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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第 26 章 幼崽没错

    幼崽你推我, 我推你,畏畏缩缩从洞外进来,坐在白争争跟前。

    亚兽人气得头发都炸了,手上抓着根细长的小棍子, 咬牙切齿盯着他们。

    雁看天看地, 不看白争争。

    不经意两个对上视线, 脖子一僵, 又默默往圆身后蛄蛹。

    芽搓着爪爪, 勾着肉挡在身前。

    白争争看着他们的小动作, 冷笑着挥了挥棍子。那声音呼呼作响, 听得幼崽齐齐一颤。

    “哪个起的头?又是哪个把蛇放床上的?”

    幼崽们默不作声, 将脑袋埋得更低。

    比对兽神叩拜还虔诚。

    清跟年站在一旁,风那四个少年默默往他俩身后挪。

    烬则坐在白争争后侧的木墩子上,平静望着这群小崽子们。

    白争争道:“再不主动,我挨个儿审了?”

    幼崽爪子焦急地搓着肚皮,悄悄看向清, 一副可怜的样子。

    清想到早上白争争那吓疯了的模样, 想帮忙又默默闭嘴。

    算了, 这是幼崽自找的。

    幼崽又望向年。

    年冲着他们摇摇头,表示也没办法。

    幼崽还是太皮了些,之前玩儿蛇都挨了教训了,结果转眼就勾到洞里来了。

    这也就算了,还被争争给抓了个正着。

    换做成年的兽人在,早追着满部落跑了。

    幼崽呜咽,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无意中招的绒球一骨碌从幼崽堆里滚出来。

    白争争看着那小不点, 问:“是绒球把蛇扔床上的吗?”

    绒球无辜摇头,后头的幼崽却齐刷刷点头。

    白争争眼睛一眯——

    雁毛骨悚然,直觉这样有大问题,飞快摇头。

    不是不是,不是绒球!

    这时,绒球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白争争看着他,还以为他要给后头的幼崽求情,结果就见小家伙直接往烬跟前爬,然后蹲在了他膝上趴下来两眼好奇地看戏。

    白争争险些装不下去。

    他转头,木棍在幼崽身前点了点,那地方顿时空出来一小块。

    白争争道:“雁,你摇头,你来说。”

    雁一咬牙,一跺爪,雄赳赳翻过其他幼崽脑袋爬出来。

    她眼睛一闭,脑袋像个小狮子似的高高扬起,大声道:“是我们还想吃蛇,芽就说我们也可以捕猎,然后我们就一起翻洞找的!”

    “昨晚的蛇都是你们抓的?”

    “不是!风他们也抓了的!”

    风几个整齐划一地低头看脚,一声不吭。

    “那床上那条蛇怎么回事儿?”

    雁尾巴一耷,狠狠咽了咽口水,顿时不吭声了。

    “不说?”

    “是、是我们一起玩儿,玩儿丢了一条呜……”

    白争争蓦地笑了一声。

    幼崽惊恐。

    果真见白争争脸色陡然一变,弯腰就来逮幼崽,不幸中招的芽被他压在膝盖上就打屁股。

    “我之前怎么说的!”

    “我说了不要玩儿蛇,万一有毒怎么办?!”

    白争争手打得邦邦响,芽被揍懵了,随即“哇呜”一声挣脱了往清身边跑。

    白争争横了一眼。

    清默默挪开。

    幼崽又呼啦啦一群跑向年,哪知道年跑得比他们更快。

    白争争:“躲,我瞧瞧能躲哪儿去?”

    幼崽吱吱哇哇跑,最后哪个林猫兽人都不管,直到跑到烬跟前。

    烬坐若老僧入定,泰然不动。

    十几双圆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烬。

    他们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齐刷刷地全部往他身后藏去。

    风几个见势不对,先往洞外撤。年也抓着清,迅速离开。

    天光投入洞中,兽人一站一坐。

    白争争立在烬跟前,手拎着小木棍点在烬膝上,“让让。”

    躲在烬身后的幼崽紧爪子紧勾住他的兽皮裙,脑袋直甩。

    不让,不能让!

    烬仰头看着脸颊微红的亚兽人,虚虚握住他持棍的手,实话实说:“动不了。”

    白争争:“雁,你几个出来。”

    “不出不出!争争要收拾幼崽。”肉憨憨道。

    白争争扬起笑,和善道:“我保证不动手。”

    他试图绕过烬,但幼崽知道这次玩儿大了,绝对要被狠狠收拾一顿,他们绕着烬飞快跑,就是不能让白争争抓到。

    跑了好几个来回,白争争气喘吁吁。

    他累得叉腰道:“幼崽犯了错,是不是该受到惩罚?”

    “幼崽没、没做错。”肉道。

    “有本事别结巴!”白争争猛地撑住烬肩膀一扑,一手捞住他身后的两个幼崽。

    烬怕他摔,搂住亚兽人的腰。

    细细的一截,一掌能覆盖。

    白争争哪料到他忽然动手,腿顿时一软,直接跪滑往下。

    烬一把将人搂坐在腿上,给了幼崽一个眼神。

    雁心领神会,逮着被抓住的芽跟肉就跑。

    没一会儿,呼啦啦蹦出了洞中。

    白争争情绪波动稍大,尾巴跟耳朵露了出来,柔软的猫尾紧紧圈在烬手腕上。

    “烬!”他微恼。

    烬:“总要给你个台阶下?”

    白争争:“话是这么说,但你敢说你没包庇他们!”

    白争争吹了下遮住眼前的额发,气得一屁股坐实了。烬撩着他的头发别到耳后,轻轻顺了顺他的额发。

    白争争眼睫颤啊颤。

    换做兽形,此时没有任何不习惯,因为他爬烬的肩膀都爬了好多次了。但人形总有些别扭。

    “怎么罚?”烬依旧淡然。

    “罚他们开荒除草!”白争争顿时被转移注意力,气鼓鼓道。

    见亚兽人歇得差不多了,烬动了动被圈住的手腕。在白争争应激前,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洞外走。

    “时候不早,幼崽应该等不及干活儿了。”

    白争争笑他:“亏他们还信任你,一肚子黑水儿。”

    烬见他笑,唇角轻勾。

    “要出洞了,严肃。”

    白争争唇角一抿,当即先他一步,沉着脸出去。

    ……

    用过早饭,幼崽苦哈哈地被逮到了大河旁。

    十几个排成一排,一个幼崽一行土,刨土除草。

    白争争还给他们带了骨锹,免得爪爪累了,又有借口不想干了。

    这次幼崽意外的老实。

    白争争落在他们后头,一边收集草根一边检查幼崽的成果。烬拎着藤筐,缓缓跟着他。

    白争争几下捡完,看草根挖得干净,就自己去另一边。

    烬慢慢跟上,路过幼崽时,被投以十分感激的目光。

    烬:“不用谢。”

    幼崽眼巴巴瞧着他,低声:“呜……爪爪疼。”

    既然都免了一顿揍,那这活儿能不能也免了!

    烬看明白他们的意思,只道:“兽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说罢,便与幼崽错身。

    雁拍了一下想耍赖的芽,小声道:“干活!”

    “哦……”芽恹恹的,只好继续刨草根。

    河边的地白争争开得有些大,半亩是有的。趁着这几天不用捕猎,幼崽们跟着白争争早出晚归,挖了一堆又一堆的草根。

    每天回到山洞,吃饭吭哧吭哧吃完饭就往干草上一趟,睡得昏天黑地。

    精力一消耗,洞里顿时安宁多了。

    清起初还有些不忍,现在巴不得白争争将这些小家伙给带去。

    三日过后,地收拾出来一半。

    洞里的食物消耗一空,他们又出去捕猎。

    连续捕猎采集了三天,待到山洞里的食物足够撑过一段时间,才又停下来。

    五日后,河边的地块儿被清理出来。

    土地被挖得松软,见不到一点草根。幼崽们累得苦哈哈,坐在泥上双目呆滞。

    这块地这么大,全是他们弄出来的!

    山上,清喊着叫他们回去吃饭。

    白争争收了工具,背着藤筐示意幼崽跟上。

    雁跌跌撞撞跑了一会儿,直接扑在白争争腿上挂着,有气无力道:“走不动……”

    后头的幼崽一听,往地上一坐,委屈看着白争争。

    烬越过幼崽,拿走白争争身上的藤筐跟铲子。

    白争争拎着雁后颈,将她放在地上。

    小家伙顿时鼻子一酸,还当他真不喜欢自己了,顿时抽噎着掉眼泪。

    她一哭,其他幼崽也巴巴盯着白争争,委屈抹眼泪。

    白争争看着脏兮兮的毛团子,下不去手。

    他道:“再不回,他们都吃完了。”

    哪知幼崽眼泪成串儿,压抑着声音,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争争蹲下,勾了勾他们的小爪子。

    “哭什么呀?”

    “呜……”幼崽挪着上前,趴在白争争腿上,幼崽眼睛被泪水冲得又黑又亮。

    “争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

    “我们不该玩儿蛇,我们错了呜……”

    “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们!”

    白争争被他们哭得心里一酸。

    他轻叹,想必是这几天忙,有些忽略他们。加上几天前发了脾气,幼崽还忐忑害怕,这才有了这一出。

    他道:“真知错了?”

    “错了!”幼崽抬头,哭得湿漉漉的毛毛全往他身上挨。

    白争争伸手抵住幼崽脑袋,囫囵摸了摸,一手的泥。

    “知道错了就好。”

    “没有不理你们,咱们之前说好的,这次的惩罚是除草,你们做完了,那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真的?”幼崽哽咽,两个爪爪勾住他的手。

    白争争看着被猫爪占满了的手掌,浅浅一笑。

    “真的。”

    “那、那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幼崽破涕为笑,黏人地往白争争身上爬。

    哪知人却后退一步,幼崽直接脑中空白。

    那小嘴巴瘪着,看着是伤心透了。

    白争争却抓过烬手上的藤筐,先一步道:“你们太脏了,回去洗洗再抱。先进筐。”

    幼崽看了看爪垫缝隙里都糊了的泥,不好意思“哦”了一声,乖乖往藤筐里爬。

    第27章 第 27 章 抓尾巴

    春日阳光愈盛, 太阳底下呆久了,满身是汗。

    兽皮衣已经穿不住了,白争争直接换成了兽皮背心。

    吃过午饭后,白争争将洞中两个破罐子都装上草木灰, 倒了水进去泡着。

    石床上的兽皮羽绒毯已经盖不住了。幼崽们自知毛毛脏, 直接团在旁边的干草上睡起了午觉。

    白争争挨着烬眯了一会儿, 随后起来, 用收集的猫毛垫在藤筐里压得密实, 将草木灰泡出来的水过滤几遍。

    等到下午天最热时, 白争争叫上清、年以及风那四个少年, 拎着幼崽去了溪边。

    溪水温度不冷不热, 只要不是冬日,兽人幼崽就不那么娇气。

    下了水泡一泡,再倒上草木灰水揉搓。搓过一遍后将清洁的植物叶片揉碎搅出泡泡,倒在幼崽身上再洗一遍。

    白争争一手托着幼崽肚子,一手搓毛。

    幼崽身上黑沉沉的水不停地往下流。

    白争争看见“啧啧”了声, 被他拎着的肉悄悄用爪子捂眼。

    闷了一个冬季, 几个兽人给幼崽来了个大清洗。

    白争争就像那流水线上的工人, 烬洗过一遍脏兮兮的幼崽,他又接过继续洗。

    洗干净后,捏着四个爪跟尾巴一挤,弄出些水来,再将他们往阳光下一放。

    幼崽自个儿晃着身子甩干,再蹲在阳光下晒一晒,没多久毛毛就变得蓬松起来。

    大半个下午过去,幼崽才洗完。几个兽人累得腰酸背痛,手都泡皱了。

    在岸边休息了一会儿, 待溪里的脏水流走,清也变做兽形,跳到水中的光滑石头上。

    趁着天还热,他们也要好好洗一洗。

    “清清,你来,我帮你搓。”年笑嘻嘻地凑上去,双手落在清的跟前。

    风几个互相看看,自觉一个背对着一个,你搓我,我搓他。

    白争争变做兽形,从兽皮背心下钻出来,晃了晃脑袋。

    他走到溪边,看水中倒影的小猫。

    最近天热,大家都在换毛。毛毛上一块一块的旧毛,很不好看。

    白争争将爪子放在水中试探了会儿,刚起跳,肚子上一软,就见视线抬高。

    他疑惑看着烬。

    直到爪垫挨着人鱼微凉的尾巴,整个身子趴在鳞片上,他反应过来烬要干什么。

    白争争扑腾四条腿道:“我自己能洗。”

    烬道:“后面洗不到。”

    白争争爪子勾了勾,心里挣扎只持续了一秒,然后躺平趴好,等着烬帮忙。

    阳光穿过树缝,光影被切割成明亮的碎片,投射在人鱼尾巴上。暗红的色泽像大地深处挖掘出的宝石,漂亮得醉人。

    白争争看爪垫踩着鳞片比了比,一片能有他爪垫那么大。

    他爪子勾出来,试着在鳞片上轻轻挠了挠,没一点痕迹。余光悄悄瞥了眼烬,又试探着将爪子放到鳞片之间的缝隙。

    没等他勾爪,尾巴尖被轻轻一捏。

    白争争犹如触电般哆嗦一下,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

    “喜欢我送你。”烬力道不轻不重,从小猫脑袋按摩到尾巴根。

    “不、不……”白争争爪子酸软,背脊酸麻,下意识用尾巴勾住烬的手指,却反被他圈住尾巴抹上了带着植物清香的泡沫。

    这哪里是捏一下尾巴尖比得上的冲击。

    人鱼尾巴上的小猫嘴巴微张,胡子轻颤,毛毛底下的耳朵红透了。

    烬双手搓着湿漉漉的长尾巴,道:“不喜欢?”

    “呜……喜、喜欢。”白争争整个身子软趴趴的,眼中含泪,却还坚持道,“不抠鳞片。”

    那些鳞片是他从烂得生脓,破败腐臭养回来这么好看的,要是尾巴上少了一片,怎么看都是缺陷。

    烬闻言一顿,他目光罩住尾巴上小小的一团,唇角染了笑意。

    风浮动,不知哪棵树上的花瓣随风而落,清新怡人的香气幽微浮动。

    白争争双眼迷蒙,看着烬的长发上也落了几瓣,他抬了抬爪,连带那微卷的头发也勾到了身前。

    长到腰下的一瀑长发在阳光下红得明显,光泽柔顺,轻轻一勾就到了跟前,

    鼻尖触及那抹凉,白争争脑袋一栽,埋入人鱼长发中打起盹来。

    阳光温暖,幼崽顶着烘烤得半干的毛毛在阳光下打闹。

    溪边洗澡的几个兽人昏昏欲睡,搓完了往水里一拱,游几圈爬上来,也去阳光底下坐着。

    白争争趴在人鱼尾巴上,舒服得眼睛都睁不开。

    洗完后,烬拨弄着他的毛毛边翻边晒,晒干一边,又跟煎鱼干似的又翻另一面。

    看他这懒散样子,烬眼神柔和,长指悠然拨弄着早已顺滑的毛毛。

    兽人们难得空闲下来,趴在阳光下,享受这一时的安宁。

    *

    阳光收尽,风渐渐大了。

    树顶晃动得厉害,这才出完太阳,看着晚间又可能要下雨。

    白争争领着兽人们将洞口外的草木灰全用藤筐装了,扔河边清出来的地里。

    除了最小的几个没来,十几个兽人忙活一阵就做完了。

    天黑下来,兽人们团好睡在石床。

    半夜时候,洞外一声闷雷炸响。紧接着,大雨倾盆,噼噼啪啪笼罩了整个山洞。

    幼崽们吓得哼哼唧唧,互相往同伴的肚皮底下钻。

    白争争动了动,却觉身子被一只手笼着。

    他迷糊听着洞外的动静,又将自己团了团,嘀咕道:“明天有大鱼。”

    烬顺了顺他的毛毛,闭着眼睛,声音微哑:“明天去抓。”

    不多时,洞内又陷入寂静。

    *

    晨雾笼罩着深林,待到快午间才消散。

    大雨冲刷得林间一片新绿,像浸过油膏般肥厚油亮。

    不过风刮断了不少树枝,洞口被硕大的一根枝条挡住。门前还积了一汪水,再旁边的溪水也是搅合了泥沙,暂且不能用了。

    兽人们陆续出来,合力将洞口清理干净。

    清用昨天打的清水烧了温水放着幼崽们喝,又用剩下的一半煮了一锅肉汤。

    吃完饭时,太阳出来了。

    天空如镜,碧蓝清透。连洞口也被一袭泥土与青草的芳香沾染,连带着洞内的兽人们也好似随着春日一起舒卷开来。

    “争争,我们先去海边了!”清背着藤筐,在洞口招呼道。

    白争争立在坡地,挥了挥手。

    坡地就在洞口不远处,前些时候才种下去的野蒜跟香草淋了春雨,已经冒出了半指高的嫩芽。

    再过不久就可以采叶来吃了。

    白争争又想到河边那地,看向跟在身旁还拎着藤筐的烬问:“你们那边除了种麦、稻,还有什么常见的作物?”

    烬:“紫皮根。”

    “紫皮根也能种?”烬很高,比白争争高一个脑袋。离得近了,他得仰头才能看见烬的神情。

    烬掌心托着他后脑勺,带着他往海边走。

    “人鱼王国里居住的兽人很多,光靠麦跟稻是养不活的。”

    白争争:“那紫皮根怎么种?”

    “兽人们习惯去森林中搜集紫皮根嫩芽,再挖到地里种植。他们会用粪便施肥,土地干了就浇水……照料这个算是他们最拿手的事。”

    白争争:“没其他的作物?”

    烬:“主食就这三样,其余多半是一些零散的野菜。就像你种的野蒜一样。”

    白争争本想着林间紫皮根多,他们兽人少,到时候要吃直接林子里挖就是了,就没想过种这个。

    但仔细一想,这种植物淀粉含量高,本身的产量就不算少。再一精心照料,保不准跟他们那边的红薯一样能丰收。

    河边那块地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也试试种上。

    等秋季收获,能剩下他们大半囤积食物的力气。

    *

    海水净透,依稀能看见浅水里游动的鱼。

    狂风过后的海岸处处是海鲜,海鸟已经来过一遍,到处都是爪印。

    他俩到时,清他们带过来的三个藤筐已经装满了一个。

    幼崽们也不挑,被海鸟叼过眼睛的鱼,断腿儿的螃蟹,肉不算多的贝壳……只要能吃的都往藤筐里装。

    白争争正要加入,就听烬道:“吃不吃鱼?”

    白争争点头:“吃!”

    烬揉了揉他的头发,慢慢往海里走去。

    幼崽们一看他来,纷纷将手上的鱼虾蟹扔进藤筐,跑跑跳跳往他那边蹦去。

    白争争还没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兴奋,就听砰的一声,一条海鱼腾空而起。

    他双眼微睁,瞧着那没入水中的人鱼尾巴。

    “好看的尾巴就是这么用的?!”

    雁爪子抠住大鱼脑袋,仰头看跟前愣得跟木头似的白争争,急道:“争争,你快点啊!”

    烬立在海水中,长发在水中浮动。只冲着白争争露出一丝笑意,却像惑人的海妖,勾着岸上的人往海中去。

    白争争心漏跳一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即侧身故作镇定地拎着鱼扔进藤筐。

    烬道:“别被砸到了。”

    幼崽激动刨沙,催促:“鱼鱼鱼鱼鱼……”

    白争争很想弹他们脑瓜崩。

    他飞快摆了摆手,烬没入水中。

    不多时,那暗红的大尾巴就跟那海鱼发射器一样,噼噼啪啪,不管多大的海鱼,接二连三地往沙滩上扔。

    白争争起初当幼崽们顽皮,拉着烬同他们那么玩儿。

    结果最后自己玩儿得最疯。

    “烬!这边这边!”亚兽人在沙滩上奔跑,风带起了他墨色的发丝。他笑容明媚,声音明快,像褪去了成熟的伪装,泄露出还是少年人的本真模样。

    幼崽们追逐在他身后,呼呼啦啦跟他抢鱼。

    抢不过又吱吱哇哇叫唤,拉着年跟清几个都加入进来。

    最后一群兽人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烬却不知道累似的,拍起来一条又一条的鱼。

    岸上笑闹不断。

    烬看着亚兽人红扑扑的脸,还有额头上晶莹的汗珠,笑意也染上眸子。

    人鱼抓鱼轻而易举。

    但王却很少用捕猎的手段来逗弄旁的兽人,就是族中的幼小人鱼,也没让王这般“荒唐”。

    白争争累坏了。

    也畅快不已。

    他站在岸上,累得气喘吁吁,看一眼满了的藤筐,不忘冲着依然平静的海面喊道:“烬!回来了!”

    烬游动着,贴近海面。

    白争争看他出来,那双眸子落在他身上,依旧包容,但细细分辨,好像从始至终都含着一丝纵容。

    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白争争胸腔里顿时充盈着一股饱胀的情绪,酸酸涩涩,但又满足不已。

    白争争念随心动,霎时扬起灿烂的笑,张开手冲着他跑去。

    烬不解,缓缓放慢速度停下。

    直到亚兽人扑来,腰间被细细的手腕紧紧抱住,他低头,手掌缓缓落在他的后腰。

    海水不浅,到了亚兽人的大腿上。

    烬尾巴勾过来,让他坐在上面,这才问:“怎么了?”

    白争争笑得双眼弯弯。

    他欢喜地望着烬摇头,攀着他的胳膊,脚丫子的海水中晃了晃道:“不知道,就是很开心。”

    “开心往海里跑?”

    “不是有你在嘛。”

    烬闻言一顿。

    他瞧着那张细白的小脸,伸手捏了捏。见他这可人的小模样,又忍不住揉揉他后脑勺。

    他头一次从亚兽人的话中听到了依赖。

    王被族人依赖着,但那是责任,他没什么奇特的感受。当亚兽人说出这一句时,王轻轻地用手臂托起他,给了他一个完完整整的拥抱。

    鱼尾化作双腿,他抱着人一步步稳稳踏上岸。

    白争争坐在他手臂,冲动之后,脸有些红。

    他悄悄看了一眼还在捡鱼的兽人们,只当他们没看见,迅速拍着烬的肩膀道:“要下去。”

    烬俯身将他放下,看着他一蹦一跳地融入了兽人群里。

    白争争高兴的气息感染了烬。

    他兀自坐在沙滩上,又缓缓躺下,闭眼聆听者海浪涛涛,兽人嬉闹。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脸上阳光被挡住,烬睁眼,静静望着蹲在旁侧的亚兽人。

    “累了吗?”白争争问。

    烬还未答,他就自顾自地挪到烬的双腿边,抓着开始揉捏起来。

    烬被他爪子弄得泛痒,伸手去拉他。

    “不累。”

    “不累也按一按,今天辛苦我们大功臣了。”

    白争争还是有些担心的,之前人鱼出去一趟,尾巴都痉挛了。

    今天又用尾巴拍了这么久的鱼,一直使劲儿,需要放松放松。

    但幼崽就见不得这样,什么热闹都要来凑一下。

    烬只觉得沙子窸窸窣窣响过,然后另一条腿上微凉,乱七八糟的沾了沙的爪垫踩上来。

    他看一眼那些个鼓着劲儿的猫猫。

    爪子勾得他皮都扯起来了。

    他坐起来,抓住白争争的手腕,顺带将腿上的幼崽抖下去。

    “不酸了。”

    幼崽微懵:“我们还没按呢。”

    白争争也疑惑,看到他腿上被幼崽踩上来的沙子,噗嗤笑了下,然后弯腰将他拍干净。

    哪里是不酸,分明是嫌弃。

    烬抓住他的手,捻干净他手里沾上的沙,拉着人往回走。

    清、年还有风几个已经两两一组抬走了三个藤筐,余下一个。

    白争争正要跟烬抬走,但见他随手一拎,一只手还抓着自己手腕,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大步往前。

    白争争看着他胳膊,鬼使神差地按了按。

    烬侧头看来。

    白争争不好意思收回手,道:“肌肉也长回来了。”

    “长鸡肉?”

    不知触动到哪根神经,白争争哈哈大笑,笑得路都走得歪七扭八。

    烬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不过抓着亚兽人的手不放,拉着他避开树木枝丫。

    毛绒绒的幼崽们跟在他俩后头,奇怪地看着白争争。

    芽:“争争今天像疯了。”

    雁点头:“以前都不见他这么多笑,像个傻林猫。”

    圆扒拉她:“小心争争听见。”

    肉随手薅了一把能吃的酸草,放在嘴里嚼啊嚼:“争争是个讲道理的林猫,听到也不会有事。”

    那旁,已经放了鱼的清听到笑声回过身看,见白争争那不着调的样子,眼神柔和。

    “今天争争很开心。”年凑近他望着迎面而来的两个兽人,下巴搭在清肩膀。

    清点头。

    “确实高兴。”

    像暂时卸下了重担,眉间阴霾暂时散开,笑得无忧无虑。仿佛回到了部落还没遇到袭击之前。

    从前他本就是个爱笑的兽人。

    还是幼崽时,就他嘴甜,开朗,部落里的兽人都喜欢他。那时幼崽往各家跑一圈,挂在脖子上的兽皮兜里全是各式各样的肉干跟果子,他们都羡慕不来。

    清目光转向那时时刻刻注意着亚兽人的人鱼。

    他动了动肩膀,年下巴一疼,无辜又委屈地冲着他侧脸看来。

    清问:“你说,人鱼会走吗?”

    年缓缓皱起眉头。

    “不知道。”

    清不敢去想,烬要是走了,争争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你俩愣着做什么?”白争争举起手在他俩跟前晃了晃。

    清微微一笑,道:“想鱼怎么吃。”

    白争争龇出一口白牙:“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现在有烬帮忙捕鱼,捕猎的重担减轻了一大半。

    渔获多,白争争先挑出幼崽们捡的那些贝壳、螃蟹这些零散的,加上两条海鱼暂且当午饭,随后蹲在溪边将鱼收拾了。

    清看着烬像被白争争牵了绳子似的,也随着他去。

    看烬这样子,多半不会抛下争争跑的。

    清稍稍安心。

    *

    海鱼多,以往杀鱼掏出来的内脏都挖个坑填了。现在开垦了地出来,要种东西,没点肥料不行。

    白争争叫风几个挖个大坑出来,里边夯实了,当粪坑来用。

    不过怕幼崽不小心掉下去,又叫劈了两块木板放在上面盖着,顺带再做个粪勺。

    风领了幼崽挖坑,羽跟桐就去林子里挑合适的木头。

    白争争这边杀着鱼,烬帮着一条一条收好。

    等他弄完抬头一看,见那挂了满树的鱼,愣了一下,随后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那不是有棍子跟草绳吗?”

    烬洗干净手道:“晒得快。”

    白争争道:“也行。”

    他转头道:“雁!看着点儿树上的鱼,别被鸟叼走了!”

    雁在太阳底下的石板上打个滚,抬头瞥了眼,懒散道:“哦……”

    绒球蹲在雁脑袋边,好奇地盯着那一树的鱼肉。

    他吸溜了下口水,脸被一爪子按过来,就听雁嫌弃道:“不准落在我身上。”

    绒球挣扎:“唔有。”

    三个苗苗当他们玩儿,扑腾一下加入进来。

    四个小的围堵雁,把她爪子跟尾巴当猎物玩儿。

    雁带着幼崽,弄得烦了,直接往他几个身上一压,舒舒服服地垫着幼崽软垫儿,一边晒太阳,偶尔盯着那树上的鱼肉。

    因着上午渔获颇丰,他们难得奢侈一把。

    肉最多的两条海鱼被用来香煎,鱼肉提前用香草腌制,石板上抹上一层角兽的油脂,待到石板烧热,鱼肉放上去煎得两面金黄。

    烹饪的法子虽然简单,但做出来的鱼肉那叫一个鲜。

    换做往常,鱼肉做个汤一个幼崽分个大半碗,汤就着肉吃也不赖,但滋味始终少了点儿。

    现在鱼肉多,一个幼崽能分一大块。

    只吃鱼肉就能吃个饱。

    幼崽们欢喜,推着碗坐在烬身边,埋头吃得耳朵颤。

    海鱼本来就嫩,腌制后煎,外酥里嫩,咬一口咔嚓微响,鱼肉泛着淡淡的甜,还有一股香料的清香。

    莫说幼崽,白争争都吃得爽快。

    白争争吃着吃着,想到了今日的大功臣,他手臂轻轻碰了下烬道:“谢谢。”

    烬看了眼碗中。

    或许清跟争争的想法是一样的,鱼肉都给他多分了两块。

    烬夹起来一块放入白争争的碗中,道:“下次再多抓些。”

    白争争灿烂一笑。

    又欢欢喜喜,继续吃鱼。

    *

    春季草木生长,林间野兽也多些。只要勤快,兽人一般很少挨饿。

    午间过后,年跟风几个就在山上抓些小猎物,顺带看着些幼崽。白争争则带回几个亚兽人,去河边采些鲜嫩的野菜。

    春日草生长得快,野菜嫩也只嫩一段时间。

    白争争打算多弄些,吃不完的做成野菜干,免得以后没得吃。

    河边浅滩里,一脚下去那地肥得直吐黑泡泡。

    里面不知腐烂了多少植物。

    水里小鱼小虾更是不计其数,他们一靠近就惊动了,顿时散得个七七八八。

    清也瞧见了,放下藤筐道:“等会儿走的时候捞上些,晚上打个鲜虾野菜汤来喝。”

    河边最多的水芹是一簇簇生长的。他们手里拿着石镰,左手一掐,右手一勾,一大半鲜嫩的水芹落在手上。

    他们三个亚兽人三个藤筐,埋头干了一会儿,一个筐就装满了。

    白争争起身,正要转换地方,忽听到山上一片惊喊。

    “黑鸟!争争,黑鸟把幼崽抓走了!”

    白争争猛地看向林间,待听清,脑中嗡鸣。他扔了东西往发出声音的地方飞速奔跑。

    清跟州脸色骤变,紧紧跟上白争争。

    石镰栽在水中,鱼虾四散,水中悄然安静。

    *

    不久前,年带着兽人们在山里下陷阱,捕捉长耳兽。

    幼崽跟着在林中跑跑跳跳,绒球跟三个苗苗这样小的幼崽,就挂在年几个的身上看他们干活。

    圆跟芽那些个大的,就在不远处也照猫画虎,挖坑埋陷阱。

    林间树木茂密,无人注意到在那高大的乔木之上,静立着一只早蹲守了许久的黑色大鸟。

    那模样,与冬日时出现在山中的黑鸟一般无二。

    它似乎早已看中了目标,在肉慢吞吞落后于其他幼崽时,忽然飞身而下,一爪子将胖嘟嘟的幼崽抓了起来。

    肉惊叫。

    那瞬间,听到动静的兽人们回头,对上那比他们人形还大几倍的黑鸟,顿时毛骨悚然。

    只有芽离鸟最近。

    他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抓住黑鸟的爪子,试图将肉弄下来。但黑鸟翅膀一拍,年他们跑过来却早已经来不及。

    “芽!”

    “肉!”

    幼崽惊惶,林间一阵慌乱的嚎哭声炸响。

    海中正在奋力继续抓鱼的烬听到声音抬头,只看着一只黑鸟从林间飞出,掠过海面。

    林猫慌乱,年带着风追赶而来。

    幼崽声嘶力竭喊着白争争,踉跄奔跑在林间,但怎么也追不上越来越小的黑鸟。

    “芽!肉……呜……争争,争争……”

    白争争跑到海边,看到的就是滚成泥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试图往海里跑的一群幼崽。

    年慌乱无神,见到白争争的那瞬间扑过去道:“争争,争争怎么办!芽跟肉被抓走了,被鸟抓走了!”

    白争争如坠深渊,猛地掐住自己掌心。

    “去哪儿了?飞去哪儿了!”

    “争争,我去。”烬从海中冒出来,说完就转身。

    白争争却道:“我跟你一起!”

    他强迫自己冷静,面色森冷而严肃。“清,带幼崽回去。我,我没回来前,谁都不许从山洞出来。”

    说罢,他转身向海里跑去。

    烬见他走得越来越深,身体随着海水起伏,尾巴冲着他腰上一卷,将人抱在怀中。

    “我去就行。”烬道。

    “我不放心。”白争争声音颤抖,隐隐带了哭腔。

    刹那,暗红的鱼尾一晃,两人如离弦之箭投入海中。

    白争争紧紧抱住烬的脖子,等到兽人看不见了,眼眶才微微变红。

    他目光在海面上空四处搜寻,见什么都看不到,声音有些哽咽。

    “烬,你知道他们去哪个方向了吗?”

    “看到了,别担心。”烬感受到白争争的情绪,忍不住将他抱得紧了紧,速度加快到极致。

    白争争心里煎熬,短短一瞬,脑子里想过无数种幼崽惨死的血腥模样。

    他克制着恐慌,手心掐得冒了血仿佛感觉不到疼。

    烬却闻到了那味道。

    他按了按白争争的后脑勺,声音沉了几分:“不会有事。”

    白争争声音艰涩:“你见得多,知道抓走幼崽的是什么鸟吗?有什么习性,在哪儿筑巢,又、又喜欢吃什么?”

    烬:“没事。”

    白争争:“你告诉我!”

    烬面色绷紧,海面迅速在眼中倒退。

    “烬……”

    “食人鹰,生活在海岛上的鸟类,喜好一切肉类。”不仅是野兽、鱼类,兽人也包括在其中。

    这是环洲海面上最凶残的一种鸟类。

    不过这种鸟一般生活在海岛上,不会靠近陆地。

    兴许是洞外的血腥味道太浓,加上最近是食人鹰的繁殖期,幼鸟降生,所以才被盯上。

    白争争看着茫茫大海,心狠狠一坠。

    *

    林猫没下过海,所以并不知道离他们居住的山洞外,不远处的海面有一座小岛。

    岛上乱石堆积,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鸟巢。

    食人鹰速度极快,逮到两只林猫之后,就飞回到了自己巢穴。

    肉挣扎了许久,肚子被利爪刺破,缓缓滴落的血已经将腹部的毛毛打湿。

    芽焦急,但不敢放松鸟爪。

    等到食人鹰一降落,入目间是个在山壁上的巨大鸟巢。巢穴深处有一颗白色的鸟蛋。

    食人鹰似乎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到了巢穴之后,只看了他一眼就低头将鸟喙往已经晕过去的肉身上凑。

    芽心脏急跳,高吼一声,食人鹰停下动作,过来抓他。

    那瞬间,芽变做个九岁的小孩儿,一手抓住蛋挡在身前,一手将肉抓到身后挡着。

    他小脸微白,头发被风吹得根根往后。明明身板很小,却坚定立在昏睡的幼崽前。

    “你、你来一下试试!”他大声吼道,企图威慑住这只巨鸟。

    食人鹰被抓住了蛋,拍着翅膀冲着他嘶叫。

    只要它往前一步,芽就举起蛋,双目瞪大盯着它的眼睛。

    这是阿父教他的。

    野兽有兽性,只要你比他强,你能压制住他。哪怕是气势,它也要衡量衡量敢不敢动手。

    何况这在手中的蛋,现在是最好的挡箭牌。

    小兽人跟巨鸟对峙,芽脚底下蹭到了湿热的东西,明白是肉身上的血,手上利爪破出。

    他恶狠狠地盯着那食人鹰,眼里蓄着泪水,却像个被逼到绝路的狼崽子,一分不退。

    但他到底是个幼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上渐渐无力。

    食人鹰在巢穴边缘走来走去,目光紧盯着他手上的鸟蛋。只需要他露出一点弱势,它便……

    “你别动!”芽大喝。

    他双腿微颤,尖锐的爪子对着蛋。

    食人鹰失了耐性,叫嚣着往前……

    *

    到了。

    上了岛,只见那岛屿被鸟粪染成了白色。裸露的石壁上处处是巨大的鸟巢。

    上岸那瞬间,他听到了芽的声音。

    白争争大喜,顿时往山崖上跑。

    外来者惊动了孵蛋的鸟类,他们群飞而起,嘶叫着驱赶。

    烬看了眼白争争:“你去。”

    食人鹰的巢穴很高,白争争躲着往上爬。

    余光见烬在下面吸引着这些巨鸟的视线,咬咬牙,变做小猫迅速攀岩而上。

    巢穴里。

    食人鹰被逼急了,它猛地往前扑。

    芽高高举起蛋,猛地冲着它砸去。那瞬间,芽抓着肉就往巢穴外跳。

    看到一人一猫落下的那一刹那,白争争脑子阵阵发晕。

    他想也没想,半空中变成人身将两个幼崽往怀里一勾,抱紧了往山下滚动。

    悬崖峭壁,不自救只有死。

    白争争一手抱住他们,脚上与手上的利爪弹出,试图再石壁中找到能勾住的地方。

    滋滋剐蹭的声音刺激着耳膜。

    芽见到白争争哇呜一声,意识到他们还在坠落又强忍住不哭,紧紧抱住白争争的脖子,顺带抓住生死不知的肉。

    有了他帮忙,白争争双手双脚用劲儿,身上擦过数不清的石块儿总算稳住。

    还没等他下去,眼前一暗。

    愤怒的食人鹰直冲而下,白争争看着那爪子越来越近——

    他将两个幼崽往石壁缝隙里一塞,一把抓住那利爪。

    “争争!”芽用身子挡着绒,撑在缝隙中,对着天空哭喊。

    烬抬头,见半空中的一人一鸟心里重重一沉。

    却不想……

    “我让你抓我幼崽!”

    “我让你吃肉!”

    “就你会飞!就你能耐!”

    白争争气红了眼睛,哪里顾得上什么害怕。

    他单手吊住食人鹰的爪子,用尽力气往下扯。手臂被利爪抓住,他也勾得那鸟腿上的肉撕裂,他像是不知道痛,一下一下往鸟身上招呼。

    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斗方式看得下面的人胆战心惊。

    顿时,半空中鸟毛混着鲜血乱飞。

    也不知白争争怎的,几下翻到鸟背上,双手死死掐住鸟脖子。

    食人鹰想将他甩下来,左右乱飞,白争争的身子也随之在空中晃悠。

    他这样不要命的动作,看得烬捡了猫崽又紧紧追在他俩后面。

    “争争!进海里。”

    白争争看着汪洋大海,死死压住鸟脖子将它往那边带。

    一人一鸟猛的扎入水中。

    白争争刚呛了一口水,就被人鱼的大尾巴托了起来。

    他咳了两声,手还逮住鸟脖子,眼里是没褪下的凶性。

    既是兽人,茹毛饮血,打斗便是骨子里带的天性。白争争即便瘦弱,但崽子受伤却激发了他的血性。

    他看着烬,心脏砰砰跳,肾上激素上升的快感残留在体内,双眼亮得惊人。

    烬却后怕地将他圈住,又将幼崽放在他怀里。

    “幼崽晕过去了,带回去还是在这儿……”

    白争争忙愤恨地甩了要死不活的鸟,随后轻轻将肉抱住。

    芽哭得稀里哗啦,不忘接替白争争,爪子紧紧勾住那大鸟脖子。

    “争争,肉流了好多血。”

    白争争看了看天色,焦急道:“不行,快天黑了,上岛吧。”顷刻,白争争做了决定。

    烬抱着手脚微颤的芽,带着白争争找洞穴。最后停在个能挡风的废弃鸟巢里。

    白争争手上被幼崽的血染红。

    他小心翼翼翻开幼崽的绒毛,找寻着伤口。直到发现骨头没事,伤口微深但没伤到内脏,才一下子瘫软下去。

    烬将芽放下,留意到他满身的伤口,道:“我去找点草药。”

    芽又成了小猫,他挤在白争争身边,起初安安静静,等白争争将他抱起来,他哇的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是吓惨了。

    白争争抱住他,抬手才发现有些抬不起来。

    他看了会儿手臂上的爪痕,咬咬牙,换另一只手狠狠搓了搓他背上的毛毛。

    “做得很不错。”

    没多久,烬拎着两条鱼,还有一把草药回来。白争争将草药碾碎,糊在幼崽的肚皮上。

    余下一点,却被烬拿过来,一一敷在了白争争的身上。

    从山崖上滚下来并非没事,白争争身上全是石头划过的伤痕。最严重的在左手手臂上,那食人鹰的利爪勾得他皮肉翻卷,伤口极深。

    起初脑子发热顾着幼崽,顾着打斗没有什么感觉,现下松懈下来,白争争浑身泛疼,精神也萎靡起来。

    岛上风大,白争争怕两个幼崽失温,将他两个抱在怀里。

    烬就在外生了火,将鱼烤好了送进来。

    他一如既往的镇定,看得芽慢慢也镇定了下来。幼崽抽噎着,身子挨着肉,趴着一动不动。

    吃过鱼,天就已经彻底黑了。

    晚上寻不见方向,加之幼崽受了惊吓,又有个受了伤,不宜兼程赶回。

    白争争等着烬到巢穴里来,往他身边挪了挪,尾巴跑出来紧紧圈在他手腕上。

    他往烬身上挨了挨,后腰被长臂揽住,白争争鼻子一酸,脑袋藏进烬的脖子。

    他上辈子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这辈子在成年兽人的保护下,也就经历过一次逃亡。

    这次要是幼崽在他手里出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他的族人。

    烬轻轻摸着亚兽人的脑袋,无声地安抚着他。

    过了一会儿,幼崽在白争争怀中睡着。

    白争争道:“岛上还有食人鹰,我晚上跟你轮着守夜。”

    外面火堆烧得不旺,亚兽人的眼睛很亮。

    鼻尖跟眼尾都是红红的,睫毛濡湿,未干的头发贴在脸颊,还有些恹恹的。

    泡了那么久的海水,又受了惊吓,瞧着实在可怜。

    烬手背擦过他的脸颊,道:“我等会儿出去一趟。”

    “去哪儿?”白争争紧紧抓住他的手,“现在天黑了,海里容易找不到方向。”

    “就在岛上。”他掌心盖在亚兽人手背,紧了紧,才看那双慌乱的眸子冷静下来。

    白争争点头。

    “好。”

    烬没急着走,而是坐在鸟巢的外侧守着。

    白争争挪了挪,双手搂住幼崽不放,又将脑袋往烬肩上一埋,闭着眼睛不再动弹。

    当他是兽形的时候,这样的事做过无数次,他可以哄自己烬纵容自己是对毛绒绒宽容。

    但人形时表露出来的依赖更加明显,也让白争争忐忑。

    似乎太亲密了。

    可他就想靠一会儿,实在有些累了。

    烬摸了摸他半干的发,道:“躺下睡吧。”

    白争争眼眶一酸,默默在烬身上擦过。

    今天的惶恐只有自己跟烬知道,在幼崽还有清他们面前,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现在是幼崽们的领头羊,一旦他乱了,就全乱了。

    好在有烬帮忙。

    也幸亏幼崽没大事。

    烬感觉到肩上的温热湿意,心里有些闷。

    他靠着石壁,像抱着小猫一样,干脆将亚兽人搂放在怀里。

    “别怕。”

    白争争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烬看着手腕紧紧拴着他不放的毛绒尾巴,心底彻底破开一道口子,手指蜷了蜷,轻而缓地将尾巴攥在手心。

    白争争轻轻发颤。

    烬鼻尖蹭了蹭亚兽人的侧脸,平静的眼里第一次掀起波澜。

    第28章 第 28 章 伴侣

    这一夜白争争不敢睡, 他隔会儿就醒,手探着怀里两个幼崽的呼吸。

    幼崽还是发热了。

    好在烬提前预料,弄了不少草药回来。白争争翻动着那些草叶,却少有认识。

    他急迫的目光投向烬。

    烬从里面拿了几株出来, 搬了石块, 将其捣碎。递给白争争时, 他道:“这些都是海岛上常见的植物, 人鱼族常备着。”

    白争争立即接过来, 捏开幼崽的嘴灌下。

    风呼啸穿过海岛, 白争争将幼崽往怀里搂了搂。

    烬起身, 在白争争的目光中步入黑暗。

    “马上回来。”轻柔的余音被风托起, 又倏尔消散。

    白争争下意识要挽留,却又听见身上的幼崽难受哼哼,忙不迭坐回去拍着幼崽轻哄。

    白争争看着黑暗中,直到不见了烬的身影。

    他也不说去做什么。

    白争争紧拧着眉头,只能守着幼崽等候。

    他下意识摸了摸幼崽的鼻子, 鼻子微干, 呼出的气息还是有些热。

    他望着天边, 背脊单薄,等着天亮。

    没多久,远处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白争争闻声望去,见是烬,眉头一松。

    烬带着一身水汽回来,刚一坐下,白争争就看见自己的尾巴先一步圈在了人家手上。

    他抿了抿唇,仰面看着烬。

    烬手指轻刮了下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水痕:“安心睡觉。”

    白争争往他身边靠了靠, 摇了摇头。

    他睡不着。

    山洞的兽人们应该担心坏了。

    烬却揽着他往腿上一放,压着他脑袋靠在自己肩膀:“睡不着也躺一会儿,不然回去没力气。”

    兴许是烬的怀抱太过熟悉。

    白争争绷紧的神经缓缓放松,伴着海潮涌动的声音,一时间变得迷迷糊糊。

    但天一亮,他就睁开了眼睛。

    烬早起来了,已经在洞外弄好了食物。白争争看到他烤着的蛋,意识涣散了下。

    “哪里来的蛋?”白争争声音发哑。

    烬:“食人鹰的。”

    芽听到声音也醒了,刚坐起,跟前就被白争争塞了半个烤鸟蛋。

    那鸟蛋有鸵鸟蛋那么大,半个就够幼崽吃撑。

    芽下意识推了推肉,看他被血沾在一起的毛毛,又立马收回手。

    肉鼻子动动,憋着嘴喊:“饿……”

    白争争将另一半鸟蛋放在他身前,肉恹恹地埋头吃。

    不过这蛋带着腥气,幼崽又没什么食欲,两个脑袋挨着脑袋啃了几口,就一爪将鸟蛋推出了窝里。

    白争争:“不吃了?”

    两个摇头,脑袋拱着他手心。

    “争争,回去了。”肉脑袋垫着芽的尾巴,眼里含着委屈。

    芽舔了舔他脑袋,道:“很快就回去,你别急。”

    幼崽受了惊吓,不宜沾海水。更何况回去还有点距离,要是在水中泡久了难免出事。

    白争争想了想,走出巢穴。

    “烬,我去林子里看看。”

    “去吧。”烬道。

    海岛不大,临海这一边是一片山崖。山崖后头是树林,再远的地方烬就不知道了。

    白争争小心离开山崖脚下,本来害怕突然飞出来个食人鹰,走了几步回头看,那满是山壁的鸟巢里却没个动静。

    直到他爬上高处,看到海水中随着海浪翻涌的鸟毛,还有那石头上残留的血迹,才震在原地。

    海风烈烈,吹得他头皮发凉。

    昨晚烬出去,是杀鸟去了?

    人鱼平日里从不动怒,性格极为稳定,没想到还有这么凶残的一面。

    又想起在礁石里捡人鱼的那时候,他身上那么多伤,肯定经历过恶斗。

    也是,他本就应该是个厉害的主。

    有血性是好事。

    尤其是在这动不动就差点没命的兽世。

    白争争深吸了几口气,不再去看那岸边。

    他们现在住的山洞离这岛不算远,对鸟来说更是近。要是他们不动手,那昨天那样的情况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带幼崽过来是过安稳日子的,发现这个隐患,早晚要清除。

    他还得感谢烬。

    白争争上了一趟山林,没多耽搁,只找些干燥的木头搭了两层框架,上面放上细小的干木枝,再铺上些干草树叶,最后推入海中。

    木筏简易得不能称之为木筏。

    幼崽放在上面能稳住,不求外观,只有能用就好。

    弄完这些,白争争就催促着幼崽出来。

    烬看他手臂上的伤口渗血,指腹在他伤口边擦过,脚下定住。

    “没事,就是刚刚搬木头的时候又扯到了。”白争争抓着烬的手就放水里涮涮,“咱们回吧。”

    烬看着那不大的木筏,道:“弄大点儿,你也坐。”

    白争争:“不行,大了拉不动。”

    烬:“伤口会痛。”那是海水,不是什么溪水。而且要游不少时间。

    白争争不想耽搁,有些执拗看着烬:“走吧,好不好?”

    烬还想坚持,却看白争争眼眶又渐渐红了。

    烬心里一叹,揉了揉他头发。

    以前怎么没发现,亚兽人这么爱哭呢。

    烬拎着幼崽放在木筏上,拉着藤蔓慢慢下水。白争争也往水中走,却不想被烬托着腿背了起来。

    “抱好。”

    白争争听话地抱住他脖子。

    “腿。”烬又道。

    白争争只犹豫了一下,随后两腿一抬,圈住烬的腰。

    烬:“走了。”

    人鱼摆尾,连带着背上的人与后头的木筏跟出去几米远。

    白争争注意到自己没有沉入水中的手臂,默默将烬抱得更紧。他回头看着幼崽,两个都乖乖的,木筏也没有沉下去。

    烬奔袭着,向着山洞所在的海岸游去。

    *

    山洞中。

    已经等了一夜的兽人们满目凄惶。

    清愣坐在洞口,眼睛都熬红了。

    雁小身子靠在他腿边,点着脑袋刚要睡着又忽然惊醒,巴巴望着外面。

    “争争回来了吗?”

    “没有。”清手贴着幼崽小身子,回着她隔一会儿就会重复问的话。

    其余的幼崽躺在石床上,呼吸沉沉,都是昨晚惊吓之后发起了烧,现下才睡着。

    昨晚几个成年兽人一个没睡,都照顾着幼崽,听他们梦里都在哭着,一会儿叫“阿爸”,一会儿叫“争争”。

    清将雁抱在腿上,手掌盖住她的眼睛。

    “睡一会儿吧,你醒了争争他们就回来了。”

    清的气息很柔和,温声安抚着。幼崽身心放松,脑袋抵着他的手就快要睡去。

    但就在意识沉落的那一刹那,幼崽又凭借着意志力睁开眼睛。

    她不睡,她要等争争带着芽还有肉回来。

    幼崽倔,清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他也急,但再急只能空望着。

    山洞里头,年很好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挨个将石床上的幼崽喂了点热汤,然后坐下来守着。

    他也不敢睡。

    幼崽是他带出去,是他没看好。

    要是他早点发现藏在树上的大黑鸟,幼崽就不会被抓走。天那么大,那鸟随便飞,争争他们万一找……

    不行,不能有万一。

    年焦躁地抓挠着头,恐惧无处发泄。

    也不知道多久过去,清熬得脑袋发昏。

    太阳落在身上有些热了,热得他好像看见了人鱼带着争争回来了。争争还抱着幼崽,活着的,睁着眼睛的幼崽。

    清晃了晃脑袋,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年却先比他反应过来,急忙跑出去,又是哭又是笑地围着白争争转,又小心摸了摸两个幼崽的耳朵,见到肉身上的血,身体顿时一僵。

    “怎、怎么流血了,争争……”

    白争争压住他肩膀:“没事,被爪子勾破了皮,流了些血。”

    清跟雁晕晕乎乎地一前一后追出来,掌心托着幼崽拨弄着毛毛仔细检查。

    看到伤口结痂,还糊了草药才放心下来。

    洞内其他兽人被惊动,幼崽像感应到了,也哼哼唧唧爬起来。

    州看他们路都走不稳,连忙将他们压下去。

    “没事了,争争回来了。”

    幼崽也不睡了,等看到白争争进来,抽抽噎噎,忽然哭出声来。

    白争争一下被幼崽淹没,连带他芽跟肉也被几双小爪子轻轻拨弄着。

    白争争将两个幼崽放在石床上,低声道:“肉受伤了,但好在没伤到骨头跟内脏,要好好养养,你们别碰到伤口了。”

    “争争,呜……我们害怕。”

    幼崽攀上他怀中,又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惊得打了个哭嗝,颤颤巍巍用小爪子贴在伤口边。

    “受伤了,呜……”

    眼见一个哭着要传染其他,白争争忙捏住幼崽的小嘴巴。他无奈道:“没事,马上就好了。”

    “绒球乖,不闹了,先让芽跟肉好好睡个觉。你们也一起睡,等醒来我给你们讲讲外面发生的事。”

    白争争三言两语将幼崽安抚好,听清几个说昨晚都生了病,挨个儿试了试温度,才略显疲惫地靠着石壁。

    幼崽听话,自发将肉跟芽围在中间。

    被抓走的跟没被抓走的都是一个可怜样儿。

    “争争,烤烤火,吃点儿东西。”清道。

    白争争点头,看他们一个两个都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催促着他们也去休息。

    年还想问问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清像泄了一股劲儿,疲软地往他身上靠。

    年看他眼下青黑,顿时抱着人去石床上了。

    白争争泡了那么久的海水,身上有些不舒服。他去溪水边洗了洗,随后捧着烬递过来的热汤慢慢喝着。

    在这里,他才感觉到安定。

    又看旁边已经放了碗的烬,白争争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倚着他,脑袋发沉地喝着汤。

    烬勾住掌心缠来的尾巴,白争争轻轻颤了下,却更深地往他胸口前挨。

    “是不是难受?”

    白争争摇了摇头。

    烬起身,看尾巴还缠在手上,亚兽人也紧紧看过来,一副生怕他跑了的模样。

    烬道:“你伤口还要处理。”

    尾巴一松,烬这才能离开。

    填饱了肚子,白争争困得厉害。烬拿了草药过来,见他放了碗,问:“不吃了?”

    白争争:“不吃。”

    白争争回来后松懈下来,这会儿开始犯困。

    等到烬坐下,他脑袋往他颈窝一靠,闭上眼睛。

    烬给他敷好药,又等他身上的草药汁液差不多干了,才将人抱起来放在怀中。

    抱小猫只觉得柔软,像个小球。

    抱人却格外的不同。

    腰太细了些,手腕也瘦。明明同吃同住,他都恢复得快,却不见亚兽人长什么肉。

    烬都怕力气大了,将人给折断。

    他顺了顺白争争的黑发,溪水洗过还有些湿润。他用手拨弄着烤着火,听耳边亚兽人呼吸平缓,渐渐睡熟了过去。

    *

    清几个醒来,就见到这样一幅场景。

    亚兽人乖巧蜷缩在比他健壮的人鱼身上,纤薄的腰身被烬的手臂揽着,脚丫子也蹬着在人鱼手心。

    他睡得熟,脑袋整个埋在烬的发下,只瞧得见个后脑勺。

    虽然已经见过多次白争争兽形的时候赖在人鱼身上,但这是头一次看人形的他坐在人家怀里。

    出去一趟,两个兽人似乎亲近了不少。

    至少在以前,争争可不会人形的时候就往烬的怀里靠。

    清轻手轻脚离去,没打扰他两个。

    先前出了幼崽被抓的事儿,清这会儿才想起之前弄的那些野菜还没有背回来。

    藤筐跟石镰也都还在外面。

    年跟着他一起离开,两人到河边时,惊动了草丛里做窝的野鸭。

    清来不及可惜藤筐里已经蔫巴了的野菜,双目炯炯地盯着那窝里的白鸭蛋,招呼道:“年,捡蛋。”

    年早已经蹿出去,一会儿手上就捧了五六个。

    清将藤筐里的野菜拿出来一半,捡来的鸭蛋放藤筐里,还不会摔破。

    见年跟蝗虫过境似的,走过几个窝,将鸭蛋拿尽了,他忙提醒道:“一个窝拿两个就够了!给人家留点儿!”

    “知道了!”年一兴奋就容易忘,又倒回去,给人家窝里放回两个。

    这片河滩满是野鸭的窝,就算一个窝里悄悄拿走两个,那也不少了。

    捡了十几个鸭蛋,清催促着年走了。

    三个藤筐,年背一个抱一个,清背上一个,三个都是满满当当。

    野菜虽然蔫了,但晒干了存着以后照样能吃。

    清顺手又割了两三把新鲜的,拿回去打个野鸭蛋汤。至于那小鱼小虾,等幼崽们什么时候恢复好了,带他们过来抓着玩儿。

    *

    白争争一觉睡到傍晚。

    醒来时,鼻尖挨着微弹的肌肤,鼻腔里尽是好闻的海洋气息。

    熟睡过后,心中的仓惶也消失殆尽。

    意识到自己坐在烬怀里,白争争背脊僵硬,但看自己勾在烬手上的毛绒尾巴,又缓缓放松了靠回去。

    尾巴都比他诚实。

    挨着烬发了会儿呆,听着洞外清淘洗东西的动静,白争争也彻底清醒。

    他打量着洞中,藤筐里新堆积着海鱼干吃了还剩大半。冬天到现在储存下来的兽皮也堆了半人高,独独没有今年开春的嫩芽野菜干。

    趁着现在野菜多,阳光也盛,该开始大批量摘些晒干存起来了。

    想着活儿,白争争坐直了身子。

    他动了动脚,却见自己脚丫子落在烬掌心。

    他眼皮抖了下,看向还抱着他的人。

    白争争皮肤白,昨天从山崖上摔下来,身上尽是伤口。脚上的兽皮鞋掉了,脚丫子白嫩嫩的,此时脚趾紧紧扣住,脚踝都是粉意。

    烬看出他的窘意,平静道:“踩我的时候就敢?”

    白争争狡辩:“那是兽形的时候。”

    “兽形可以,人形就不行?”烬没见过哪个兽人还能将自己人形跟兽形分开的。

    白争争滞,半晌后点头:“你说的对。”

    是他狭隘了。

    在烬的眼里,人形兽形都是他,都一样。

    白争争忽然就精神了。

    他撑着烬肩膀站起来。烬托着他受伤的手,看他恢复红润的面色,才放下心来。

    白争争道:“我出去看看。”

    烬看他一侧脸颊泛红,还有压着的头发丝印记,伸手贴上亚兽人的侧脸,帮他揉了揉。

    白争争立在原地,眼神乱飘。

    虽然心里认同人形与兽形无差别是一回事儿,但还是有不一样的感受。

    烬很高,一米九,宽肩窄腰,虽不会过分强壮,但一看就有安全感。

    他目光总是平静的,没有攻击性,但却不会弱势。

    白争争站在他跟前就像被他拢着一样。

    他亲近他时,烬也不会露出不允许或者不赞同的表情,反而会张开手接纳。熟悉了些时,又会捏他脸,摸他脑袋,像个稳重的长者引导他,但更像阅历丰富的陪伴者。

    或者说伴侣更合适。

    兽人主动摸了对方的尾巴,就代表着想要成为伴侣的意思。白争争记得他在岛上握住了自己尾巴。

    所以,他好像敢放肆了。

    白争争被他揉脸揉得脑袋晃悠,打了个哈欠,额头抵着他颈窝蹭蹭。

    “别揉了,又要困了。”

    烬停手,道:“去吧。”

    “唔。”不能靠着烬,一靠就像鸟雀归巢,太舒服了也不想动了。

    白争争磨磨蹭蹭拱着他的头发,随后依依不舍往洞外走去。

    过了会儿,幼崽们陆续醒来,睁眼就要找白争争。

    烬坐上石床打算休息一下,看幼崽先到他跟前往他掌心按了下爪垫,眼睛明亮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又跳下石床。

    幼崽或许在感激他。

    烬躺上石床没多久就睡着了。

    洞门口,白争争又跟兽人们一起进来。

    清几个问着他黑鸟的事儿,白争争索性坐下来,跟他们细讲。

    注意到烬睡熟了,双腿换成了鱼尾巴,还搭在床尾,白争争起身给他抱着放在垫着草的木墩子上。

    清酸道:“就这么看不得他不舒服?”

    白争争坦然承认:“看不得。”

    几个兽人一笑,幼崽蹲在他们中间,偷偷捂住嘴巴嘻嘻出声。

    白争争挨个弹了下幼崽脑门。

    清正色道:“山洞这边光海中的食物就不算少,但却没有兽人居住,会不会就是食人鹰的原因?”

    白争争道:“不确定。但烬将岛上的族群杀了些,其他的都迁徙了,暂时对我们造不成威胁。”

    清道:“万一它们记仇又跑回来了怎么办?”

    白争争道:“我打算再去看看。”

    清点头道:“这样也好。”

    转过话头,白争争看幼崽们蹲在火堆边热得吐舌头,想起耽搁的这几天,赶紧道:“天热了,兽皮囤得差不多,该给幼崽们做兽皮裙了。”

    “再有现在春季食物多些,饿不着,咱趁着这个时候采些野菜做成菜干儿。地里我也想挖些紫皮根的苗来种。”

    清道:“你们出去一趟也累,就留在山洞做兽皮。我明天带些兽人去采集,顺带也挖些紫皮根的苗回来。”

    年道:“那我就带风他们去捕猎。”

    *

    翌日。

    用过早饭后,清带了一队兽人出去采集,年也跟着一起走了。

    白争争在山洞里守着幼崽。

    幼崽们在白争争的指挥下将兽皮一张一张拿出来铺在干草上。白争争用黑曜石刀将兽皮裁开。

    兽皮有灰白的、黑的,长毛短毛都有,白争争挑出来的都是鞣制得比较柔软的。

    幼崽变做人形,光着屁股拿着兽皮在身上比划。

    兽人崽子就是这点好,吃好了身体强健,生个病也好得快。现在一个个活蹦乱跳的,还有精力互相抢兽皮了。

    白争争被闹得耳朵嗡鸣,裁好了每块兽皮,然后摊开在烬跟前。

    烬指甲一戳,帮他在兽皮上打了一排排的洞。

    白争争再用骨针牵引着线,将兽皮缝好。

    幼崽得了兽皮裙,也不变兽形了,光着脚丫子就在洞中乱跑。

    是猫崽的时候就吵闹,变成小孩子,那更是堪比菜市场。

    白争争看昨晚还蔫巴的芽现在光着屁股当食人鹰追着其他幼崽跑,默默挪到烬身后,将一侧耳朵贴到他肩膀。

    吵得他脑仁疼。

    绒球蹲坐在白争争的腿上,看着大一点的幼崽陆续有了自己的衣服,他脑袋拱了拱白争争的手,巴巴瞧着。

    白争争道:“你们也有。”

    幼崽满一年才能变人形,但白争争也不厚此薄彼,将他们的也做了。

    做到一半,白争争忽然道:“之前那只食人鹰是不是没带回来?”

    芽闻言,朗声道:“在海里!”

    当时他爪子勾不住,那食人鹰就被浪冲跑了。

    白争争瞧着他甩着小鸟,屁股颤颤,嫌弃道:“芽,你兽皮裙呢!”

    “哦!被他们抢了。”芽回过头,又飞快去追幼崽。

    白争争越看越想收拾小孩,索性不看。

    烬将打好孔的兽皮递给白争争,道:“想吃食人鹰?”

    白争争将受伤的胳膊往他腿上一架,倚着他道:“不想,但食人鹰那么大,我们能不能把它们驯化来当飞行工具?”

    白争争骑着试过,那食人鹰有劲儿,载他这样的三五个都行。

    烬眼神闪了下。

    “似乎可行。”

    白争争:“真的?能驯化得了吗?”

    烬道:“试试。”

    有他这句话,白争争更加有了底气。要是真能驯化,那他们去哪儿岂不是方便多了。

    烬道:“那还要去一趟岛上。”

    白争争:“咱找个时间去。”

    食人鹰族群在海岛上很常见,往往三个岛上就有一个居住着食人鹰。

    人鱼在岛上有不少居住地,自然也与它们打得交道多。

    但把食人鹰当飞行工具,环顾整个环洲上,都还没兽人有这个想法。即便有,也没见谁做过。

    想着林猫兽人无论是人形还是兽形都不善于奔跑,以后离开,走路都成问题。

    要是能成,算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第29章 第 29 章 真好哄

    山花烂漫, 林间芳香浮动。

    鸟雀衔草筑巢,林兽带崽而出。这段时间下的陷阱里,抓到野兽幼崽的次数都多了。

    山脚的地里,白争争、年还有风拿着铲子挖坑, 幼崽跟在后头扔草木灰, 再后头的放紫皮根的苗。

    清几个则将坑掩埋上。

    兽人分工, 不知不觉地里已经种满了一半。

    眼见苗不多了, 白争争吆喝一声问:“清!林子里的紫皮根苗还有吗?”

    “附近的没了!”清道。

    紫皮根靠着藤蔓上结的小果子繁殖, 果子成熟落地, 里面果壳就会钻出来紫皮根的小苗。

    清走了一趟林子里, 挖了不少出来。林子里留着些壮实的。

    白争争道:“圆!”

    “诶!”小姑娘翻过冬季已经十五岁, 长相乖巧,脸蛋圆,眼睛如杏仁,连鼻头都是圆钝可爱的。

    白争争道:“叫上芽,我们去林子里再挖一些苗来。”

    “好!”小姑娘声音脆脆的, 比黄鹂声音还好听。

    河边浅滩里, 肉拿着笼子, 随着芽几个一起在捞小鱼小虾。捞得多了,就倒在带过来的破陶锅里。

    不等圆招呼,芽就将篓子塞到雁手里,拎是肉往地里这边来。

    他俩身后还跟了个皮肤微黑的小少年。

    白争争顺手拿了两个藤筐出来,烬靠近,接过一个往身后一背。

    几个兽人便沿着山脚往上,钻入林子里。

    绒球跟大苗、中苗、小苗三个苗苗被年放在一旁的废弃野鸭窝里。

    看到他们离开,也着急地翻过野鸭窝边追去。

    眼看快不见了人影,绒球奶声奶气道:“争争!等我们!”

    年杵着铲子往地里一插, 大脚掌往旁边一挪,挡在他们跟前。

    绒球几个头也不抬,绕过他继续跑。

    地里不平,没跑几下就打个滚儿,毛毛上沾了土。

    清将幼崽捧起来,吹了吹毛毛上的泥,温柔道:“争争他们马上就回来。”

    “玩儿……”绒球踩了踩清的掌心,抬着爪子指着已经不见了人影的山脚。

    年揪了下幼崽耳朵,道:“不是玩儿,扯苗子呢。”

    苗苗三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小胳膊腿儿都壮实,抱着沉甸甸的,肉扎得极紧。

    他们攀在年肩上,爪子不高兴地抓着他头发。

    “争争走了。”大苗道。

    年偏了偏头,将几个小崽子拎下去。

    “又不是不回来。要玩儿去雁那边,他们在抓小鱼呢。”年用大脚推了推猫崽屁股,瞧着他们差点脑袋往土里栽,立马又往回勾了一下。

    清踹了下年的小腿:“脏死了。”

    随后也将绒球也放下去。

    “去吧,记得毛毛别沾水。”

    幼崽好哄,蹬着四条腿吭哧吭哧就往雁那边去了。

    *

    林间树木葱茏,越往里走越阴暗。

    清说山洞附近的都挖得差不多了,白争争就跟烬转向更远处。

    圆、芽,还有十三岁的小少年启紧跟着。

    白争争回头看了眼,问:“肉肉跟过来干什么?”

    “找食物我最在行!”肉挺起胸脯,脸上直颤。

    看把他骄傲的。

    白争争:“跟紧了,别乱跑。”

    芽巴掌往肉脑袋上一盖,道:“争争放心,保证看好他。”

    林间灌木多,走着走着路过一株开满了花的树,那花如喇叭,花蕊呈黄色,余下地方雪白。

    白争争一把摘下两朵,自己往嘴里叼一个,另递给烬一朵。

    跟在身后的圆几个几乎与白争争一样,抓着花朵就往嘴里塞。连矮墩墩的肉都跳起来给自己逮了一枝下来。

    烬看着那花,没动。

    “尝尝,很甜。”白争争吸溜了一口花汁,双眼微眯。

    烬接过,学着他的模样试了试,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儿带着明显的清甜,确实不错。

    白争争多摘了些放藤筐里,随后继续往里走。

    山间陡峭起来,烬托着白争争的手臂,将人护在身边。

    白争争冲着他一笑,反手抓着他胳膊往坡上拉,边道:“要是咱们能遇见蜂巢,怎么都得弄点蜂蜜回去。”

    这里想吃个甜味儿太难,花汁不解馋。

    “危险。”烬道。

    白争争道:“我就是说说。”蜂巢哪里是那么容易碰到的。

    紫皮根常见,但山外围显然被清挖过。

    幼崽们叼着花埋头跟着白争争走。走着走着,脑袋一下撞在前两个成年兽人的身上。

    圆抬头,然后猛地睁大双眼,抓着身边启的手臂飞快摇。

    “哇!”

    “哇!!!”

    这紫皮根怕是老成精了,枝繁叶茂,如巨伞撑开,绞死了这一片的大树。根部几根藤蔓有成年男性的大腿粗,四五根交错,遮天蔽日。

    不知道这底下的紫皮根有多大。

    “争争,挖!”几个幼崽顿时跑到树下,伸出爪子跃跃欲试。

    白争争却道:“挖了可惜。”

    “可是这么大!”肉围着紫皮根转圈圈,激动得直跺脚。

    白争争:“这么大你也得挖得出来啊。”

    这一片一看底下就是石头,要真挖,这几天别干活儿了。而且现在又不缺食物,费不着下这个力气。

    “咱们挖下面的苗。”

    圆摸了摸那硕大的藤蔓,道:“它藏得这么好,先前清他们都没找到。”

    白争争道:“所以快点来挖这些小的,不把它们挖走,留在这里也活不了。”

    母树太强,遮盖了这一处的阳光。即使能发芽,那也长不大。

    而且这一株紫皮根藤蔓遍布面积太宽,处处都是它掉落的种子。紫皮根苗很多,这趟也不算白跑。

    几个兽人一起挖,没一会儿带了的两个藤筐就满了。

    树木太深,白争争仰头看天,只见零星光芒。

    “回吧,已经够了。”

    兽人们回头看了一眼这棵藤蔓,随后离去。

    回程下山,兽人们走得很快。

    肉那小不点跟不上,累得直喘,最后只好变成兽形,被启拎在手上。

    出林子的那一刹那,白争争觉得世界都亮了。

    他看着已经偏斜到西边的太阳,赶紧将藤筐放下来。

    年他们已经挖好了坑,还撒上了草木灰。

    清跟州还有那些幼崽不在。

    白争争拎了藤筐一边往坑中放苗,边问:“清他们呢?”

    “回去炖汤了。”年麦色的皮肤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像抹了一层油似的,油亮泛光。

    白争争道:“你们先歇会儿。”

    说着,又继续往坑里栽苗。

    紫皮根生命力顽强,苗一栽下,经过一夜露水,第二天就精神地舒展着叶片。

    半亩的地,白争争一行忙到快晚上才弄完。中午跟晚上那顿饭都是清他们搬过来在地里吃的。

    苗栽种下地,第二日阳光依旧盛。

    下午没那么晒时,白争争又带着兽人们从河里取水,给紫皮根浇了浇。

    两三日后,该活的苗也活了,没活的就补种。

    *

    白争争跟兽人们侍弄完地里,才准备好再去岛上。

    离开前,他看了眼冬季织好却一直放着没动过的渔网,叮嘱清他们砍几根合适的木头,等着他回来做小船。

    走时,白争争本以为还是烬搂着或背着他走,但看海面上浮动的简易木筏,白争争顿步。

    “要坐这个?”

    烬搂着他坐在手臂上,往海中走去。

    “伤口没好,不能沾水。”

    “都结痂了。”白争争道,“这个能承受住我的重量吗?”

    说话间,他被烬放在了木筏上。顿时,木头往下沉了沉,但好歹是没翻倒。

    烬推着木筏,鱼尾摆动。

    白争争冲着岸边的兽人们招手,喊道:“回去吧,我明天或者后天回来!”

    木筏在海面飘荡,白争争盘腿坐在上面,面对着烬。

    人鱼手臂搭在木筏上,两臂的肌肉因为发力隆起。鱼尾在水下摆动,海水干净,白争争能看到他尾巴的阴影。

    白争争:“王国建立在陆地上吗?”

    烬道:“一半陆地一半海。”

    白争争道:“那不会游泳的兽人怎么在海里走?”

    烬道:“他们一般不会去海里。”

    其他兽人们默认海里是人鱼族的地盘,但人鱼族并没有这个规定。

    白争争杵着下巴,手掌搭在烬的手臂点啊点。

    绷紧的肌肉触感微硬,但皮肤凉而细腻,点着点着指腹就沿着肌肉线条滑动。

    烬喉结一动,目光看向撩人而不自知的亚兽人。

    “想什么?”

    “做船。”白争争下意识往前倾,却不想木筏翘起,烬连忙将木筏稳住,又看亚兽人已经向他扑来。

    不得已,他只好搂着白争争的腰,顺带他将他受伤的手臂托起。

    白争争环着他脖子,却还笑盈盈的。

    烬道:“故意的。”

    白争争往他脖子上蹭了蹭,黏糊糊道:“不是故意的。就是忘了还坐在木筏上。”

    烬将他重新放上去。

    “坐好。”

    白争争立马乖巧:“哦。”

    “船怎么做?”烬继续问。

    白争争道:“船的类型很多,但以咱们目前的技术,最多做个树皮船或者木舟。”

    “一个是用整块的树皮做,一个是取大根的树木挖空。船放在水面,加上个划水的船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烬:“要是遇到海浪呢?”

    白争争:“那就只有翻船了。”

    “不过小船去不了多远,我想着有一个咱们就在近处的海面捕鱼,用渔网捞,也免得你一条一条地用尾巴拍。”

    一想到那样子,白争争就忍不住眉开眼笑。

    烬摸了摸他的脸颊。

    海水沾上去,从白争争的侧脸滑落,沿着下巴往下,挂在他锁骨上。

    白争争觉得这太阳晒得慌,弄得他脸热。

    “我脸上怎么了?”

    烬指腹碾过他锁骨上水珠,留下一道红痕。

    白争争手挡在眉间,对上他的双眼。黑色的瞳孔藏着一抹暗红,幽幽地倒映着他的脸,像要将他吸进去。

    他忙低下头,两手飞快在脸上搓揉。

    烬握住他的手腕道:“弄红了。”

    白争争干巴巴道:“哦。”

    他眼珠乱动,就是不敢看烬的眼睛。

    怎么气氛这么奇怪了。

    *

    这次上岛并未赶时间。

    眼看到了岛屿近旁的海域,烬却忽然停了下来。

    木筏随着海浪晃动,白争争抓住木头,疑惑的望着烬。

    烬道:“低头。”

    白争争脑袋一垂,还往烬身前凑了凑。

    烬单手托着他的后颈,难得笑出声来。不过他也没纠正亚兽人,而是将手放在那黑色的头发上揉了揉。

    “唔?”白争争奇怪偏头,脑袋还抵着烬的掌心。

    烬:“看海里。”

    白争争脸一热,忙抓开烬的手,手忙脚乱地攀着木筏往水下看。

    木筏被他动得摇晃,又不得不抓住烬伸来的手稳住。

    此时阳光明媚,海水清透,能见度很高。

    白争争轻易就看见了在水中游动的鱼群,鱼群数量极多,密密麻麻如网一般。

    他第一反应先是抓着烬往木筏上捞。

    手脚用劲儿,还加一个冒出来的尾巴。

    烬勾着他尾巴尖转了转,入愿看着亚兽人一抖,才道:“别怕,他们不吃人鱼。”

    白争争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了,冲烬一笑,又探身往水中看去。

    海水很深,那鱼应该很大一条,隔着这么远看着都觉得肥。

    白争争后知后觉这些都是食物啊!

    他痴痴地看着海中道:“这么多鱼,要是能捞上来吃到冬季都吃不完。”

    烬道:“这种鱼一般就在海岛附近,可以试试。”

    “等我船做好了我就来捞。”白争争直勾勾地盯着那海中,眼里闪动着凶光。

    烬仿佛看见了一只小猫蹲坐在跟前,爪子勾着,跃跃欲试。

    想着,手就没忍住握住了亚兽人的手。

    “嗯?”白争争勾了勾烬的手指。

    烬眸色不变,镇定道:“走了,不看了。”

    比起海岸,海中的物产更加丰富。

    白争争看着越来越近的岛屿,若有所思。

    这座岛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不算远,要是这边能开发一下,没准还能成为个深海渔场。

    人家在草原上放羊,到时候就让烬在海水里放鱼。

    想着想着,白争争“嘿嘿”笑了起来。

    烬不知道他又出神到哪里去了。

    手上松了木筏,托着人腿弯一抱,缓缓往岸上走去。

    走着走着,顺带手往水中一勾,掐出擦过腿边的一条肥硕大鱼来。

    他们上午出来,慢悠悠走到这会儿已经中午了。

    太阳有些晒,白争争一落地,勾着他那的木筏先拖到岸上放着。

    烬在海边将鱼杀了,寻着之前落脚的地方去。

    沙滩往上都是乱石,石上灰白一片,全是鸟粪。

    鸟多,说明这片海域的食物也多。

    上到废弃的鸟巢旁,白争争又捡了些干柴跟上。

    他将火生好,鱼串上。

    烬坐在一旁,看他又从腰侧绑着的兽皮兜里掏出来一小包盐,几个野蒜,还有几种香草混合在一起的香料粉末。

    他用小刀在鱼肉上划拉了几刀,然后齐刷刷地往鱼肉上撒。

    一整条鱼架在火上烤,没多久,鱼皮被烤得卷曲,那香味就冒出来了。

    鱼肉刺少,外焦里嫩,一抿就脱骨。

    白争争只吃得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全被烬吃完了。

    填饱肚子,两人休息了一会儿,随后沿着岩壁而上。

    走了不远,一抬头就是食人鹰筑巢的地方。

    白争争才冒头,一抹黑影伏低而来。他顿时汗毛竖起,猛地抓住烬蹲下。

    “回来了。”白争争警惕望着天上翱翔的一群食人鹰。

    烬:“正好。”

    话落,食人鹰再次俯冲而来。

    白争争就地一滚,转眼就看烬劈手一捞,抓着食人鹰的爪子狠狠一扯。

    那比烬还大几倍的鸟仿佛受到了一股巨力的牵扯,只听一声尖利的鸟叫,浮尘飞扬,那食人鹰被重重砸在了石头上。

    白争争都惊呆了。

    这么生猛!

    不过下一秒,他迅速靠近,钳制住还想扑腾起来的大鸟。

    白争争解下兽皮兜,往大鸟脑袋上一罩,它挣扎两下,就不怎么动弹。

    白争争目光搜寻着,找来找去最后盯上木筏。

    他将木筏上的细藤解下来,用蛮力将两个鸟爪子抓在一起,然后用洗藤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一根不够又解了几根,直到将两个鸟爪子缠成个大疙瘩。

    他忙活着绑食人鹰,另一边,烬站直身子,引诱着天空那些。

    白争争背对着他没看见。

    这边刚弄好,转头就看烬劈手一个鸟脖子,而另一只手上已经抓到三只。

    顿时,他眼冒金光。

    他初见烬只觉得他好看、可怜,救回来后就见他用尾巴扔过鱼。

    没想到论武力,完全凌驾于这些鸟身上。

    怪不得那晚上出去那么一会儿就差点给人家灭族了。

    凶残!

    既然这么厉害,可当初为什么又受那么严重的伤?

    这念头只一闪而过,白争争看见那四只被抓住了命脉,但比烬还大好多的巨鸟,又被冲昏了脑袋。

    余下食人鹰见打不过已经跑了,白争争嘿嘿笑着赶紧将的烬抓到的这些绑了。

    他几乎把木筏拆了。

    上面的细藤柔韧,不容易断。绑好的食人鹰还在挣扎,白争争又去摘了些叶子挂在鸟喙上,捂住它们的眼睛。

    鸟就跟鸡一样,眼睛一捂住就不动了。

    绑好了食人鹰,白争争就立在烬跟前不动。

    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又仰着白净的小脸对他傻兮兮笑着,两个犬牙露出尖尖,就扑上来咬他一口了。

    烬摩挲着指腹,念随心动,手指就掐在了白争争的脸上。

    软乎乎的,是他喜欢的触感。

    “还走吗?”烬轻轻晃了晃,白争争“嘿嘿”笑了两声,脑袋也跟着他的手摇了摇。

    王见识过很多崇敬他的目光,但唯有眼前这一个,让他看得心里柔软。

    想欺负。

    想着,力道便不自觉大了些。

    白争争:“嘶……疼唔。”

    烬手劲儿一松,反过来帮他揉一揉。

    “还走不走了?”烬问。

    白争争看清他眼里的点点笑意,小身板一挺,抓下他的手握住,中气十足道:“走!”

    小岛不大,不知道还有什么生物。

    食人鹰就放在那里,他们继续往山上爬。

    走着走着,爬到了山的最高处。

    小山也不高,小岛景色尽收眼下。前面就是他们来过的海岸,平地不多,都是些乱石堆。

    海滩向着海里延伸,阳光下的海水泛着碧蓝,似乎比镜子都要清透些。

    但后头山势就渐渐平缓,往下还有一个小平原。

    他们站得远些,虽然看到不什么大型的动物,但水草丰茂,还有一汪静湖。

    白争争看向烬:“下去看看?”

    烬手持木棍,往身前的草丛拍打,领着他往下。

    树丛里都是草木枯枝拦路,不知道有多少蛇虫鼠蚁。那山下看着虽然近,但等他们走近,日头已经偏斜。

    近了,才见这岸上处处是窝。

    且与他们那边大河的窝一般无二。

    他们刚踏入这片地方,入耳就是嘈杂的驱赶声。

    野鸭微微张开翅膀,伸长了脖子,豆豆眼紧盯着他们。

    白争争默默停在湖旁,看那窝里毛绒绒的小鸭子。

    “可惜不是在部落。”白争争遗憾道。

    “为什么?”

    “不然就可以抓些回去养着。”养熟了后岂不是就有稳定的肉源以及鸭蛋吃。

    “现在也可以。”烬说着往前。

    白争争眼睛盯在一处,忽然抓住他的手。

    “等一等,等一等。”白争争避开野鸭往里走了几步,小心从浅水里扯出来一株野草。

    烬扫一眼,便道:“是稻。”

    “确定?!”白争争看着野草的根系,不是稗草那种白根,但也跟他认识的水稻长得有些不一样。

    水稻叶片细长,但手上这个好像宽了些。

    烬道:“确定。”

    他环顾这湖畔,可惜,也就只有白争争站立的那一方有几株。

    那些应该是野鸭或者其他海鸟在别的地方吃过,没消化完的才在这里落地生根。

    白争争高兴过后,也意识到只有这么三五株,顿时有些沮丧。

    他蹚着水,慢吞吞地走到烬的身边。

    “这些野鸭从哪儿飞过来的?”

    烬揉了揉他散开的头发,语调温和了些:“稻种我去找。”

    白争争盯着那水稻苗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把这几株移栽回去,到时候收割了当种子,没准过几年就能拥有一片稻田。”

    “两年就差不多。”烬看他不愿意,就没再提自己去找。

    白争争被他一本正经的话逗得一笑。

    “我就展望一下,你倒比我还自信。”

    烬:“稻苗不差。”

    白争争翘起的嘴角一下落了。

    烬又道:“你也不差。”

    白争争盯着他,烬表情都不变一下,他凑近了仔细分辨,又问:“你在哄我吗?”

    烬道:“没哄,我觉得你可以。”

    白争争顿时就“嘿嘿”笑开了。

    烬:真好哄。

    第30章 第 30 章 分窝

    小岛不大, 白争争跟烬花了不到一天时间走完了。

    回到歇脚的地方,那五只食人鹰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争争用木棍戳了戳,食人鹰威胁嘶叫, 他吓得一跳三尺高。

    烬搂着回程时从林子里找的细藤, 将捣蛋的亚兽人拉住, 到废弃鸟巢中坐下。

    又看了一眼山崖, 上面没什么动静, 逃走的食人鹰还没回来。

    “我们怎么把它们带回去?”白争争从窝边抽了几根干木柴, 递给烬。

    烬将木柴搭起来, 点燃了干草放在底下。

    “木筏。”

    “那得做个大的, 还要保证不沉下去,有点难。”

    白争争挪到烬身边,与他挤着一个石块儿上坐着,两人腿挨着腿。

    烬的腿滑溜溜的,比他的凉快些, 白争争没忍住蹭了蹭。

    烬瞥过一眼, 当做没看见。

    “还有个法子。”

    “嗯?”白争争停止作乱, 侧头盯着烬。

    烬道:“先把它们驯服,然后飞回去。”

    白争争皱起眉头道:“那得在岛上耽搁多久,不成。海那边还有幼崽等着呢。”

    烬道:“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在小岛上驯还安全。”

    白争争看烬胸有成竹的样子,脑子一热,就道:“那试试?”

    烬轻轻笑开。

    “好。”

    白争争看他当即站起身,冲着那些食人鹰走去。他忙道:“现在就开始啊?”

    “嗯,不是想早点回去。”

    “那……”白争争看了眼一旁还没处理的小兽,“你悠着点儿, 我先把肉烤了。”

    烬:“好。”

    野兽都是欺软怕硬的,哪个厉害就会避着对方走。烬看着瑟瑟发抖的食人鹰,也好奇到底能不能为他所用。

    白争争拎着一身绒毛的小动物去了淡水河边,并未看见烬就那么直截了当地取了最大那头食人鹰脑袋上的兽皮兜。

    他翻身坐在鸟背上,鸟虽畏惧但转头来啄。

    烬捏住鸟脖子,又将它爪子上的细藤解了。

    在他放开鸟脖子的那一瞬间,巨大的翅膀展开,拍打着试图将背上的人甩下来。

    白争争只听见鸟拍动翅膀的声音,还以为是食人鹰又回来了,抱头一藏,手里的肉都掉在了河沟。

    却不想抬头一看,烬居然直接跑鸟背上去了。

    白争争心都跳到嗓子眼儿。

    他追着一人一鸟跑,大喊道:“烬!快、快跳海里!”

    食人鹰挣扎着,忽高忽低,一边往后啄一边急速俯冲上升,它背上的人鱼看起来摇摇欲坠,白争争脸色苍白。

    一切发生得太快,烬又没提个醒儿,他以为烬失了手。

    却不想烬抓着食人鹰的后背,倾斜过来时还有闲心冲着他笑了下。

    放平时,白争争一下被迷得七荤八素,现在却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你……你小心一点儿!”

    烬在空中挥了挥手。

    白争争这才知是自己关心则乱。

    他平缓了下呼吸,低头继续处理肉,却见野兽肉都被水都冲了几米远了,又手忙脚乱地去抓。

    拎起来时,上面还挂着两只螃蟹。

    白争争面无表情地将螃蟹取下,扔在一旁。

    送上门儿来的食物,不要白不要。

    他重新处理食物,又频频往天空上看。

    海水碧透,像画布似的,上头的烬坐着鸟,不怎么稳当。那食人鹰越飞越远,最后跟个墨点似的在画布上跳动。

    白争争匆匆洗干净了食物,飞快架在火上,随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

    飞得那么高,可千万不要摔下来。

    他担忧着,闻到了糊味儿,回过神来底下的肉都漆黑一片。

    白争争赶紧翻了个面,一边转着肉,又忍不住往上空看。

    烬拉着食人鹰忽远忽近,远到看不清踪迹了,又绕了一圈从后头回来,掠过白争争的头顶。

    一圈,一圈,又一圈……

    白争争看他从摇摇欲坠到稳坐鸟背,提起的心才勉强放了下去。

    就在他以为应该差不多该下来了,但烬跟上瘾了似地,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最后白争争看着手上一块糊一块焦的肉,心道:烬倒是好好的,今晚这食物才是凄惨。

    他默默用石刀将糊了的地方刮掉,尝了尝味道,又发现什么调味料都没放。

    天黑了,鸟翅膀振动的声音逼近。

    白争争看着食人鹰平稳地停在地上,那脑袋翻过去要啄,烬一下抓住,拉到树下给套上了兽皮兜。

    白争争以为他玩儿得畅快,但看那双眼睛依旧淡定。

    “上头好玩儿吗?”他问。

    烬顶着微乱的长发,捏住亚兽人的脸。

    “唔?”

    “你当我在玩儿?”

    白争争讨好笑笑,一把将烤好的肉举在他跟前。

    “饿了吧,吃!”

    烬又捏了捏白争争脸上的软肉,眉头舒展。

    “刚刚那是头鸟,只要将它驯服成功,其他的就好办了。”

    白争争挨着他坐下,用小刀将肉片下来,递给烬。看他接过吃了,才问:“那现在好了吗?”

    “还不行。它们不会轻易认主,要不是从小就抱回来喂养长大,要不就是将它驯服。”

    白争争顿时想到了熬鹰。

    他看了一眼蹲在树下的几只食人鹰。换做是他,还做不到烬这么生猛,直接就上去飞。

    一时想到了烬的好,他顿时笑眯眯地倚着烬,脸往他肩膀上蹭蹭。

    又赶紧片了肉,双手奉上。

    烬欣然接受。

    填饱了肚子,白争争洗净手,五指成爪梳理着烬的一头长发。

    先前胡乱飞了一遭,即便他头发再顺滑,也难免凌乱。

    他跟对待珍宝似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烬坐在巢中,半阖眼看着忙前忙后的亚兽人。

    “就这么喜欢?”

    “喜欢。”白争争瞧着铺了烬满背的发丝,一个兴奋,整张脸扑上去。

    烬愣了愣,随即无奈掀起唇角。

    亚兽人在背上作怪,烬抬了抬手,抓着他的手腕往跟前拉。

    白争争趔趄,扑进他怀里趴着。

    脸颊撞在了胸肌上,慌得连忙爬起来,却被进一搂,横坐在他腿上。

    腰间被禁锢,脑袋被按在烬的颈窝,他动了动,烬就拍拍他脑袋道:“睡觉。”

    白争争羞得脚趾蜷缩。

    “其、其实也不用这个姿势的。”

    烬:“你不是最喜欢缩在我肩膀上?”

    白争争咽了咽口水,脸颊贴着微凉的肌肤,眼睫发颤。

    这、这没法解释。

    他确实喜欢。

    烬望着海上星辰,抚着亚兽人柔顺的黑发。

    触感确实好,他也喜欢。

    但他终归年长些,做不来小亚兽人那样。

    白争争被一下一下安抚着,不知不觉泛起了迷糊,手臂一展,紧紧搂在烬的腰上,腿也将他的小腿缠着,更加放肆地贴近。

    烬指节轻蹭亚兽人鼓起的腮帮子。

    也就睡着的时候最实诚。

    *

    海风带着湿意,扑在脸上,惊醒了熟睡的白争争。

    他翻身坐起,看身旁空荡荡,立马左顾右盼着找寻人鱼的身影。

    看来看去,烬拎着只长耳兽,又抓着一包不知包着什么的叶子从林子里出来。

    白争争顿时坐回鸟巢中,瘫着两腿条,耷拉眼看着烬。

    “不叫我。”

    “看你睡得好。”烬将叶子包放在白争争手中。

    叶子舒展开,露出里面的红色浆果。

    可不是之前肉吵着要吃的红果嘛。

    这果子是林子里最常见的浆果,色泽红润,长得晶莹剔透的,像个小灯笼。

    白争争当即吃了一个,甜滋滋!

    他欢喜地眯着眼睛,又递给烬一个。

    烬张嘴叼过,唇瓣不经意擦过亚兽人的手指,两人目光相触,皆是一愣。

    烬先反应过来,他捏捏白争争还举着的手,手掌心的肉软乎乎的。

    “自己吃。”

    白争争抿唇,红着耳垂冲着他粲然一笑。

    “谢谢。”

    烬揉了揉他的黑发,没再说什么。

    白争争飞快去河边漱漱口,又捧着清水洗了把脸。

    他低着头看着河边,水中倒影不怎么清晰,但还是能看到他泛红的耳垂。

    白争争将浆果拿出来洗一洗,然后捧着回去。

    他抱着吃,或者给烬投喂些。

    看烬坐在火堆前烤肉,漂亮的眼睛敛藏在睫毛下,长发随意披在身侧。

    白争争看着看着,咀嚼着浆果,挪了又挪,直到又与他的腿靠着腿,肩膀挨着肩膀坐在一起。

    坐着的石头不大,两人有些局促。

    但白争争心里冒着泡泡,咕噜噜冲上脑子,搅得他像趋光的飞蛾,就执着地挨着他的人鱼。

    也迷糊着,不明白自己什么想法,只想挨着他近些。

    烬看他一眼,道:“热。”

    白争争脸颊往他肩膀上一蹭,小松鼠捧粮似的,宝贝着那一捧浆果。

    “不热,你是凉的。”

    烬看他又黏糊起人来,便任由他挨着。

    亚兽人还小,又离开了长辈,黏人是应该的。成熟稳重的王这么想到。

    早饭也是烤肉,要不是白争争现在是个兽人,每顿这么吃早该上火了。

    吃过饭后,白争争跟着烬靠近了食人鹰。

    他看着烬又解开食人鹰脑袋上的兽皮兜,问:“给它们吃点儿东西吗?”

    烬道:“先不用。”

    白争争无条件信任烬。

    “那我也试……”话没说完呢,对上烬严肃的表情,顿时不敢再开口。

    烬:“会摔。”

    白争争:“那在鸟背上绑个架子……”说着,白争争眼睛一亮。

    烬明白他的话,就道:“那你先试试,看能不能行。”

    白争争:“好。”

    烬又驯食人鹰去了,白争争赶紧进林子砍些能用的细藤跟木头。

    他拉着树木枝条从林子里出来,比对着食人鹰的体型开始划拉。

    食人鹰飞行并不平稳,以后幼崽也要坐,万一被甩下来……

    白争争飞快摇头。

    绝对不行!

    意识到手上这活儿的重要性,白争争看了一眼天空又折腾起来的食人鹰,赶紧专注地搞研究。

    首先得做个能坐下幼崽跟兽人人形的木头架子。

    但木头似乎又有些重,换做藤编的,似乎更柔软轻便一些。架子绑在鸟背上,用细藤似乎不够契合。

    白争争又找了一把毛草来,拧了拧。

    要是编织成粗绳,会更好一些。

    脑中有了雏形,白争争抓着藤条跟树枝先试验。

    他在食人鹰前敲敲打打,天上烬冷着眼,压着食人鹰驯。

    飞着飞着,隐隐看到山洞那边的海岸。

    烬心念一动,抓着食人鹰低飞下去,跟白争争说了声道:“争争,我回去看看。”

    白争争有些惊讶,赶紧挥了挥手。

    “好!你小心!”

    “你也小心。”

    看来飞的确实比游的来得快些。

    白争争目送烬消失在天边,又敲敲打打了一会儿,心里计算着时间。

    他用木棍戳了戳还有些精神的几只食人鹰,道:“看来咱们注定是要成为合作伙伴了。”

    能让人鱼喜欢,也是造化。

    保不准以后海洋里的兽人都要抓个食人鹰来驯一驯,再往天空飞一飞。

    飞过之后,就鲜少有不喜欢飞翔感觉的。

    毕竟人类千百年来都在追求在天空翱翔,他估计只会用两条腿儿或者尾巴的兽人们也差不多。

    渐渐的,白争争手中的架子成型。

    等他绑完最后一根细藤,正巧回头,视线里就出现了烬的身影。

    他从岛下沙滩上来,手上抓着两条大鱼。

    那食人鹰脖子上被绑了一条草绳,一看就是兽人们编的。

    烬在前面走,食人鹰被罩住脑袋,不情不愿地嗅着鱼味儿,跟着烬。

    直到了白争争身边,他还没动呢,身后四只食人鹰呼啦啦地支棱起脖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烬身后的那只。

    这一刻,白争争好似在他们的眼里看出了震惊。

    仿佛在说:怎么,这样就屈服了?!

    白争争扬唇笑着向烬走去。

    “一来一回好快。”比起人鱼上次全速过来追被抓走的幼崽时,居然还快了些。

    烬道:“我跟年说了,食人鹰驯完了回去。”

    白争争:“可是我不回去的话,幼崽们……”

    烬道:“不会饿,不会受伤,那边很安全。”

    他看亚兽人还是不放心,拍拍他肩膀道:“要不了几天,我可以每天过去看看。”

    白争争一听,顿时放下心来。

    烬看着他变幻的小脸,忍不住用手背蹭了蹭。

    在王眼中,一个刚成年的小兽人承担起部落所有幼崽的责任似乎太重了些。

    放在人鱼族里,这样的兽人也还跟在长辈身后被悉心教导着。

    与他们相处得久了,王自然而然地帮助他们分担些。于他而言,捕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但仔细一想,或许醒来时是这样的想法,现在却有些变化。

    他看着亚兽人侧脸蹭在掌心,乖乖的,让他止不住心软。

    王没曾想,流落远地,还能找到个和自己心意的小伴侣。

    *

    被迫在天上飞了大半天的食人鹰被拴在了树下。

    它往地上一蹲,余下的食人鹰都凑了过来。

    白争争听它们“咕咕喳喳”,中间那头食人鹰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或许是正在遭受谴责。

    白争争嘿嘿一笑,看他高度正好,搬着个粗糙的木头架子往鸟背上一压。

    食人鹰翻过头来啄人。

    烬抓住鸟脖子,顺手帮了白争争抬了一把。

    “不行。”白争争拧着眉看了看,架子是硬的,压上去不久食人鹰就使劲儿挣扎。莫说用细藤固定了,架子都被他甩到地上。

    烬冷声道:“不习惯,多绑一绑就好了。”

    食人鹰宛如听到了什么恶魔的声音,顿时就蔫头耷脑,老实了。

    白争争道:“条件有限,我再改改。”

    烬道:“我带了些工具来。”

    白争争还没注意到他与两条大鱼放在一个儿的兽皮兜,打开一瞧,里面斧头、石刀都有。

    白争争拿出来,当即又走进林子里找材料,敲敲打打的声音不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烬收拾两条大鱼,见食人鹰眼睛跟着鱼跑,他一点没同情心。

    饿几顿就乖顺了。

    后几天雨水多了起来,烬驯食人鹰的时候总是一身水的回来。

    白争争后头也跟着他坐过两次,不得不说,比他先前坐的时候平稳多了。

    而随着视线拔高,海岛与玻璃般清透的海水尽收眼下。

    白争争痴痴望着,只觉像那飞鸟一样,畅快不已。

    烬花了快六天的时间,将食人鹰的头鹰弄乖顺。余下的几只食人鹰早被折磨得萎靡,给了食物再练一练,远比头鹰要听话。

    他们原定只待两天,后头在小岛上呆了快十天才回去。

    离开时,白争争将湖边的稻苗挖走了。若不然长在这里,没结穗兴许就被野鸭吃了。

    就这样,他们两个兽人坐着头鹰,后头跟着绑了嘴巴的其他四只食人鹰飞回山洞那边,降落在海岸。

    ……

    自从发生了幼崽被抓的事情之后,兽人们就格外警惕。

    在天空出现五只食人鹰那一刹那,就有兽人高声预警。

    年正护着幼崽躲,可望着天空的羽却激动道:“是争争回来了!”

    “争争回来啦!”幼崽们高高兴兴躲开年,往海岸边跑。

    看到天空是食人鹰,也不怕,甚至还翘首以盼。

    这十天里,烬骑着食人鹰往来。幼崽们都看习惯了,还趁着成年兽人不注意,悄悄摸了的。

    “躲开!”清急道。

    幼崽缩缩脑袋,笑嘻嘻地跑到他身后。

    食人鹰的翅膀遮天蔽日,震动的声音拨动着兽人们的神经。

    回想之前幼崽被它们抓去,现在又看争争跟烬坐在它们身上,兽人们都有些恍惚。

    就这么,驯服了?

    白争争跳下食人鹰背上,张开手臂。看兽人们不动,顿时道:“愣着干什么,抱一抱啊。”

    “争争!”幼崽激动地扑过来,挂在他身上。

    白争争笑得开心,挨个儿摸了摸小崽崽。

    这十天他没回来,还是有些惦记的。

    “看看,我厉不厉害!”白争争拍了拍食人鹰翅膀。

    大黑(食人鹰头鹰的新名字)嫌弃地转过脑袋。

    白争争用胳膊肘撞了它一下,就撞到个翅膀尖上的羽毛。“给个面子。”

    食人鹰直接用鸟屁股对着他。

    白争争也不恼,被幼崽们围着夸。

    “争争你好厉害!”

    “争争比食人鹰都厉害!”

    “争争一个打五个食人鹰。”

    “所有食人鹰都打不过争争一个!”

    白争争被捧得哈哈笑,那叉着腰站在烬身边的傻样子,看得清几个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越来越展露本性了。

    烬托着亚兽人后背,带着他让幼崽们也离食人鹰远一点。才刚刚让它们听话,保不齐这些鸟盯着幼崽又动歪心思。

    幼崽高高兴兴围着白争争,年、清、风、羽这些个大一点的兽人就围着那食人鹰打转。

    真成功了哇!

    虽然食人鹰乖乖立在眼前,但他们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多稀奇啊,他们林猫兽人居然能骑大鸟。

    放在以前,他们哪里敢信。要是族长他们知道了,得多……

    想着族人,那股高兴的情绪像被一盆水浇灭,顿时笑容浅了些。

    不过也好,有了食人鹰,以后找族人的时候就方便些。

    清道:“回去吧,汤都炖好了,还有煎鱼呢。”

    幼崽们巴巴看着白争争。

    他们还不想回,他们也想坐。

    白争争一手牵一个,兽皮马甲的衣摆也抓着几个小手。他带着一溜幼崽往山洞走,边走边道:“现在还不能坐,我都不怎么敢呢。”

    “等烬再练一练,好不好?”

    幼崽再怎么想,也知道那东西生猛。

    他们点点头,一步三回头走了。

    烬示意年过来,道:“绑树上。”说完便跟上白争争。

    年几个早惦记上了,此刻兴冲冲地抓着那鸟脖子上的绳子往林子里拉。

    虽激动,但也不敢放松。

    看食人鹰真拉着就走,眼睛发光,就差将它们生吞了。

    清看着食人鹰心有余悸,掐了一下年的腰侧,看他疼得哆嗦,眼神清明了,才道:“小心点儿,绑到坡那边去。”

    “诶。”

    早知道烬跟白争争要带食人鹰回来,兽人们早已整理好食人鹰落脚的地方。

    他们用枯枝干草搭了几个窝在树下,又在树上搭了些树叶枯枝挡雨,勉强算个鸟棚。

    年跟风几个兽人将食人鹰带过去,绑好了,才回到洞中。

    *

    原计划两天回,一去小岛就耽搁了十天。

    兽人们在山洞这边没出什么状况,白争争搂着小崽子颠了颠,似乎还有些重了。

    肉被白争争抱着,莲藕似的胖胳膊圈着白争争的脖子,软乎乎道:“争争,我们吃了很多鱼。”

    “可你不是说要瘦一点,不然跑不动?”白争争道。

    肉理直气壮,扬起肉乎乎的小下巴:“清清说我们正在长身体,不用瘦。”

    “是吗?”白争争将胖崽子放下,有些气喘。

    太重了!

    清将幼崽们的碗抱到陶锅边,闻言笑道:“最近确实吃鱼多,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快忘了咱们编了渔网。这几天带着幼崽在海边捞了又去河边捞,鱼没断过。”

    白争争:“不挨饿就好。这几天辛苦了。”

    清笑着摇头。

    “没你辛苦。快点来坐,吃饭了。”

    白争争拉着烬坐在蒲团上,接过清递来的碗筷,喝上一口热汤,还是熟悉的味道。

    白争争看碗里的是海鱼,肉嫩、鲜甜,忍不住道:“小岛那边有大鱼群,那鱼也好吃。”

    “不说做船,做好了咱也过去看看。”清道。

    白争争问:“木头砍了吗?”

    清道:“砍好了,堆着呢。”

    白争争点头,那回来就有事做了。

    填饱肚子,幼崽们跑出洞去,不用想也是看那食人鹰去了。

    白争争看年他们跟着,拉上清跟州往河边走,见烬要跟上,将人往石床上一按,道:“你歇一歇。”

    清跟州站在他俩身后笑。

    烬目光落在亚兽人脸上。

    “不用我帮忙?”

    “又不干什么,就去河边看看地里。”

    烬点头。

    清视线在两个兽人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嘴角一勾,悄悄先出去。

    州不明所以,也赶紧跟上清。

    “年!”

    “哎!”年拉着幼崽离食人鹰远些,跑过来杵在清跟前。

    清道:“趁着有空,在干草那边重新弄些石头来,另外搭个石床。”

    年道:“搭这个干什么?又不是睡不下。”

    州扬起笑,两个酒窝深深,又甜又乖。

    “给争争他们的。”

    年眼里光芒一闪,做贼似地将清拉到一边,看了一眼洞口才低声道:“这么快就要生崽子了?”

    清:“叫你做你就做,问那么多干什么?”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白争争拎着藤筐从洞口出来,笑嘻嘻往他们身后一凑。

    清吓得脑袋上冒出两个毛耳朵,聪明毛都颤了颤。

    清轻咳了两声,收回兽耳,道:“没说什么,可以走了?”

    白争争:“走吧。”

    年犹豫着要问,清路过时直接踩了他脚丫子一下。年顿时“嗷”了声,嗷到一半,被清幽幽一扫,当即捂着嘴跑了。

    白争争小心将稻苗放进藤筐里,疑惑回头。

    就看年跟身后有鬼追似的,跑得两腿都快抡出火星子。

    清温温柔柔的一笑,道:“争争拿的是什么?”

    说起这个白争争就来了劲儿,当即跟他俩道:“这是我在小岛那边找见的稻,移栽回来种着,看能不能结穗。”

    “不就是草嘛。”州盯了半晌,也没看出哪里特别。

    清道:“这东西很好吃?”

    白争争眼冒星星,坚定道:“对,很好吃!”

    林猫部落的兽人生活在海边,捕猎范围最远就是在部落以外几十里的地方。

    稻什么的,没见过。

    至于好不好吃?

    对有点挑食,且是肉食兽人的林猫们来说,兴趣不大。

    但看白争争这么高兴,也不扫兴,欢欢喜喜地跟他一起去河边找了块地,收拾收拾,直接种了下去。

    看白争争手上有新鲜东西,雁几个幼崽跟了过来。

    幼崽蹲在水岸边,胖胖的脚丫子陷在稀泥里,短胖的手指拨弄了两下细长的水稻叶片。

    手心子微微的疼,幼崽“哇”的一声,大喊:“它咬我!”

    白争争呼噜呼噜幼崽脑袋,道:“这可是很珍贵的植物,整个小岛上就这么几株,别弄死了。”

    幼崽乐呵呵地拱着他的手,如愿以偿地笑。

    黏糊糊的,赖着白争争撒娇。

    “才不会弄死,我们会好好看着的!”

    “那就拜托了。”

    几个幼崽拍拍胸口,一副“你放心”的模样。

    白争争忍俊不禁,捏捏幼崽,又去看地里的紫皮根。

    这十天他不在,但这地……

    “怎么好像变大了?”

    “是清清带着我们又挖了的!”肉道。

    清点头道:“砍完了树,又没别的事情了,所以干脆就挖了地,多种些紫皮根。”

    白争争目光远眺。

    看着原来也就半亩的地,现在应该快一亩了。

    “山上的紫皮根苗还有吗?”

    “有。”圆道,“不过那棵很大的紫皮根下面的苗被我们找完了。”

    清道:“反正洞里的草木灰多,慢慢攒着堆起来不知道干什么,不如用来种食物。”

    白争争深以为然。

    河边浅滩是野鸭的地盘,不过因为白争争他活动频繁,野鸭往河心靠了靠筑巢。

    土地边有很多废弃的野鸭窝,白争争往里走了走,清以为他找鸭蛋,道:“鸭蛋都变成小鸭子,被大鸭带走了,不过洞里还留着一些蛋。”

    白争争摇了摇头,蹲下身,手在鸭窝里捞了捞。

    清几个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白争争从窝里捞出一团灰色绒毛。

    “这个……”清飞快往几个鸭窝里找,不少里面都有。

    州喜道:“这不就是咱们冬季找的羽绒嘛!”

    白争争乐开了怀,赶紧道:“找!”

    幼崽们一拥而上,飞快在野鸭窝里捣腾。

    清干活一股麻利劲儿,手翻窝翻得飞快,边找边道:“去年过来时不也看到那么多野鸭,怎么就没注意到窝里有毛呢。”

    白争争:“兴许人家不孵蛋就没有?”

    白争争也不知道。

    并不是每个野鸭窝里都有羽绒,那些毛显然是从野鸭自己身上弄下来的,柔软轻薄,掏出来之后比棉花还蓬松。

    这些羽毛都藏在窝最底下。

    就这些废弃的窝里找了一遍,凑齐的羽绒都能做半床羽绒被了。

    清跟州两个将目光放在了河面。

    那河里,母鸭带崽正在水里找食。小鸭尾巴微微摇动,羽毛蓬松。

    州道:“怪不得保暖呢,小鸭这样都能下水。”

    白争争见他俩那眼神活像要扑上将小鸭的绒毛也给刮了,赶紧道:“行了,别看了,咱有这些差不多了。”

    野鸭羽绒他们一点一点攒着,等河中心那些野鸭迁徙之后,他们再去掏人家的窝也不迟。

    回到山洞,白争争又去看了一趟先前种下去的香草。

    野蒜长得最好,叶片都有一指长了。

    上头还有掐过的痕迹,白争争低头,看向不知何时蹲在脚背上的绒球。

    “绒球,野蒜吃过了?”

    绒球抓着勾着他的草鞋,点点毛毛脑袋:“吃过。”

    白争争:“这么小呢,谁下的手?”

    绒球摊开他的黑色爪垫,勾了勾爪子:“我。”

    “你?”

    绒球无辜地睁着个大眼睛望着他,两个小耳朵往脑袋后撇,奶呼呼道:“不、不可以吗?”

    白争争哪里能说不可以。

    他点头:“可以。”

    幼崽高兴地往他身上爬。

    白争争托住他小身子,道:“不过现在还小,再长长还能有很多片叶子。能吃得更多。”

    “好。”幼崽窝在白争争手臂上,乖巧应道。

    正看完,打算回,却见年带着风几个搬着石头回来。

    白争争问:“搬石头干什么?”

    年一顿,默默看向洞中走出来的清。

    清道:“天气热了,石床睡着太挤,我让年多弄一张。”

    白争争明了。

    确实,天热就不适合堆着睡了。

    谁知晚上时,他跟烬被清直接赶去了新建的那一张石床。

    白争争立在床边,盯着已经团起来装作睡着的兽人们。

    “清!”

    没人理他。

    烬捏了捏气鼓鼓的亚兽人后颈,看他眼尾飞红霞,道:“要不我睡那边,你回……”

    石床上的兽人们默契翻滚,四仰八叉的姿势,顿时占据了整张大石床。

    白争争莫说睡,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都气笑了。

    烬摸摸他的脑袋,然后兀自往新的石床上躺去。

    要感谢兽人们,先前他睡大石床的时候都不怎么敢翻动。位置确实小了些。

    白争争左看右看,最后一跺脚,变做个猫,埋头就钻进烬的臂弯。

    烬无声扬了下嘴角。

    他将小猫搂高,下巴贴着,缓缓闭眼。

    大石床上,兽人们悄悄睁开一只眼,看两人睡上去了,才偷偷笑了下。

    分床不为别的,一个是人鱼太大,现在天气热了,他睡着不方便。幼崽又开始乱滚,两个都不舒服。

    再一个,清想到了在部落里时,春天开始族长就会要求有伴侣的兽人分窝。

    然后部落里就会陆续有新的幼崽诞生。

    清虽然不怎么清楚幼崽怎么有的,但按照部落传统,是伴侣的兽人分窝总没错。

    至于他自己跟年?

    他自个儿没想到,年也没想到。

    两个从幼时就这个相处方式到现在,都还没开窍呢。

    *

    食人鹰带回来后,年跟风、羽、桐都跟着烬驯食人鹰。

    白争争则带着其余兽人,挖木头,造小船。

    以前在部落也造船,不过就跟他做的那木筏一样,简单粗糙,能浮上水就行。

    白争争想弄得保险一些,以后方便载幼崽。

    从回来起,他们就开始忙。

    一晃,几个月过去……

    随着巨大一声雷响。

    暴雨倾盆,预示着雨季正式来临。

    海风不吹则已,一吹像要踏平所过之处所有植物。只要吹风,林子里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

    树叶长得又厚又宽,深绿色的,遮天蔽日。

    吹风后又下雨,山中起了雾,加上头顶的树木挡着,几乎跟夜晚没什么两样。

    暴雨从晚上开始下,下到中午,停一停快傍晚又继续。

    林间潮得厉害。

    连鸟棚下的那五只食人鹰都成了落汤鸡。

    白争争看着洞里跑进来的螃蟹,刚到洞口就被的幼崽爪子一勾,成了练习捕猎的工具。

    巴掌大的螃蟹被幼崽争相追逐,螃蟹壳撞在地上,脆响。

    洞里也潮,石壁上铲过的青苔长满了一片。

    石床下不知道哪儿渗出的水,幼崽踩一脚就是一朵泥做的梅花脚印。

    白争争看着外面还在下的雨,有些惆怅。

    手搭上烬的尾巴,摸着润润的,这天气倒是适合他。

    幼崽玩儿着螃蟹,玩儿够了就扔火里烤了吃。

    白争争看着他们玩儿,却不见绒球那四个小的,转头一看,四个堆在原来那张石床上挠痒痒。

    白争争蹙眉:“绒球,苗苗,来。”

    绒球爬起来,一蹦到了他们这边。

    这张石床是清让年做的,现在就争争跟人鱼睡。

    “身上痒?”

    “嗯。”

    白争争手刚搭上幼崽身上,他就难受地蹭。

    大苗领着弟弟们也过来,拱着脑袋到了白争争手下,让他帮忙挠挠。

    另外两个幼崽见白争争没手了,钻到烬手底下。

    烬瞧着幼崽,曲指抓了抓,顿时,小崽子趴下来瘫成个小团。

    白争争看他们痒得厉害,扫过那些烤螃蟹的幼崽,见他们也时不时往身上抓。

    他们多是人形,皮肤上抓挠的红痕清晰可见。

    白争争后知后觉,赶紧拨开绒球背上的毛毛。

    仔细一瞧,全是红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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