜司意。
更不会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找到了。
让她堕落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大白天,谢舒旖喝得满脸通红,颠颠倒倒地走向宋缇,拿着泡泡机对准她的脸biubiubiu发射一大串的泡泡。
宋缇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谢舒旖打了个酒嗝,软到她身边的充气沙发上,用腿踢踢她。
“干嘛成天哭丧着脸啊,真是,要我说,你就是太心软了才弄成今天这样。如果是我,我就直接和谭雅结婚,秀给她们看啊,看看谁过得更好。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你表姐和姓姜的称心如意了。”
宋缇冷笑。
“和谭雅结婚?”
“是哦,谭雅也跑了。”谢舒旖靠近她,“要不然和周彦林也行啊。”
远处的周彦林发现宋缇和谢舒旖一同往他的方向看过来,知道谢舒旖终于找到机会跟宋缇说了。
他暗恋宋缇这么久,一直没机会也没勇气跟她说。
谢舒旖和他打赌五百万,如果能撮合他跟宋缇,不多,周彦林给她五百万就好。
周彦林不信,谢舒旖说:“你就等着吧。”
宋缇眼皮跳动着,“周彦林?”
“是啊。”谢舒旖理所当然道,“周彦林有什么不好,你的金牌舔狗,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上天他不敢入地,随时随地能配合你演戏。现在姜司意被你弄的是不会回头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她觉得你失去了她就没法活。得过得好,得比她过得还开心。Stella,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嘛?”
说着,用泡泡机在宋缇胳膊上敲了几下,格外语重心长。
以前怎么没发现,谢舒旖语气里满满都是阴阳怪气,推卸责任?
宋缇靠近她,“我争一口气,你挣五百万?”
谢舒旖的笑容在她这句话之后,慢慢凝固。
“什、什么五百万。”
“你不是和周彦林说,只要能撮合我和他,他就给你五百万?”
谢舒旖酒劲都没了,一下子站起来。
“你瞎说什么啊!是不是疯了Stella,被姜司意甩了也不能乱造谣吧?”
宋缇将陌生人发给她的录音点开。
听到她俩争吵,一群人从泳池那边走过来,都听到了那段录音。
谢舒旖和周彦林面面相觑,脸色万分难看。
徐千金和蔺千金同时惊讶地“哎呀”了一声。
徐千金:“怎么回事,周彦林,你暗恋对象是Stella。看着Stella交往又分手,分手又交往,还不敢自己表白,这么纯情呀?”
蔺千金:“早说啊,让我帮忙,我收费公道,只要一百万。”
宋缇被拱得心火狂生,向周彦林冷笑道:“就这十秒男?”
众人听到这重磅消息,又是同时倒吸一口气。
“哦哟!”
周彦林被当众嘲笑,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指着谢舒旖骂道:
“贱人,跟你没完!”
谢舒旖将他手拍掉,“有病,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录的音。”
周彦林头也不回地跑了,谢舒旖无语地对宋缇说:
“谁给你的录音,这么假的事你也信啊,这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Stella你是不是被姓姜的甩了,脑子气傻了?”
宋缇:“哦?那也比你这个私生女强。”
她已经无所畏惧了。
怎么能就她一个人倒霉呢。
当乐子人是吧,那就一起当,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此话一出,周围人再一次震惊。
徐千金和蔺千金兴奋对视——今天的派对可真没白来,瓜一个比一个劲爆。
谢舒旖脸色惨白,没想到宋缇居然这么轻描淡写把她最大的痛处当众抖露出来。
“你放什么狗屁!”
“我说错了?你不就是你妈和管家偷情生出的野种?你和你妈还联手把你亲姐,谢家正牌骨血给踢出了家族信托。你爸,哦不,谢宇那个傻缺,到现在还被蒙在鼓——”
话没说完,谢舒旖用力将手里的泡泡机摔在她脸上。
宋缇火气早就憋不住了,两人撕扯在一起,双双摔入水池中。
水呛入口鼻,宋缇在水中挣扎着,看岸上的树在随着水波扭曲。
一张张人脸都变成抽象的曲线,唯有看乐子的笑意,清晰地映入她眯起的眼眸中。
这些人已经在拿着手机快速打字了。
第一时间把今天所有的瓜发送到一个个小圈子里。
小圈子又火速往外散播。
原来不只是谢舒旖。
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和谢舒旖一模一样。
当初这些人会看不起姜司意,就会对所有人的不幸平等地幸灾乐祸。
包括她宋缇。
这么久以来,她丢弃了珍宝,一直养着这群人?
宋缇重重闭上眼,汹涌的泪意吞噬她的心。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好友的婚礼在即,严逾三个月前订好的游艇已经开到了J城,正好能当新婚礼物送给林棘和姜司意。
岑麓在专业干坞看到这奢华的游艇的时候,都愣住了。
她原本想说给小佑她俩添辆车,市售款式随便挑,预算大概在一千万左右。
发小好不容易和心上人结婚,曲曲折折这么多年终成眷属,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出点血没事,图个高兴。
结果,严逾一声不吭,直接定制了混合动力四层运动飞桥游艇,配备主卧、客房、餐厅、影院,以及露天派对区。
严逾带着岑麓一起登上游艇,转了一圈挺满意。
“不错,跟我想象的差不多。”
岑麓:……
这游艇价格她知道,一千万欧元起,还不包括内饰的定制。
她送一千万人民币的车,严逾送一千万欧的游艇?
岑麓:“不是,你提前三个月准备?”
“是啊,半年前我就知道婚礼日期了,这都准备晚了。也不知道佑姐和嫂嫂能不能喜欢。”严逾又看了看,狐疑地问岑麓,“是不是小了点?”
岑麓:……
你个不讲武德的。
你送这么贵的礼物,我那市售车不就寒碜得拿不出手了么。
不行。
岑麓心想,除了车,她还得再选个礼物,免得佑姐觉得心里没她……
十月一日的婚礼,近在眼前。
段凝和吴经理都收到了姜司意婚礼的邀请函。
段凝对这白色山茶花纹理的邀请函爱不释手。
“好美啊,弄得我也想结婚了。”
吴经理:“怎么,有对象了?”
段凝:“没啊,没对象还不能幻想一下了?”
吴经理笑道:“与其幻想这,不如好好想想给小姜准备什么新婚礼物实际。我是可以只包份子钱,你俩这交情,不得来点煽情的?而且我还真不只准备了份子钱,还有大礼。”
段凝一怔,“你和顾总谈下来了?真答应了?”
“可不。这下Oliver别妄想吞下黄清徵画作的佣金了。”
被吴经理这么一说,段凝抓耳挠腮,“完了,我送啥啊我。司意这种没啥世俗的欲望,到现在都骑共享单车上班的人,礼物最难挑了。”
吴经理:“不然你送她几天假好了。她婚假就半个月,哪能玩得尽兴啊。你替她几天,正好到秋拍,这礼物多实惠?再没世俗的欲望的人也抗拒不了休息吧。”
段凝眼睛一亮,开心地一把抱住吴经理的腰。
“难怪你能当经理,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吴经理将她格开,红着耳朵站起身。
“早就想说了,段凝,别随便搂搂抱抱还骑我身上,不合适,这样下去该有绯闻了。”
“在你家,就咱们两个人,上哪来的绯闻?有绯闻也是你自己往外说的。”坐在沙发上的段凝还挺失落,“那以后我都不能骑了?”
吴经理无奈地看她一眼,“你说呢?”
段凝继续争取道:“抱也不行了?”
吴经理:……。
所有亲朋好友都在为姜司意和林棘准备新婚贺礼时,姜司聆已经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好多天了。
手机不看,就每天入睡前集中回复一波微信。
林雪泊都问姜司意,她姐怎么最近都没见着人,不会是又出国了吧?
姜司意:“没走,还在J城。我姐那天徒步之后,找到了新作的灵感,这几天一直在酒店里画画,每天就回我一条微信,还是深夜回。”
姜司意在微信里跟姜司聆说起,她最初订婚对象就是林棘的事。
第二天起床收到姜司聆凌晨一点的回复。
【啊?!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是我看什么电视剧记错了剧情!】
姜司意:……
原来姐姐真有印象。
只是这印象被她奇怪的脑回路给拐到犄角旮旯去了。
【那你和小佑真是铁打的缘分,怎么都拆不散。以后一定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的,再也不会分开!】
姜司意被她姐直白的话弄得心里发暖。
【嗯嗯,再也不会和她分开>u<】
姜司聆的新画灵感就是来自于妹妹和妹媳,想在婚礼之前完成,当作新婚礼物送给她们。
眼下马上就要婚礼了,傻眼。
构思太大,还画废了两稿,熬了这么多天眼看着就要完不成,眼睛都熬出红血丝了。
某晚,油头垢面的姜司聆看了眼日期,就像看到什么恐怖画面。
怎么就九月底了?
不会在婚礼前画不完吧!。
林语水岸。
樊青:【BOSS,宋缇已经主动向宋立名提出去子公司工作的申请。预计下周就会离开J城,归期未定。】
林棘接到樊青电话时,正着和姜司意一起试婚纱。
她站在角落,望向被婚庆团队工作人员簇拥着,穿着曳地白色婚纱的新娘,她的新娘。
新娘微微侧眸淡笑的样子,让林棘想起那晚捧起她的脸,向她承诺永远爱她的姜司意,有些走神,轻轻“嗯”了一声。
樊青:【没有别的事了BOSS,我挂了。】
林棘:【好,辛苦了。】
其实公司还有很多琐事,只是BOSS婚期将近,想让她好好沉浸在新婚的快乐中,能做的樊青就直接帮她做了,加会儿班没事。
这就是年薪一百二十万优秀助理的能力和自觉。
婚庆团队带着二十多套礼裙到家里来给她们试穿,全都是林雪泊已经挑选过一轮的“精品”。
一套套上身,真的好难选。
林棘放下手机,走回姜司意身侧,不说话就站在一旁看。
从来没穿过这么繁复隆重的裙子,还是婚裙,姜司意被她看得有点心虚。
“怎么了,很奇怪吗?”
“嗯,奇怪。”
“啊?那……”
“奇怪,我老婆怎么这么好看。”
“……”
身后婚庆团队工作人员都笑了。
“棘董和姜小姐感情可真好。”
姜司意红着脸道谢,无奈地瞟林棘。
林棘被她这一眼弄得浑身舒坦,握住她的手,一同往镜子里看。
姜司意下意识反握住她,靠在她怀里。
“好难选。”
“是啊,妹妹身材太好,怎么穿都好看,太难挑了。”
听到“妹妹”这个称呼,姜司意怔了怔。
林棘的手环在姜司意的腰间,往小腹上抚。
“我可以这么叫吗?”
这是很早很早以前,林棘对她的称呼。
走失的那七年里,一次次写下姜司意名字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妹妹”。
后来,她们走在两条不同道路上时,这个称呼就再也没提起。
姜司意手掌覆盖在林棘的手背上,指尖划过她的指缝,抿唇,在她指骨上轻点了好几下。
——当然可以。
林棘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团在身体里烧了许多许多年的火,煎熬着她的浊热,在这一刻舒出了体内。
在决定回国,把姜司意抢回来的那一天,阴云万里,像她不确定的心情。
如何在不伤害到姜司意的基础上,顺利将她带到身边。
林棘想好了一切,制定了无数的计划,却也知道凡事有万一。
就像她曾经觉得妹妹是自己的未婚妻,只要长大了就能结婚,就能如大人说的那样相伴过一辈子。
没承想,“长大”就两个字,她曲折地走了这么多年多。
脱离那个小村子后,林棘拼命学习、成长,逼自己锻炼身体。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那场磨难什么也不是,她能克服,会遗忘。
它存在的唯一作用是督促自己变得强大。
她会将自己雕刻成自己满意的样子,让亲人引以为傲,谁也别想再伤害她。
是做到了,后来的她强悍、冷静,成就非凡,超越了无数的普通人。
但她也明白,无论现在的自己看上去有多坚不可摧,性格底色依旧是悲观的。
万事俱备,依旧忐忑。
不知道姜司意是不是还怕她,愿不愿意靠近她。
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让她的“妹妹”喜欢上她。
再一次见到姜司意的那夜,雪下得实在太大了。
还被电话纠缠。
那通其实电话可以挂断的,只是,想到要和姜司意面对面,林棘有些紧张。
打电话,可以帮她掩饰一下紧绷的心情。
透过风雪,她终于看到了小花园里孤独落寞的心上人。
一步步走向她。
帮她拾起掉落在地的花。
艳丽的朱砂碗,包装精致,还有手写卡片,一看就知道姜司意花了很多心思。
即便不是送给她的,林棘依旧将姜司意的心意仔细地擦拭干净。
余光里,发现姜司意在看她。
林棘暗暗深呼吸,压抑着心脏快速的紧缩,不安的跃动。
姜司意对她说“谢谢”的时候,眼眸里是对陌生人的客气和意外。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林棘,心尖上膨胀出难以言喻的酸。
把花放回桌上时,有些舍不得。
迟疑的那一秒,希望姜司意没发现。
如果这束花是送给她的,她不会让它掉在地上。
永远不会让姜司意的心意沾染上任何污泥。
如果是送给她的。
……
朱砂碗层层叠叠的花瓣散去,那夜的暴雪降落在眼前,大朵大朵,变成了手中的纯白山茶花。
抬眸,这一大捧山茶花是穿着婚纱的姜司意递给她的。
沉甸甸的花束,象征着逆境中的希望、理想之爱,被姜司意交到林棘手中。
实实在在地捧在怀中。恍惚。
周围全是花。
而她的新娘就在眼前,笑靥幸福,深情明媚,动容的双眸里只有她的身影。
庄重的音乐流荡着,亲朋好友们坐在外面,正准备见证这场浪漫的婚礼。
这是婚礼现场。
是她和姜司意的婚礼现场。
就要走向亲朋好友了,礼炮和花瓣都准备好了,林棘却有些出神。
姜司意勾住她的手指。
“走吗?”
“走?”
沉浸在记忆里的林棘反应慢了些。
姜司意并不催促,像过往的无数次林棘无微不至照顾着她一样,温柔挽住林棘的胳膊,一起看向前方。
姜司意:“嗯,走。走向我们的一生一世。”
【作者有话说】
林棘:今天是个好日子[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还剩一些收尾的情节啦[抱抱]
78
第78章
◎那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这是一场很简单的婚礼。
没有招摇的车队,没有闹哄哄的接亲,甚至没有伴娘。
只有两位新娘陪伴在彼此身边,是众人唯一的焦点。
今天婚礼宾客的安排、现场的流程以及所有的细节,都是林雪泊和乔槿,加上孔郁琛以及几位亲戚,一同和婚庆团队对接好的。
只需要女儿们去确认一下,走两遍熟悉熟悉流程即可。
林雪泊跟乔槿说,婚礼该是到老了回忆起都非常幸福的一天。
就要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度过,不想让女儿们累着半点。
只需享受,不要操劳。
她俩的婚裙上,有枚一模一样的胸针,非常抢眼。
上次姐姐给姜司意的那对母亲留下的祖母绿宝石胸针,她一直放在衣帽间内。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林棘本身又是很少戴饰品的人,一直没发现。
婚礼前,姜司意拉着林棘到衣帽间,将那对胸针拿出来,其中一枚递给林棘。
“命中注定的主人,要不要看看它?”
林棘谨慎地拈起,在灯光下轻转着。
天鹅绒质感的柔光在闪耀,如绿色的流星,永远凝固在这颗宇宙里。
林棘赞叹道:“非常美。”
姜司意:“我妈说,让我把它送给能共度一生的爱人。所以我想……”
林棘:“想在婚礼上戴它。”
姜司意点头。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戴上它,或许我妈妈在天之灵能感应到。”
说“在天之灵”这个词的时候,姜司意有点不好意思。
觉得自己在说些不切实际幼稚的话。
婚礼请柬全部送出去了。
那天在云顶酒店中餐厅,会摆百桌筵席。
亲戚、好友、工作伙伴、同学……全都会到场。
但姜司意知道,爱着她的妈妈,放不下她的妈妈,永远看不到这一幕了。
林棘看她说一半突然停下,有些出神,猜到她在想什么。
都没等婚礼,现在就将胸针戴上。
“我也觉得妈妈的在天之灵会感应到。她会知道你和一个很爱你的人结婚了。你的现在,未来,都会有个人永远站在你身边,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林棘拇指指腹抚过祖母绿宝石胸针漂亮的表面,轻轻一叹。
可惜无法当面说这句话了。
“谢谢您的胸针,谢谢您给这个世界,给我带来这么好的司意。谢谢妈妈。”
没有定语的“妈妈”是什么意思,姜司意懂的。
险些陷入低潮的心,又一次被温柔的幸福感包围。
她抬眸看身边的人,好不容易恢复的双眼皮大眼睛,此刻眼眶又隐约有些泛红。
见姜司意的眉眼间蒙上一层薄薄的愁绪,林棘的手掌揽住她的后脑,将她带到面前。
将要浮起的泪意,被这忽然而至的抚摸和靠近弄得减退了不少。
眼睫微微扇动。
是要接吻吗……
姜司意抬起微热的脸庞,仰直了脖子,想乖乖配合。
本来林棘只想亲亲眉心,化解她的愁闷。
可灯光之下的妻子全然不设防,素雅的脸庞上带着隐隐的期待和红晕。
当然要让她每一个期待都成真。
从眉心吻到唇,启开那双甜甜的软唇时,用力环住腰肢。
熟悉的深吻,逐渐深入。
林棘每一次的吻都有种想直入姜司意躯壳最深处的热切。
扶着林棘腰侧的手指,被吻得有些难耐地磨蹭着。
愁绪不见,只剩雪肤上透出的桃粉。
……
陶绪留下的祖母绿胸针,佩戴在姜司意和林棘的胸口,伴随着誓言,见证她们为彼此戴上戒指。
还是那两枚红钻戒指。
本来林棘想要再去定制更漂亮的婚戒,被姜司意叫停。
红钻戒指已经是钻石中的极品,一枚就要近亿。
更漂亮的得多贵……
姜司意不舍得林棘烧钱,说现在这对就很好。
林棘以为她就喜欢这枚红钻,是挺漂亮,按照姜司意的气质和手型定制的,的确衬她。
也行,虽然之前公开的时候戴过了,可怎么不算是开过光,沾过喜气了呢?
姜司意为林棘戴好了戒指,林棘捏起她的果冻粉一般的指尖,也将戒指推入无名指。
推入指缝的最深处,轻轻磨着她的指根。
就这样牢牢圈住她。
和当初闪婚时戴素圈戒指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当时的欢喜带着不确定,仿佛是向谁借来的,也像是冲动之下莽撞的歪打正着。
此时此刻,看戒指稳稳圈住心爱之人的手指,左摇右晃的心被她充满爱意的凝望呵护着。
落在姜司意的手心里,是她这颗心、这辈子,最好的归宿……
看到祖母绿胸针,坐在台下的姜司聆潸然泪下。
身旁的格伦达本来一直在开心地给两位大美女拍照,女友怎么说哭就哭,连个前摇都没有,格伦达赶紧放下手机去找纸巾。
结果这桌的纸巾盒被乔槿整个端走,给同样泪如雨下的林雪泊抹眼泪去了。
格伦达只好用自己的袖子给姜司聆擦。
今天一早,格伦达到J城换了卡,给姜司聆打电话。
打了半天姜司聆才接。
格伦达:【宝贝,你不会还在睡觉吧?】
躺在床上眼睛都没睁开的姜司聆,抹了抹嘴角的口水,问格伦达:
【你要登机了?】
格伦达:【……我已经到J城了。】
姜司聆沉默一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
糟了糟了,晚了晚了。
她的新婚贺礼,那幅一米八宽两米高的画跟床一样巨大,靠她自己是不可能搬去婚礼现场的。
匆匆忙忙找专门的公司包装好,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吉时,在婚礼开始前拉着格伦达冲进宴会厅。
气都没捋顺,就看见姜司意和林棘出来了。
汗没下去,眼泪就往外冒。
这一早上心跳就没平复的时候。
格伦达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后背一颤一颤的,又心疼又觉得这画面好美。
帮她擦眼泪擦着擦着,顺手拿手机拍一张。
姜司聆哭着哭着,顿了一下。
我在哭,你在记录美好生活?
“宝贝别哭了,妈妈会在天上继续爱你们的。”
格伦达为了更好地和姜司聆的家人们互动,来之前突击学习中文,中文水平突飞猛进,以为这句话说得特别好。
结果说完姜司聆哭得更凶了,眼泪根本是开闸放水,哄都哄不住的那种。
引来周围目光的格伦达:……
姜司聆在这头泣不成声,林雪泊在桌那头眼泪也止不住。
孔郁琛感慨地擦了擦眼角,见林雪泊满脸是泪,纸巾都抽完了,本想从旁桌拿纸,却见乔槿先拿了,他只能作罢。
当年因为自己的过错,让女儿吃尽了苦头,险些毁了她的一生,毁了这个家,林雪泊一直都不怎么搭理他,他也没敢表现半点不乐意,一直在尽力弥补,虽说有时候还是有点弄巧成拙。
他知道小佑爱姜司意,林雪泊对这个媳妇也非常满意。
所以在婚礼前,设立以姜司意为受益人的专项信托当做新婚贺礼。
这专项信托用于姜司意个人的发展、生活、学习和医疗。每年还可以分配固定比例的收益。这是和小佑一模一样的。
他能做的太少,只能力所能及多多付出,尽量少去打扰,少让小佑看到他就想起当年的噩梦。
看女儿们进去换衣服了,一会儿出来敬酒,林雪泊也和乔槿坐在一起,半眼没看他,他在这儿还挺碍事,就去外面抽根烟。
孔郁琛出门时,路过樊青那一桌,向她打了个招呼。
樊青客客气气地应了一声,身边的周霓问:“谁?”
樊青给她倒酒,“BOSS她爸。”
周霓:“原来她有爸。”
樊青:。
周霓的邀请函是姜司意给的。
那天姜司意在院子里呼唤周霓,周霓慢吞吞地现身,依旧是双臂抱在身前,斜靠在最近的树上。
“有事?”
姜司意递来一张工艺精致的请柬,上面还是她手写的清秀钢笔字。
“这是我和林棘的婚礼邀请函,希望你能来。”
周霓有点惊讶。
“我也有?”
姜司意笑着点点头。
“这段时间谢谢你愿意保护我。如果你能来,不用任何的份子钱,抽空来聚聚就好了。”
这还是周霓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邀请函。
看着眼前真诚的姜司意,明白林棘为什么能那么喜欢她了。
周霓:“谢了,一定去。”
这不仅是她第一次收到邀请函,更是第一回出席婚宴。
总是躲在黑暗里的人,突然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坐在百桌筵席间,有点不自在。
樊青给她的酒她没接,只喝加入了气泡水的鲜榨石榴汁。
她习惯随时保持清醒状态。
坐在另一桌的岑麓要去接电话,严逾拉了她一把,特好奇:
“你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啊?对我还守口如瓶?”
岑麓:“回头你就知道了。”
严逾:“啊?怎么还吊我胃口啊?”
岑麓:“让你不讲武德,吊死你。”
严逾:……
不是,送个礼物也怎么卷?
岑麓往门口走,也路过樊青和周霓那桌。
本来都走过去了,又退回来。
“周霓?”
周霓发现是岑麓,眼眸微动。
“岑小姐。”
“真是你,伤好点了?”
“嗯,好多了。”
樊青没想到她俩还认识。
岑麓没多说,只留下一句“发型很适合你”后就走了。
樊青好奇问周霓,“见过?”
周霓眼神有点直,随手拿喝的,“嗯,缅北见过。”
樊青把她拿错的酒杯压下,换果汁过去。
周霓:。
岑麓刚出去,就听到消防通道一声清晰的撞击声,伴随男人的惨叫。
一边快速跟电话里交代完,一边走向消防通道。
打开门一看,见原本西装革履的孔郁琛衣领歪斜,拳头发红。
地上有部被摔碎的手机,边上坐着个捂脸的男人,正是他大哥孔郁洺。
刚才孔郁琛走出宴会厅,看见他大哥和一些孔家的亲戚也在抽烟。
他大哥孔郁洺指着迎宾牌上林棘的名字,说:“名字都给打错了,怎么,‘孔棘’两个字不会写?”
身边的人看到孔郁琛了,拍了拍孔郁洺,有点尴尬道:
“名字都改了这么多年了,大喜的日子别念叨了。”
孔郁洺:“我说错了吗?没有吧。这多年了抓着鸡毛当令箭的到底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就我弟,没出息那样。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娶个太强势的老婆就是会影响家庭——”
话没说完后衣领就被拽住了,这一下太猛,差点窒息。
惊恐之下回头,对上孔郁琛一双愤怒的眼。
“银行晚宴那天,是我最后一次忍你。”
孔郁琛一路将他拖到没人的消防通道,照脸狠狠两拳。
岑麓推开消防通道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孔郁洺牙上都是血,指着孔郁琛道:“他,打人!帮我报警!”
岑麓看了眼被摔碎的手机,默默把门关上。
孔郁洺:??
岑麓靠在门前,听着里面美妙的惨叫,忽悠走所有好奇的吃瓜群众。
这门今天开不了。
小佑大婚,没人能脏她的眼……
按照惯例,二位新人得一桌桌敬酒。
不过,惯例只是惯例。
所有不利于她的惯例,都会被林棘驱逐出境。
林棘提前跟大家说了,她老婆不会喝酒,所以不敬酒,只喝饮料。
也不怕扫谁的兴,要真感情好,喝饮料都开心。
感情不好,喝多了酒只会互扇耳光。
两位新人大大方方地端着饮料过来“敬酒”。
林雪泊今天实在太开心,上台致辞完之后就抱着雪球,跟乔槿对着喝,哭完笑,笑完哭,情绪起起伏伏嘴里还不停,已经喝得有点晕了。
看女儿们一起过来,站起身的时候晃了一下。
被姜司意扶住。
“妈,小心。”
原本能忍住的眼泪,这会儿又有要失控的迹象。
大喜的日子不想破坏气氛,林雪泊转头将泪抹掉,雪球还舔舔她的手,逗她笑出声。
“我的宝贝女儿们,妈妈只希望你们往后的日子幸福、恩爱,相伴左右,再不分离。”
说到最后,林雪泊的声音都有点抖。
姜司意眼前也有些模糊。
妈妈。
姜司意深呼吸,看向头顶明晃晃的吊灯。
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了,从今往后我又有家了,有个全心全意爱我的爱人,也多了一个呵护我的母亲。
林棘在一旁盯梢着,生怕姜司意敬第一桌就哭。
结果姜司意很争气,只是红了眼睛,坚持着没落泪。
她答应林棘,今天是开心的日子,绝对不哭的。
林棘注意力都在姜司意身上,给自己杯子里续饮料的时候拿错了。
拿成林雪泊的酒,咕咚咕咚倒满也没发现。
等她们敬到第二桌,林棘一口喝完,被酒精辣得呛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就顾着护老婆,结果自己中招。
林棘耳朵顿时热了,纳闷地看着酒杯。
雪泊女士喝得这么烈?
姜司意抚她的背,“呛着了?”
林棘:“倒错了。”
说得倒是很平静,脸上的酒气也浮得很干脆。
这么说起来,姜司意没怎么看过林棘喝酒。
一些酒会、派对她都喝得很少,平时饮食都很健康,甚至能称之为克制,连家宴都只喝矿泉水。
不知道她酒量如何,突然喝一杯烈酒下去会不会醉。
林棘用指背轻轻*蹭姜司意的掌心。
“没事。”
没事,就是眼前有点开叉,想要直接拎老婆回家过二人世界罢了。
今天来了很多人,除了林棘的亲戚、朋友,合作伙伴,姜司意这边的人也不少。
这些年帮助过姜司意,对她好的人,她都记得,全都亲自送去了邀请函。
连柳姨和余叔都来了,两人喝得脸颊通红,拉着林棘的手一个劲说她俩般配。
姜司意看到一个人,就想起一段回忆,从段凝她们那桌离开时,林棘对她说:
“我给你介绍一位很特别的人。魏老师。”
魏老师。
姜司意心头一颤。
就是当年在村子里,好心救助过林棘的那位魏老师。
魏老师比姜司意想的个头要小,瘦瘦小小的,皮肤黝黑,但很精神。
姜司意听她们的对话才知道,林棘建立了助学基金,魏老师负责管理,用来帮助更多的孩子走出困境,实现梦想。
除此之外,林棘还常年资助各大寻找被拐孩子的志愿者协会。
每个月的第三周周末下午,她都会去这些志愿者协会做义工。
这些事,林棘都没跟她说过。
姜司意想起周霓说,“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对我们这样的人有同理心”。
是完全超出想象的痛苦经历。
即便如此,习惯用冷淡的外表面对旁人的林棘,依旧在沉默中试着再去爱这个世界。
一蓬蓬的酸胀感往心上涌,姜司意和林棘十指相扣,全程不放开她。
林棘知道姜司意在想什么,潜意识里在担忧什么。
自从跟她说了过往的事,无论是在家还在外面,她都会下意识紧紧握住林棘的手。
有时候睡着睡着还会翻身过来,下意识找她的手。
即便林棘已经二十八岁,早就长成大人,成熟而锋利,姜司意依旧会怕她走丢。
不想姜司意这么紧绷,靠近她说:
“别担心,就算再被放逐到天涯海角,我都会再回来缠你。”
林棘一向清冷的脸庞被酒精影响,染上了一层红晕,总是理智的眼眸都浸满了情意。
高朋满座,姜司意谁也不看,只吻林棘的唇。
吻得林棘眼神都凝滞了好几秒。
姜司意:“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身边。天涯海角,我跟你去。”
林棘眼眸弯弯的,完全沉醉在这一刻。
她知道这不是梦。
因为曾经那无数个梦境,从来没有梦到这么幸福的时刻。
……
敬完“酒”,一波波的亲友来合照。
姜司意抱着夹着黄色糖果发卡的雪球,林棘则单手揽着姜司意的腰。
姜司意似乎想到什么,噗呲笑了。
一群人散去的空隙,林棘问她:“笑什么?”
姜司意抿了抿唇,低声在她耳边说: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真的好奇怪,怎么就突然抱住,就开始亲了。”
奇奇怪怪又恰到好处,如有神助。
“不是。”
“嗯?”
“第一次接吻,不是那个时候。”
这话太意外了,姜司意:“……啊?那是什么时候?”
段凝和吴经理她们这时候拥过来,将两位新娘挤在中间,进行下一轮的合影。
林棘偏偏不说了。
姜司意脸上挂着笑容,满头问号,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是那次?
那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我不会真的失忆过吧?
【作者有话说】
林棘:宠妻第三十七步,有些问题需要当场解答,有些则不必[害羞]
79
第79章
◎生理性的喜欢◎
宴席接近尾声,林雪泊今晚太开心,喝太多,困了,要回家。
乔槿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林雪泊神色微变,轻“哼”一声,说:
“早该这样了。”
乔槿扶着她上车,就要跟着她上去时,见樊青不知道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徘徊多久了。
是有话想说,一晚上目光都在跟乔槿。
好不容易等到散场,看乔槿和林雪泊在一起,没直接过来,乖乖在远处等着。
乔槿一只脚都跨上车了,又退回,对樊青的方向道:
“来。”
樊青心头发热,速速靠近。
今天不是工作日,樊青打扮得很轻松,白色短款露腰上衣,下搭短裤短靴。
十月初J城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樊青这一身是还停留在夏季的打扮,乔槿已经裹上披肩了。
高挑的年轻女人站到她对面,像身处两个季节。
明明白白的时差。
秋风扫过,乔槿还将披肩裹紧了点,抬头瞧着樊青,等她开口。
见眼前的女人有些冷,樊青想直接把她拥入怀中。
“怎么不吭声?”乔槿微微偏着头看她,带着点点笑意,“又是来道歉的?”
上回倒是没再把乔槿的嘴唇弄伤,只是……实在太有感觉了,给乔槿肩膀上咬了好几个牙印,第二天醒来樊青自己看到都触目惊心,仿佛乔槿昨晚被野兽袭击过。
乔槿在镜前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对床上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的樊青投过去一个无语的眼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上门报复,一身厉害全使我身上来了。”
樊青:……
拿被角挡住脸,就剩一双不知所措的眼睛。
后来乔槿一直在忙,忙自己公司的事,老友的事,家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事。
樊青也没闲着,BOSS的婚礼加上公司琐事,每晚都加班到十点多。
两人倒是在对接婚礼细节的时候见过几面,人太多时间又很紧,只能悄悄对接眼神。
偏偏乔槿没空多看她。
偶尔转过来的神色也很淡。
樊青看不出来乔槿有没有讨厌她,忐忐忑忑的。
今晚是最好的机会了,再不来跟乔槿刷个脸,讨讨食,怕她会去养其他的小宠物。
樊青想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道歉,该为什么道歉,怕乔槿又说她道错了歉。
思索半晌,还没开口,先听到乔槿的叹息。
樊青心里一紧,这叹息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嫌弃我?
思绪还在凝结,下一刻就被乔槿单臂捞住了脖子,往下勾,热吻覆上唇,非常有技巧地启开她的唇齿。
坐在车里的林雪泊心里“哦哟”一声,捂着嘴笑,偷偷拍一张。
樊青眼眸都被乔槿吻迷了,想要追吻的时候,乔槿双唇离开,残忍地终止了香吻。
“平时那么聪明,到我面前怎么傻了?”
乔槿轻拍她的脸,坐入车中。
合上的电动门,都切不断樊青拉丝的眼神。
要了命了……
那我今晚,找不找她去啊?
樊青在秋风四起的夜里心热如火,徘徊了一会儿后,找个角落再把“攻略成熟姐姐的99个套路”文档打开,琢琢磨磨。
车内,乔槿对林雪泊说:“发给我。”
林雪泊将刚才拍下的三张照片里角度和光线最好的一张发给乔槿。
乔槿看了看,樊青被她吻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嘴角浮起笑意。
可爱……
姜司意和林棘换掉了繁复的婚裙,和姜司聆格伦达从酒店另一侧的门走出来。
姜司聆今晚也喝得有点多,跟林雪泊同款的肿眼睛和醉醺醺。
全程姜司聆都挂在妹妹身上,万般不舍,仿佛过了今晚就再也见不到妹妹。
跟林棘说她妹妹从小有多乖,多不容易,多优秀,为了让她好好学画,自己放弃了画画的爱好。
“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你一定要好好对她,不然,不然,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不然了半天憋出一个自己先死的“警告”。
姜司意无言以对地给她擦眼泪。
看来……姐姐最近的确看了一些奇怪的电视剧。
想让林棘劝劝,见林棘打开手机记事本,把姜司聆刚才说的点点滴滴全都记进去。
“姐,你刚才说司意小学时有个人递了一个月的情书,对方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姜司意:。
算了,还有格伦达。
希望格伦达能阻止喝醉的姐姐胡言乱语。
而格伦达本人今晚手机就没放下来过,这会儿还在拍摄,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
“宝贝好美啊,哭起来都这么美,明天你一定会喜欢这视频。”
姜司意:……
身边还有正常人吗?
最正常的樊青又不见踪影。
严逾非常够朋友,今晚整个云顶中餐厅、花园,加A区停车场全包给了林棘。
负责接送的车全都在停车场待命。
林棘招来其中一辆车,送姜司聆和格伦达上车回酒店。
姜司聆坐上车了,还拉住林棘的手,九分醉意里带着十分的认真。
“小佑,我……是想谢谢你。妈妈过世后,我没见过她这么开心。你看着凶神恶煞、凶不拉几、根本就是王玲的转世、长腿的冰箱。但其实,你做的比我这个亲姐好,好得多……”
林棘:……
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而且,“王玲是谁?”
姜司意弱声为她解答:“我姐初中班主任。”
林棘:。
生怕女友会继续胡言乱语出更可怕的内容,格伦达将姜司聆的脑袋拨到自己肩头,埋好,微笑着跟姜司意和林棘挥手再见,赶紧走。
姜司意和林棘并肩目送姐姐和格伦达离开。
偷偷瞄一眼身边的老婆,姜司意小声再补充一句:
“王玲老师凶归凶,长得很美。”
林棘:“我就当你夸我了。”
月色下,盘着发髻的林棘和平时冷调的美感不太一样。
今晚的妆容很浓艳,是极有杀伤力的美感,成熟的风韵更为突显。
看似冰冷淡漠,但姜司意知道,其实她比谁都会爱人。
又想起她说第一次接吻不是她以为的那次。
刚勾了她的小指想问,拐角转过来一辆气势汹汹的跑车。
跑车轰隆隆地开到姜司意和林棘面前,车门上扬,下来一个冷脸女人。
姜司意见过这女人。
卫总,也就是周霓现任老板。
不过,按照周霓“离家出走”的频率来看,现在这两人还是不是雇佣关系也未可知。
卫肇雪从车里下来,斗篷式外套敞着,里面是一件绛红色长裙,浓墨般的黑发披散着,风带起发丝时,那张骨相绝美的脸被额头上贴着大号的创可贴破了功。
神色犀利中带着烦闷,烦闷里又是掩不住的焦灼,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女鬼。
她直视林棘,问道:“见到周霓了吗?”
感觉这一幕在不久之前刚刚发生过。
林棘认识卫肇雪很多年了,这女人在商场上无往不胜,最是会玩弄人心,还没看过她跟在谁身后,成天着急找人的模样。
瞥一眼她的额头,林棘:“怎么,又被拉黑了?”
卫肇雪:……
最烦林棘这张嘴,总是一语切中要害。
放在平时倒是会和她对着阴阳怪气一番,可现在她急着找人,没这心情。
也是服了周霓。
还以为就闹闹脾气,结果一冷战半个月起。
实在憋不下去了,卫肇雪试探着先开口。
一试探才知道,好么,人家早不知道把她拉黑多久了。
砸了她脑袋就消失,真行,完全没把她当欠了债的金主看待。
卫肇雪没再和林棘掰扯,她知道周霓只有林棘这里可以待。
看林棘的态度,可以确认人又跑到她这儿来了。
心里也有点醋,怎么就认定了林棘,三番两次都往林棘这儿钻。
醋完后倒也放心了些。
要是别人,周霓那傻孩子早就被别有用心的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就跟她前雇主一样。
也就林棘洁身自好,眼里只有自家老婆。
“周霓,如果你在这……”
卫肇雪顿了顿,更多的话说不出口,只道:
“反正,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滚回来。”
说完,“女鬼”身上的戾气不见了,有点丧地坐回车里。
即将离开时,林棘说:“卫总。”
卫肇雪转眸看向她。
林棘面带微笑,“学会正确表达,是脱单的第一步。”
卫肇雪轻蹙眉心,心上荡过百般情绪,面容却半点没变。
临走时,倒是说了句人话。
“祝二位新婚快乐了。”
卫肇雪走了,林棘转身,向路灯之后的黑暗空间说:
“没人会到处找对自己不重要的人。”
姜司意知道林棘在跟周霓说话,补充道:
“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的意思,应该是‘一直等着你’。”
黑暗处持续了几秒钟的安静后,周霓的声音幽幽传来。
“谢谢,别管了。”
不太了解周霓和卫总之间的事,劝解的好话也是点到为止。
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分和前路。
周霓这样说了,林棘和姜司意也不再多言。
周霓道:“樊青喝了酒,今晚我送你们回去。”
林棘:“好,谢谢。”
就像林雪泊说的那样,这场婚宴的确不累。
这就是一场人数众多的派对,大家开心地聊聊天,拍拍照,很快结束了。
没带回家疲倦,倒是让姜司意带回来满脑子疑问。
第一次接吻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周霓在前面开车,姜司意没好意思问,就悄悄给林棘使眼色。
林棘这敏锐的“姜司意专属雷达”,这时候又失灵了。
对她越来越了解的姜司意已经知道,她是故意屏蔽了信号。
这人怎么……
还是一如既往的坏。
到家关上门,心想这下没得跑了。
正要问,雪球站起上身抓了抓,林棘顺手捞起来它,晃了晃胖嘟嘟蓬松松的小狗。
“走,出去遛遛。”
姜司意跟在林棘和雪球身后,从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左边,用眼神对她进行良心拷问。
林棘居然暂时性把良心都抛弃了,无论她怎么盯都统统忽略,维持着自己的节奏,说亲朋好友送的贺礼有多夸张,从商场卷到婚宴现场。
姜司意的脑袋从她身后侧探出来,直视她的眼睛。
“林女士,你是不是在逃避我啊?一直不说。”
“嗯?说什么?”
“能制定八百套计划套人的林大聪明,怎么还失忆了?”
“近朱者赤,近司意者失忆,正常。”
“……”
姜司意又是两只手同时扑向林棘的胳膊。
林棘被她打得噗嗤一下。
“草食动物凶起来还真是……”
“还真是吓人!”
“还真是一点都吓不到人。”
姜司意:。
“甚至还想让人继续欺负欺负,看看能不能争取再被扑一下。”
姜司意大步往前走,一副抛弃妻女的架势。
林棘看她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心里帮她数着。
十、九、八……三、二、一。
怎么不喊住我?
姜司意停下脚步,又调头回来,急了。
“到底什么时候啊!”
林棘这回是彻底笑出声了。
怕她跑了,一手牵雪球一手拉老婆。
林棘:“在外面说会害羞的,回家再告诉你。”
“你真的会害羞么?”
姜司意表示怀疑。
“不是我害羞,是你会害羞。”
姜司意:??
雪球全程斜眼看她俩。
感觉某些铲屎官,正在释放一些专属于配偶的气息。
回到家,帮雪球擦好脚,捋了一把身上软乎乎的毛,就让它自己去玩了。
林棘诚挚邀请姜司意一起洗澡。
一开始姜司意坚决不受她的诱惑,结果被林棘一个吻就勾了进去。
有谁能抗拒林棘美成这样的脸还这么会吻。
反正姜司意不行。
被勾进浴室,抵在墙上吻。
直吻得姜司意清雅古典的脸庞上,浮现出不该属于她的欲色。
她对林棘的吻反应越来越敏感了。
从唇到下巴,再到咽喉,反复轻咬着喉咙。
顶得姜司意扬起脑袋,感觉自己被野兽啃咬着致命处,脊背上一点点战栗出奇异的感觉。
直咬到双腿轻颤,腰肢发软。
唇舌还被林棘的手指探进去玩着。
如玉般骨节完美的女人手的指尖,轻点在她的唇瓣上,轻易分开了软唇。
指骨磨着滚烫湿滑的唇内,掠过小颗的唇珠,又回来,轻轻揉弄。
姜司意眼睫在不自然地闪动。
就这样,身体已经糟透了。
曾经的苦行僧,现在被林棘一碰感觉都好浓烈。
女人手顶开她的双齿,找她水红的小舌。
姜司意想问第一次接吻的事,根本张不开嘴。
双唇被弄得合不上。
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吞咽声,眼角有些生理性的眼泪。
林棘用手指和她热吻着,半晌,抽离。
带出一丝银丝。
姜司意晕忽忽有些空虚,还追着她的手,吻她手腕上的痣。
林棘双眸里浸着迷离的水雾,呼吸都烫得要命。
或许是婚礼氛围的刺激,也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今晚林棘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以往林棘的占有欲就很浓,此刻滚烫的掌心从姜司意的腰揉到腿,皮肉被攥得发痛。
偏偏那痛楚之间透出恰到好处的刺激。
堆出让姜司意晕眩的颤抖。
几乎是被抱起来。
后背挨着浴室的墙,脚尖都快要点不到地。
可想而知的受不了。
冷白皮衬得血红的耳朵像凝固的血珠,已经热得不行了,林棘还又吻又吮的。
哪里最受不住,她就持续侍弄哪里。
又是指尖和手掌一起。
姜司意的思绪被抵磨得一下下的涣散。
水流声融合在一起,根本不知道是顶喷洒下来的,还是从林棘的手腕上滴下来的。
从墙边抱入浴缸,从后面拥上来,长长的手臂穿过姜司意窈窕的腰肢。
一边揉捻,一边从耳朵咬到小翅膀,再嘬她单薄的肩。
姜司意被林棘整个箍在怀里爱着。
某个时刻姜司意浑身急颤,整个腰弯下去。
不知是太舒服还是太受不住,尾调带着破碎感的哭腔。
桃粉色从她起伏的后背皮肤浮上来。
林棘紧紧抱着她,安抚她,慢慢帮她舒缓。
裹好浴巾,晕忽忽地被抱回床上。
整个人揉到床面,三两下又吻起了感觉。
被开发出了对林棘生理性的喜欢,根本抗拒不了。
林棘像她身体世界的掌控者,动一动指尖,整个世界就翻天覆地。
林棘的占有欲像浪潮,无止境地拍打在姜司意的身体上。
断断续续唤着“小佑、小佑……停、停”。
以往的林棘会哄她,今晚却弄得更狠。
“求饶也不会停的。喜欢妹妹,不想停。”
眉眼微垂,浓情染在眼角,眷恋得快要迷失。
听到她突然改变了称呼的表白,姜司意心跳得极快。
什么也没说,林棘的掌心读懂了她此刻感觉浓烈到了什么地步。
……
第二天醒来,林棘睁开眼,见姜司意已经醒了。
趴在她身边,下巴搁在手背上,正幽怨地看着她。
林棘抬头,在她唇上啾了一下。
“怎么还拿吻贿赂我。”姜司意点她的下巴,“一,定,要,说。”
昨晚又弄到昏睡过去,迄今为止,姜司意依旧不知道第一次接吻的真相。
“我告诉你了。”
“哪有。”
“就刚才贿赂你的那一下。第一次接吻,你就是这样偷袭我。”
“……不会吧?”
“会哦。”
姜司意撑着高速运转的脑袋,竭尽全力地回想。
真的完全没印象,可林棘又不可能骗她。
到底什么时候……
“不会是海岛订婚那年的事吧?”
想来想去,只有那一种可能了。
“嗯,也有可能。”
林棘将她抱到怀里,亲亲她的脑袋。
摄入今天份的姜司意。
“也有可能?就是说,还不是吗?”
姜司意真的晕了。
不舍得再逗她,跟她说了第一次去她出租屋留宿,第二天早上被睡梦中的她当成雪球,亲得防不胜防的事。
“原来……可那时候,咱们还完全不熟啊。”
脱口而出之后就有些后悔。
林棘会不会不喜欢她说“不熟”这种话?
有点担忧地抬起头,主动亲了亲林棘的唇。
“嗯?怕我不高兴?”林棘将她抱得更紧,“不会的,才不舍得。”
姜司意发现,无论自己的小脾气还是小性子,林棘真的都全盘接受,半点都不会和她闹别扭。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
姜司意心动不已。
再一次忘记了昨晚是谁逗她一整夜,又是谁欺负她到天明。
说到那天,想起一件事。
“所以,那天你好像有体温过高的时候,我进去看你,听到你在呓语,像是,在叫我的名字……”
“是吗。”
“所以,真的是在叫我的名字吗?”
林棘亲亲她的软耳朵。
“当时没醒,不记得了。可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吗?”
痒痒的感觉和林棘的话,让姜司意缩着肩膀笑了。
轻柔的,怀念的,未知的难过情绪,现在全都知晓了。
姜司意。
那时,睡梦中的她,真的在唤这三个字。
【作者有话说】
林棘:宠妻第三十八步,懂的都懂6……不,7.0[垂耳兔头]
80
第80章
◎情绪来得又快又浓重◎
婚假开始了。
因为段凝主动替下姜司意的工作,往后整个一个月都是婚假,能一直休到秋拍前,回来之后正好有一段时间能调整状态。
姜司意在微信里问段凝。
【你替我这么多天能顶得住吗?】
段凝相当自信地回复她:【不就这几天,还怕累死?你都带着我把明年的佣金都赚够了,年纪轻轻加会儿班没事。你就好好度蜜月去吧。但凡再想一秒工作的事,都是对蜜月的不尊重。】
两个人又说说笑笑了几句。
半靠在吴经理办公桌边的段凝挂了姜司意的语音,听到身后人感叹了一句。
“怎么你就替小姜,不替替我?”
“行啊,这经理的位置给我坐,我立马替你。”
吴一露往椅背上一靠,眨了眨酸得要命的眼睛说:
“来,段经理,以后这就是你的宝座了。记得每个月带着妹妹冲冲业绩,完成部门的KPI,还要和各个部门经理明争暗斗虚与委蛇,哄得住上级压得住下级……”
“行了师父别念咒了。”
吴一露笑道:“其实我挺看好你的,段凝。你的好闺蜜先去书画部打个头阵,小姜的能力最低都是经理级别的,回头等她升上去了再把你拉过去,你就飞黄腾达了啊。”
段凝:“哈?让我去那种睁眼就欠公司一百万成交额的部门?压力得多大啊。婉拒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吴一露哈哈笑。
段凝:“而且我们都走了,您老人家怎么办?发际线不得再往后移?”
被段凝这么说,吴一露看看玻璃倒影的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将额前的头发全部梳到脑后,盘起得体的发髻,她的发际线看上去的确很有危机感。
再看看段凝,不上主拍台就散着头发,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蜜桃一般鲜嫩靓丽。
吴一露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
“还不是为你们这些兔崽子操心操的。”
段凝:“我看这样。我坐你的位置,你干掉顾总,然后你、我和司意组成嘉仕比黄金三角,乘风破浪,皆大欢喜。”
吴一露:“嚯,你比我还敢想。”
段凝:“那可不么,做大事的人,得从敢想大事开始。干掉顾总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该干掉燕总了。”。
姜司意工作以来,还没休息过这么长的时间。
林棘和她一样,幻维周年庆都只办过一次的人,这些年一直都在埋头往前冲,没什么娱乐的兴致。
今年注定不同。
安排好了工作,交代好了所有事,每天保持着一小时的线上联系。其他时间她只想和姜司意待在一起,享受来之不易的蜜月。
蜜月之前,得去见识一下亲朋好友们送的新婚贺礼。
的确是“见识”。
严逾送的四层游艇已经很夸张了,岑麓更是直接送了个度假庄园。
庄园在J城郊区的度假黄金区域,有一栋能将整个西山枫叶收入眼底的观山景别墅。距离别墅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就是天然温泉,以后冬天来这里暖暖泡温泉,不要太方便。
严逾站在别墅四楼往下俯瞰整个山庄,都懵了。
“岑麓,你说我不讲武德,自己直接上核武器?这对吗?”
岑麓:“等你结婚,我也这么送。”
严逾:“……你就忽悠单身群众。哎,什么时候能再遇到那个跟我换鞋的姐姐?我一定——”
岑麓:“抓紧机会表白?”
严逾:“向她求婚!”
岑麓:“……你的人生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姜司意和林棘在楼下的院子里规划着,把巨大的院子改造成羽毛球场和网球场。
岑麓边下楼边说:“后面还有一大片私有土地,现在荒废着。想弄成派对花园、酒窖、三杆洞球场,还是直接弄个小型动物园,都很合适。”
林棘:“我已经想好,我们家温室草莓可以扩产了。”
岑麓嘴都歪了,“哈?草莓?”
这么大一片地,你就种小草莓?
感觉她这发小,跟姜司意在一起之后整个人脱去了晦暗阴沉的气质,柔软了不少,连后院都种上粉粉嫩嫩的草莓。
什么草莓,得好吃成什么样啊?
“行吧,随你,记得每年投喂我点。”岑麓又说,“你们家就一辆车吧,我再给你俩添一辆,蜜月之前记得去挑了。”
姜司意看到这庄园已经心有余悸,现在还要再送车,本来想说“不要破费了”,林棘倒是先一步不跟岑麓客气。
林棘:“今天就挑了。”
岑麓:“现在走呗。”
林棘问姜司意:“想要什么车?”
姜司意一时发懵。
她真不需要车。
家后门一条路直通社区后门,后门边上就是一大排共享单车和共享电动车,就算是步行到嘉仕比也才十五分钟,去车库开车反而更麻烦。
而且现在打车也很方便,地铁四通八达,自己开车还要停车,累。
节俭惯了的姜司意满脑子都是“没必要啊”。
结果三双眼睛都看着她。
姜司意:……
算是明白姐姐的感受。
被她们仨围着注视的感觉,真的很像草食动物被肉食动物团团围住,压迫感也太强了。
只不过有点不同。
这三只肉食动物,都在等着她这只草食动物发号施令。
姜司意憋到最后,憋出一个,“新款电动自行车,可以吗?”
林棘:?
严逾:??
岑麓:???
姜司意解释说:“我,真的没有用车的需求。而且,小佑都会接送我上下班。”
严逾劝道:“真的电动自行车就行吗,嫂嫂宝宝,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要再让麓姐出点血可能要等到你百年那天了。”
严逾被林棘揪着后领丢到一边,又笑嘻嘻地立刻弹射回来,丢不了一点。
岑麓问林棘:“真假?别给我省钱,我在缅北没少赚。”
林棘:“我们家司意说的算,就最新款的电动自行车。”
岑麓服了。
一个庄园种草莓,一个上班骑自行车。
难怪你们是两口子,能过到一块儿去。
“好吧,那就听袋女士的。”
林棘:“袋女士?”
岑麓:“你老婆是‘袋装吐司’,你不是袋女士谁是?你就装吧。”
林棘:。
行吧,又改姓了。
第一次改随母姓,第二次改随老婆姓,怎么不算越来越出息呢……
姜司聆紧赶慢赶终于在婚礼那天赶完的画,挂到了姜司意和林棘家中二楼最醒目的位置。
那幅从她们身上得到灵感的画,被命名为《幸福》。
这是两道抽象的轮廓,是女人的优美曲线,也是某种流荡的弧光。
不同的色彩在交界处融合,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仔细看,会发现它们其实首尾相接,从未分开,是始终连在一起的命运之环。
明天就要去海岛蜜月了,悠闲的午后,姜司意和林棘并肩坐在巨型画作前柔软的地毯上,一起摸着雪球柔软的头毛。
越看这幅画越是喜欢。
姜司聆是懂她们的。
每次看到它,都会感受到冥冥之中命运的奇妙牵扯。
此刻坐在二楼,姜司意难免好奇。
“为什么二楼和三楼都是空的?是没计划好要怎么布置么?”
林棘肩膀挨着姜司意,头靠在她的肩上。
“嗯,我一个人并不需要这么大的生活空间。一楼就够住了,二楼不知道放什么才好。”
姜司意摸摸林棘的脸庞。
“那怎么买这么大的房子?是因为不喜欢幽闭的环境么?”
“也不全是。雪泊女士是这社区开发商大股东,很早我就选好了这栋1号院。那时候我还没回国,看到它距离你上班的嘉仕比很近,就动心了。我一个人填不满这房子,但总幻想着或许有一天……”
林棘侧转过脸,鼻尖点了点姜司意的。
“你会来和我一起布置它。”
就像先前“,”昵称一样。
林棘不想和姜司意结束,此生,她还渴望着有后续。
“所以,自作主张虚位以待着。”
无论姜司意选不选择她,会不会爱上她,今生走哪条路,林棘永远会为她留一条退路。
这就是林棘曾经跟严逾说过的——姜司意一直都在她的人生规划之内。
还以为那晚“早有所图”的坦白局,林棘已经把所有的处心积虑都交待完了。
没想到,她的心思比姜司意想得要深得多。
姜司意在和她的对视中,眸色转浓。
林棘竟在她完全不知晓的时光里,为她准备好了所有的浪漫。
林棘怕她多想,万一又哭起来就糟了。
现在和小时候不一样,现在可太难哄了。
吻吻她的耳朵,又在她颈窝里蹭着,转移点注意力。
痒得姜司意笑着缩脖子,却没躲开。
就让她亲着,蹭着。
“所以,楼上都是为你预留的,想布置成什么样,都听你的。”
姜司意一时也没有想法。
感觉一楼已经能完全满足日常生活了,更别说有前后院子,电影院、健身房和图书馆,简直是个小型社区。如果不用上班,作为社恐人士,让她待在这栋房子里一年半载她都不会觉得无聊。
“那……”
林棘点点姜司意撑在地毯上的指尖。
“改成画室好不好?”
“画室?”
“你姐说,你当初为了她放弃了学画。”
“……那个,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对后来学的专业也挺满意。要不是学了中国艺术史,恐怕也没法进嘉仕比。”
姜司意没想到林棘还记得这件事。
夹住林棘戳来戳去的手指。
“而且,现在我也没有再拾起画画的精力了。”
“不用拾,就随便画画,画着玩。别给自己任何压力,当消遣就行。当然,如果画着画着想认真对待也行。”
“这么说起来你会文身,画画是不是也很好?你学过吗?”
“没,就是随便画的。”
林棘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当初这儿的文身我想自己动手,就去学了文身的技术,随便画画。黄清徵和严逾都说我挺有天分。”
“居然是你自己文的,太厉害了吧。”
姜司意夸完才想起,她俩上同一所中学时,林棘就是全校有名的学霸,这位蝉联年级第一的风云学姐,连她这个初中部的都如雷贯耳。
现在再捋一捋,林棘年少时缺少了七年的重要时光,即便在村子里偷偷学,也肯定不是系统的教育。
她居然还能在回来后用这么短的时间跟上进度,甚至完成跳级。
此时此刻,林棘的聪明完完全全的具象化。
姜司意看她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份清晰的仰慕。
别人夸林棘,林棘几乎过耳就忘。
姜司意的仰慕则让她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好像是有点厉害。
画画这件事,无论当爱好还是认真对待,都行。
林棘只希望她的司意不要有任何遗憾。
二楼就先改造成画室。
今天可以是画室,明天喜欢玩游戏了就改成游戏室,后天喜欢音乐就再改。
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姜司意喜欢。
阳光照进这栋即将妆点新装的房子,一点点蔓延到两位正躺在地毯上接吻的女人身上。
指腹抚过,热吻交缠。
只想让彼此的气息更多地渗透进自己的身体里,生命里。
……
蜜月的地点是海岛。
就是当年姜司意和林棘订婚的那座海岛。
对于当年事的细节就只有林雪泊的转述,很有限,当事人都记不太清了。
想说这次去海岛上待几日,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海岛是她们的开始,很有意义的地方,自然是蜜月的最佳选择。
雪球也跟着她们一起上了私人飞机。
这是雪球第一次坐飞机,全程好奇又忐忑,一直跟在姜司意脚边。
姜司意干脆将它抱起来,起飞前,亲自为雪球扣好安全带。
飞机飞入平流层后,解开安全带打开遮阳板,被姜司意抱在怀里的雪球透过舷窗一直往外看,看大朵大朵的云看到目不转睛。
姜司意点它的脑袋。
“小雪球看大雪球。”
雪球一路看看看吃吃吃玩玩玩,到了海岛,跟着妈妈们一起在落日余晖中踏上沙滩。
姜司意光脚踩在沙滩上,太阳晒过还有余温,质感非常细腻,的确是踩在面粉上的感觉。
薄荷绿般清透的海水、远处若隐若现的小岛、橙色的夕阳,还有身边拉着她手的林棘,忽然让姜司意记忆那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忽然浮现出了一颗可以确定的光斑。
“好熟悉,我好像真的来过这。”
姜司意忽然停下脚步,在出神中远眺。
海风吹起林棘的黑发,“你当然来过,和我一起来的。这片沙滩我们也一起走过。”
林棘的话让姜司意脑海中勾勒出了画面。
好可惜,只是想象的画面,没能想起更多的细节。
没能真正看到她和林棘的小时候是怎么一起走在这道曲折的海岸线。
她是怎么要林棘抱,林棘又是怎么哄她。
见姜司意有些失落,林棘搂住她的腰,将妻子更紧地揽到自己怀里。
“那时候你才三岁,六岁的我都记不到多少,你要是想起来才奇怪。”
林棘亲亲她的脑袋。
“我们可以从这一刻起,一起制造往后能铭记于心的记忆。”
姜司意点点头,望向正徐徐沉于海平面之下的红日。
她都知道的。
只是有点遗憾罢了。
在沙滩边散步,漫无目的,想到什么聊什么,一起笑到弯了腰,喝着同款当地的特色水果饮料。
等到天色彻底黑了,再牵着手,和雪球一起回了酒店。
就一个浴室。
姜司意让林棘先去洗。
看姜司意正在给雪球梳毛的背影,林棘靠在浴室门边唤她。
“老婆。”
姜司意下意识地回头,“嗯?”
姜司意已经习惯“老婆”这个称呼,林棘很满意。
“老婆,你来。”
很正经的口吻。
姜司意立刻快步过来。
“怎么啦?”
刚到门口,又就被林棘拉进了浴室,只留一声轻呼。
“一起洗。”
姜司意还想说什么,发现林棘一丝不着地抱着她,手也攥着她的下摆,似要帮她除去。
浴室的灯光落在曲线柔美的颈窝里,铺下一汪明亮的光。
成熟的女人身躯实在太美,体温这么烫。
看了一眼,就被迷得开不了口。
林棘吻着姜司意的唇,心里想,妹妹也太好骗了。
又是一句话就骗了过来,来的时候脸上分明写着认真。
可爱。
姜司意想说话的嘴被吻了几下,半个字都说不出。
耳朵也被亲红了。
只能任林棘褪去长裙,晕乎乎的根本抗拒不了。
两人结婚同居一段时间了,姜司意对她的触碰依旧很有感觉。
情绪来得又快又浓重。
被吻得要喘不上气,又软又烫的小舌被吮弄得发麻,还在试着回应她。
心都要被姜司意的可爱弄化了。
想永远捧在手心里宠着,不让她受一点点伤。
又恨不能亲手握碎她,将她弄得凌乱不堪。
带着相同的沐浴乳香味回到卧室。
林棘将浑身发软的妻子抱放在床上。
姜司意脸上的潮红还没退去,散着的长发带着刚刚吹干留下的点点水汽。
春。情似乎不太适合出现在姜司意那双纯然的眼眸里。
一旦出现,就是极具反差感的勾人。
沉默中,双臂眷恋地勾着林棘,似乎还想让浴室里的事继续。
纯欲的美感,撩人心扉。
忍不住又来吻。
蜜月时期,可以尽情在对方身体上留下痕迹。
对彼此都是强烈的生理性喜欢,情浓如火爱意似蜜,这两具身躯一旦缠在一起就难舍难分了……
第二日睡到不知几点,睡到饱,睡到自然醒。
姜司意眼睛还没睁开,就被林棘亲了亲唇。
林棘:“你手机震了好几下,要不要看看?”
姜司意以为是吴经理有什么工作的事要找她,拿来手机看,是姜司聆的微信。
【宝宝!你知道我找到什么了吗!】
【我昨天带着格伦达去拜访我的启蒙老师,她给了一个小箱子,是当初妈妈过世之后,我在她那儿暂住时留下的一些旧物。有一部妈妈的旧手机我当时用来着,我本来想看看有没有妈妈的照片,就拿去修了。结果你猜有什么——】
姜司聆发来两个视频。
【是当初你和小佑在海岛的视频哎,妈妈居然拍了!】
姜司意一下坐了起来。
姜司聆的语音林棘也听到了,一起坐起身,从姜司意身后抱着她,整个人赖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看手机。
视频很快下载完毕,播放。
不太清晰的古早画质,依旧让姜司意心跳加速。
没想到,她居然有机会看到曾经的自己和林棘相处的画面。
一个圆咕隆咚的脑袋出现在画面里,回头,是大眼睛圆圆脸,皮肤如凝脂,精灵一般漂亮的姜司意,三岁的姜司意。
林棘呼吸都停了一下,抱着二十五姜司意的双臂一下子收紧。
也太可爱了。
动起来的小司意,比看过的照片中、模糊记忆里的还要可爱多了。
妈妈的声音在画外,问小司意。
【喜不喜欢小棘姐姐呀?】
小司意立刻回答:【喜欢!】
【那以后长大了和她结婚要不要?】
小司意立刻点着大脑袋,点完了才问:
【结婚?】
都不知道什么是结婚,只要是林棘,她就答应。
陶绪都笑到不行了。
【结婚,就是过一辈子,当彼此的老婆。】
【老婆!】
小司意大大的眼睛立刻发光,词汇量还很有限的她非常确定地说:
【要,要姐姐老婆!】
【作者有话说】
林棘:原来我也是被老婆从小宠到大的[害羞][害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