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1
周倾真是服了周晋仁这个家伙,她克制着自己背后骂人,但仍是忍不住骂一声:懒驴上磨屎尿多。
三个人到的头一天晚上,供应商那边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吃吃喝喝折腾到半夜。隔天早上去了工厂。
而正事还没开始谈,周晋仁就跟周倾说他得回去了。
“干什么?”周倾诧异道。
“厂里需要我。”
周倾说:“你们物流队不是每个月都按照排班执行的吗,赵经理在,你在不在都不会有事。”
周晋仁立马不开心了:“瞧你说的,你的事儿重要我的事儿就不重要了?”见周倾不放人,他又说:“再说,你小婶一个人我不放心,家里有两条狗谁来遛?三只猫谁喂?”
这算什么理由?周倾皱着眉不悦道。
周晋仁执拗地要走,磨磨唧唧地说:“汪厂长跟你一起来的,什么事儿他都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一天到晚跟有被迫害妄想症似的,也别把人想得那么坏,咱们是法治社会。”
周倾翻了个白眼。
“你是倾虹集团的大小姐,将来要接你爸妈的班,谁敢动你一下?”晋仁说着说着就摆出长辈的架子,“你得学会自己成长,独挡一面,懂不懂?”
“你走吧。”
这条生意链上都是中年男人,已经形成了稳固的关系,娱乐丰富,除去吃饭喝酒,说不定还要去个洗脚城,周倾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到底不方便些。周晋仁虽然大本事没有,但有些场面他镇得住,他这个长辈在周倾可以省很多麻烦。
她以为
小叔可以坚定地维护她,可周晋仁要不愿意,她也不会勉强。
当天中午,周晋仁就走了。
周倾和汪厂长多待了两天,第三天准备要走但台风来了。汪厂长跟周倾说:“既然天不作美,就权当旅游吧。”
可是多一天周倾都怀疑自己遭不住了。
白天洽谈业务还好,但是到了晚上,他们就拉着她喝酒打牌,这些都是周倾十分厌恶的活动。
上次周倾说自己喝进医院了,害得老汪担心好几天,后琢磨过来这是被骗了,当然这也没什么,没必要为这种事儿跟个小丫头过不去。
是他厂里跟周倾公司合作出了问题。周倾三番两次抱怨品控不行,拖着尾款不付,还告到了苏荃那里。
苏荃表面笑呵呵地跟他说:“小孩子爱较真,老汪你就让让她。”转头就把给他厂里的外贸单给了二分厂。
这个娘们儿比周晋恺厉害。
老汪咽不下这口气,想整一整周倾但又不敢真的搞她,就在小事上为难,让她知道社会险恶。
周晋仁一走,周倾就被灌了不少酒,她的酒量是真不行。经常喝到一半儿借上厕所的理由偷溜出去,抠着嗓子再吐出来。那感觉非常刺激,恶心不说,混合了胃液,又酸又烧,腐蚀性极强。但她又不能让自己真醉了。
喝完酒又是牌局,周倾会打**,但人家这个地方玩儿的是长牌,俗称纸牌麻将。刚开始输了不少钱,但周倾这人又好斗,很快学会了记牌算牌,等她赢钱又叫人不高兴,拉着她不让走了。
连续两个晚上都到后半夜,又困又精神,手都在抖大脑还在运转,服务员给端来几只海碗,碗里面盛着大米,把纸牌插在大米里就用不着手了,接着玩儿……
周倾的牌技日益高超,马上就要玩物丧志了,真希望来个人举报把这局给端了。
老汪跟周倾说:“做生意就是这样,大俗也是大雅。老端着别人就觉得你玩不起,不乐意跟你玩了。”
周倾要笑不笑,“我一个花钱的,倒成了陪客。”
老汪吸着烟,眯着眼睛也笑,“你知道,忽然换供应商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
周倾不再说话。
她也不是什么正事儿都没干,白天考察看了不少料子,对一款高科技的环保面料很有兴趣,性能也十分稳定,她考虑独家买断。
但是她不准备跟现在的销售经理谈了,对方表面上对她客气其实和老汪沆瀣一气。
但是越过老汪和销售经理,跟他们老板联系又是另一回事。
她出差的地方也被台风波及,暴雨连天,周倾第三天早上身体就有点不舒服了,也是,喝了那么多酒又熬夜,再好的身体素质也扛不住。
老汪打电话过来问她起床没有,周倾直接说她要休息,老汪便笑着说,“今天估计是走不了了,晚上客户又要请吃饭。”
周倾挂了电话,考虑怎么把饭局给推了。晚上他们肯定又准备好了十八般武艺等着她接招。
她在房间里听着外头的风声雨声,简直是风雨飘摇,世界是汪洋她则是一尾游鱼,一尾有点茫然的鱼。
跟妈妈汇报了出差情况,但是她没有说小叔自己走掉的事,省得妈妈担心。梁淙发消息问她是不是还没回去。
这人可真不知体恤民情,恶劣的天气叫她回去工作?万一她在路上死了怎么办?他好名正言顺地霸占她的公司吗?
周倾只回了一个字,什么也不说了。再紧急的工作都没有她的休息重要。
她又睡了一下午,把这几天缺的觉都补回来,傍晚定了外卖下去拿。
可能是她的眼神太好了,拎着外卖回楼上的时候,眼睛也就那么稍微一瞥,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十分熟悉。
她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几百公里呢,又不是孙悟空怎么忽然就到这了?但是她越看越觉得是,连“只是背影很像”这种理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周倾大声喊他:“梁淙!”
然后那个人回头,果然是他。
“你怎么在这?”周倾在裙子外面裹了一件羊毛衫,面庞清清淡淡的,只有眼神是惊讶的。
梁淙说:“出差。”
“……”周倾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很想问你是不是来找我的,但这句话太自作多情了,很可能不是的。因为梁淙根本就不知道她住在哪个酒店,还真就是巧合。
“咱俩住在同一家酒店。好巧。”
梁淙没回应,这家酒店虽然只是四星级的,但也是全镇最好的了,外地人差旅最优质的选择。没有别的可能。
“哈哈。”周倾无意识地笑了两声,她看见他身上穿的黑色外套湿了个肩膀,水又流到了手臂,脸上也淋了雨,稍显狼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他的神情看上去十分焦虑急迫。但现在好了,也许是雨天让人心烦。
“你定房间了吗?”
“定了。”
“哪一间?”
梁淙直接把房卡给她看,跟周倾是同一层,她很热情地说:“我知道电梯在哪,带你去吧!”
“好。”
跟他们一起上电梯的还有另一对情侣,年龄看着很小,外面的风雨很大,他们就笑着唱了一首特别应景的歌。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
我会给你怀抱,
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
真是不知羞的小情侣!知道他们很爱了,难道不要考虑电梯里还有别人吗?肉麻死了!
周倾替人尴尬,她无言地看着自己的拖鞋。旁边是他的皮鞋。
好在电梯很快打开,两个人出来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地毯吸去了所有的声音,周倾的耳朵有点热。
她的脑海里,忽然就循环播放了那首小情歌,停都停不下来。
“你怎么过来的?”高铁吗
“开车。”
“风很大,这种天气开车出门挺需要勇气的哈。”周倾一边低头走,一边快速说着,“我看新闻说台风等级很高,浙江很严重,砸死了人。嗐。”
“你想说什么?”梁淙的语气听起来很冷静,甚至是事不关己的意味。
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倾就是想起了这几天的行程。周晋仁走了,她一直喝酒,打牌到凌晨,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甚至是老汪那个老东西太讨厌了。
周倾并不认为自己是个需要被帮助的人。但是多个人,会更好,她是这样觉得的。因此眼睛也有点热。
到她房间,周倾刷卡推门,梁淙看着她,没有跟她说再见。
周倾的舌尖在唇腔里兜了个转,然后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音节来,小心翼翼问:“你要不要来我房间待会,我定饭了,咱们可以一起吃。”
她只是,想跟他待一会儿。
梁淙再度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个“好”字。
只是一进房间,周倾就有点傻眼。她一个人住不太讲究,酒店没有衣物洗烘服务,穿过的衣服只能先挂起来晾晾,行李箱是摊开的,椅背上还挂着她的黑色胸衣。
周倾把外卖放下,以最快的速度把内衣收了起来。
梁淙临时出行没带什么东西,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了,酒店外面是居民区,屋顶是蓝色的雨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好了,来吃吧。”周倾把饭菜摆在桌上,还特意开了一小瓶啤酒。
梁淙回头:“我不是来吃饭的。”
“额,”她沉吟片刻,“那你坐。”
她的意思是让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但是他好像会错了意,坐在了她的床上,白色的床单向下陷了一片。
周倾坐在书椅上吃着自己的晚餐,他们很近,所以总能感觉到背后像被炙烤一样。其实她也不知道把他叫进自己房间要跟他说什么话。
梁淙的确一直在看她,问:“你睡了一整天吗,周晋仁去哪里了?”
“他回去了。”周倾碍于面子,不想承认周晋仁跑路、自己被丢下的事实,满不在乎地说:“他在这也没用,我让他先回去了。”
“是这样吗?”
“这有什么是不是的?”
“今天早上,我在你的公司
碰见他。他心虚,跟我坦白了。”
“……”
周倾的饭只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撂了。她转过头背对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其实也不用问梁淙真是出差还是来找她的了。因为答案很明显,周倾从来不怀疑梁淙每个举动的真心程度。
再转过来时,她的眼睛里有闪闪亮亮的光,后来光点流出了眼眶到了眼尾,很快就没有了。
她摁了摁太阳穴,说:“虽然是他主动要走的,但我也同意了,他在我身边的确起不到任何作用。”顿了顿,接着道:“这里又不是什么危险地方,只是下雨了而已,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花。”
“你别觉得我惨,这样很看不起人。我不喜欢这样。”她有点说不下去了,换个话题问:“高速封路你怎么来的?”
没有人回答她,于是周倾也不说话了。这个房间陷入了安静。
过了会儿,她屁股下面的椅子被人移动了。
梁淙抓住椅子扶手,朝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让她坐于他的两腿之间。
他更近距离观察她,“我没觉得你惨,只是想来看看你。”他抬手,摸了下她的脸。
第42章 chapter42红日
chapter42
可是,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想看见你,就来了。”梁淙理所应当,淡淡的表情,他的手依然放在她的脸上,用指腹摩挲,像在检查属于自己的物品是否损坏。
在台风天驱车三百多公里,他这份随心所欲的代价太大了。
周倾理智上应该推开他,最起码拍开他的手。但是她什么动作都没有,而是调动所有的感官,闭上眼睛,细密地感觉着脸颊和颧骨上的粗粝和热意。
多生动的人啊。活的。
但顷刻间,那触感就消失了。梁淙放开了她,站起来:“你吃饭吧。”
周倾对于这种温存也只有一秒钟的贪恋,她很快回到现实境况。
天太冷了,又下着雨,偏偏她点的菜又不好吃,小黄鱼味道淡,冬笋炒肉片太咸,米饭也硬的硌牙,只有紫菜汤挑不出错来,周倾捧着碗一口口喝着。
梁淙走去了窗边,屋子摆满了东西,没有下脚的地方。
他看她挑食的样子,眉头也忍不住蹙着。他太知道她是什么德行,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手指塞进她的嘴里,压住她的舌面,捏着她的后颈,把东西灌进她胃里。
“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能停。”周倾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声说,“真烦人。”
“你脸色看着不太好。”他回神,这样说,因为她平时总是红光满面,嗓音嘹亮,很少如此没气血。
“我睡多了,脑袋有点疼。”
“布洛芬吃吗?”
“有吗?”
他包里带了,拿出来掰出一粒给她,周倾混着水咽下去。
房间这样小,他们一起听了雨声。周倾无聊地切换着各种软件,后来随机放到《红日》,她没再切,顺着听了下来。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的人生没趣味,别流泪伤心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这首歌是1992年发布的粤语版,红遍大江南北。周倾是九十年代出生的,梁淙是八零后,他们所接受的文化熏陶大差不差。
“有人为难你吗?”他问。
“怎么可能?”周倾满不在乎地回答。
她小时候跟人打架,总是在看见妈妈之后才会揉眼流泪,因为委屈,不是愤怒。她也能够理解林薇在公司跟人吵架,到崔婶面前才痛哭流涕。
但是她此刻必须摒除这种虚弱的状态,快速回血,让自己亢奋起来。
房间里只有一罐啤酒,周倾喝前,用舌尖舔掉了口上的泡沫,后来被梁淙拿走,他也喝了一点。
“其实我已经很好啦,这些都不算什么,我爸妈当年经历的比我多多了。”
“是吗?”他有点兴趣。
周晋恺创业过程中经历了太多曲折。
1996年他建了现代化的厂房,以为日子好起来,但这一年他在北方遭遇了抢劫。那些钱是他亲自去讨的货款,年底要发的工资。他不能让钱被抢走,就被捅了几刀。
苏荃带着六岁的周倾去看命悬一线的丈夫,在火车上她产生太多想法。如果周晋恺死了,她要把厂子撑起来、把女儿养大成人。还有,跟那帮人拼命。
2003年之后,倾虹厂成为倾虹集团。却因为抵抗收购被人用合同构陷,陷入连绵的官司,面临大额赔偿,生产停滞。那时候周倾刚上初中,晚上经常听到父母吵架,妈妈说干脆算了,爸爸说他不会认输的。
周倾说完,问他:“你知道当年坑害我们的幕后主使是谁吗?”
梁淙没有回答,但他再清楚不过。
“是梁宝华。”
“嗯。”他毫无抱歉的意思。
不知不觉,两个人一起喝完了330ml的啤酒,天也黑了下来。周倾坐在床上,她想有更多亲密,也有点让他抱抱自己,却没有提出来。当然她也可以主动,在这里和他做个昏天黑地,潮涌喷溅,不管明天。反正只有他们两个,气氛都到这了。
但是,她不想用性来填补内心的孤独和失落。尤其是和他。
她想用强大来对抗这种无助感。
周倾再次笑了起来,眼睛熠熠闪光,把易拉罐空投进了垃圾桶,“谢谢你来看我。”
谢他?
梁淙盯着她的动作,心中冷笑,他欣赏她的才华,也厌恶她的智商和自愈能力。如果她弱智一些,他会心慈手软将来给她留一些股份,不至于净身滚蛋。
于是,他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不客气。”
*
雨停了。
梁淙回他自己的房间,周倾也去洗了澡把自己收拾干净,晚上一起去了饭局。
见着迎面走来的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汪厂长不由愣了下,这是哪冒出来的?
周倾介绍:“这位是梁总。”
“汪总,久仰大名。”梁淙露出晃目的笑跟对方握手。
老汪才反应过来,“是梁总啊,怎么过来了?”又笑着调侃:“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别跟我介绍了,跟安总介绍起来吧。”
安总便是给他们对接服务的销售经理。
最后一顿饭周倾没有喝一滴酒,为数不多的也被梁淙挡了过去,他的姿态很平淡,如同饮水,总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老汪琢磨过来他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寸之短比尺之长,没意思。又心说这老小子够上心的,为了周倾这个天也敢赶过来,就不怕死吗?
安总说既然他们明天要走,这两天谈的也差不多了,是否要把合同签下来。
梁淙和周倾互看一眼,心照不宣,梁淙说:“不急,我还没去看过,等等再说。”
安总脸沉下去,老汪也没敢说话。
如果周倾和梁淙的公司不需要,他也不能贸然大批量订货,否则要烂在自己库里。但无非是早晚的问题,他和安总的这笔交易总能做成,好处返点也迟早到他兜里。
饭局过后,他们叫上梁淙去洗浴中心,说放松一下,没有叫周倾。梁淙说自己累了,没精力。
隔天一行人返程,周倾坐着梁淙的车,安总在酒店门口送他们,真以为他们就此走了。
等到了下午才听到信儿,客户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绕过他直接跟老板谈了。
安总气得在办公室大骂,打电话给老汪:“你们什么意思?耍老子?”他这笔业绩飞走了不说,不是往他脸上甩巴掌吗?
“我也是被骗了,谁知道他们动作这么快!”汪厂长百口莫辩。
汪厂长敢在小事上整周倾,装作无意之失,但大事上他做不了周倾的主,尤其是她现在又来了个有力的帮手。
昨晚他们在洗浴中心逍遥的时候,这俩人精回酒店另谋他算了。
回到明州厂里,老汪按捺不住说:“小周,你这么办事不地道,安总忙前忙后服务我们,不好叫人家白忙活的。”
“你说换供应商损失最大的是我们,我觉得你说的
是对的,现在不是没换吗?”
汪厂长实在笑不出来。
“我不喜欢这个什么安总,对他很不满意。我一个花钱的客户,还能让他给我拿捏了?”周倾笑得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是未必了。
“你想多了,没人要拿捏你。都是玩笑嘛。”
周倾只笑笑不接话,直接开车走了。老汪扁了扁嘴,心说大小姐这是敲山震虎,上我的眼药呢?行,他记住了!
隔了一周,周倾和梁淙又去了趟供应商那,这次没叫上老汪。
“你倒不怕和他结梁子。”他看出来周倾的心眼子越来越多。
“我要怕的事多了,天天躲在家里算了。”周倾驾轻就熟地坐进他的副驾驶,经此一游,她对很多事都越来越不能忍,她越是服软若别人越拿她当软柿子捏。
周倾说:“我不能让他端着我家的碗,还砸了我家的锅。”
梁淙讽刺道:“你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会就此作罢。”
“那要看他更需要这份工作,还是分厂少了他就运行不下去。”
两人并不需要再带个人,周倾有基础有经验,梁淙在基层锻炼的并不比她少。针对周倾看中的那款功能性面料,梁淙觉得可以做独家买断。但是一前一后的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们再谈的时候,厂家已经与别人签过一笔合同了。
买断的成本很高,对方给他们提了个建议,这款产品的销量并不高,未必需要买断,也许以后就成为他们的特供了。
“你说呢?”
“还没有经过市场的验证,不必急着做决定。”梁淙也是相同的意见。
“也只能这样了。”周倾说。
*
时间过得很快,来到了2015年的元旦。
那天早上起床,王姨很高兴地和她说,本命年是个坎就要过去了,挺一挺,来年的周倾一定顺顺利利。
“我是福娃好吧,这么努力的人,任何一年都会非常顺利的。”
王姨懒得跟她说笑,给她做完碗鳝丝面,让她吃完去上班,
其实这一年的周倾并非一帆风顺,她看似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但手上的权力也流失了一部分。
梁淙曾经跟她约定,如果到年底业绩没达标,说明她的能力不行,他就要干预管理。
周倾在一月一日这天看了线上和线下的业绩汇总。
她打开窗户,叹了一口气。
周倾在这天把报表发给了梁淙,并未得到他的邮件回复,过后周倾才知道,他出国了,不怎么看手机。
好在倾虹那边的情况不错,她在年中做的营销很成功,不好的声音在意料之中,但多数消费者对这个国产老牌还是相当认可的。
于是,她让第三方网络营销公司编了一则品牌故事。
故事的概况是:倾虹集团的创始人周晋恺,做品牌的初衷是作为礼物,送给他同年出生的女儿。周晋恺去世后,他的女儿周倾创立了Rainbow这个品牌,致敬她父亲在创业路上的艰苦奋斗。
这个故事在专业编剧的润色,和艺术夸张下,情感质朴,又极具感染力。
反正,第三方公司发给周倾的报告里,CTR等各项指数一飞冲天,证明广告效果和用户互动率很高。
陆珂事先并不知道,她刷到了视频,才后知后觉地问周倾。周倾则风轻云淡地点了下头。
陆珂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常境,常境一开始没想太多,倒是挺惊喜。
去年他还很气愤,周倾拿着公司的人力和预算做私活。现在倾虹给RB引流,怎么不算天降富贵呢?
他捏着手机去梁淙的办公室,给他看点赞最高的媒体号,笑着道:“这年头,会做产品的就是不如会说故事的,周大小姐可真是个玩转大众媒体的天才。她不应该卖衣服,应该去娱乐圈当经纪人。”
什么父亲送女儿的礼物,还有女儿致敬父亲,感天动地的亲情。
偏偏那么多信了,还被感动了。
梁淙看着手机沉默不语,过了会儿:“这种东西发出来,你没审核吗?”
“我事先不知道,她们家公司做的营销吧。正好节省我们的成本,白得到一次曝光。”常境幸灾乐祸地道:“她也是真的敢编。”
梁淙把手机甩了出去,问道:“你在高兴什么?”
“怎么了?”
“这年头找个明星代言都得深入背调,一旦出事影响面极大。”梁淙不悦道:“何况一个普通人根本经不起扒。”
常境没想到这一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不觉得,这是周倾趁我出国故意的吗?”他再度抬起头,似是在思考。然后脸上有了层玩味的笑,“她真是有脑子。把品牌和个人捆绑在一起营销,周倾就是RB的标签,将来她离开,大众印象里我是强盗。”
周倾这是正式跟他宣战,她急了。
常境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逻辑。他再次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件事是他的失职,没有监测到周倾搞的小动作。
但他也猜不出来梁的心思,是得意,还是愤怒?
但有一点,如果梁淙真把周倾踢走,他的确是强盗。
第43章 chapter43做吗
chapter43
在往后的几年里,周倾因为把公司和个人深度捆绑、大肆营销而遭到反噬,可她仍然不后悔今天的选择。
成功的人才有资格谈后悔,失败的人只能在阴沟里龃龉。
公司官号后台收到许多私信,有媒体想要采访她,挖掘背后的故事,其中有商业运作的成分,也有真想八卦的。都被她拒绝了。
因为全公司上下都在迎接热度带来的巨大生意,这才是周倾真正想要的。
林薇一天帮周倾推了无数个陌生电话,踩着平底鞋“噔噔噔”地跑上楼来,周倾正坐在电脑后面刷手机,她的脸上很疲惫,但也有些微笑。
林薇放下了东西,好奇地问:“老板,你真是为了纪念周董吗?”虽然距离周倾这样近,但她也分不出真假来。
周倾抬眼,“你觉得是吗?”
“我不知道。”林薇不好意思地笑道。
倾虹集团和周倾的名字取的同一个字,非常巧,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至于别的么,林薇潜意识里觉得是假的,但又很愿意相信是真的。
崔婶在林薇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在家说,周董夫妇是大好人,他们家庭也很美满。林薇却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家庭肯定不和,他们的孩子也只有冷冰冰的钱,从来都感受不到爱。
哪像自己家,虽然贫穷,却有平凡的快乐,是有钱人求之不得的。
反正台湾偶像剧都是这么演的,林薇对此深信不疑。
这种成见随着她长大,逐渐瓦解。
比如她哥哥可以骑车上学,她大冬天只能跑着去;哥哥过年有新衣服,她只能捡着不合身的二手穿;这样的不公平伴随着她成长道路的每一步。但是她又没法控诉,因为妈妈的钱的确只能买一份东西。
张爱玲在《半生缘》中写道:穷人吃水果,也是一种罪过。
林薇在青春期恍然大悟,连吃水果都是罪过的家庭里,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她从未得到过完全的爱,妈妈的爱要分给哥哥,还要被劳动消磨,给她就所剩无几了;爸爸更是从来没有关注过她。
所以,林薇在看到这篇软文的时候,仍然不可抑制地被感动流泪。因为爱,其实像镶嵌在奢侈品上的宝石一样华贵。
对上林薇不完全相信,又不想质疑的眼神,周倾说:“你愿意相信,它就是真的。”
“……”
“不要纠结纪念谁,致敬谁,重要的是这件事背后给我们带来的实际收益。”周倾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公司出名了,生意好了,每个员工都能得到丰厚的奖金。”
说到奖金,林薇立马就不再纠结了,管它真假呢。
林薇出门下楼前又看了一眼周倾,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周倾这段时间冷静到出奇,气压很低。不是应该开心吗?
是她不懂老板的心思了。林薇开始思考,等发了年终奖要如何犒劳自己,她要买衣服,买化妆品!
后来狂购了一堆东西,林薇又觉得这点钱很快就花完了,今年她争取升职加薪,赚到更多的钱。
林薇路过西西弗,为自己买了很多
书,比如《沟通与表达》《职场情商管理》《商务英语》,她把书搬到公司。
周末公司里没人,她专注地学了一个小时,听见楼梯上传来响动。周倾穿着剪裁利落的衬衫西裤,端着水杯走了下来。
“老板你在?”林薇好惊讶。
“你周末怎么还来了?”
林薇说:“家里太吵了,我哥哥的小孩儿总是让我带,我都没法专注。”
周倾看见林薇桌上摊着的一些书,大概知道了什么,便说:“买书成本很高,携带也不方便,你如果想学项目管理和职场技能,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些学习平台。”
林薇赶紧拿出了纸和笔,她求之不得。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渠道。
周倾一边写一边跟林薇说,这是全球顶尖大学的在线课程,免费的,缺点是全英文,如果你能够克服的话,语言也会有很大提升。
林薇立马说:“听不懂我会找翻译的。”
“好。”
林薇又问:“你要喝咖啡或者茶吗?我煮了给你送上去。”
“不用管我。”周倾站起来:“需要什么我自己弄,你学习吧。”
周倾接了一杯清水回到办公室,她把手头上的事忙完。
元旦过后她就没和梁淙联系过,他曾经说过在经营上有任何大的决策,都要开会,但这次周倾没说,他什么也没问。
周倾知道,他肯定知道了,并且在默默监视着一切。
到了中午,林薇上来问她要不要吃午饭,她给买回来,周倾说不吃。
林薇说:“那我回家了哦,我妈妈叫我回家吃饭。”
“好的。”
并没有人叫周倾回家吃饭,周源和王姨去乡摘草莓了。
她盖着外套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很快睡着。醒来时看到了隔壁办公室亮起了灯。
周倾从沙发起来,坐到办公椅上打开了电脑,却又忍不住看向对面。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周倾想了想,把这个月的报表发给他,然后关电脑。车钥匙,护手霜一股脑儿丢进包里,她要回去过自己的周末了,这段时间好累。
没收拾完,有人敲门,不等她回应便直接走了进来。
“最近生意不错?”他这次没有坐她的椅子,坐在了沙发上。
“还可以。”
“你是不是很得意,做了件大事,给我惊喜。”梁淙看着她:“还是你很享受当明星的感觉,亲自为公司代言?”
周倾脊背一僵,说:“惊不惊喜看你自己,我只是完成工作。”她预料到了他们会为此大吵一架,没想到来得如此平铺直叙。
“为什么不知会我?”
“最开始的协议是你拿钱我办事,但我有最高的决策权,对吧?”周倾语气强硬道,“为什么要知会你呢?”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后来有过约定,在大的决策上你要跟我商量。”梁淙审视着她。
“你确定是商量,不是向你汇报吗?”周倾冷笑,“不用猜我都知道,你会完全否决我的想法。”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的原则是,找到当下最行之有效的办法,赚到更多的钱,其他人的意见,我一点都不在乎。”
“不在乎?你编造这么个故事,一旦你有什么负面,公司形象也跟着受牵连。知道这个行为叫什么?把自己钉在靶子上,让竞争对手打。”
他真放开了说,是极尽挖讽的本能:“你防备我过头了,着急给自己留后手,不惜用这么难看的吃相?”
说到这,才是事情真正的矛盾。
周倾不遑多让地指出:“你的吃相好看?你在关键岗位安插了自己的人不够,还要监视我,是不是我每天见了什么人,在办公室喝了几次水,他们都要汇报给你听?”
她说完,看梁淙的表情,他既不惊讶也不心虚,只是淡漠地听着。
他的确在监视她。
周倾冷笑之后,全身不寒而栗,手指尖都在发抖。她不怀疑那天他去找她的真心,可是他的算计也是真的。
此前他们一直暗暗的斗着,从未拿到明面上来,今天撕破了脸,周倾干脆挑明说:“做人为什么要这么虚伪?你不如直接承认,准备利用我把公司做到什么规模,就要动手害我了,还是省去流程,告诉我,我直接滚?”
“我没想过害你,也没想让你走。”他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回答。
周倾也一个字都不相信,“好,把你手上所有的股份都转给我。”
“不行。”
“……”周倾被气笑了。
梁淙依然是平静的口吻:“至少现阶段,我们还是应该互相信任。”
信任?这又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你一开始不就是奔着算计我和我家来的么?我们是相互利用啊。”周倾说着说着骂了一句脏话,她恼怒极了,想到了什么忽然又说:“那天你问我,有没有后悔跟你在一起过,现在我有答案了。”
梁淙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答案就是我后悔,非常后悔。”周倾的恶毒,自然而然地从身体里流露出来,“如果没和你在一起,我们现在更简单明了些。”
“跟我在一起后悔,”他走近她,问:“你跟谁不后悔?”
周倾的眼里泛出胜利的光芒,一切都正中她的下怀,她可太知道往他哪里扎最痛了。
“你想听到是瞿蔚然吗?是,我跟他在一起,拥有过很多快乐。”周倾原本没想扩大战场的,可她太生气了,手边的武器捡起来就用,只要锋利,“和你,我得到最多的就是难受和痛苦,几乎感受不到开心。”
“周倾,你是故意的吗?”他神情里有些不可置信,“几年过去,你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对我发火?”
这两年,没有人抱着可以复合的心态,每一次对话都是克制着、小心翼翼;再不舒服,也只是稍微刺挠一下对方。
也压抑了两年,从不谈这些旧事、私事,只讨论工作。
她总是对一切笑笑了之,他也收敛真话。
现在谁都不装了。
“跟他在一起快乐?和我痛苦?”他拧着她的肩膀,把她掰向自己,“又怎么样呢?你们结果不还是那样?”
“你失忆了么,我和你也是以失败收尾。”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他捧住她的脸,说:“就算你们在一起很快乐,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不是瞿蔚然;就算吵架,你也是在跟我吵。”
“如果没有你,我和他就复合了,说不定现在都结婚了!”周倾气急口不择言道:“你又是抱着什么心理?当初一听说我们冷战了就颠颠儿来了,敢说自己没想过插足?”
好奇怪,明明是她有数不清的道理和武器,在这场战役中取胜,可她说着这些话时,心脏酸胀,一抽一抽地疼着。
“你是真的喜欢我呢?还是看我和瞿蔚然相爱太美好,嫉恨贪心起了,也想尝试?”
“你给我闭嘴!”他今天不想再听见那个讨人厌的名字。
门外有一道突兀的脚步声,随之是“噔噔噔”的下楼,跑远了。
周倾甩开他,任由痛苦和恨意在这间屋子里疯长,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从日落西山到夜幕降临,他们就只是坐着,仇恨地看着对方。
但梁淙没想过要走。
周倾的身体背过去,他知道她不是在哭,她只是吵累了,气得发抖。抖到手指戳在桌面上,想拿杯子,水撒了一地。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心脏剧痛,不剩一丝理智。想抱抱她,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只是再次走近她,握住她的手,十指穿插紧扣,让她不再抖。
“要做吗?”他突然这样说。
周倾转过头来看他,惊惶、错愕全都拢聚在她瞳孔里,但这句话的确是他说出来的。
“什么?”
就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吵架和做||||爱是他们之间最频繁的事,也是拿手好戏。
对于拥有漂亮皮囊的人来说,心动是最廉价的
东西,就像便利店的打折牛奶。无需努力就可获得,也不需要珍惜。
争吵才是他们情感滋生的温床,把自己最贪婪,最卑鄙,最下作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剖给对方看。看清对方所有的缺点,熟悉到像照镜子。
都这么糟糕了,可依然很爱。
因为发出如此阴毒的声音,可憎的面目,抚摸彼此身体的手竟是温暖的,是受伤身心最大的抚慰。
“做吗?”他再次问。
第44章 chapter44钉子
chapter44
前方的道路再次在周倾的眼睛里劈开,树木瞬息移动。
周倾的呼吸道似乎出了问题,鼻子是堵的,嗓子是哑的,喘息会觉得痛。也不是感冒,而是吼得太激动了。
梁淙的手掌握着方向盘,他沉默地开车。他们去往一个发生亲密关系,把对方吃干抹净的目的地。
很多事情的发生需要莫大的冲动。
仔细想想,她对梁淙的情绪很复杂,不算单纯的恨,也夹杂委屈怨怼,周倾曾经不止一次想起那个台风天的温存和悸动。很多感情糅杂在一起,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车在楼前停下,他无声下车,周倾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一进门他就把她丢下,去了洗手间。
周倾独自站在门口,偌大的房子很空,中央有个白色的旋转楼梯,挑空层有七八米的高度,她仰头向上看像在博物馆里,人是茫然又无措的。
不是第一次来他家,但这次目的太不纯了。
周倾循着透光的洗手间走去。看见他只是在洗手,动作却像外科医生手术前那般仔细专注,他有一双修长的手。边上是一瓶蓝白色的舒肤佳洗手液。
“所以?”她挑眉,抑制住心里的忐忑,装不在意地问:“我也要遵循这套程序,进门先给自己消个毒?”
梁淙回她:“随你。”
周倾不是很明白,但学着他的样子,也卷起了袖子。还没碰到水,他的手臂突然伸过来,把她抱着,走出了洗手间。
周倾重心离地,注意力在他的筋络微凸的小臂上,肌肉走向分明。她神经微颤,接下来要发生怎么样的亲密?
她想过,就此叫停吧。
不要荒谬下去了。
心中七分赞同,仍有三分抗拒,抿唇卯劲儿,半句话没说。
梁淙当然不懂她的心思,也不需要懂,手指滑着她皮肤,解开了两颗扣子,然后他低头,顺势吻上那片雪白的皮肤。颈窝,耳朵,都是她敏感的地方。
周倾想拒绝,但更被吸引,呼吸逐渐紧凑,昂起了脖子,
情绪来得猝不及防。
周倾上午与客户见面,穿着白衬衣和黑色阔腿西裤,腰上系了一条miumiu的咖啡色皮带,现在,皮带被抽出来了。 :
刚洗过的手指很凉,有消毒水的味儿,划过她鼻尖向下。他的手指沿那唇缝儿溜着,很快,便沾了点点潮意。
上面仍与他接着吻,看见他指尖的晶亮,她心脏激烈突跳起来。
他对付她的手法太熟练,周倾的眼眶和鼻尖都泛了红,激出眼泪。
她软得快化水,靠在门上,梁淙把她抱在怀里,眼神别有深意,也冷得如同淬冰。
他不说话,但每一秒都在算计,怎么会看不出她的退缩?但他今晚一定要和她做成,没商量。如此,她就算中途反悔,也没办法带着情动和没有消解的欲望离开了。
*
还是那个房间,浴室。
周倾洗了很长时间的澡,从大脑混沌到越发清醒,最后她用他的浴巾擦干了身体,还是穿了上次的衣服。她没有洗头发,只是简单地绑了个丸子头。
出来时梁淙已经在卧室,他正坐在床沿,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短发。
也许是下午吵累了,两人在此时几乎不想开口说话。他上下打量着她,扔了毛巾,朝她略略抬手。
周倾缓慢踱步到床边,抓住他的手腕,跪坐到他腿上,相对而视。
他的衣服在她身上还是大了,空空荡荡的。他掀了,里面什么都没穿。梁淙在昏昧灯光下观察着毫无遮挡的她,握着她的腰,皱眉低道:“怎么这么细?”
这不是一句赞美,更不是贬损,只是他与她的身体久别重逢后的叹息。
周倾笑笑不语,倾身把自己往前送,他会意一口衔住。
即使他们太久没做,但默契还在。
无论是曾经的活力矫健,还是现在的珠玉柔和,女孩子的身体总是美的,她只是长大了或者成熟了。
人在受伤之后需要最温柔的抚慰和呵护,周倾很久之后也发出很低的一声喟叹。
好温柔。
也好温暖。
人类的体温都是37度,身体与身体严丝合缝,他的呼吸,在距离她心脏最近的位置灌进来,熨帖到她想要流泪。
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除去肢体上的些微陌生,他们在行为习惯上没有任何改变。就在床沿,依然是她在上,被他扶着用最喜欢的姿势完成。
周倾翻身躺下,被他抱在怀里,和他接了个温柔的吻,因为身体条件的过度契合,周倾找到和他结合的久违的巨大欢愉,那感觉好到让身体会失忆,彻底忘记痛苦。
梁淙把她往上提,脑袋露出来。
“我有点困。”她打了个哈欠。
“乖了。”他笑,揉揉她的耳朵,“等会儿再睡。”
周倾听见胶套打结,丢进垃圾桶里沉甸甸的一声,他起了身,走出卧室。
……的时候她没好意思细看,现在看背影,他的身材很好,好到每一处肌肉都经得起考究。
……………
她也要去上厕所冲澡,但身体泛了懒,不想动。
不久后他回来,大概是冲过了澡,身上是干净清爽的味道,手里拎着酒和两只杯子。
周倾正在用床头的无酒精湿纸巾擦拭……………闻声,她把纸丢进垃圾桶,…………………………………………………………………
梁淙直接给她倒了酒,递给她,叮嘱:“小口喝,慢慢来。”
准确来说,前后不过十分钟。
性/爱的威力没有那么大,不足以影响他们的头脑太久。不要说梁淙,周倾也已经恢复了理智。
周倾晃了晃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一口干了,她靠在床头,拉了点被子遮住胸口,“再给我倒点。”
梁淙看她反应,笑了声:“还行吗,要不要冰?”
周倾看他杯子里没有冰块,问:“你加吗?”
他不置可否。
“我也不加。”她连喝酒都要向他看齐,跟他比。只是酒的确不太适合她,无论别人如何描述口感柔和轻盈,在她看来仍是辛辣呛口的。
她贪心给自己倒了大半杯,没喝几口便辣到脸红,酒还包在嘴里。
“不喝了。”梁淙再次笑她,捏住她下巴亲过来,一点点从她嘴里渡给了他。剩下的半杯也是以这样的方式被他喝掉了,一滴没浪费。
喝完,他的嘴唇还印着她,这个动作也极其自然,因为已经彻底地做过一次,任何亲密行为都无需从头适应。好像这些年他们一直好好在一起着。
周倾伸出两条光滑的手臂,搂他的脖子,“你很喜欢喝威士忌,是真心觉得口感很好吗?”
“看情况。”他眼神深不见底,口吻倒很正经:“现在是甜的。”
“真的吗?我再喝喝看。”周倾看他表情不像玩笑,保持着浓厚的兴趣去尝试。只尝到湿
润着他嘴唇的那一点点酒液,依然是蹿鼻的刺激。
相比,他的嘴唇很软,口感更好。
梁淙看她表情觉得可爱,被子很滑,缓缓流淌开了。
周倾原本觉得胸口一阵扎,现在又觉得痒,一痒她就忍不住笑。
“你不需要跟我比,从生理角度讲,男人和女人的结构本来就不同。”他说的话和手上做的事完全两种境地,但也两不耽误。
“为什么不能比呢?”周倾不笑了。
这就不是个好的话题,让人不由自主多想。
梁淙还抱着她,手穿过她的腋下,把人捞到自己身上,“好了,不要再说这个了。”
“为什么不能说?”周倾眼神认真起来:“大事小情的,我可以不计较细枝末节。但有些事,我必须赢。”
她的决心是从一而终的,没有变过。
梁淙很清楚她指的是什么。
她不能放弃RB这个品牌,这是她的心血。倾虹厂要走到更加多元化的业务上,不能只依靠单一的加工,市场和经济环境总是在变动,她不能把自家企业再次置于危险边缘。
“我也不能输。”他离开飓风集团的代价巨大,在她身上也投射了很多,放弃这块的业务,两年都白干了。
这家公司只能有一家的姓,不可能同时听两人的。
问题无解,气氛顿时冷下,梁淙的情绪也冷却了。
这次没有牵扯进来任何无关紧要的人,没有赌气,都在陈述事实。
可触即到现实,今晚的美梦该醒了。
后来他离开房间,周倾去冲了澡,拿手机看时间,也才八点多,她考虑要不要穿上衣服回家。
在这样的情绪下和他做已经是昏头了,她只能理解为发泄情绪、冲动。人不会一直处在冲动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临穿衣服时她又没走,重新躺进了被子里。
她总习惯把自己的头捂住,不久后,有人再次吻她。
这个吻来得气势汹汹,毫无温柔可言。她只喝了几口酒,现在已是醉醺醺的架势。
她的技术烂死了,以为自己多厉害?他可以体贴也可以不体贴,可以温柔也可以不温柔。至少不会容忍她第二次。
周倾的丸子头彻底被毁,发丝汗湿地贴在脸颊,头几次差点撞到床靠背,但又没撞到,只是贴住了他的手掌心。
一直折腾到凌晨。
身体像搓皮削骨一般疲倦,她的腰很酸,手肘和膝盖都红了,再次听见他把东西丢进了垃圾桶,和前几次的声响比轻了点。
腰后被塞了只枕头,“累吗?”他一下下抚着她的头发。
累,但也足够酣畅淋漓。
她没说,因为嗓子已经哑了说不出来。
第45章 chapter45都别睡了
chapter45
周倾一晚上都睡得不好。
她很久没有跟别人躺在一张床上。首先是热,非常热,四点天没亮她就被热醒,大腿和胸口全是汗。
她不知道怎么关空调,只能把被子掀了爬到床边的小角落。然刚睡着没多久,被子又盖到身上,人也躺到了床中间。
反复几次。
她发现是人为给她盖上的。梁淙的体温比她还高,周倾大汗淋漓,想透口凉气。身体刚爬出来,一条手臂又把她捞回去压住。
“你一晚上动来动去,到底想不想睡?”他困的时候语气很差。
周倾听这话熟悉又来火,她直接发疯:“别睡,都别睡了!咱们一起去死吧!”先踹了他一脚,再把被子也踹开。睡不到一起去的人干什么要躺在一起?
被子从床上滑下去,可以清楚地看见,两条很直的人并排躺在一起。
梁淙被彻底弄醒了,睁开眼睛看她。
……
她睡到没起床气才醒,太阳明晃晃地照射进卧室来,床单上似乎也有了阳光的味道。两人还是安然无恙地躺在一起。
梁淙比她早醒一些,周倾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他的目光扒在自己脸上,眼神在探寻什么。她挺不好意思,把身体转了过去。
“起床吧。”他拍了下她的臀,先起了。
“嗯。”
今天是周日,但周倾洗漱的时候也没有磨蹭,她没事不代表别人没事。她快速刷牙洗脸。牙刷是一次性的,她用完随手就扔了。
垃圾桶里很干净,只有个小盒子,显得特别突兀。最后一个是被他们早上用掉的。
梁淙站在她旁边刮胡须,电动剃须刀的声音“嗡嗡”响,他没注意,两人各收拾各的,周倾问:“有漱口水吗?我想用一下。”
“你手下面的抽屉。”
周倾拉开抽屉,很快找到了一瓶没有开封的漱口水,她还看见了一个发圈。他是男的,肯定没有扎头发的需求。发圈也很普通,街边小店随手就能买到,她也会用。
周倾快速把抽屉腿上,把漱口水在嘴里包了一会儿。
梁淙已经收拾完毕,站到了门外,他看着她,“我叫了早餐,吃完送你回去。”
“不用了。”周倾的脸睡得有点红,冷水洗了也没用,“我还有事。”接着她又解释了一句:“要去接我弟,来不及了。”
“周源怎么了?”
“没事,他跟家里的阿姨去农家乐了,今天回来。”
没想到他又问了句:“他今年上几年级?”
“五年级。”
周倾急匆匆走去外面,捡起地上的皮带,蹬上鞋,站在门口朝着他笑,“谢谢你,昨晚和今天的表现都非常好,在这这件事上,我的确技不如你。”
梁淙手里捏着一颗橙子,“不客气,菜就多练。”
“我会的。”
“再见。”
“再见。”
她闷着头冲下楼才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肾上腺素飙升,就像小学生逃学去网吧,趁被老师抓到前先出来了。
太阳刺着她的眼,万一他要有别的女伴什么的,她可不想跟人扯头花。太尴尬了。
不过,接周源和王姨倒不是假的,她先去公司把车开上,接着去接了那一老一小。
周源和王姨摘了五筐草莓,上车的时候,王姨就跟周倾抱怨道:“这孩子,我让他挑着红的择,他就非去择那个白的。价钱一样,那白的青的酸不说,还没有草莓味。”
周倾笑道:“可以做草莓酱。”
王姨表示接受这个提议,“可我不会啊。”
“我在网上给你找教程。”周倾说:“应该很简单的。”
“现在的网络真发达,不仅能教学习,教做饭,还能买东西。”王姨坐在后面感叹,“以后干什么都不需要出门了。”
周源绝不让话掉地上:“感谢人民感谢党,还要感谢互联网!社会主义有力量,人民生活奔小康!”
“还压上韵了。”王姨笑道,又说:“好孩子要收收心了,下午得上课了。”
三个人在外面吃了午餐,到家时,徐老师已经站在别墅门前等着了。
周源一下车就冲着他的老师跑了过去,之后两个人在房间里学习,周倾给王姨搜制作草莓酱的教程。
王姨却忽然问她:“倾倾,你昨晚没回家吗?”
“啊?”周倾吓一跳,她闻出来她身上有男人的味道了
王姨打开冰箱,昨天她离家前给周倾做的菜都没动。
周倾随口胡诌:“我昨天和朋友在外面吃饭了。”
王姨并没有深想,而是说:“少在外面吃东西,不卫生,容易生病的。”
“我知道了。”周倾心不在焉地回,但总觉得王姨说的别有深意。她的确不应该在外面乱吃饭。
草莓酱做好的时候,周源的家教课也结束了。徐老师背着包下来,周倾跟他打了个招呼:“小徐老师。”
“小周总。”徐老师也同样的方式问候她,然后提醒了她一件严肃的事,“上次跟你说,帮周源重新找家教要提上日程了。”
“徐老师有推荐的人吗?”周倾说:“一时半会,我真找不到合适的,尤其是有你这个
水平。”
徐老师接受她的恭维,就要帮她办事,“行吧,我去师范学院帮你看看。”
他马上要毕业,核能研究所的工作很忙。现在抽时间过来辅导周源也挺勉强,完全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因为徐老师的爸爸是苏荃的朋友,也是周源的医生。
徐老师这天留在家里吃饭,吃饭的时候苏荃正好归家,她看着徐老师微微一笑,让他不要拘谨,以后常来玩。饭后,苏荃还让周倾送他到小区门口。
周源也尾随了上去,想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
“你和阿姨如果有时间,多陪源源。”徐成阳不想参合别人的家务事,只能隐晦地道:“周源总跟老人生活,总归不如你们自己。”
周倾懂了,能理解周源为什么喜欢他,宁愿穿女装也要撮合他们。徐老师对周源来说,可能不仅是老师,还是偶像,他可以花一下午的时间陪周源玩,周倾作为姐姐可做不到。
当然,周源的心思也告诉了徐老师。
徐老师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他不可能做着家教,还和人家姐姐搞出绯闻。这一年来,他很注意避嫌,减少和周倾说话的机会,碰面连眼神都不对上。
马上要卸任了,他才和周倾正式聊天。
两人都听见了背后草丛的动静,周源踩到了狗屎,嫌弃地尖叫起来。
“小孩子的占有欲很强,喜欢什么就想一直留在身边。”徐成阳宽慰周倾:“你不要在意,他是怕我教完不跟他联系了。”
“我没在意,徐老师你不尴尬就行。”
“我不尴尬。”徐成阳淡定道。
“那我也不尴尬。”
把徐成阳送上车,周倾返回家,眼前“嗖”一声飞过一只兔子。周源快速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甩上门。
周倾今天懒得去找周源聊天了,她困了,洗澡时看见自己胸口的斑驳还没消掉,不疼,但看着挺吓人的。
那个的时候,她很喜欢被咬,他也喜欢咬。
周倾跟自己说,别这么没出息,就是做了那么几次,不是跟吃了几次外卖一样吗?大惊小怪。
但也不同。人一旦开了荤,就总想做,这事儿会上瘾。她在脑海里浅浅地勾勒着昨晚的记忆,精确到同步的喘息,然后把原因归结为和他做过于爽了。
当时的想法是:爽成这样,会不会死掉啊?
死掉也行,人生能有几次爽?
周倾擦掉镜子上的水雾,穿上睡衣,躺到床上,短暂地把梁淙,徐成阳这些人丢出脑外,她得好好睡个觉。
*
梁淙没有周倾那样的好眠,傍晚常境去找他的时候,他就在外滩的小酒馆喝上了。店里没别人。
常境走近观察着他,情绪看上去并不坏,甚至看上去还有那么一丝意气风发。
“你要的资料。”常境把一沓文件甩在桌子上,“你看上去心情不错,我这算不算将功赎罪?”
“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常境暗暗琢磨着,男人高兴无非那点儿事,最近工作上也没什么惊喜,“你和周大小姐,嗯?那个了?”
“滚。”梁淙转着杯子,没继续骂。
于是常境猜测他们肯定发生了实质的关系,从周倾第一次去他们公司,他就猜到,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狼狈为奸。呵呵,这对坏东西!
“所以,这是庆祝?”常境指着他桌面的酒,笑着道:“请问,我要恭喜你吗?”
今晚这摊对梁淙来说并不是什么庆祝。
人生得意须尽欢,令梁淙感到高兴的事情不多,和周倾上床算是一件。所以昨晚做完第一次,他就和她喝了。只是周倾并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含义。
话说回正题,常境查到了给周倾做营销的那家网络科技公司,非常专业,手里捏着几百个媒体号。水军,炒作,文化产品宣发,想要什么服务都有。
梁淙看了资料,脸色沉下道:“也就是说,至少三个月之前,她就已经开始筹备这件事了,但是没人察觉?”
常境说:“她找外面的公司谁能知道啊?而且她的办公室,她那个小助理恨不得跟看门狗似的盯着,见人就汪,快递邮件就更不可能了。”
梁淙合上了文件夹,“她真是够严谨的。”他怀疑,去年周倾喝多住在他家的那天晚上,其实没醉,他也翻了她的手机和包,什么异常都没有。
“你们这样会不会精神分裂?”常境好奇死了:“你表现得好像挺喜欢她的,但是你又很想搞走她。”
“她对谁都笑眯眯,天真极了,结果小动作多的跟母猪戴胸罩似的,一套又一套。”常境说:“你确定没有精神分裂吗?”
梁淙不开口,似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沉默地喝着酒。
“有没有可能,就这么和平共处着也能赚钱,不好吗?”常境说:“挺难得遇到她这样有事业心的女人。”
梁淙说:“别人可以,她不行。”
“为什么呢?”
“我收购别人的公司没那么麻烦,无非价钱谈拢,拿钱走人。”他说:“周倾把自己当全村复兴的希望,她要掌权,还准备用完我就扔。”
“那你也别放过她。”
第46章 chapter46商人
chapter46
周一早上去公司。
到了办公室,两天前她和梁淙在这个屋子里吵架,她当时情绪上头,随手扬了手里的文件夹,白纸撒了一地。
现在仍是满地狼藉,一秒钟把周倾拉回了争吵的情景中,甚至她心里还有阵阵的火气。
以往,林薇每天会在她到公司前,把她的办公室打扫干净的,待处理的文件用不同的便签纸标记清楚,开窗通风,鲜花换水。在她进门五分钟之后,及时送进来一杯咖啡。
林薇做助理的工作越来越娴熟和积极,让周倾一个民营企业的小老板,享受着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待遇。
但是今天,林薇没有上来。周倾走到窗边拉了下百叶帘,看楼下,她正坐在位子悉悉索索忙着,不知道在忙什么。
周倾毫无波澜地蹲在地上捡纸,但是,心有期待又落空的感觉的确很不好。
等周倾把地上的东西捡完,林薇终于上来了,她捧了满怀的文件夹,“老板,早上好。”她的声音听上去像感冒,总之很奇怪。
“怎么了?”
“这是要给你签字的文件,还有工厂那边送来的布样,让你挑的。“她犹犹豫豫,拼命找话聊:“营销部的那个陆珂,她对你的工作很感兴趣,总要瞄两眼,我给拦下来了!”
“她想看你就给她看呗。”周倾起身坐到椅子上,腰有点酸了。
“你不是说让我小心他俩吗?”
周倾忍不住笑了起来,林薇有时候真有点无厘头的可爱,总是把她的指令按照100%或者120%的程度去执行。
“我让你帮我盯着,就是稍微注意点,也不是监视人家。这些正常的工作没必要。”林薇这样也太明显了,好像在公司里搞无间道。但是周倾也没有因此嘲弄她不知变通,更没有多解释,而是说:“让她看好了。工作做出来就要让人看见,人看不见的就叫暗亏了。”
否则梁淙还以为她每天不干正事。
“嗯!”
林薇很重地回应了周倾,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但还跟松似的站着,周倾看向她,“你还有事儿吗?”
“周六那天下午,我又回来了。”林薇尴尬到难以启齿,又不得不坦诚:“首先声明,我不是想偷听,是想给你送点吃的,然后听见了你和梁总在里面吵得很凶……”屋子里好像有两头怪兽,在互相撕咬。
不仅第一次见识那样凶的周倾,林薇甚至
第一次听清楚梁淙的音色是什么样的,原来他可以发出那样高的分贝,他生气时也会骂脏话啊。
甚至他们还有不为人知的感情纠葛,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林薇迅速跑走了,今天早上没敢擅自进周倾的办公室,害怕看见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此时,周倾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她沉吟了片刻,“这件事,麻烦你帮我保密好吗?”
“我谁也不会说的。”林薇做发誓状。
这年头官司缠身的人都比比皆是,感情官司算个什么?如果一个人跟她分手后还爱她,只能说明她魅力大;如果跟她分手后恨她,那说明她的魅力无穷大。
“你要实在想说出去,也没关系。”周倾又说。
林薇没想到周倾会这么说,“你和梁总吵架,会影响工作吗?”
“两回事,两不耽误。”
“他会不会对你不利?”那样激烈的争吵让人头大,程锐在办公室里揭她的老底,都让她社会性死亡了。从那以后,林薇特别怕得罪人,因为怕被报复。她在地铁里被人踩了鞋都能忍下来。
“没关系。”
“为什么?”
“人不能害怕矛盾和纷争。走到一定的位置,与你产生利益冲突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想躲都躲不开。”周倾笑了一下,“林薇,我说这个话不是教育你的意思。梁淙,我,包括你,咱们是因为情谊在这里共事么?不是吧。”
林薇从周倾的眼神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你们不是那个关系吗?”
周倾自嘲笑笑,“不论什么关系,我们的本质都是生意人。”
林薇即使反应迟钝,但也知道周倾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当然是对的,只是过于直白的话听起来不是那么温暖。
说好的公司是温暖大家庭呢?
当然,周倾的话只说在她自己的办公室,出去以后,她还是和蔼可亲的老板。
林薇送进来的文件,是下一周要上的新款。RB这个品牌在周倾的探索和试错下,逐项工作走入正轨里。
作为本土的快时尚品牌,每年固定推出12个系列,有自己的会员体系,根据市场反馈调整生产。
周倾和营销公司签的合同还没结项,她尝到营销带来的暴利,已经在考虑下一次的活动主题是什么了。
下午跟市场部开会,讨论与明星设计师做联名,定下所有工作规划后,她给梁淙发邮件,忽然有点尴尬。
因为看着屏幕上的白底黑字,恍惚看到的是两个飘的身体,交缠在了一起。
她要疯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难道真的贪恋和他做吗?因为温柔?谁不能给她温柔呢?
周一他会来公司,周倾想,自己得对这种尴尬体质脱敏,暂停了发送的动作,等他来面对面和他说。
结果是梁淙当天的确来了,却像是领导视察工作,接见完下面的人,又迅速走了,看周倾一眼说:“我没时间听你细说,邮件发给我。”
他说话没有任何语气,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周倾对他的心理素质感到佩服。
接下来的两周没有见面机会,周倾的尴尬渐渐好了。
——我也不错啊!
她还真比上了。
只是周倾最近隐隐感觉到,和妈妈之间有些问题。苏荃一直没有看过那些营销内容,她也不爱上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天早上母女两人坐在一起吃早餐,探讨高频率上新会导致的库存积压问题。苏荃建议她不要被一时的销量迷惑,这其中必然有最近的营销原因,自然会导致大量的退货。
快时尚的要义,“小单快反”的模式不能变。
周倾感动地要去抱住妈妈了,即使她没有参股自己的公司,依然去了解了运作方式。
苏荃顺便看了其中一篇营销软文。
那篇文章里,只描写了周晋恺的功绩,对苏荃没有只言片语,好像这个人在倾虹集团不存在。别人不知道,周倾再清楚不过,妈妈是倾虹集团的定海神针,几次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
苏荃看完把手机放下,没什么表情。
周倾愧疚地看了妈妈一眼,想解释却无从开口,太心虚了,想了半天,只有非常无力的一句:“这种东西,是给外面人看的。”
说完她又觉得这理由也站不住脚。即使亲密如夫妻、母女,相处尚且有龃龉。她害怕被梁淙抢功,凭什么认为妈妈会大公无私到毫不在乎被抹去痕迹?即使再爱爸爸,她首先也是自己。
“挺好的。”苏荃喝完了咖啡,先去上班了。
周倾觉得那天的咖啡太苦涩了,她怎么做都是错。
*
周倾一直想找机会跟妈妈道歉或者解释,但是好久都没有编好理由。
这天下午,周倾在办公室里,梁淙久违地出现了,敲她的门,“你安排一下时间,陪我去厂里。”
“什么厂?”
“你们家的厂。”梁淙加重了语气,他手还搭在门把上并没有进来,通知她:“我要去看车间整改的进度。”
意思是让她作陪,周倾作为乙方没有理由拒绝,站起来合上了钢笔帽。
其实,她最近不太想去厂里,原因只有自己知道。
坐上车,周倾看到后排有一幅包装精美的画,来自某个知名画廊,她忍不住问:“你就这么随便放车里,不被被人拿走吗?”
“给苏总的。”
“我妈?”
他解释,之前在苏荃的办公室看到某家的画作,后来在她的朋友圈也刷到过,就猜到她很喜欢那个画家。
周倾知道妈妈喜欢的是哪个画家,对方算是她的同龄人。除了做生意,苏荃也很爱收藏艺术品。但据她所知,那个画家随便一幅作品,在拍卖行要拍出几十上百万的价格。
周倾又想到自己事儿办得太不漂亮,哎,别人都比她这个女儿会做人。
“你在想什么?”梁淙开着车,侧目看她。
“太贵了,我妈不会收的。”周倾心直口快地道,“如果这是你的诚意,你应该把这份钱体现在生意上,谈价格时不要那么苛刻。”
说着话就到了总厂,保安例行询问后,打开电动门。
梁淙客观地回答她:“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你在混为一谈。”
有些指责的口吻,好吧,他想怎么用自己的钱是他的事,周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应该对别人的钱太有占有欲。
她耸了耸肩帮,气氛有些冷。
他刚停下车,周倾就快速下来了。
在行政楼前碰见张秘书,他专程下楼来接人的,主要是接梁淙这个客户,周倾不需要接待。
到了苏荃的办公室,梁淙礼貌把画奉上。苏荃与他客套一番,当即就打开了画,谈起她曾经与这位画家在香港见过面。她谢谢梁淙的用心,说改天约他打高尔夫。
周倾站在几个人的外围,她既不会鉴赏画家风格,也不喜欢打球,完全插不进去话题,连张秘书都能对艺术作品说出个一二三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妈妈接受了这个昂贵的礼物。
梁淙周到又体面,甚至做她妈妈的儿子都是完美的,周倾产生莫名其妙的嫉妒,她要扭曲了。
几人在办公室洽谈了一番,讨论等车间整改完毕,投入生产的细节。全程苏荃都没有给周倾眼神。周倾心里开始焦虑了,确定她是真的生气了。
接下来要去车间,苏荃说:“按照你的要求,车间引进了全智能吊挂生产线,生产数据每天都可见,让周倾给你介绍具体的设备吧。”
周倾难得被提到名字,立马挺了挺胸膛,表示她随时在。
梁淙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却是问苏荃:“周倾近期都在公司里,还能对车间的情况熟悉吗?”他很质疑。
苏荃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周倾立即说:“梁总放心,我在这方面还是很专业的,任何问题都给你解答清楚。”她对着梁淙说完,又小心翼翼看向苏荃,问道:“苏总,你来吗?”
刻意改了称呼,两边都是她要讨好的人。
苏荃看了看她,说:“你们先去吧,我打个电话。”
第47章 chapter47掐死
chapter47
周倾下楼,一步三回头地朝着苏荃的办公室看。张秘书关上门,就像关上了她的心。
梁淙已经走出很远,周倾快速
跟了上去。
车间参观要穿鞋套,梁淙先穿好,坐在凳子上等她,顺便挤了点免洗的洗手液在手上搓了几下。
周倾低着头,忽然听见他说:“你不是一个习惯性撒谎的人,也承受不了撒谎的结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什么?”她猛地抬头。
“你捏造的谎言。”旁边都是人,他的声音不大,只有她能听见,“某种程度上伤害了苏总的感情。”
周倾惊愕住了:“你是猜到的吗?”
他凭借她们母女的微表情猜到矛盾的前因后果吗?不太可能吧。
“不需要猜,以我对你的了解程度。”他说。
等两人都穿好了鞋套,并肩朝车间里面走,耳边是机器操作的提示音,非常细密,周倾闭嘴了片刻,又说:“虽然没有解释的必要,但我没撒谎。”
“你指哪一句?”
这句话太刻薄了。周倾尽量忽略掉,“倾虹的确是根据我的名字衍生的,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建厂的,可以查证。”周倾告诉梁淙,这一切都是苏荃亲口说的。
“苏总给你取的名字,看来她对你抱有很大的期许。”梁淙笑了声,略带嘲讽:“而你却张冠李戴,这算不算更恶劣的谎言?”
“……”周倾的手指划过眉心,很好,她更难受了。
梁淙是懂怎么向她插刀的,两个人早在恋爱时把最卑劣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看了,再多一点也不在乎了,“我还是那句话,只考虑对公司最有益的做法。”
“希望你能过心理那一关。”
“我会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负责人本来接了接待的任务,以为他们在谈什么正事,就没有立即走上来。也没有察觉他们之间不对。
金属机器上的反光映出了周倾的侧脸,梁淙抬眸略略看了一眼,她的嘴唇抿着,脸颊皮肉紧致,似乎在努着什么。
车间人多,梁淙不置可否,“可以打住这个话题了。”
周倾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先给梁淙介绍了车间情况。
相比于她刚来厂里实习的那年,在裁床上总是把手切流血,现在引进了智能裁切机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从布片到成衣下线,均是由自动化机器辅助人工完成,工时缩短到了三个小时。这对倾虹厂来说是一个飞跃,效率代表一切,能接的业务也更宽泛。
“这里,可以接入门店的pos系统,自动订货,或者制定开发计划。”周倾认真给他演示。
梁淙听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苏荃的行事能力比他想象的强。
他不由想起宋建兰对苏荃的评价:这个女人是商场上斗过狠的,等她死老公的伤心劲儿过去了,就好了。
现在看来,苏荃死老公的伤心劲儿是过去了。她在倾虹厂困难的时候能顶住压力,说明能力没有退化。
如果不是花费精力和时间抚育两个孩子,苏荃想必是比周晋恺更出色的企业家。
梁淙能察觉到苏荃被周倾的粗心大意伤害感情,并非他多会共情,只是出于他对一定高度的职业女性的关注。就像他钦佩宋建兰。
周倾察觉到他的走神,停了下来。
梁淙的视线重新看回周倾正在点着的屏幕,他问:“你是不是白天在公司上完班,晚上回厂里加班了?”没想到她依然对厂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旁边的车间负责人先笑了起来,迎合道:“那必须的,小周不光刻苦还很专业。”
周倾没有接受这句夸奖,她觉得自己就应该这样,“梁总,你要试试吗?”
于是梁淙走近,站在她身后,周倾点开一个他们正在服务的甲方的订购单举例,每一件产品的生产进度,生产数据,都一目了然。
他比她高一些,即使这样近视线也不会被遮挡,但会闻到她洗发水的香味。
发生过亲密关系的人,即使在公众场合,一旦产生了肢体接触就难免唤醒记忆。他知道她的身体有多软,腰肢有多柔韧。
“其实,你更适合管理供应链。”
周倾是第二次听他说这个话,笑了一下:“我什么不适合呢?聪明的人做什么都很出色。”周倾当然不认为自己算是聪明人,但自信的话必须脱口而出。
“是聪明,但总学不会谦虚。”
“过分的谦虚,算是一种虚伪吗?”
有些不对付的苗头,梁淙微笑着跟众人说:“我们再逛一下,你们忙自己的,不用陪着了。”
车间主任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说:“好,好,有需要再叫我。”立马走掉了,最烦陪领导了,站着多尴尬啊。
宽阔的走道里只剩下两个人,搬运车在货架之间穿梭,他们挡了路,梁淙拉一下周倾,让她往旁边站站。
“你认真考虑我的建议,把RB管理的位置让出来。”梁淙说,“我来安排人经营,你的钱也不少赚。”
“你做的品牌那么多都很成功,干嘛要和我抢,干脆退股吧?”
“不行。我的品牌矩阵里没有快时尚,只有RB,这是很大的市场,不能放弃。”
“那我也不行。”
有个很奇妙的气氛,自从他们吵架就干脆不遮掩了,明晃晃地拿这件事互相攻讦。
安静了片刻,苏荃还没来。
梁淙又说:“你做事太急,眼下应该做好产品。过度营销,短期是会带来利益,但很消耗品牌价值,不利于长久发展。”
“我急,是因为你逼得太紧了。”周倾脸上一直保持笑,心里说不定骂成了什么样,“这算人身攻击了吧?梁淙,你这样的心态,是因为你还没有客观公正地看待我。”
周倾看见了梁淙对她妈妈,或者对别人是另一种态度,至少是客观、欣赏的,却接二连三地否定她的想法。
究其原因,也许是她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年龄小不成熟,分手闹了诸多不愉快,让他们对彼此有偏见和防备。
“这对我很不公平。”周倾说,如果梁淙不赶得那么急,她也会慢慢着力发展。
“不要说这种没良心的话。”梁淙瞪她,“你对我公平过吗?”
“……”
如果要追溯历史,梁淙并不计较周倾把好脾气和天真烂漫给了别人,把糟糕的部分给自己。
一个女孩子的成长有各个阶段,每段经历都在她身上留下独一无二的印记。他也只是她的印记之一。他甚至不认为她的坏脾气有多糟糕。
他在乎的是周倾对他的不认真。
即使她和瞿蔚然分手了,可是她带过瞿蔚然跨越半个地球回家见父母,是事实,说明她对感情是可以认真的,尽管他十分不想提起那个名字。
而他什么都没得到,苏荃至今都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过。梁淙从来没有输的这么莫名其妙。
“我哪里对你不公平了?”周倾听不懂。
“是么?”他冷笑,“你敢告诉你妈,我们的事吗?”
“这还有必要吗?”过去多久的事了?
“有种跟我睡,没种承认。”
他说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周倾做了亏心事,怕人听见,脸色紧张地左顾右盼,梁淙观察着她的反应,她很好笑。
刚刚拉了她一下,没注意看两人手背几乎是贴着的。梁淙有报复她的心理,稍一动就勾住了她的手,“要再睡一次吗?”
周倾皱起了眉,很多事几乎如黄河倒灌般涌入脑子里,太多了理不清,她只能感觉到手背上传导过来的压力和温度,他的手指很凉,她记起是刚刚消过了毒……
“妈!”周倾看见门口来的两个人喊道,快速抽出了手。
苏荃和张秘书终于处理完事情赶过来了,她听见周倾的称呼,面露不悦。周倾赶紧改口:“苏总。”
苏荃越过她,去跟梁淙说话。
周倾的视线再度追随着苏荃,她心里苛求被关注,关注意味着谅解,但是苏荃还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周倾很清楚她现在的情绪过于敏感了,平时苏荃在厂里对她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要叫苏总的。
周倾无奈地看着天花板,用手
指挠了挠鼻尖。
她最混蛋的一次,是把妈妈惹哭了的。
她小时候是王姨在带她,照顾她的一日三餐,吃喝拉撒。苏荃的工作很忙,有次一个月都没回家。回来的当天晚上,她要抱周倾睡觉。周倾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了,就吵着要跟王姨睡。她哭闹的很厉害,苏荃只能把她送回房间。
周倾只记得自己睡前听见了哭声,哭得非常伤心。
隔了很久,从家人的嘴里拼凑出她未知的细节。比如,苏荃一个月没回家是因为她生病手术了;再比如,那天晚上她哭闹时说出的话是:不要妈妈,让妈妈离开她的家。
这事儿当然不能怪只有四五岁的她,苏荃甚至从没有提起过。但周倾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真该死。
几人在前走着,周倾跟在后面,车间与仓库之间有一道门,需要刷卡,周倾眼疾手快地走上前先刷了卡,等他们脚步到那,大门就彻底打开了,她站在旁边摆出笑脸,像个门童。
——她倒是有眼力见。
梁淙嘴角含笑,面上还和苏荃说着话,睨了她一眼,心想原来周倾想想讨好一个人可以殷勤到这个程度。
他没见过。
但是她想讨好的人未必看得见她这份殷勤。
等看完了仓库,周倾坐在接驳车前排,扭头小心翼翼地询问:“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我没什么事了。”苏荃看一眼手表,对周倾说:“你送梁总——”
这时,梁淙说:“不介意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苏荃没有立即回答,并不是为难,而是衡量这顿饭的性价比,是否值得花费时间。一般她把客户签下来,会尽量减少无意义的饭局。
周倾有自己的小心思,连忙附和道:“妈妈,去吧。”她立即把称呼改了回来。
梁淙再次看了一眼她。
苏荃则注意到了梁淙的视线,皱了下眉,然后说:“好。”她原本约了人谈事,临时推掉了。
晚餐是周倾定的地方,是明州一家老字号餐厅,并不如何高档,但那家的慈溪香糟鸡味道很好,苏荃喜欢。
周倾并不知道梁淙要吃这顿饭有什么目的,她只知道自己的目的。
晚饭的话题很轻松,没有叫酒。苏荃并不是一个喜欢聊家长里短的人,人家家里有什么八卦根本不关她的事。但还是和梁淙聊起几句,欣赏他年轻有为云云。
这倒不是刻意的恭维,她是真的认为梁淙是个优秀的人,年纪轻轻就有了广阔的商业视野。当然,年轻有为有许多的堆积条件,家庭背景,金钱,教育,引路人等等。
她也是这样去培养自己的孩子的。
梁淙算是应承了她的恭维,换了个话题:“我刚刚在厂里看见周经理,听说他养了两条狗。”
他话题换的太突然了,坐在对面的母女都愣了。
这里有人关心周晋仁的狗吗?周倾觉得莫名,况且周晋仁今天调班休假,他怎么会看到?
苏荃明白了,“梁总和周晋仁有误会吗?如果有,我来当中间人说和。”
“误会倒没有。”梁淙装作不经意地跟苏荃说,周晋仁陪周倾出差,中间跑回来遛狗的插曲,“他要真是这个脑回路,我当他奇葩。他和汪厂长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可就不好评价了。”
“这件事我知道了。”苏荃听完,严肃起来,转而问周倾:“你怎么没和我说?”
周倾并不知道梁淙竟然是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妈,她没有告状的习惯,显得她很不成熟,不会独自处理事情。既然事情暂时解决,更没有必要了,将来再有仇有怨她会自己解决的。
梁淙帮周倾回答,“年轻人首次独当一面,爱逞强,总之全是理由。”
他老成的口吻,惹来苏荃好奇,“梁总也很年轻。”她没有刻意讨论梁淙的年龄,因为早就知道了,“做事成熟又周到,想必,你父母对你也起到了言传身教的作用。”
周倾原本陷入另一种情绪里,闻言抬起了头,连周晋仁都知道梁淙的爸爸小老婆不断,还有私生子,妈妈能不知道吗?
周倾跟他吵架的时候都没揭这个短,因为太伤人。
梁淙表情如常,“的确,父母是孩子的启蒙老师。难道现在的周倾不符合您的预期吗?”
周倾低下头喝汤,真是佩服他们阴阳怪气的能力。
苏荃但笑不语,只是捏了捏手里的杯子,梁淙却说:“其实苏总的某些特质,和我妈也有些相似之处。”
她无意结识梁家的任何人,如果他们谁有一天登上报纸成老赖,或者出现在法制新闻里,她作为普通市民,倒是可以贡献一些收视率。
但是梁淙要说她和宋建兰有相似之处,她倒是有了点兴趣,“哦,你觉得我们哪里像,难道是性别?”
“苏总很幽默。”梁淙知道周倾的刻薄哪来的了,“哪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令堂位高权重,怕是没机会。”
“有我和周倾的这层关系在,不会没机会。”
他话音刚落,苏荃和周倾都不说话了。周倾是怕他说两人谈过恋爱,或者前阵子刚睡过的事。
苏荃则是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消息,即使在一起了也不要告诉她,哪天断了就行。
周倾怕他真说,起身尿遁。结账的时候顺便让店家再打包一份香糟鸡,她要带回去给周源做夜宵。
外面下雨了,从地铁站出来的人顶着书包在路上跑。
她坐在窗户边给人发微信,徐成阳给她发了几份资料,是他给周源推荐的家教老师,让周倾抽出时间看看。
妈妈才是周源的监护人,不应该发给她的。但是周倾挺愿意分担这份责任,就没有拒绝徐成阳的好意。
往上翻,最近她和徐成阳的聊天记录多了很多。
周倾询问方便后,立马打了电话过去:“家教老师应该怎么选,面试?或者试教?试教也需要付费对吧?”毕竟人家跑过来一趟不容易。
徐成阳也是没有想到周倾是这么直接的人,他解释:“简历里写了他们带过几年级,教过哪些课,带出过什么成绩。”
“所以我要先筛选简历,对吗?”周倾故意问,“还是不知道怎么挑,看不出来哪个适合我弟。”
“嗯,给你发的这几份我已经帮你筛选过了。”徐成阳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成分,忽然有点儿想笑,他憋住了,“都可以,实在没想法你挑个合眼缘的。”
周倾先笑出了声,“好吧,这件事你来做主给周源挑,脾气好一点,耐心要和你差不多。”
徐成阳松了一口气,“放心吧,交给我。”
“再见。”
“再见。”
周倾收了手机,好久没撩人了,既然有选手踊跃报名,那么她就小试牛刀一下。
梁淙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外套搭在手上,衬衫被压塌了点,恰好包裹住了他的臂膀肌肉,他的眉眼里看着有点累,也有随意的性感。
周倾侧身再往里看,妈妈在打电话。她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为什么要跟我妈说出差的事?”
“有什么问题?”
“我不想她担心。”周倾看他一眼,“怎么不说你去找我了,我没受欺负。”他说了整件事唯独漏了这一段,周倾当时也没有提。
“你确定吗?”梁淙看着她,“我要是说了,你怕是更麻烦了吧?”
周倾意识到什么,她没法回答,为什么他在那个天气去找她。
梁淙笑了,错开她走到门边,雨下得还很大,他回头问:“带伞了吗?”
周倾的车里没有伞,于是她摇了摇头,又听见他说:“我有多的,跟我去拿一下。”
他的车停在饭店的后院停车位,要走过一道长廊 ,到车边周倾淋了一点雨,她以为是在后备箱里,结果梁淙说:“在后座。”
于是周倾又绕到后座,等他开了锁,她拉开这边车门。身体往里探,黑漆漆的,“没有啊。”她说。
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很快她的身体就被捞进了车里。
周倾坐到了他的腿上,即使光线这样暗,她仍可以感觉到有目光像雨水一样,贴着她的脸,湿漉漉的。
周倾心脏快得要跳出来了,脑子里全是苏荃在十米开外的屋子里坐着,她在这干什么呢?
他抽了张纸巾,擦干净她脸上的雨水,流进眼里很不舒服。
周倾在第一秒的时候觉得荒谬,但是第二秒就接受了现实。
她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虽然没有想过再和他发生亲密关系,但周倾也没有探究这不到两秒的转变,是如何发生的。
隐隐听到男人的笑声,轻微的震颤从她的胸口传导过来。
梁淙的手指抚上她的脖子,继续下午没说完的话,“还想睡吗?”
周倾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她不知道,好像,自己的身体和他是两个磁极,靠近到一定距离就吸住了。
于是她问:“你手放在这,是要掐着我做,还是想掐死我?”
她有时说话很大胆,引来梁淙的大笑,真应该把这话录下来,给她最怕的妈妈听一听。梁淙贴近了她的脖子,吻上来,周倾感觉到热意颤颤,又脑子清醒地说:“不要弄出痕迹,会被看见。”太麻烦了。
她的外套脱在店里,牛仔衬衣的纽扣被解开了两颗,埋下去,吮吻舔舐,周倾扬起脖子,嘴角溢出了细碎的声音。
并没有做到底,对着这样没心没肺,有饭就吃的她很没意思。梁淙捏着她的脖颈,狠狠咬了她的嘴。
“怎么跟苏总解释道歉,是你自己要思考的问题。”梁淙看着还坐在腿上的她,“但是适当的苦肉计,更容易取得谅解,你清楚?”
周倾眼里先是露出一丝疑惑来,然后反应了过来。
“去吧。”他说。
周倾拿着两把伞下车走回店里,嘴上火辣辣地疼,拿手机一照竟然破了皮,还在流血。
周倾用舌尖舔掉了血迹,进门看见苏荃已经拿了她的外套站在走廊,在等她,周倾仔细地观察了下苏荃的表情。
苏荃问:“梁淙呢?”
“走了。”周倾再次舔了舔嘴唇,将铁锈味藏在舌下,她举着伞对苏荃说:“我去跟他借了两把伞,我们也走吧。”周倾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心理素质这么好。
“好。”天色昏暗,苏荃没有看出她的嘴唇肿了。
第48章 chapter48跪下
chapter48
周倾在雨夜里开着车,苏荃坐在后面。
这辆英菲尼迪其实是苏荃开过的,为了接周源上下学,后来淘汰下来,就给了周倾。
她开着正好,也耐造,就干脆没换,周倾在衣食住行方面不算讲究,毕竟也是真的没吃过什么苦。
苏荃看内饰有点过时了,就说:“你找时间去看看新车。”
“这车又没坏。”周倾回答,并且从后视镜里看了妈妈一眼。
“不是坏不坏的问题,你现在大小是个老板,需要一辆好车。”苏荃说。
“哦。”这的确是个理由。
到家还不到九点,周源洗完了澡还没有睡觉,他穿着卡通的睡衣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喝可乐,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即关掉了电视飞奔回屋。
被周倾叫了回来,“都看见你了,下来吧。”
于是周源走向了苏荃,撒娇道:“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的作业写完了吗?”
大人真讨厌,一张嘴就说出让人心情不好的话来,周源皱起了脸,“还有一道拓展延伸题,老师说做不到可以不做。”
周倾把打包的东西拿到饭桌上,“给你带宵夜了,吃完咱们看一遍题,今晚完成任务再睡觉。”
于是周源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香糟鸡,周倾倒了点水喝,和周源坐在了一起。
“你不吃吗?”
于是周倾拿起一块鸡肉刚放在嘴里,嘴唇被咬破的地方又被卤糟蛰疼了。
周源问她:“姐,你的嘴怎么有点像香肠?”
“晚上吃辣了。”周倾说:“不会说别说,这是丰满。”
作为这个家食物链的低端,周源被狠狠瞪了一眼,但他没有深究浙菜为什么会有辣的,一心吃着鸡,又不情不愿地把作业拿给姐姐。
周倾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回答妈妈的时候支支吾吾了,不是一道题没做,是一整页都没做。
周倾今晚第二次瞪他,周源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表情,求她不要声张。周倾无语住了,怀疑爸妈生他的时候年龄大了,胚胎质量不行了。
她盯着周源把作业全都写完,才放他回房间睡觉。
苏荃还坐在沙发上,以往她回到家来会立刻上楼洗澡,或者去书房。
“过来,我问你。”苏荃把她叫过去,问清了周晋仁陪她出差那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算完全相信外人,要听周倾说。
把事情的始末问清楚之后,苏荃不像是高兴的样子,“这个老汪真是无法无天了。”
周倾突然想起了梁淙的话,适当的苦肉计,更容易取得谅解。于是周倾抿了抿嘴唇,低声说:“妈妈,他欺负我不止这一次。”
“还有什么?”
周倾说:“之前也灌过我酒,就这次我跟他去见供应商,他和那个安总沆瀣一气,我差点被他俩耍。”
“没事吧?”
“我都去外面把酒吐出来了。”周倾说。
苏荃说:“他就是看你是小孩子,不服气,想戏弄你,我原先看他对一分厂多少有点功劳的份儿上对他宽容,看来是不用了。”
周倾嘴角暗自翘了翘,心里有一点点熨帖,也有点想哭,即使妈妈如此生她的气,还是会保护她。
“你准备怎么做?”
“这你就不用管了。”苏荃看着周倾,又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让我来处理。”
“我记住了。”
苏荃说完了话要上楼去了,她刚起来,周倾迅速说了声:“对不起。”
“你倒什么歉?”
“我把你做的,张冠李戴了。”
苏荃重新坐在了沙发上,恍然大悟,“你这些天,一直这个鬼样子,就是因为这件事?”
看周倾的表情,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如果你连这点谎都撒不了,承受能力这么差,那只能说明,你不是做生意的料。”
周倾哑然,“你不生气吗?”
“你是我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苏荃无聊地摇了摇头,“不要想其他。经营好你的公司,养活你的员工,这是你的主要目的。”
“妈妈。”周倾不由喊了一声。
“我的价值不需要任何人肯定,我自己知道就行。”苏荃看着她,“我一直在传统的制造业。互联网行业发达,能赚到很多钱,可惜我老了看不懂了,你懂就行。”
妈妈这样强势的人承认自己“老了”,周倾心里很难过。
“舆论环境,三十多年从来没有改变过。对逝者多是怀念,而对生者都是责难。”苏荃懂得的,这两天也在网上逛了逛,去了解了周倾所做的事。很快就清楚了。
她很欣慰周倾有这样的果决,而不是随了她父亲的优柔寡断。
取得谅解后,周倾灵活展现了她的变脸技术,那张五分钟前还沮丧的,立马又露出了笑。她一笑,原本干涸的创口又撕裂了,重新流血。
这次是在家里明晃晃的灯光下,苏荃看的一清二楚。
苏荃在心里忍了忍,想说随她去吧,小孩子都爱玩。但她发现自己实在忍不了,“倾倾,你在事业上可以犯错;梁淙这个人有能力呢,只当个合作伙伴是不错的。”
“然后呢?”
“但是多一步,就不要往前走了。”苏荃的脸部并没有表情,但说出来的话,让周倾清晰感知到她的脾气,“如果你不听话,妈妈会生气。你知道后果。”
周倾看着她,嗓子里瞬间被堵满了沙子,心脏也止不住发颤。
她缓了口气,乖乖回答:“我知道的。”
“不早了,去休息吧。”
周倾洗完澡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抹身体乳,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
江浙地区这么潮湿,她的小腿在冬天仍有点干,周倾着力涂抹四肢,后背碰不着,她试了几次,一坨白色的乳液蹭到了头发上。
心里很烦,甩手把瓶子扔到了地板上。
涂不了拉倒,她要睡觉了!
*
这场雨不大,但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梁淙回家前,去附近的超市买点东西 ,护发精油,身体乳,避孕套,乱七八糟的日用品家里之前没有,添起来很繁琐。
拎东西上楼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苏荃话里的意思,这个女人性格并不外放,很难参透。
他的指头上沾了些雨水,指纹失效,尝试了几次才把门打开。突然就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情况,他因为发烧,手抖着开门,身后突然有个冒失鬼出现,吓了他一大跳。
头一天周倾刚和他吵完架,话骂得很脏,她气得汗毛几乎立起来,说她以后再来他家就是狗。
她夺门而出,他懒得追。
冷战一天。他从外面回来,开门的时候听见身后有细细索索的声音,像老鼠啃咬电线,扭头便看见了周倾。
她并不看他,穿了一件肥肥大大的卫衣,戴着兜帽,靠在墙边像个小偷,梁淙问她:“你怎么上来的?”公寓楼下有门禁。
她说:“我有卡。”
他被气笑了,“谁说的,再来就是狗?”
“我又没进你家门。”
当天他的身体极度不舒服,上下交困,手一直发抖,又听见她的笑声,问他是不是因为吵架输了,气得小脑中风了。
她好像有什么病。
梁淙不搭理她,换了把钥匙,门终于打开,他走进去,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她。
两人就这么抻了很久,他没耐心了,“你站那里,是要当保镖吗?”
周倾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梁淙伸手把她拽进屋里。
“这次是你强迫我进来的。”
“嘴闭上!”他不明白她,“你怎么能那么骄傲?”
她只会说:“你不骄傲?那你给我跪下求我的原谅。”
“你想死吗?”
踢上门的同时也抱住了她,摸了摸她的脸,梁淙突然想笑,这个时候应该一炮解千愁,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抵在门边接吻,力度如同海啸席卷大陆,不给喘息机会。不能杀人,就亲死对方算了。
周倾急匆匆去扒他的衣服,这样热的天他竟然穿高领毛衣,脱完看见他脖子上有几道血印子。
吵架时,她本意是甩他巴掌,奈何手没够上去,指甲抓伤了他的脖子。当时没显现,过后才流的血。
他没法不遮住,否则别人会以为这是出轨被抓的报应。
“我不是故意的。回去以后,我很后悔,中午就过来等你了。”周倾立即道歉,她的眼眶都红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乖了。”梁淙忽然就心软了,摸摸她的脑袋:“只是破了点皮,没什么事。”
周倾要去给他拿创可贴,被拦住了,他掐住她的腰再次抱了起来,仰头与她接吻。
这个吻是湿漉漉的,饱胀而酸涩。
“好想你啊。”
“我也是。”
“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嗯。”
他们在门边,站着就做了一回。
周倾的手摁在门上,梁淙就站在她身后,身体与心跳几乎撞在一个节奏里。等她被彻底冲散瘫软,眼角有泪水。
“以后再也不要吵架了,好难受。”
“嗯,不吵了。”
但这是两句屁话,完全不作数,往后只会变本加厉。
他们洗完澡回到房间,周倾趴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给他消毒擦药,贴创可贴。摸到他的体温有点儿高,竟然什么都没察觉出来,只是狡黠地笑道,“你怎么烫烫的呀,怪不得刚刚做起来那么舒服。”
她伸出一根食指,戳着他玩,软软弹弹的。
这个弱智。
梁淙不想说他在发烧。
“真的好舒服,想再来一次。”她只是轻轻喟叹,拽过来一只枕头垫在他腰上,她翻身躺了过去。
梁淙还是没有告诉她自己发烧,没必要。拧着她的胯,埋首用唇舌就可以令她崩溃的时候,他完全操纵了她。有什么理由不做?
二十岁的周倾坦率又热烈,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梁淙也没有变得贪婪冷漠。
如果谁都没有撒谎,就算是聒噪难堪的,那也是爱情。
第49章 chapter49美不胜收
chapter49
周源的家教老师换成了一个女孩子,是师范学院的,也非常有耐心。
周倾定下对方几乎没有纠结,试教结束后,她把丁老师送下楼,顺便谈一谈后续的安排。
丁老师通过一节课就看出了周源的基本情况,她给周倾列了个单子,让她去买以下的教辅资料,针对他的薄弱进行加强。
周倾说:“那我买两份,丁老师你备课也需要吧?”学习资料加起来要几百元,对家教这份工作来说成本略高。周倾也不是不懂。
丁老师听出这位家长话里的意思,是敲打她不要糊弄,“不用,我的那份自己会准备。”
周倾笑了笑,语气有些迟疑,“周源的这个成绩呢,就像临终病人靠呼吸机吊着一口气。”她有些无奈,“但我妈妈也不想逼他太紧,还是想让他过一个快乐的童年。”
“我懂了。”丁老师很聪明:“继续吊着一口气,不要太差就行,对吗?”
“是这个意思。”
丁老师知道的,他们这样的家庭不是只有学习一条路,有太多方法把孩子培养成优秀的人才。即使不成人才也会安排别的出路。
周源则是在楼上和徐老师聊天,他的小手戳着橡皮,“早就让你追求我姐姐吧,你不听,现在好了,你马上都不是我的老师了,还有什么理由来我家啊?”
徐成阳看他一眼,“你是恋爱脑吗?怎么只想这种事?”
“什么呀?”周源好冤枉,“一直是你们大人在错怪小学生好吗?以为我们只爱看熊出没,其实我班有好几对谈恋爱的。”
爱情这个东西,凭什么只能大人谈,小孩子不能谈?
徐成阳拿出手机,点了录音,“那你谈了吗?”
“我怎么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的!”周源的表情特别夸张,好像受了天大的冤屈:“女生都很烦的,万一像我姐那样有暴力倾向,岂不是倒大霉?”
他这种心虚的表情肯定有问题,徐成阳觉得有点儿好笑,“那你还介绍给我?”
周源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补救道:“她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打我出气啦,平时还是很温柔的。”他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徐成阳摸了摸周源的脑袋,“不用害羞。如果你现在有特别欣赏的同学也很正常,因为人都向往美好的事物。”
外面传来上楼的声音,两个男人立即结束了对话,徐成阳拿起自己的背包,对周倾说:“我的任务完成,那先走了。”
周倾看周源对徐老师依依不舍的眼神,“徐老师明天有时间吗?”
“这要看你是什么事。”徐成阳说。
“我带周源去书店买教材,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帮着参考。”周倾说:“你教了周源这么长时间,我还想请你吃饭。”
“有空,上午我来接你们?”
“行。”
周源的幸福来得太快,当天晚上洗完了澡就开始扒拉衣柜,搭配明天要穿的衣服了。周倾路过他房间,问:“要不要我借你条裙子?”
“不许嘲笑我!”周源脸红着甩上了门,不再让姐姐看了。
他是个挺有主意的小孩,想要什么会毫不羞涩地去争取,也乐于表现自己。
想到明天要跟姐姐和徐老师一起逛街,应该会比和王姨去农家乐有意思。倒也不是嫌弃王姨,而是王姨总是会限制他做一些事,比如嫌弃他吃垃圾食品,嫌弃他走路不抬脚磨坏鞋底。
隔天,三人来到市中心的书店,选购好了要用的教材,周源对一些儿童读物很感兴趣,坐在店里就看了起来。
周倾和徐成阳站在外面,徐成阳给周倾听了昨天的录音,是周源对于谈恋爱的态度,“你弟有点儿早熟啊。”
周倾觉得太好笑了,“他身体都没发育呢。”反正据王姨透露,周源现在还没遗精,完完全全的小孩子状态。
徐成阳说:“我说的是思想早熟,不是发育情况。”
“哦,这样啊。”
“马上进入青春期了,你多观察。”徐成阳给周倾听完,就把录音删掉了。
家里是三个女人带一个小男孩儿,的确有不周的地方,如果有个年长的男性引导会更好,但周倾也不担心,“从来没有见识过爱情的人,总喜欢对爱情夸夸其谈。这个小孩儿一直喜欢装成熟。”
她想起了周源对梁淙的自我介绍——我叫周源,庄周梦蝶的周,正本清源的源。
周倾尴尬到想把脑袋埋进碗里。
徐成阳的重点在前两句话里,问她:“哦,那见识过的人可不可以告诉我,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周倾脸上没有羞涩的意思,她抱着手臂,好像在认真跟他探讨。许多事亦或人滑过她的脑海,然后她给出了答案:“既美不胜收,又低俗下流。”
徐成阳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他看着周倾:“听起来更像你对某个人的精准控诉。”
周倾不坦诚起来,耸了耸肩膀:“听不出来我在装文艺吗?”
她并不像装腔的样子,但是徐成阳没有拆穿她。
周源已经选好了自己要买的书,但不是他在书店翻看的那一本。付完钱,周倾问他:“你不是更喜欢另一本吗?我看你读了半天。”
周源说:“那本书我已经把最精华的部分记到脑子里了,剩下的都不好看,为什么还要花钱买呀。”
“你可真聪明。”
买完书,周源还不想回家,他沉浸在这种“一家三口”的氛围里无法自拔,于是周倾决定满足他一下,找了个人少安静的地方给他读课外书。
是一家茶室。
周倾坐在窗边,看见外面的大楼才意识到这是哪里。
茶室每张桌子都用了镂空隔断,算是保持一种空间感,周倾一坐下来就听见了隔壁的声音,她怔了几秒,扭头看过去。
梁淙背对着她,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圆脸,浅棕发色,虽然五官不算多出挑,但皮肤很好,类似韩国小爱豆的风格。
周倾都不知道,她会把一个路人观察得那么仔细。
她默默坐下来,徐成阳给周源点了饮料和点心,然后三个都有些累的人没有立即说话。
梁淙的声音并不大,周倾听见了他们在讨论某件事,更像是八卦,梁淙说:“我欣赏有反叛精神的女孩子,但是过于离经叛道得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收场,否则就是麻烦精。”
这是在讨论哲学吗?听不懂。
周倾顺着他的的话想了想自己,自己算不算是一个有反叛精神的人呢?
她觉得自己应该不算。
比如妈妈说,不希望她再往下走一步了,周倾没想过和妈妈唱反调。唱反调的代价是失去很多东西,成年人不能只凭自己的心意做事。
茶点上来,周源突然站起来,他捂住自己的裆,说:“我想尿尿!”
“要我带你去吗?”徐成阳问。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厕所在哪啦。”周源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周倾一直在看手机,徐成阳问她:“在处理工作的事吗?”
“不是,我在看车。”
徐成阳开的是一辆墨绿色的保时捷,周倾看出来了,他是真不缺这份儿家教的工资,纯粹是为了人情来的。
但徐成阳的说法是:“其实是借我爸的车,这不是为了小孩儿坐宽敞点吗?”
“你考虑换什么车?”徐成阳原本坐在周源那一侧,和周倾面对面,现在他换到了周倾的这侧和她坐在一起,看着手机。
周倾给他看:“待选的是这几款。”
“你的喜好,偏男人一些?”徐成阳拿过她的手机,感觉到机身带了点她手掌的热度,也有一些她身上的香气。
“偏男人是指什么风格?”周倾是真的不懂。
“我说的不对。”他表情抱歉,“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措辞,你喜欢大车?不过你的个子很高,也的确适合大一点的车型。”
“哦。”周倾明白他的意思了,“我的要求是:兼具开出去有点排场,能跑长途,还能多坐人。”
徐成阳说,你这要求也太低了点吧。
*
周源尿完了尿,在小便池前抖了抖鸟儿,拎上裤子又一路小跑着去洗了手。他跑太急,撞到了一个人。
一只大手拎着他的肩膀,防止他撞在洗手池上,过了几秒,对方认出他来,“周源?”
周源抬头往上看,好熟悉的脸,“梁叔叔!”
梁淙松开他,“你怎么在这?”没等周源回答,他又问:“谁带你来的?”
周源无比真诚地回答:“姐姐带我出来买书的,中午还吃了火锅,夹了娃娃,去了电玩城……”
小孩说话没个重点,梁淙问:“你姐姐人呢?”
“她和徐老师在一起。”在梁淙递给他纸巾之前,周源已经把手在身上擦干了,两人一边走出洗手间一边聊天。
“徐老师是谁?”
周源的表达能力不足以描述周倾和徐成阳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比陌生人多一点,但又比谈恋爱少一点。
“好像是男朋友?”周源不确定。
两人走的方向基本一致,梁淙把周源送回来的时候,周倾已经和徐成阳商定好了,下次徐成阳陪她去试驾新车。
“梁总。”周倾站起来,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谢:“你送我弟回来的?”
她在这里看见他,眼里丝毫没有意外,但也没有多热络。
“不客气。”梁淙说。
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周倾便介绍了一下,“这位是徐老师,我的朋友。”
她并不说是周源的老师,因为徐成阳的确不是周源的老师了。
第50章 chapter50对梁总负责
chapter50
“你好。”
“你好。”
两个男人互相打招呼的时候,周倾已经坐了下来,这间茶室的点心也是中式的,不算太甜,周倾一口气可以吃好几个。
周源气死了,一个都不给他留!
徐成阳礼貌地笑了笑,梁淙看一眼周倾,然后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
姜晓晖仿佛长颈鹿,一直抻长了脑袋往这边瞅,可惜并没有得到任何有意思的信息,她八卦地道:“那是你朋友吗?叫过来,咱们拼桌聊天啊。”
“你想跟人聊什么?”梁淙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
“行吧。”他们说的,一句也不能被外人知道。
自从上次姜晓晖发了微信给梁淙,说知道他们家的事,梁淙准备“解决”她。但是姜晓晖没有蠢到去威胁梁淙这样的一个人,她只是想告诉他,每家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可以互换一些可行的东西而已。
姜晓晖和梁溢去年年底订婚,住在一起,但是她很快就发现梁溢在和小网红撩骚,给对方转账,还去温泉度假酒店。这对狗男女干了什么她都懒得猜。
姜晓晖就知道男人的那根是安分不了的,这是可以预见的事,只不过来的早了点。
于是姜晓晖放弃了结婚的打算,她决定要像个男人一样没有公德心,飞到天上随意拉屎,砸到谁脑袋上算谁倒霉。她再也不要做在地上打扫屎尿的人了。
梁淙并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家里的一切丑闻都不是他要解决的问题。
姜晓晖和梁淙达成了一个协议,姜晓晖把梁溢和梁云峰的事告诉梁淙,梁淙在她争夺她父亲手上3%的股份上出一份力。
姜晓辉的爸爸和她妈妈结婚的时候已经五十几岁了,婚前签了协议 ,每月领生活费。公司是她的大姐和二哥掌权,他爸仅剩的股份是她唯一能争取的。这一点也够她后半辈子挥霍无度了,没必要跟个男的纠缠在一起。
等有了钱,她还可以做自己的生意,姜晓晖就不信她赚不到钱。
梁淙发完了消息,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姜晓晖跟梁淙分享了梁溢出轨的事,但这些都不是梁淙感兴趣的,让她说些公司里的事。
“他们公司的事我哪里知道啊?”她又没有通天遁地的本领。
于是,梁淙给了姜晓晖几个方向去获取有用信息。以及,如何利用梁溢出轨这件事拿到好处。立住守财奴的人设,能降低梁溢的防备,以后都用钱解决问题。两全其美。
姜晓晖叹为观止,连忙谢他,“真是杀鸡焉用宰牛刀,梁大哥,你真厉害。”好神奇,他一个男的比中年妇女都更有捉奸经验,果真智商占领高地。
梁淙并不稀罕这夸奖,“你可以走了。”
“咱们真的不拼桌聊聊吗?你的朋友是不是和你一样,都是精英啊?”姜晓晖侧过脑袋,只看见周倾的背影,感觉是个纤细修长的人。
梁淙看她一眼,然后姜晓晖闭嘴拎包走人。
*
周倾的手机响了,来了条微信:什么朋友?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回,甚至没有解锁又放回了桌上,继续和徐成阳聊车。
隔壁桌两人很快起身离开,周倾的视线再度落在女孩子的身上。瘦瘦小小的人儿,长了一双小鸡腿儿,走得步子倒是挺快。
周倾又想起了洗手间抽屉里的那个发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这人就不是禁欲的性格,就知道他身边不可能没女人。
一边问她要不要再睡一次,一边又撩拨小美女,周倾对梁淙在两性关系上的人品产生了质疑。
当然,这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等她回了神,徐成阳已经从动力与油耗讲到了预算上,男生在车方面研究的比较多,的确有些发言权,但是周倾错过了重要的内容,徐成阳觉得她是听烦了,便停了下来。
他看向门口,那道身影在打电话并没有离开,“梁总长得很帅啊。”
周倾说:“如果男人到了一定的年龄,给人的印象还只是外貌上的,那说明没有什么魅力。”
“你要这么说,我就真不知道你在损我没眼光,还是损人家徒有其表。”徐成阳看着周倾越发想笑。
“我没有贬损任何人。你知道我心直口快的。”
“他是你说的那个,美不胜收吗?”
“但是人,低俗下流才是常态。”周倾笑又开始装老神在在。说起来,梁淙这个人的确专一,他永远只喜欢二十岁的女孩子。
时间不早该回去了,等三人出来的时候,梁淙早就离开了。徐成阳把周倾姐弟送回了家,没有应王姨吃晚饭的邀请。
又过了几天,徐成阳陪周倾去试驾新车,亲眼看见了她的欲望膨胀有多夸张。原本她只打算花百来万,买一辆差不多的商务轿车就行。
但随着试驾的越来越多,她最终定下了一辆欧陆GT,预算翻了三四倍。徐成阳被她的选择震惊住了,担心她是冲动消费,让她再想想。
其实,以周倾的经济实力开这辆车那是真的够不上,但是周倾说:“我必须要给自己一些压力,这样才有赚钱的动力。”为了防止纠结,她当天就交了定金。
周倾说到做到,交完了钱,她立马跑去公司上班了。
梁淙在一天前就给她回复了邮件,和设计师联名的项目,让她出一份具体的方案发过去看看。
联名的主要目的除了提高他们品牌的形象,还要吸引更多的客户群体,在市场上分更大块的蛋糕。她在一个品牌里做这么多系列是这个逻辑,梁淙做成不同的品牌也是这个逻辑。
果然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儿,他不会反对。
周倾把程锐叫了上来,让他把联名的方案做出来。周倾对程锐不需要提出过于详细的要求,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写。
只过了一个晚上,程锐就交出了一份80页的PPT,从如何沟通设计团队,到利益分配都周详地罗列了出来。
周倾看得出来这个方案没有假他人之手,完全是程锐自己写的,因为他的图片引用很有自己的特点。
程锐给周倾一份电子版和一份打印出来的纸质文件。周倾只修改了几个数据,把电子版的发给了梁淙,等待回复。
纸质版的她留了下来。有时候眼睛不舒服,没办法总是对着电脑。
早上林薇进来给周倾整理办公室,左边是处理过的文件,右边是待处理的。她把处理过的文件整理归档。
林薇现在的状态是看见程锐或者他的名字,都得在心里啐一声:呸!什么东西!
但是她最近也在学习项目管理,没有必要为了恩怨,放弃一个学习品鉴的机会。坦白地说,不是文字和图片排版做得漂亮的那种好,而是思维上的丰富。
林薇捏着透明的文件夹,嘴里嘟哝了一句:做得还挺好。
她也切切实实产生了嫉妒的心理,欺负她的人,是她前面无法翻越的大山,打脸爽文并非能够在生活里时时上演。
周倾进门的时候,林薇还在偷看,连打扫办公室的进度都拖慢了。林薇着急忙慌地放下,周倾倒是没说别的,告诉她:“在这里看完,不要带出去。”
林薇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纠结了好几秒,她继续看了。
周倾坐下来喝了水,打开电脑,等待时手指敲了敲座椅扶手,并没有看到梁淙的邮件回复,也许是忙吧,没有这么多时间关注她这里。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思绪有点焦灼。
其实工作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乱什么。
林薇看把文件夹塞回了文件柜,背影透着些许落寞地离开了她的办公室。成功之所以珍贵,因为一个人的成长需要漫长的时间,痛苦的脱壳才能完成。
午休时她终于收到微信回复,说他下午会过来一趟,面对面开会讨论,但没说几点。
她回复了一个好字,刚放下手机就听加了敲门声,给她发微信的人站在了她的门口。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周倾面露困惑,但还是起了身。
梁淙坐到沙发上,近距离看见她嘴唇被咬伤的地方,结了痂又掉了痂,她的唇色偏浅,现在只有一点淡淡的粉色了。
“我在附近。”他略作解释,看着她,忽然改了话峰:“你需要准备什么?沐浴焚香?”
“接待梁总用大费周章吗?”周倾皮笑肉不笑,坐他对面翘起了二郎腿。
“周源说,那位是你的男朋友?”
周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怎么了?”
其实她是真心想和徐成阳做朋友,因为他对周源很好,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至于能不能进一步发展她说了不算,得看两人的缘分。
他眼里有愠怒,但语气还是克制的冷淡,“我说过,你要是个人情况有变,需要告诉我,这是对我负责。”
周倾知道他说的是法律层面的问题,她说:“距离结婚还早,如果我确实有婚姻状况一定会提前告诉你。当然,如果你现在就非常感兴趣,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
“去户籍科,想办法把人的资料调出来,出生地,籍贯,学历,有
无犯罪记录。“她挑眉,做出挑衅的表情,“血型,身高,性取向,你想知道什么我就给你提供什么。”
“行,我也帮你审核一下。”
“好。”
梁淙抬眼,眼里是对她满满的不信任,“你在犯法,知道吗?”
“这不是得对梁总负责吗?”周倾抬起下巴,“上刀山下火海滚油锅,也在所不辞,犯法算什么?”
“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