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香已经点燃,使团开始激烈讨论。有人试图用棍子去挑,却被警告“不可触碰”。
香已经燃了一小半,一群人热得满头大汗,突然,使臣想到一个法子。
“王上,不能触碰,但我们可以用扇子!”
土藩首领行动极快,当下立道:“取仪仗扇来。”
东宫,于清浅在那儿看得乐不可支。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也忍不住偷瞥。
视频中,一群人拿着和人一样高的、又重又大的仪仗扇,在女子方阵的四周使劲儿扇风,有的还试图伸进去扇更里面的。
【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官员出行摆造型的仪仗扇哈哈哈哈!!救命了无法想象的画面。】
国宴。
使团成员们举着大扇,扇得大汗淋漓,周围人目瞪口呆。
好在幕篱的黑纱真的飘飞起来,土藩首领和使臣俯下身,一个个仰头看去。
突然发现黑纱飘扬间,所有女子的样貌似乎都大同小异。
相似的脸型、相似的妆容,还刻意把眼睛嘴唇画的相似大小。
土藩首领:“……”
在场的使臣们也隐约看到几个,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怎么好像长一个样?”
“还是有不同的,只是妆容画的相似而已。”
“这这……何止相似,究竟谁出的主意?!”
大赵的臣子纷纷掩饰一笑。这可是神人出的主意,任你找花眼也找不到。
土藩首领开始回忆昨日宴席间见过的公主样貌。
眼看香还剩下一小截,他最终锁定了五位女子,其中有两位尤其像公主。
土藩首领使出了最后一招。
只见他突然伸手做停止动作,使团便停下扇风。
在众人都不明所以时,土藩首领开口了:“帕卓真心求娶公主!”
众人哗然:“时间都快到了,他说这些做什么?”
一墙之隔,福成公主化着同样妆容,穿着同样宫装,静静地站在墙后,听着前面传来的声音。
原本,她打算今日站在那堆女子之中。
“公主,你若嫁给帕卓,必尊你为土藩王后。帕卓承诺,在我能力范围内给你最大程度的自由。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不触及底线,帕卓一定为你扫清障碍。”
为了让公主和亲帮助发展本国,他给出了最大诚意。
一墙之隔,福成公主确实有些心动。
土藩首领一向奉承“真诚是最大的利器”。
然而等候许久,女子中却没有一个人产生反应。
眼看这柱香最后一点快要燃尽,他只好指出之前看到的两名女子中的一位:“她是公主。”
这时,太尉却笑吟吟地揭开另一名女子的幕篱:“国主猜错了,这位才是殿下。”
正是昨日于清浅化妆后、与公主八成相似的两名宫女之一。为了保持妆容,她们一直没卸,还想办法补粉。
土藩首领感觉不对:“等等,不该如此……”
然而太尉已经问向诸位使臣:“大家请看!这是不是昨日的公主?”
众使臣只昨日上午国宴上见过一面,有个大概印象。此刻定睛一瞧。
阳光下,女子淡然地看着众人,不是昨日见过的公主又是谁?
“果然是公主,土藩国主猜错了啊!”
太尉快速放下幕篱,让这群人离开。
皇帝遗憾地看向土藩国主:“帕卓老弟,看来我们无缘姻亲了。”
土藩首领感觉不对,恰在此时,幕篱女子们走到墙后离开,真正的福成公主又带着幕篱从墙后走出来:“见过父皇、母后。 ”
他只好作罢。
没过多久,于清浅也被太子带了过来。
再次看到那道熟悉的天幕,使臣们躁动了一番。
于清浅早就看完刚才的比赛了,此刻不免纳闷,公主怎么又出来了。
却听皇帝突然问她:“于家女郎,你可知道土藩何等风貌?”
于清浅愣住,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问她,于是组织语言怯怯道:“回圣上,臣女没出过京城,未曾见过土藩……”
脑中电视却不由自主播放起土藩的风貌。草原上,一名小童正牵着一只耗牛。
众使臣惊呼,这神仙竟然能放出千里之外的画面!
昨日只见她将国宴现场放入那“神器”,今日才知原来连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
皇帝又问:“你可知道霍藩王室何等模样?”
【皇帝这是傻了?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一脸惭愧:“这……臣女不知。”
电视却播放出一群正在烹煮羊肉的人。
其中一位衣着华丽的老人咬了一口羊肉,问旁侧的年轻人:【“也不知道这次求娶大赵公主成功没?”】
年轻人道:【“黄金七千两、牛羊各一千,这次求娶必手到擒来!”】
在场有些使臣忍不住闷声发笑。
霍番使者惊道:“王上!”
那神仙的本事原来是让人看到世间的一切!
霍藩和萨藩这才后知后觉,之前自己出的题为何轻而易举就被解了,还和自己的方法一模一样。
能不解么?这神仙一看,还有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两位使者心塞不已。
那土藩国主真够鸡贼,怕是早就知道神仙的真正神通,特意“比勇”赢过一局,好在最终也没能求娶成功。
大家正心神不定之时,忽然听到皇帝开口。
皇帝:“朕见诸国有牛羊多者、有鲜果多者、有工艺优胜者,何不交流互通,共筑繁荣?”
于清浅听到这开头,瞪圆眼看向福成公主。怎么那么像她昨晚说的东西?
众使臣也纷纷彼此对视,摸不着头脑。
大赵皇帝这是何意,要帮助他们繁荣?
皇帝继续说:“朕决定遣使诸国,将丝绸、茶叶、瓷器等诸国欠缺之物运往诸国,自由交换牛羊、瓜果、宝石等物品;再助诸国开化民智、学习我朝圣学。”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真能助我国开化民智?!”
中原这么好心?
“我国盛产胡桃,也可用此物换取丝绸?”
有人不明所以:“现在我们不正是如此?”
于清浅本默默地站在一边,听到这,忍不住墨迹几句:【嗐,你这是朝贡,是国家性质的,而且一年才朝贡一次,有的几年才来一次。
那条路打通后,各国和大赵的商人平时都可以自由贸易,你国家不值钱的东西卖出去,换你们稀缺的,还能学习文化。大便宜啊!!】
众使臣本来还犹豫不定,听神仙这么浅显一讲,感觉自己国家似乎真占了便宜。
他们不知道学习大赵文化意味着同化,未来将促进民族融合。只从目前来看,诸国本来就向往学习大赵,只好不坏。
于是纷纷朝皇帝言道:“此乃利国利民的大事,外臣回去立刻禀报王上。”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看了眼眼神督促的皇后,又看了眼太子和福成公主。
脸沉了下,半响:“既然如此,封福成公主为大赵使臣,遣往各国出使,另命齐将军带五百将士,务必保护公主的安全。”
此言一出,不仅使臣们惊住,大赵臣子和勋贵们也震惊了。
“什么?让公主出使!”
“老臣一定听错了……”
不说让一介女子当官,只说这是公主啊,怎能去那些小藩国游走,一路宿在荒郊野外,还随时能遇见危险。
“老臣斗胆求圣上收回成命,这等糙事怎能让大赵娇贵的公主去做!”
“女子如何能作官?”
【啊,公主效率也太高了吧,昨天才给她提了一嘴,今天就要出使了。】
闻言,众臣和勋贵纷纷怒视着她。
原来是神人做的好事!
【急什么急?这提案既然是公主告诉皇帝的,让她来做有什么不对吗?你们以前提过一句吗就搁这儿跳出来!】
一群人心塞不已。
诸国使臣们倒没那么排斥,毕竟从自己国家的商人口中听说过福成公主,会入民间教百姓谋生技艺和知识。
虽然没能求娶到公主,让她来助自己国家开化也不错。
事情就这样拍板。
却听福成公主取下幕篱,突然问向土藩国主:“你方才说,在能力范围内给本宫最大程度的自由,如今本宫不和亲了……可还作数?”
自从换了理想后,她的思路也发生了变化,不再以看未来夫君的目光看人。
从这两日的国宴表现来看,这位国主很希望吸纳大赵圣学,甚至不惜亲身比虎。
想来作为出使的第一个国家,国主若能大开方便之门,定能成功。再以此做作敲门砖,进入别国会更顺利些。
土藩国主没想到峰回路转,也猜到什么,于是欣然答道:“自然作数。”
虽与娶公主千差万别,但目的算是勉强达成一部分。
两人相互礼貌地笑了笑。
于清浅偷偷看了看他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半响,她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一群人来面试,土藩国主努力表现,被HR公主相中第一个入职吗?】
这时,皇帝警告地看了土藩国主一眼,又看向诸国使臣:“如此甚好,朕的公主若有闪失,大赵必不罢休!”
说着他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于清浅。
众人噤若寒蝉。
这要是谁敢做什么小动作,定被那神仙看得透透的,到时候中原举兵报复……
一些人的小心思收了收。
……
没多久,土藩使臣告别。
福成公主因为第一站也要去土藩,于是带着护卫安全的将军和五百精兵跟着出发。
于清浅等人前来送别。
临走前,福成公主突然来到她面前:“于娘子。”
于清浅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子身边,闻言,疑惑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却见公主退后一步,张开两臂与肩膀同平,双手当于胸前,上下手相叠,微微俯首和屈膝。
竟郑重行了一个万福礼。
如今万福礼还没有完全融入日常,多用于肃拜,以示庄重。
于清浅傻住,连忙回礼:“殿下折煞我也,臣女不过一介小民。”
公主眼中再次溢满光亮,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娘子……嫂嫂当得起。”
于清浅大惊,忙转头看了一眼太子。
【什么嫂嫂?不要乱说!】
没多久,公主终于准备离开,她的人手也陆陆续续到达。
准备上轿时,不小心撞到土藩首领身上,他立即扶住:“公主还好吗?”
福成公主又一次想起那天看到的肌肉和汗水,眼神不自然地漂移,离开三米远:“本宫无事。”
土藩首领见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日他之所以脱掉外衣,就是在赌公主可能正在看那神人的神器。
不论有无效果,这次公主先行土藩,路上相处必然不少,若能使她改变主意愿意下嫁……
【卧槽!公主这次决心太足了吧!知道自己喜欢猛男,怕招架不住土藩的猛士们,特意给自己找了二十个“贴身侍卫”!!】
下一秒,只见二十位肌肉蓬勃的彪形大汉赶到,将公主的轿子齐齐围住。
土藩首领:“……”
“殿下,属下来迟。”
公主面色淡然地看了他们一眼:“无妨。”
随后她上了轿子,周围的荷尔蒙快要将轿子包围。
于清浅看不到人,不信她这么淡定,便通过电视看看轿子中的公主。
只见公主脸上染上一层薄红。
【哈!果然脸红了!我就知道你喜欢猛男……诶,怎么好像更红了?】
公主:“……”
只觉昨晚对神人的感激和崇拜似乎消失一空。
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爱好而已!
轿外的土藩国主心情复杂:“…………”
随着公主和土藩国主离去,于清浅看到一群马队正赶来皇宫。
远远看去,皆是蓝眼睛、白皮肤的海外之人。
不远处的太尉见状,“咦”了一声:“今年的玫瑰国来得有些晚。”
第42章 海外玫瑰国遣使为首之人黑发蓝……
为首之人黑发蓝眼、穿着细麻制成的长袍长裤和披肩,他脱下帽子,大声说出一串鸟语。
他旁边的人则磕磕碰碰翻译一通:“斯托克代表玫瑰国,向大赵皇帝,表示,崇高的敬意!”
这些人看到天幕,纷纷瞪大眼,彼此小声议论:“这难道就是东方帝国的神秘邪术?”
见大赵本国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们小心收起心底的恐慌,假装看不到。
正好国宴还没散完,一行人又被接引面圣。
见到皇帝,使臣斯托克立马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皇帝很是开心,大赵的威名已经传到海外了。
虽然这些只是一群长相怪异、位置偏僻的野蛮人,但正说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这等野生小国也知道大赵的名字。
他满脸笑意:“斯卿平身,一路奔波劳累,赐座。”
一旁的翻译绞尽脑汁翻译成玫瑰语。
为首的斯托克闻言,激动地说了一大波,指了指自己带的贡品,又指了指皇帝。
“叽里呱啦#¥%…#@!@##*(&#)巴拉巴拉……”
许久,他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满眼崇拜地看着皇帝,不知吹了什么彩虹屁。
翻译开始额头冒汗,冥思苦想半天,最终总结为一句:“尊敬的……皇帝,很漂亮,下午好。”
然后就没了下文。
皇帝:“……”
众人:“…………”
大家怀疑地看向蓝眼睛翻译,总觉得那位使臣并非只表达了这一层意思。
【哈哈哈哈哈!!饶过翻译吧,他只会几句日常问候语,支撑一群人从沿海走到京城,真的很超神了。】
玫瑰国使臣大惊,哪里冒出的声音,竟然是他们国家的母语!
斯托克东张西望,最终瞄准了那道奇怪的天幕,只因里面竟有一摸一样的“自己”,而“自己”正在重复刚才的一幕,说着重复的话。
原来于清浅也听不懂这种古英语,只好启动字幕大法。
她头一次用这个功能,毕竟以前都听得懂。搜索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语音转文字”功能,又点了“翻译中文”。
众人只见天幕底部突然出现一排陌生的方形字,虽然和大赵的文字有些相似,但竟然难以看懂。
勋贵和臣子们面面相觑。
“这莫非就是那位所在地方的文字?”
“怎么和大赵有些相似,方方正正的,只是为何都不认识……不对,似乎识得一两个字。”
太子和皇帝也凝神看着这些陌生文字。之前他们还曾怀疑神人是他们大赵土生土长的凡人,只是机缘巧合获得某种机缘。
如今倒是暂时排除这一怀疑,毕竟这些文字看起来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最重要的是……神人能看懂。
皇帝正经危坐,垂眼看向下首玫瑰国使者,刚才他指了指贡品和自己,不知究竟想表达什么?
为了展示大国风范,他很是温和地指了指座椅:“斯卿不必站着,快入座吧。”
斯托克看懂了,满眼感激地带着使团成员入座,不断躬身,嘴里也不断说着感激的话:“叽里呱啦发克蹦蹦蹦……”
手舞足蹈一番后,又充满敬意和期待地指了指贡品、又指了指他。
翻译结结巴巴:“把这些……最好的……都给皇帝。”
“哈哈哈!”皇帝很是满意,虽然他不太看得上这些海外特产,棉麻、皮革和宝石首饰等物,唯有一匣子宝石他还看得上眼。
但这也是海外夷人的一番心意,“善,不枉你们远道而来,便也看看大赵的特产。”
他一挥手,一箱箱丝绸、玉器、漆器、茶叶等物被抬出来,看得玫瑰国使团目不暇接。
【哈哈,皇帝这个大傻叉!】
众人纷纷脸色大变。
神人居然如此辱骂圣上!
皇帝脸色也沉了下来。
【见一面居然还要磕头,以为你是神明吗?见我们自己的国王都不用磕头,要不是为了丝绸,谁乐意跪你,傻叉……】
原来于清浅正在读字幕。
视频正播放着刚才斯托克磕头的画面,他嘴里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于清浅心中只好读起字幕来。
他刚才“崇拜地”说了多久,字幕就骂了多久。
皇帝已经浑身散发寒气。
重臣和勋贵们瞠目结舌,又纷纷愤恨地盯着这群海外人。
野蛮人竟然敢如此辱骂圣上!辱骂大赵!!
于清浅乍舌不已:【这就是传说中的表情管理大师?怎么做到满脸崇拜和感激地骂人的?!】
【难怪那个翻译结巴半天,这压根没法翻译吧。】
玫瑰国使臣完全听懂了那位神秘东方人的心声,不知为何会是他们的母语,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此刻,斯托克看着四周拿着刀虎视眈眈的“士兵”,终于知道害怕。之前敢放肆辱骂,主要也没想到有人能听懂他们的语言。
见皇帝被骂后满脸高兴,他还十分得意。
斯托克再次离开座椅,这次他真正求饶地跪拜起来,也真正地道歉。
翻译也终于可以正常地翻译了:“真诚地为我之前的行为,抱歉。或许我可以,亲吻,您香甜的脚,表示歉意。”
皇帝本来正想着怎么把人大卸八块,闻言,浑身一震。
亲吻他“香甜的脚”?!!
勋贵和臣子们也震惊地看着跪下的人。
“嘶,海外野蛮人求饶的方式竟变态如斯!”
【哈哈哈,我真怀疑这个翻译是不是故意的了,神特么“香甜的脚”?明明是“神圣的手”呀!】
斯托克猛地看向翻译:我什么时候要亲人的脚了?你为了求饶竟然这样捏造我!
翻译欲哭无泪,他真的只是翻译错了而已。
作为地道的玫瑰国人,本来也是最近三年才开始来东方朝贡,这里的文字比他毕生所学都难,每个字都有不同的结构和意思。
会现在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易了!
斯托克觉得虽然自己骂了对方皇帝,但作为海外最大帝国玫瑰国的使者,道了歉后,皇帝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没想到皇帝冷哼一声:“拿下。”
侍卫纷纷将使团成员押下。
斯托克惊住:“等等,我可是玫瑰国的使臣,你们国家要与玫瑰国作对吗?!”
翻译立马转译,愤愤地看着侍卫:“我是玫瑰国的使臣,你们国家要与玫瑰国相爱吗?”
某位大臣:“噗。”
【哈哈哈哈哈~~~虽然那个使臣很自大,但这个翻译……这个翻译……hia哈哈哈!!~~】
皇帝气笑了:“玫瑰国是哪个偏僻小国 ?”
若不是看在他们身处海外无人之地、还不忘朝贡的份上,怎会接见他们?连贡品都如此寒碜。
群臣也忍不住气愤道:“圣上,不过一个鸟不拉屎的蛮荒小国,人口可能还不足一个县,竟敢如此欺我大赵,灭了又如何!”
一位将军走出来:“臣愿请两千兵马剿灭此国。”
见状皇帝犹豫起来,这一来一回的军费怕是不少,为一个偏僻的蛮荒小国实属没必要:“此事容后再议。”
大臣和勋贵们却劝道:“此等蛮荒小国如此不把圣上和大赵放在眼中,又不需多少兵力,若忍气吞声,以后如何令天下臣服?”
皇帝想了想,现场还有少数其他小藩国的使臣没走,刚才又被如此辱骂。他们只是小国使臣,又不是大赵的神人,何必咽了这口气。
他又加一千:“陈将军,朕给你三千兵马,务必凯旋。”
陈将军斗气昂扬,有力地一拱手,大声喊出:“臣遵……”
【三千兵马远渡重洋去打三千五百万人?!】
“额。”
陈将军脑子宕机一瞬:“……”
三千……五百万人!
于清浅觉得这群人真是魔怔了,欲言又止:【醒醒啊,玫瑰国可是欧陆最强的国家,当今天下第二大帝国,仅次大赵。
国土面积和人口约为大赵的四分之一,你居然带着三千人就扬言攻打人家?】
勋贵和臣子们傻眼。海外之地……这不是一群被上天遗忘的野蛮小国吗?
怎么还能是什么四分之一个大赵、第二大帝国。
他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大赵才是天下中心,海外只是天下的犄角旮旯呀。
玫瑰国的使臣斯托克听到她的介绍,忍不住又神气起来。
只是什么叫第二大帝国?
斯托克:“我国明明是世界第一,也并不想与你们交战。我为之前的行为道歉,如果你们能当作没有发生过,我愿意向国王美言,以后和大赵加强联盟。”
蓝眼睛翻译也抖擞起来:“我国才是第一,不愿,与你们相爱,我为之前道歉……并会跟,我们国王说,以后和大赵……额,亲密地在一起!”
某位大臣:“噗。”
于清浅:【哈哈哈哈!这个翻译好绝,是怎么把这种事说成求爱的?】
皇帝大致猜到意思。
他思索起来,若那个玫瑰国真如神人所说的这么厉害,确实不应该贸然出兵。
但若真有实力,为何贡品如此寒碜,五大箱全是不值钱的棉麻,半箱皮革,只有一匣子宝石首饰值钱些,比来朝贡的任何一个藩国都寒碜。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误以为这是什么蛮荒小国,可以轻易剿灭。
而且那使臣……
【一群人都被玩得团团转啊,一个玫瑰国的商人,冒充使臣,连续三年以朝贡的名义进入大赵,用当地廉价的棉麻和一点点宝石、换取在玫瑰国价值不菲的茶叶和丝绸。
还在大赵的地盘仗着所谓“使臣”身份作奸犯科……嗯?好家伙,还强抢过良家女子!不知道你只是别人国家的“客人”吗?还是个不请自来的假客人。】
斯托克底细被曝,面色大变,此刻他再也没法当作看不到那位神秘人了,这明明是恶魔!
他死死地看向于清浅,张口大喊,却惊恐地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回皇帝和众人也知道了斯托克的真实身份,原来所谓使臣只是一个商人。
臣子们尴尬低下头,被一个骗子玩得团团转,真乃耻辱。
侍卫们将斯托克一行人带下去,他还不停大叫。
那位翻译也瞪大一双蓝眼睛:“我,我不知道,是假的……”
【啊,这位翻译真够倒霉的……以前流落到一个岛上,和一群大赵人学过几句口语。
好不容易回去了,又被这个仿冒使臣的商人发掘去当翻译,还喜滋滋地真以为这是一群被遣使的贵族。】
【说起来……一个商人之所以敢这么做,还不是因为真正的玫瑰国使者以前来过,被你们生生回绝了。】
皇帝、勋贵、臣子们纷纷瞪大眼。太子陷入沉思……
第43章 这才是天下电视播放出五年前的……
电视播放出五年前的一个画面,一群和斯托克相似容貌的异乡人觐见皇帝。他们穿着华丽的服饰,却有一些狼狈。
一名金发碧眼的男人磕磕碰碰的翻译:【“请,支援玫瑰国,将和你们做,永远的朋友。”】
众臣被逗笑了,不说对方地处偏僻、出兵费力不讨好,哪有第一次来朝贡,就敢让大赵帮忙出兵的道理。
福公公还大叫一声:【“大胆,见到圣上还不跪下?!”】
玫瑰国使臣不明所以,压根不知道面圣的礼节,听到“跪下”,于是单膝下跪。不料此举激怒了大赵人,第一次见遇到面圣只跪一只腿的藩国。
福公公气道:【“哪里来的小国,如此不懂礼数?”】
侍卫们将使臣按住磕头,使臣露出受辱的表情。
好在皇帝念他们第一次朝贡,只是无知,并没有揪着不放。
于清浅不确定地又瞅了眼标题:【人家是来建交的。欧陆的玫瑰国和亚陆的珊国本来是世仇,打得两败俱伤,结果渔翁得利、被拉尔国钻了漏子。
玫瑰国再怎么说也是当前世界第二大国,听说了我们大赵的厉害,便想来建交,能帮忙出兵对付拉尔国最好,不能也算拉拢一个盟友。】
【结果,结果……噗哈哈哈,玫瑰国使臣也太惨了吧,身为国内身份尊贵的大贵族,上岸就差点因为海禁政策被当成普通商人拦下。
一路走来又因为半吊子翻译和习俗差异吃尽苦头,路上还遭遇山贼……
好不容易见到皇帝,上来就被摁着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众人面面相觑,是有些不幸……但磕头怎么了?谁面圣不磕头。他们还没怪罪那使臣不懂礼数呢。
【文化差异弄的误会啊,人家见自家国王都不磕头,从来只有奴隶才会向他磕头。搞得还以为你们特意羞辱他,回去对玫瑰国国王大哭一顿,说我们大赵无礼,拒绝联盟。】
画面一转,一排排和大赵风格迥异的圆顶、顶上置有十字的建筑出现,镜头由远拉近,一座高大、造型复杂、色彩鲜艳的穹顶行宫出来。
众人没见过这等建筑,虽十分怪异,但又有说不出的壮丽。有了之前于清浅对玫瑰国的介绍,大家看这些建筑时,又有了别样的评判。
似乎……这个国家的风格虽然怪异,但并不贫弱的样子。
镜头拉到内部,里边光线暗淡,屋顶很高,四面八方装了椭圆的窗户,光线透过碎琉璃折射进来,似乎在耀耀发光。
完全不同于大赵的建筑。
皇帝也对这个国家有了改观。
这时,太尉突然上前一步:“圣上,大赵虽乃天下中心,但未曾遣使探过海外,焉知天下边陲是何等模样,不如趁此一探究竟。”
于清浅被转移注意:【天下边陲?】
只见天幕突然出现一个蓝色的球体。
众人疑惑,偷偷瞄去,不知这是何物。
下一秒,镜头极速拉近,球体越来越大,穿过云朵、天空,画面犹如史诗般奇幻。
众人惊呼不已。
只见无尽的蔚蓝中出现一只蚂蚁,镜头疾风般穿过云朵和天空,不断放大,气吞山河、回山倒海。蓝色汪洋中有各式各样的小蚂蚁……
其中一只蚂蚁放大,里面出现密密麻麻的小格子。
众人还陷入刚才看到的波澜壮阔的奇幻场景中不能自拔,又看到这些格子。
有人小声呢喃:“这莫非是什么储物的箱子,怎么其中乱七八糟的?”
却见天幕选中其中一个格子,再一次加速放大。
群山、河流、房子……
太子瞳孔紧缩。
皇宫!
众人目眦欲裂。
原来那刚才只蚂蚁就是大赵。
回想刚才的一片巨大的蓝色汪洋……
大赵竟渺如蝼蚁!!
众人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再看。
天幕中又响起神人轻描淡写的声音:【这才是天下。】
四周
一片寂静。
他们一直认为大赵就是天下,如今神人告诉他们,大赵只是天下的一只蝼蚁,这叫他们如何能接受。
这就是神眼中的世界?
【这个星球绝大多数都是海,人只在陆地上生活,大赵国土面积只有整个星球的百分之二……
就说人口,虽然是第一大国,也不到世界的三分之一啊,怎么就自称天下了?闭关锁国要不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兄嘚……】
众人还在剧烈地思想挣扎着。他们一向视为全天下的大赵怎么可能如此渺小。
半响,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不知想了些什么:“陈将军,朕命你出使玫瑰国,回来后,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朕。”
不知是不是之前看到的场景打击了他的信心,虽然依然不肯相信,但也没再以为海外是什么“天下边陲”,神人所说的玫瑰国也不容轻视。
陈将军神情一肃:“末将遵旨。”
又指了指那个蓝眼睛翻译:“末将不通语言,恳请让此人跟随。”
翻译听了大概,似乎自己又有救了。
他满脸欣喜:“我!我会翻译,你眼睛很好看,我特别甜美,可以爱你!”
陈将军惊恐地退后一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作甚?我有妻儿!”
众人也惊愕地看着这位突然表明心意的翻译。
玫瑰国人果然变态。
【噗哈哈哈救命,能把“你眼光很好,我特别厉害,可以帮你”翻译成这副模样,你确定要他帮忙翻译?】
陈将军果然僵住,带上这人……路上还能有安生日子?但若不带上,到时又怎么和玫瑰国人交谈。他只得认了。
太子余光望去,只见到神人肩膀微微颤抖。
……
国宴散去。
于清浅返回东宫,也准备回去了。
却说皇帝这边突然见到匆匆赶来的罗藩使臣。
御书房。
罗藩使臣痛哭流涕,大声控诉:“那丽国发起争斗,联合别国攻我四十城,阻我罗藩朝贡大赵的所有通路,外臣费劲千辛才来到这里啊……”
皇帝皱眉。
丽国从前朝就不安分,企图称霸一方,对当地和大赵的动作不断。如今竟意图阻拦罗藩与大赵的朝贡之路,显然安分没多久,又故态复萌了。
罗藩使臣深深地跪拜:“外臣恳请圣上出兵,攻退丽国!”
却见皇帝一挥手:“朕自有主张,下去吧。”
“圣上!——”他还有诸多话未说,已被人请出去。
无人后,御书房剩下皇帝和太子。
两人没有再提刚才罗藩请求出兵之事,反而议论起了于清浅。
皇帝思索片刻:“国宴上,朕又见到了闪光,这回又如何用‘功德’解释?”
太子手指点了点扶手:“三妹和陈将军出使,如何不算功德。”
“牵强,不过出使罢了,这如何能算?”
太子抬眼:“父皇的意思是?”
皇帝对这段时间的观察有了初步怀疑:“朕见那人和宣德殿总是同时冒光,然大赵还无甚变化,她已变得力能打虎。”
为何大赵和神人同时闪光,最终只看到神人获益。
难道这光是从宣德殿抽出,进入神人身上的?
若所谓神人其实是妖魔,窃取了大赵的东西为己用……
皇帝眼神阴狠下来。
却听太子突然笑了下:“父皇,难不成忘了那排文字,忘了刚看到的那颗蓝色小球?”
皇帝瞳孔微缩。
那些完全不同于大赵的、自成体系的文字,还有神人眼中那颗看似小球、实则浩瀚的整个天下。
正说明神人不该是简单的妖魔,背后有一个完整的世界。
突然,他看向太子:“你最近似乎有些感情用事,什么时候这么为你的太子妃着想了?”
太子眼神淡淡:“父皇想多了,儿臣只是陈述事实。”
“最好如此,”皇帝沉吟,决定再给出一点耐心,“盯紧,若她真有窃取大赵的迹象……直接拿下!”
第44章 中元节的人海人海拐子窝
于清浅回到于府,不知为何,这些天总感觉外面有奇怪的人。
体内的芝麻漩涡不知不觉又多了一颗,但她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太多恐慌。
除了不时弄坏桌椅外,倒无事发生,满府的人从来不问,她也乐得松口气。
没多久就到了中元节,应太子邀约,两人来到一条贯穿京城的长河,正是之前救过童三兰时的那条河流。
只不过当时靠近城门的地方是下游,现在他们则处在上游,依然在城东。
中元节,夜晚。
平日冷清的河畔此时犹如闹市。
“让让,哎哟,看我这只河灯……”
“哈哈!李大家的,今年你也没放弃啊……”
“嗡嗡……”
哄闹声、叫嚷声、气汗味……
于清浅和太子身着便装,看到人挤人的场面不免打起了退堂鼓,好在大概周围人关爱伤残,纷纷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于清浅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实则里面的伤口已经完全长好,只是新肉的颜色和以前的皮肤对比太大,显得红白交错。
她不知道的是,周围人之所以为她让出道来,不是什么关爱伤残,而是看到她头上显眼的天幕,硬生生往后挤出来的。
“哎哟,谁踩我的脚!”
人群中发出多起惊叫。
尽管大家在让,然而人实在太多,还是免不了撞到人。
“娘子小心。”太子伸出一只手,替她拦住了即将撞上的人墙。
于清浅望去,只见太子笑意盈盈、温暖和煦,整个人犹如谦谦君子。
她受惊地道谢:“多谢殿下。”
【哥,你别这样笑,我害怕……】
太子疑惑的望着她。
只见视频出现一个画面,正是前夜太子处理一名刺客。
太子步入暗牢,温左上前迎接:【“殿下,这是白日抓到的刺客。”】
刺客被套在桩上,拷问了整整一天,已经奄奄一息。
温左厉声问他:【“谁派你来的?!”】
刺客没有说话,如果说出幕后主使才是真的性命不保。
却见太子笑意盈盈,一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你不说孤也知道,林……”】
刺客瞳孔紧缩,看来被说中。
轻易得了答案,太子二话不说掐死了刺客。
之后,温左递上一张崭新的绸制手帕,太子擦了擦手扔掉。
他嘴角和眼角弯起的弧度未变,然而眼里冷漠而平静,仿佛刚刚掐死的只是一只蚂蚁。
视频外。
于清浅刚看完那段视频,此时看着嘴角弧度和掐人时一模一样的太子,莫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周围偷瞄的百姓也纷纷吓到,他们平时生活普通,哪里见过这场面。原来神人身边的人就是当朝太子,而且分明脸上笑着,却轻易就掐死了一名刺客。
不管刺客、太子、还是审讯,都离他们十分遥远,大家纷纷惊恐地又往后挤了挤。
人群传来声音。
“哎哟,谁又踩了我的脚!”
“对不住对不住……”
于清浅也忍不住后退一步。
太子:“……”
不多会儿,这段日子特意练习的笑容消失,他再次露出真实的表情,冷淡无味、仿佛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
见到熟悉的表情,于清浅总算松懈下来,又靠近一点。只是……
她东张西望一番,心惊胆颤:【文宝身边的刺客也太多了,今天人这么多,待会儿不会又冒出一个吧?】
太子一时无言。
刚才天幕中的刺客其实是刺杀这位神人的。
他查出林家巨贪,且早有求娶福成公主的想法,国宴那日没有出头,大概以为父皇不会答应和亲。
想必林家本来就时时忌惮神人,又见她将公主劝去出使、打乱了全部算盘,于是痛下杀手。
不想他早就安排温左暗暗守在于府。
两人继续往前走,这回再也不担心撞到人了,两侧行人纷纷使劲儿往旁边挤,生生挤出一条通路。
河岸停靠了四艘大船,灯火通明。
于清浅胆子又大起来,踮起脚往左边望了望,只见最左边那艘大船上有人在念经;再往右看,有人正在燃烧纸锭,十分热闹。
最热闹的当属最右边这艘,不时有人将写满了愿望的河灯放在船上。放眼望去,一只只漂亮的河灯如同星火。
船上河灯太多,也有许多人直接放在河里,让它随着流水远去,明日自会有人在下游打捞。
来到卖河灯的摊位,于清浅拿起两只河灯,递给太子一只:“殿下可要一试?
据说今日鬼门大开,把愿望写进河灯,再祭祀一些香火,会有路过的鬼神实现愿望。”
太子接过河灯,提笔写下一行字,于清浅也赶紧开始写。
没多久,两人来到河边放河灯,她好奇地问太子:“殿下写的什么?”
太子却没有作声,兀自将河灯放入河中,没有放到船上。
见状,于清浅也默不作声,心中暗道:【嘿,让我看看,要是不大,说不定还能给你实现一下。】
电视显示出太子刚刚放出的河灯,却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原来刚才写字是虚晃一招,实际没有落墨。
于清浅:“……”
这时,却听到耳边传来太子的轻笑声:“孤若有愿望,自会自己实现,何需寄托鬼神?倒是娘子写了什么愿望?”
附近听到声音的百姓也忍不住偷偷侧了耳朵,神人还有什么需要鬼神实现的愿望?
于清浅含羞道:“这……说出来就不灵了,且臣女写的闺阁之事,怎好意思说出。”
【哈!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写的“绝世无双、天下无敌、吊打一切鬼神”?!】
周围人:“……”
默默为路过打开这个愿望的“鬼神”捏一把汗。
这可是真神人。
太子也忍不住“扑哧”一声。
于清浅仿佛发现新大陆:【这是文宝今天第一次真笑诶。】
与此同时。
另一条街的人群中。
香火铺前,一位妇人正带着女儿买香火,以便待会儿祭祀。
突然,小女孩看到不远处有人卖糖葫芦,她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不料站到了人群之中,人潮涌来,小女孩被越挤越远。
“娘!——”
妇人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只看到人群中女儿的半张脸。她立马追上去:“小丫!别挤,你站那儿别动!”
然而这波人潮太过汹涌,不多会儿小女孩就不见了踪迹。
“小丫,小丫!——”
妇人越追越远,越来越着急,然而哪里还找得到什么人,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满脸泪水,悔恨自己为什么不看紧女儿,只能四处打听,找得人都快魔疯了。
“大哥,你见过一个穿着花布衣裙、九岁大小、头上绑了两条红色丝带的女娃娃吗?”
行人无不是摆手避开,就是留下一句“没见过”。
许久,终于有路人回答她:“你说的有点眼熟,刚刚我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娃,听到那女娃喊了一声‘娘’,然后就被捂住嘴了。
那男人说孩子闹着吃糖葫芦……怕不是拐子。”
“什么?!”妇人绝望地坐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儿呢喃,“我的小丫,娘的小丫……你看到他往哪儿走了吗?”
路人摇了摇头:“有一会儿了……”
看她如此可怜,想了想,路人又道:“你何不找那位……我刚从河边过来,看到于娘子正在河边放灯。”
“于娘子!”妇人眼中从新凝聚希望。
……
于清浅和太子刚刚放完河灯,正在四处游逛,不过现在人还很多,显然不是逛街的好时候。
突然,人群中冲出一位陌生妇人,直直地看着于清浅。
于清浅疑惑,正要开口。
“咚!”妇人突然跪下,泪如雨下。
“诶,你谁……”
“砰!砰!砰!”三个让人牙酸的的响头嗑了下来。
“青天大老爷在上,求哔——救救民妇的女儿吧!刚才集会人太多,我家小丫走散不见了,有人看见她和一陌生男子离开,定是拐子。求哔——救救她,我给您磕头了!”
听到这话,于清浅眉头一皱。只是她也很懵逼,为何女儿不见了,这妇人会找她。
她一不认识这妇人,二也应该没有表露任何能帮忙找人的能力吧。
想到于府也在这一片城东:【难道这人知道我爹是大理寺丞,想让我爹帮忙?】
她伸手去扶:“快起来……”
脑中却忍不住搜索相关视频,很快,小丫的下落便出来了。
天幕中,脏兮兮的房子里,十数个小孩被捆住手脚,奄奄一息,刚被抓来的小丫还很有精神,一个劲儿哭着叫“娘”。
拐子共有五人,抓小丫的拐子见她哭个不停,一张脏布就塞进她嘴里。
视频外,妇人揪心地捂住嘴,眼泪不停掉落。
于清浅看了眼身旁只身一人的太子。虽然她知道人在哪儿,但对外不能这么迅速准确地知道,至少得有个搜查的过程。
【就在右走两条街后的第四家破落民宅,得赶紧回去找我爹才行啊。】
“莫急,我爹……”
却见妇人又几个响头磕下来,神情若狂:“多谢哔——!”
随后把刚刚在香火店买来祭祀先人和鬼神的东西拿出来。此刻,在她眼中,神人已经完全是神仙了。
妇人当场给她燃了三柱香和一叠纸钱、冥币,拜了两拜,便匆匆赶去视频中的地点救女儿。
于清浅看向自己脚边正旺盛燃烧的纸钱和冥币:“……”
她脑子一片空白。
“………………”
“噗哧。”太子露出今晚第二个真笑。
于清浅回过神来,这个世界上每天都要发生很多不好的事,这些事没出现在她面前,她还可以当作没看到,然而……
这样顺手就能帮的事她还是难以当作没看到,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亲爹。
她状似被冻到地摸了摸双臂:“殿下,天色已晚,不如回去吧。”
太子看了眼单枪匹马去找拐子的妇人,闻言点了点头:“听娘子的。”确实应该回去找人。
突然,于清浅顿住。
电视再次播放,还是拐子窝。
小丫刚被抓来没多久,反抗很激烈,被堵住嘴后不停想要逃出去,却不小心撞到墙上,额头破了相。
被撞到过的拐子一把揪起她的头发:【“奶奶的,这么不安分,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安分!”】
他抓着九岁的小丫往隔壁拖去。
另一个同伙见状阻拦:【“干什么?这是值钱货,你动了还怎么卖?”】
却见那拐子将小丫的额头露出来,怪笑道:【“已经破相了,不值钱,到时候当个丫鬟卖,谁能知道?”】
“……”
视频外,河边。
围观的人见状,纷纷叫骂。
“真不是东西。”
“人在哪儿来着?”
却见于清浅后退两步,突然“被人群吞没”,她回头“焦急地”招手呼唤:“殿下……”
只见她被挤得越来越远,竟然朝着右边的街道而去。
太子看着她身周足有一尺多的真空地带:“……”
沉默半响,他竟也认真地追上去,回应一声“娘子”。
人群小声议论着:“那位怎么了?”
“刚才有妇人的女儿被拐子拐走了,求她问路……”
“嘶!那现在这是?”
“看这方向,那位……正去打拐呢。”
“走,一起看看。”
“……”
京城河边出现一个奇观。只见人群纷纷朝右涌去;于清浅一路“被挤着”往前走、神情焦急地呼唤太子;太子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仿佛怎么也追不上。
一大群人以相对稳定的位置从河边涌到了第二条街外。
于清浅也“被挤”到了第四家民宅。
她惊叫道:“别挤别挤……”手却不知不觉地按上大门。
随着“轰隆”一声,大门被人群倾倒。
五个拐子以为谁来闹事,纷纷走出屋子。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群人海挤进自家窝点,里里外外、密密麻麻全是无处下脚的人。
第45章 无数只载满希望的河灯愿天下无拐
为首的拐子哆嗦着嘴:“怎,怎么回事?”
说话间,已经有人绕到窗边,看到另一间屋子的情景。
他朝后兴奋地大声欢呼:“有十三个被捆住的小孩!”
拐子叫骂:“你们是谁?怎么乱闯别人房子!”
“哗——轰——”
只见人群一拥而上,犹如蝗虫过境。
顷刻间,屋内、院子、街巷已经数不清的人。
五个拐子本在惊慌阻拦,不知被谁“不小心”推了一下,纷纷摔倒,涌过的人全踩在了他们身上。
屋内。
被抓住的小孩幻想过无数次自己被救的情景,可能有从天而降的官差老爷,可能卖的时候被家人发现、买了回去。
但他们都知道不可能,只求不入下九流,被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小厮也好。
从未想过今天这般场景。
屋内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正满眼兴奋地盯着他们,仿佛在看街边被耍的猴子。
小孩们大眼瞪小眼,都忘了哭。
有人前来为他们解开绳索和口中脏布,并突然举起一个小孩。
突然打横腾空的小孩:?
“都看看!谁认识这个娃娃?”
紧接着,小孩一个接一个被举起来,被人们一个个传下去。
“哟,这不是水村的二娃么?”
“这个娃也有点眼熟,像我二姨的三弟妹的侄女的邻居家的翠萍……”
“……叔,我是叫翠萍。”
“这个不认识。”
这群孩子一半都是今天拐的,拐子趁着中元节人多,专挑那等走散没多远的下手。
能在这里集会的都是京城这一片区的,故而真有五六个小孩被熟人认出。
剩下的小孩不知不觉被传到了于清浅面前。
与此同时,太子看到一缕缕比发丝更细的浅金色光线从小孩身上出来、从她头顶汇入。
于清浅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本来她只是打算混进人群脱离太子,然后悄悄雇人上拐子家。
没想到人群居然刚好往这个方向涌。在她悄悄推开这扇门后,人们就顺势涌了进来,理所当然地发现了被拐的小孩。
与此同时,之前求救的妇人也带着女儿来到了于清浅面前,正要道谢,却发现说不出口。
于清浅看到了她们:“恭喜夫人找到小丫。”
妇人笑了笑,虽然有些狼狈,却不见刚才的绝望。
发现无法感谢神仙为她找到女儿,于是换了一个说法:“这事多亏娘子福泽深厚,民妇刚拜托娘子,救找到小丫了。”
于清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看了眼太子:“我也没做什么……”
这时,五个拐子不知被谁用绳索捆着送了过来,只见他们浑身是伤、到处都是脚印,有一个似乎脊椎还断了,站都站不起来。
来人谄媚一笑:“于娘子,您看这些人怎么处理?”
于清浅又看一眼太子,见他没有说话,于是硬着头皮道:“想必你认识我爹吧,我爹会处理这些拐子。”
来人愣了一下。神人的爹……是谁来着?
又见神人指了指被传过来的几个小孩:“这些孩子也会帮他们找到家人。”
【我爹得多清名啊,才能这么多人认识我,知道我是大理寺丞于大人的女儿。】
来人:“……”
于清浅看见周围人奇怪的目光,虽然亲爹在家里一言难尽,但在外还算清正。
想到这,她顺口给亲爹说两句好话,维持一下孝女人设:“诸位放心,拐子害得一个个家庭支离破碎,我爹定会主持公道,将拐子绳之以法,将孩子平安送回家中。”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大哭。
她疑惑看去,只见突然出来一个大汉。
“大叔,您这是?”
却见大汉一膝盖跪下不说,竟然直直朝她的腿抱来。
【哎哟我去!!】
于清浅被吓得双脚猛地往后一跳,一蹦三尺远,蹿到了太子的身后。
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于清浅咽了咽口水:“……”
半响,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太子,又瞅了眼周围的人群。
好在大家似乎没有对这略超普通人的弹跳力感到惊讶,也没有指责她无礼的行为,注意力反而在这名大汉身上。
太子状似无意地右移一步,挡在大汉和于清浅的中间。
大家指责起这位大汉:“你跪就跪,干甚抱娘子的腿?”
大汉十分羞愧:“小人该死,方才魔怔了。”
于清浅探出头来:“大叔有什么事,起来再说,我只是一名小女子,当不起如此大礼。”
闻言,大汉忍不住又悲痛起来:“多谢于娘子,小人只是想到我家走丢的囡囡,我找了她整整三年,从徐州一路打听到京城,耗费大半家财,求娘子指条明路啊!”
他找人都快找得绝望了,刚才也是偶然知道这位神人在打拐,这才凑过来碰碰运气。
周围人闻言,也不忍再指责他,纷纷同情起来。
于清浅不知如何是好,脑中快速检索起关键词,由于是三年前的事情,范围有些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借助当前大汉的大致外貌特征检索出来。
看到标题,她顿了下:“这位大叔,此事我会告知爹爹,只是……你女儿已经拐了三年,不论她怎么样,你都会接受么?”
大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心中某块大石似乎终于压了下来:“不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囡囡。”
只见视频切换,一位穿着清凉的女子正讨好地给客人唱曲,周围往来的女子无不风情万种。
正是青楼。
大汉深深目眦欲裂,死死盯着天幕,那是他的囡囡!
好在不是他以为的最坏的结果,人还活着。
于清浅缩回太子身后,看不到他的目光。
【家贼难防啊……你的亲大哥在外欠了赌债,没能向你借到钱,于是怀恨在心,趁你不在家,将你女儿骗出去卖了还债。
不知道你向谁打听的消息,她从来没出过家乡,就在徐州彭城郡的醉花楼里。】
大汉通红着眼,紧握的双拳狠狠捶在地上。
原来是他的亲大哥!大哥将囡囡卖了不说,还假装打听到消息,骗他说人被卖到了京城。
可怜他的囡囡现在就在老家受苦!
于清浅从太子身后绕过来,见他一个猛汉哭成这个模样,犹豫片刻:“你过段时间来于府找我,我爹定会秉公办案。”
实则她打算借她爹的名义、自己悄悄给答案。虽然此举有些冒险,若某天有人跟她爹说起这事,她不好解释。
但这事没发生在京城,徐州也不是她爹管辖之地,她爹怕是不会管。
大汉依然跪着,只见他缓缓垂下身,直至头磕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在地面。
他久久没有起身,只看得见身子一直在轻微颤抖。
周围人叹了口气,纷纷绕过他。
于清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拉了拉太子的袖子,示意离开。
不知为何,太子却没有动。
因为他看见人群中几束强烈的目光。
果然,于清浅刚刚往外踏出一步。
一位老妪挥着拐棍,迈着不符合自己年龄的步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第一个冲到于清浅面前。
正要跪下,被于清浅惊呆着以更快的速度拦下。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跪我。以前也没发现我爹的名声这么远啊,老少通吃啊,这
么大年纪跪我不是折我的寿么?!】
老妪听到神人一门心思将原因归到她爹身上,于是顺着她的话。
“求于大人帮帮忙吧,老身的孙儿也不在两年了,那是老身家中的独苗苗啊,无论被卖到哪里,我们都要赎回来。老身给你磕头!”
于清浅忙道:“老夫人有话好好说,您这是折我的寿呢,说一下名字,我回头给我爹提一下……您别抱希望,也不一定能找到。”
老妪却十分感激:“多谢娘子,我那孙儿京城人氏,名叫高言。”
【啊,被拐到戏班子去了,现在还在京城城西那片,过两天就要出城了。】
于清浅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老妪热泪盈眶,被突然出现的人扶到了一边。
“诶?”
下一个已经迫不及待地紧张道:“于娘子,可否请于大人帮忙找一找我那外甥……”
另一个:“还有我娘家长姐,自嫁出去已经七年没有回来……”
“叽里呱啦巴啦啦……#%$……”
于清浅:“……”
【糟糕,刚才不该大揽特揽,这要全找我爹,就算我悄悄帮忙,他忙得过来么?会怀疑我么?我只是个普通人呀!】
她求助地看向太子。
见状,太子低头问了一句:“娘子可要回家?”
于清浅巴巴地点头。
太子没说什么,只是握住腰间剑柄,突然抽出长剑对准人群,肃穆的脸上散发一丝冷气:“让开。”
人们看到锋锐的长剑果然吓住,又被他的气势震住,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刚才那几个人也意识到自己逾越了,声音戛然而止,不敢再言。
这位可是高不可攀的神人,他们这样的蝼蚁,刚才竟然理所当然地向神人提要求,果真魔怔了。
刚才大概神人太过平易近人,他们看到希望,竟然如此无礼地索要答案,好在神人没有怪罪他们。
于清浅跟着太子畅通无阻地走了很长一截。
人群似乎出奇的沉默。
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闷,又走了几步,她偷偷往后瞅了眼,只见刚才求助的几人十分颓丧。
其中一位老汉白了头发,满脸沧桑。
她忍不住悄悄查了下,发现他才刚过三十,妻儿四人全部不见,有两个被山贼杀死,还有两个被山贼转卖,只剩自己孤家寡人,找了整整十年。
回过头,准备再往前走,她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步子。
太子见身后没了声音,停下脚步,眼眸微眯:“娘子?”
却见于清浅突然倒回去,对刚才求助的那几人说:“你们的事我刚才都听到了,回去定会告诉我爹,过段时间来于府找我。不过你们也别报希望……”
话没说完,几人却欣喜若狂:“真的?多谢于娘子!多谢于娘子!”
于清浅继续说:“你们也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几人疑惑:“什么法子?”
“咳,”她摸了摸鼻子,“今日不是中元节么,若要问丢失之人,听闻在花瓣形的河灯中写下那人的姓名和籍贯,再侍奉香火,会有路过的鬼神指路。”
她假意东张希望一番,凑近几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几人也认真地凑过头来。
“听闻去年有位夫人在花瓣河灯中写下丢失孩子的姓名、籍贯和其他信息后,第二日去捡回河灯,竟然发现一张纸条,你们猜上面写了什么?”
几人一愣:“写了什么?”
却见于清浅惊道:“竟然写了丢失孩子的去向!”
几人面面相觑:“……”
这真的不是神人自编自导么?
于清浅笑道:“你们也可以试试,或许运气好就找到了。那位夫人还在花瓣河灯上放块萝卜,烧了三柱香,想必就是这样感动鬼神的。”
“切记,子时是鬼门大开的时辰,过了这个时辰,千万不要外出,小心冲撞鬼神。”
几人:“……”
对视一眼:“多谢娘子,我们记住了。”
见状,于清浅总算可以轻快地离开,这样既不用担心这些人全去于府被她爹发现,又可以没心理负担地帮助他们,完美。
她轻快地来到太子身边:“殿下,我们走吧。”
“对了,得把那几个拐子和小孩也带走。”
太子面色复杂地看着她:“好。”
于清浅轻轻松松地离开,却不知道刚才自认很小的声音,由于心口一致,已经变成心声广播出去了。
人群中,不少人眼前一亮。
当晚,这些人赶回去将此事告知自己认识的、丢了人而苦寻不得的人家。
没多久,京城约莫一半丢了孩子、妻子、或丈夫,从而支离破碎的人家,此刻如同鱼儿找到水源,黑暗中找到灯火,无不充满希望。
……
丑时,凌晨两点。
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偷偷躲过巡逻卫队,穿过无人的街道,摸到河边。
正是于清浅。
她随身带着笔墨,不知那几个带着三柱香的花瓣河灯在哪儿。上游离家近,她打算从上游找到下游。
等走到空无一人的河边,她怀疑自己老眼昏花,揉了揉眼。
只见无数个花瓣河灯正以缓慢地速度往下游去,上面无一例外都有三柱燃烧着的香,十分壮观。
只这里看到的,至少上千只。
于清浅:“……”
“………………”
于清浅郁闷半响,倒也没走。
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又随意捞起一只花瓣河灯。
【刘翠喜,丙午年生,走失一年……嗯,在齐州历城县一柴姓富户家做丫鬟。】
借着月光,又烧起一只蜡烛。她拿起自制炭笔,用左手在纸条的背面如是写道,随即将三只香抽了拔掉,又将河灯放回河中,让它自由流向下游。
紧接着又捡起另一只河灯。
她看不到的是,黑暗中,无数双充满希望和渴求的眼睛正看着她,如同朝圣。
第46章 她就是鬼神本神金刚芭比于清浅
不知不觉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于清浅写得眼冒金星,看着还有长长一排的河灯,十分郁闷。
她确实有些疑惑,她夜前和那几人讲的事情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
记得前几年的一次中元节,她无意中听到一位夫人和丫鬟交谈。说有位道人告诉她,在河灯上焚香,写下丢失孩子的生辰八字,明日再来看就能得到孩子的去向。
想也知道那道人是骗钱的,不过最终那妇人真得到了孩子的去向,只不过这内容是她写的,深藏功与名罢了。
于清浅纳闷,那次妇人真找到了孩子,也没见大家跟着仿照,这次怎么这么多仿照的?
定是她刚才把这事讲给那几人听,现场人多,叫他们传出去的。
【嘴巴漏风的家伙,要了老命了,京城有这么多走失人口吗?!】
心中不断吐槽,但她也没停下手中的炭笔,暗暗充当中元节的“鬼神”。
这一刻,和从小到大的某些时刻一样,她产生一种突如其来的使命感。
于清浅嫌弃地摸了摸脸上的黑布:【这造型也太丑了,下次换个黄金雕花面具和金丝抹胸战袍吧,嘿嘿嘿嘿……】
看着写不完的河灯,她从左手执笔换到右手,从字迹端正到潦草,从小心翼翼捡起河灯到一路写一路丢,端叫一个快速且狂躁。
【吾子董必安……运气不错,在京城雍县冯家做书童。】
【我外祖母的远房表妹的外孙的丈夫……阿这,这亲搁得太远了吧!在顺化郡安化县的采石场劳役。】
【其母凌夏月,半年未归……已逝,埋尸京郊黑山。】
【小厮。】
【丫鬟。】
【龟奴。】
【已逝。】
【……】
于清浅以堪称神速的手速奋笔疾书、埋头苦写,一次抱好几只河灯,全部拔掉香火,写完一只丢回去一只。
【救命,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岸上。
人们躲在树林中,沿岸的酒楼、民宅、街巷中,看着那道黑暗中亮如白昼的天幕,听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一个个犹如等待宣判的羔羊。
客栈二楼,一对商人夫妻悄悄掀开窗户,看着天幕中的女孩,
妻子热泪盈眶,死死抱着丈夫:“惠姐儿就在京城做丫鬟!太好了,赎回来,老爷,我们将她赎回来!”
商人回抱住妻子:“夫人,明日就去接人,为夫一定给惠姐儿千金小姐的生活。”
也有那每日街头卖饼的妇人,看着天幕中被奸人害死的丈夫,一手死死捂住孩子的眼睛,另一只手却捂住了自己的嘴。
“呜……呜……”她尽量不对孩子哭出声,却还是忍不住溢出了一点哽咽声。
孩子被蒙住眼睛,好奇地说:“娘,我刚才好像看到爹爹了,他不是不要我们了吗?现在终于回来,娘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卖饼了。”
妇人久久没有说话。
她一直以为丈夫欠了一屁股债,丢下妻儿跑路了。原来所谓的债主从来就是杀害丈夫的凶手,他的“债”也是伪造的,想逼自己当他的小妾。
这次点燃河灯,本想找到那个抛妻弃子的死鬼丈夫自己还钱。却没想到丈夫从来就没丢下她和孩子。
她悲哀地露出几声哽咽。
同一时刻,河岸各处。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迸发希望,有人埋头痛哭,更多人还在忐忑不安地等待。
一颗大树后。
太子定定地看着河岸上、边走边埋头苦写的于清浅。
和别人看到的世界不同,他抬眼望去,不时看到浅金色光芒在空中划出一条条长线。
东南方、西北方……
一整晚,上千条细如发丝的金光从四面八方、全国各地而来,一条接着一条,划过黑夜,通过天幕汇入神人的身上。
犹如一条条流星、十分绚烂。
太子自己都不知道,他看她的眼神熠熠发光。
噗通、噗通、噗通……
他不解地抚上心口,不明白为何第二次跳得这般快。
想是夜中寒冷,他着了凉。
岸边。
于清浅已经进入狂写模式,能写多简略就写多简略,二十秒一只、十秒一只……
实在太多了,早上就有人来清理这些河灯,不赶快她根本写不完。
【哈!我堂堂超英怎么可能被区区速度打败!】
她嫌一只手太慢,索性两手一起写,恨不得嘴上也叼支笔。
不多会儿,她狼嚎起来:【真的好多呜呜呜!!~~~】
她沉浸于写字,没注意到体内的小芝麻漩涡已经变成八粒、九粒、十粒,最后相互吸引,开始抱合。
不多会儿,十颗芝麻竟然合成一颗黄豆大小的漩涡。
与此同时,太子眉头一蹙。
只见天空中划过一道闪光,粗细不到幺指的五分之一,从无色透明,到乳白色,再到微微渗出浅金,最后竟然成了完全的浅金色。
看这方向,正是从神人身上而出,飞往皇宫。
变化只在一刹那,闪光转瞬即逝。
皇宫。
皇帝看到一簇浅金色的光线,以往只能看到一瞬闪光,这次他却完整看到闪光“进入”宣德殿的过程。
进入……并非抽出?
皇帝陷入沉思。
河边。
太子眯了眯眼。
原来如此。为何每次宣德殿只能看到闪光,却看不清去处或者来处,正因为它并非一开始就是浅金色,而是透明的。
以往它细如发丝,根本看不见颜色变化,从神人那里出来时是透明的,只到了宣德殿露出全部金色才被发现。
为何会从神人身上去往宣德殿?
神器、国脉、神人,以及他和父皇……究竟有什么联系?
突然,太子听到一声尖叫。
【嗷!!——我怎么这么臭?!】
于清浅心中踏过一万头马,不敢相信臭味竟然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她欲哭无泪,用水泼了泼,试图洗掉臭味,然而压根洗不掉。
此时天已蒙蒙亮,于清浅也来到了下游。
下游拐弯处有一条围栏,挡住无数只河灯。
她不知为何现在还没有人来,于是站在拐弯处,试图用棍子将回复过的河灯往旁边挪,让剩下的还带三柱香的几只河灯游过来。
不料棍子一碰就断。好不容易等最后几只游过来,她又发现炭笔一拿就碎。
于清浅很是恐慌:【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变大力金刚了!】
无奈,她只好俯身瞅了几眼上面的内容,在岸边的泥地上用手指凹出几排大字。
瞅了一眼时间,往常这个点大家都已经起来了,大概这是靠近城门的地方,人们还没来得及赶过来。
于清浅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找出一条外袍,罩在黑衣外面。又找出一条纱布草草缠在脸上,连黑布都没来得及摘。
从下游一路走回去,于清浅生怕被人发现不对。
天色还有些朦胧,她却不知身后的林子里、民宅里站了许多人,目送她的离开。
“哎哟!”走得有些紧张,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旁边的大树上。
只听“轰隆”一声,她猛地往旁边一看,大树轰然倒塌。
于清浅瞪大眼:!!!
却见大树直直朝她的方向倒来,她吓到心中失声,匆忙往旁边躲去。
旁边是一户人家的围墙,随着“轰隆”一声,大树倒在了另一面。
于清浅松了口气,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倒霉,这棵树肯定早就被人砍过……】
“轰!!——”
“哐啷哐啷……”
一阵巨大的灰尘出现,她机械地缓缓转头。
却见她的姿势未变,然而围墙以她靠的点为中心,正在轰然倒塌,并逐渐向整片围墙蔓延。
不多会儿,整片民宅的围墙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于清浅:“…………”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情一点点变得惊恐。
“啊!!!————”
随着她的声音,“轰隆——”,旁边另一处民宅的围墙也垮了大半。
于清浅傻眼:“…………”
错觉中,她感觉自己听到了脚步声。
匆忙取下荷包,扔在两片废墟交接处,她双手抱头、落荒而逃。
“砰!”
身后,荷包落地之处,青石板被生生砸出一个洞来。
然而这一切她已经统统看不见。
在她走后,这处民宅屋中竟然走出数十人。
房主大跨步跑出来,傻眼看看自家的废墟围墙,又瞅了眼院中一览无遗、光秃秃的房子。
与此同时,林中、其他民宅也陆陆续续走出人来。
太子走了过来,捡起废墟中的荷包,又从自己身上摸出一锭银子,丢给房主:“赔偿。”
房主接住银子,这分量赔偿他和隔壁围墙的十倍都绰绰有余。他忙不迭递回去:“不知阁下是谁,小人不用那位……娘子赔偿。”
只见他满眼兴奋地看了眼自家废墟,一脸痴相。
乖乖,这可是女神碰过的墙。
“这墙,小人不修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女神碰过他家围墙哈哈哈!!
房主满脸得意,周围人羡慕嫉妒恨。
太子:“……”
他没有接过银子,留下一句“收着”,便大步离开。
*
天光大亮。
朝堂。
之前罗藩带来丽国阻碍罗藩朝贡之路的信息,朝中分成了两派。
一派主和,一派主战。
太尉出列:“启禀圣上,此乃罗藩与丽国的争端,大赵正是修生养息之时,何必为他国出兵,不如派人去劝和一番,也算尽了职责。”
辅国将军站出来:“此言差矣,丽国狼子野心,前朝便开始犯我中原,现在又断藩国朝贡之路,且前两年胡藩反我大赵,微臣查出是丽国煽动的。”
“什么?!”一些大臣惊住,“胡藩反叛竟然是丽国挑拨的,他们想干什么?”
主战派臣子站
出来:“圣上,丽国如此挑衅大赵,怕是先吞噬罗藩,届时与大赵为邻,还能安分?不如一战!”
劝和派则道:“不可啊圣上!前朝皇帝昏聩,劳民伤财、穷尽民力;如今大赵才建国数十年,前面又打了胡藩。民生萧条,实需修养啊。”
主战派反驳:“现在民力还很充足,民心也和前朝完全不同。前朝皇帝征兵,民夫宁可自断手脚;然大赵前年征兵打胡藩,百姓纷纷积极响应。”
龙椅上,皇帝陷入思索。
丽国狼子野心,屡次挑衅,还挑拨他国对付大赵。若容忍这次、放任他壮大,在其他藩国面前失了威信不说,还给将来招惹麻烦。
现在出战自然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征兵……这可不是几千人就能轻易攻下的,少则五万,还得打上数年,实在劳民伤财。
问题还在于民力。
正在两拨人争论不休时,外面突然传来急报。
“报!——汴州黄河水位突然大幅升高,堤坝快要冲垮,一些地方已经出现灾情,决堤危在旦夕!”
“什么?!”皇帝大掌拍下,震怒道,“朕年年从国库派银子巩固堤坝,怎会决堤?”
黄河问题自古是每个君王都头疼的事情,但自从大赵使用了“堤坝”治河的办法,每年投入大量钱财,已经有些年没有闹灾了。
如今堤坝竟然会决堤?!汴州刺史是吃白饭的吗!!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黄河泛滥、洪灾出现,届时才是真的劳民伤财、伤亡严重。
故而,主张征讨丽国的主战派偃旗息鼓了。
不料过了没多久。
外地的乐安郡王突然进京。
“圣上,治理黄河之事,臣认识一位得道高深的道人,他有法子可解。”
皇帝眼前一亮:“当真?”
见识过于清浅的特殊能力后,他对这位得道高深的道人产生期待。毕竟世上真有怪力乱神之事。
只是不知神人和道人,哪个更厉害。
乐安郡王压根不认识于清浅,十分自信:“臣以性命作保!”
……
对于朝堂发生的事,于清浅一无所知。
她此刻十分忧愁。
于府。
于清浅在床上翻了个身。
“轰!”床塌了。
夜晚,全家聚在堂屋。
她准备吃饭,只见桌子摆放着十几双不小心拿断的筷子,最后是丫鬟一口口给她喂的。
于清浅[泪水止不住地流]:“……”
“哐啷。”她身下的矮凳断成两截。
面对于爹、于夫人和姨娘姊妹们惊恐的目光,于清浅也很惊恐且小心翼翼地起身,靠在墙脚,不敢凑近几人:“爹,娘,姨娘,小妹……”
“轰!——”
只见全家吃饭的堂屋塌了一整面墙,凉风呼呼地吹进屋子,吹得屋内众人脸刮刮的疼。
于清浅:“……”
于家人皆惊恐且窒息地瞪大眼:!!!!!!!!
第47章 比较日常的一章秘籍
于清浅闭眼内视,只见体内有一个黄豆大小的漩涡,正像发动机一般疯狂吐着丝。
黑暗中充斥着一团团杂乱的浅金色丝线。她试图堵住漩涡,却无济于事。
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
以往她生怕被人发现异常,然而现在异常已经藏无可藏。她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她。
她其实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
以前怕被发现异常,是因为担心被当作异端烧死,但自己现在力气这么大,要是真的被质问扣押,她有这个能力随时逃跑,所以才老老实实回家。
但是在家三天,没有人问一句,也似乎没人感到惊讶,哪怕她把家拆了。
于清浅心里十分忐忑,她一向胆小,别人不问她也不敢主动提起,怕得到什么可怕的回答,更怕打乱现有的平静。
虽然家里一点也不平静。
又一日。
“咚,咚,咚……”行走间,院子里的青石砖已经多出数百个窟窿。
她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小院,丫鬟们见到她都战战兢兢、不敢靠近。
于夫人和于小妹站在院子外,小心探了个头,安慰她道:“浅姐儿,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于清浅看了眼唯一愿意靠近自己的亲娘和小妹,感动地倒回去:“娘,小妹,我……”
行走间,地上又多出几个窟窿。
于小妹咽了咽口水:“长姐,有话好好说,别,别伤了脚。”
于清浅尴尬地看了眼地上的窟窿。
昨天还不会这样,大概黄豆漩涡吐出的丝越来越多,都堆积在体内,所以今天的力气更大一些。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支支吾吾地问出那个问题:“娘,你们不疑惑吗?”
却见于夫人笑了笑:“疑惑什么?浅姐儿有些奇遇,就不认娘了吗?”
于清浅瞪大眼:“当然不是!”
于夫人目光温柔:“那就够了,不论浅姐儿变成何等模样,都是为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于清浅心中感动,也不再那么忐忑。她轻松地给于夫人道别:“谢谢娘,你们快回去吧,别靠近我,会受伤的。”
说着她脚步轻快地回房,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笑容。
由于别人不敢靠近,她只好自己小心地带上门,恰在此时,大概由于骤然放松,体内的漩涡打喷嚏一般猛地吐出好大一团金丝。
“嘣!!——”
丫鬟小厮们尖叫逃跑:“啊啊!!”
整个小院的房子如同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击中,轰然炸开。
“哗啦哗啦……”房梁、木架、砖块不断垮塌。
于清浅只感觉体内被堵了许久的金丝、犹如洪水放闸般不停往外泄出,十分舒爽。
她不自觉眯起眼睛:【啊~~舒服……】
金丝喷出去变成无色透明的气浪,那部分金色似乎留在了体内,又眨眼消失无踪。
巨大的尘雾出现,家具、正房、下人房、花园、围墙,整个小院逐渐坍塌成一片废墟。
“快跑!”
下人们纷纷逃出院子。
于夫人慌张喊道:“浅姐儿!浅姐儿……”却被正在垮落的砖石堵住去路。
与此同时,太子下朝来到于府,于爹正在接待。
听到动静,他朝这边快步走来,于爹跟在后面气喘吁吁:“殿下!慢点儿……”
待来到于清浅的小院,于爹惊骇地后退一步。
灰雾笼罩着一片废墟。
太子心里一个咯噔,上前问道:“于娘子何在?”
于夫人指了指那片废墟,揪着手帕:“浅姐儿在里面,在房梁底下,快救她!”
说着她自己准备冲进去,却被丫鬟们拦下:“夫人不可啊,里面危险。”
她只好指着几个小厮:“你们快去。”
小厮见状,咽了咽口水,抖着腿扒拉进去。
太子已经先行一步,来到于夫人指的地方,搬开上面的瓦砾和木柱。
找了许久,却见于清浅果然被埋在底下,已经昏迷。
小厮喊道:“找到了!人在这儿!”
见状,于夫人再也忍不住爬上废墟。
“快把浅姐儿拉起来。”
丫鬟和小厮们却不敢动手,要是在搬动过程中她的手搭下来什么的,真的不会让自己送命吗?
却见太子已经将人扒拉起来,于清浅脸上的纱布一角被挂在某块瓦石上,行动间,不小心被扯了下来。
所有人呼吸窒住,揉了揉眼。
肌肤细腻无暇,五官似乎精致了不止一个度,整张脸犹如瓷娃娃,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小姐么?
丫鬟们瞅了眼自家娘子,又瞅了眼棱角分明、俊美异常的太子,第一次觉得自家娘子和殿下看起来相配。
太子并没有太大
表情,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一个样,包括自己。在他眼中,神人一直都是一个“模样”。
只是低头望去,为何神人笑得这么……
只见于清浅紧闭的眼角和嘴角弯起,笑得安详又舒适,仿佛释放了什么憋了很久的东西。
他将人抱起,大步离开。
……
当于清浅再次醒来时,已经第二天。
缓缓睁开眼,发现正处在她娘的主院。
“娘~~”
丫鬟惊喜道:“夫人,娘子醒了。”
于夫人走进来:“我儿!”
于清浅疲惫地笑了笑,正打算撑起来,突然发现不对。
为何她使力一撑,床没坏?
闭上眼睛,发现一片黑暗,体内哪里还有什么金丝,只有一个芝麻大小的小漩涡。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刚才小芝麻漩涡似乎长大成两颗芝麻大小。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恢复正常了。
她朝于夫人撒娇道:“娘,我饿。”
“好好好,”于夫人欣慰地吩咐丫鬟,“还不快给娘子准备吃食?”
【肉!肉!!】
丫鬟连连应是,随即脚步匆匆地出去。
于夫人问她:“可有哪里不适?”
于清浅现在特别高兴,虽然她一直幻想超凡力量,但绝不是昨晚这种连菜都夹不住的能力。现在只一个劲儿傻乐:“女儿感觉一切皆好。”
【哈哈哈,我又回来了!我又可以夹菜了!!】
她笑得一脸灿烂,忍不住捂住脸,不让自己这么丢人:“女儿为何在娘的院子里?”
她感觉有些不对:“女儿记得好像听到什么声音,然后就没意识了。”
于夫人一脸复杂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告诉浅姐儿她的院子没了。
“娘告诉你一件事,你先……”
【啊啊啊!!!】
一阵狼嚎响起,于夫人疑惑地看向女儿。
只见于清浅在自己脸上摸了又摸,笑容消失不见,紧张地问:“娘,我头上的纱布呢?”
于夫人笑道:“不小心掉了,你呀你,分明好全了,怎么还缠着纱布。”
然而于清浅一手拉起被子盖住脸,心如死灰。
脑内电视又播放起现在的容貌,这不就是用美颜相机拍照后,磨皮、微调还精修过的样子么?
她自己当然觉得很好看的,但是……
有过像潘安一样、被所有人围观和“惊艳”的体验后,再像以前一样默默无闻……
……
没多久,当太子来于府探望于清浅时,愣了一下。
面前的人皮肤黑了好几个度、脸上有不少斑点,眼睛黑了两圈、还画了眼袋,脸侧还多了两道虎爪留下的“伤疤”。
于清浅笑得十分自信,一双眼眸熠熠发光:“殿下,您怎么来了?”
【小样,被姐迷住了?瞧你都看呆了。】
太子:“……”
于夫人在旁侧欲言又止,方才浅姐儿化妆,她拦都拦不住。
太子没多说什么,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娘子这几日很是大力,今日这力量又突然消失,能和孤说说具体感受么?”
闻言,于清浅心虚地看了他一眼。
【我这么不正常的怪力,你们都不惊讶一下吗?该不该告诉他我体内很多金丝,那些力量都是金丝排出去导致的呢?】
她犹豫一番:“殿下……”
太子却若有所思。
果然是那些进入神人身体的金光,但若金光排出体内,他为何看不到,正说明排出去的是之前看到的“透明”物体,而非金光本身。
他突然从袖子中取出一本破旧书册。
真的又破又古老,纸张泛黄腐蚀、只剩几页不说,上面的字也不是这个朝代的,更像是象形字。
她疑惑地看向太子:“殿下这是?”
太子漫不经心道:“这是孤偶然得来,来自三千年前尤文王的墓穴,野史记载,尤文王生来病弱,但后天突生巨力,能举千斤巨鼎。
和娘子如今的症状有些相似,娘子不妨一看。”
他隐去自狩猎打虎后、就开始探查相关案例,前几日更是亲自带人去探墓一事,也没说里面的重重危险。
一旁的于夫人一听这东西是墓穴里的,吓得差点站不稳。
于清浅听到太子的解释,却很是感激:“多谢殿下,臣女知道尤文王,那可是三千年前凌朝大名鼎鼎的英雄国君。”
【就是倒霉了点,一百多妃子三十多个儿子,结果死后儿子们自相残杀、一个不剩,最后王位便宜了兄弟。】
但这不是重点。原来她不是异类!
虽然另一个同类有点久远……
她期待地接过书册,用电视播放,再熟练地点击“提取文字”“翻译中文”。
突然,她神色怪异起来。
半响无话。
众人看不懂电视上的中文,疑惑地瞅向她。
好一阵。
【二阴柔骨爪?】
她犹犹豫豫地翻开一页。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
众人:“……”
大家第一时间想到了历史上尤文王三十多个“自相残杀”的“儿子”。
第48章 道士进宫于清浅万万没想到得到一……
于清浅万万没想到得到一本武功秘籍。
她从小在大赵生活,翻遍历史,早就通过电视看遍整个世界,可从未听过什么江湖、武功。
确实有一些行侠仗义的游侠儿,会些稀奇古怪的招式,但那也只是会些拳脚的普通人而已。
她很确定,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古代世界,没有任何超凡力量。
【扯呢不是。】
然而现实远比故事炸裂,书中并未描写什么金线,只说如何盘旋丹田、操控内力,从而输出到两指。
于清浅照着做了一下,内视后,用“目光”按特定顺序拨弄“漩涡”,竟然真有控制的势头。小漩涡犹如被顺了毛的猫,很舒服地蹭了蹭,虽吐起丝来依然无情,不过还是减缓了一会儿。
她大为不解:【难道这是什么武侠世界?不应该啊。】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又修整一天过去,她十分饥饿地吃了六个成年人的分量,漩涡居然又重现长回黄豆大小,吐起丝来不要命一般。
于清浅暗吋,莫非这些金丝就是内力,漩涡就是丹田?漩涡作为发动机丹田,通过吃肉摄取能量,然后不断转化为金丝内力,排出体内就变成了力量。
似乎还有哪里说不通,可没有提到内力是金色的,但目前也只能这样解释。
那本《二阴柔骨爪》讲的正是如何控制丹田,并沿着特定穴位输出内力,最终汇聚于两指。
于清浅开始通过残书中的方法控制漩涡和金丝,很是生疏。
她纳闷地看着弯曲的食指和中指,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招式很流氓,活像要抠人的老妖似的。
经过这几天的不懈努力,她终于能用食指和中指夹起筷子,下一步便是练习夹豆子。
于清浅忐忑地想了想:【这个过程可能有些波折,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砰!!”一开始练习夹树枝时,两根手指抖了一下,金丝顺着指尖喷出好大一团气流。
主院房子告罄。
“劈里啪啦……”假山放鞭炮般炸成一地碎石。
“轰——”包围整个于府的高墙垮塌,向整条街坦露里面的废墟。
于爹这几天又告病了。
于府,他捂着心口喘不过起来,痛心地看着一地碎石:“宅子!我的宅子!……”
下人连忙围着他:“老爷,顺顺气,别气坏了身子。”
于夫人尴尬地远远站在一边,都是她女儿干的好事。
两位姨娘则好言劝道:“老爷,往好处想,浅姐儿这是得到奇遇了呀,她这么厉害,往后谁敢不给老爷面子。”
闻言,于爹缓了口气,然而还是心痛不已:“这都是我多年攒下的家产!”
白姨娘捂嘴笑道:“老爷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浅姐儿这么争气,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就是就是。”
恰在此时,远处的于清浅满头大汗,正换了个角度尝试夹筷子。凝神静气,指引金丝根据特定穴位汇聚两指,然后不让它们出去。
不料再次失利,大量金丝从两指喷涌而出,直直射向了另一边白姨娘的院子。
随着“轰隆”一声,白姨娘的院子变成一地废墟,里面的东西也被炸开。
一根断成
两截的簪子落在不远处。
白姨娘盯着那根簪子:“……”
远远的,于清浅睁开半只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却见白姨娘面目狰狞,疯狂地冲向她,但被下人们死命拉住。
“啊啊啊!!那是我收集多年的首饰!我满满一屋子的珍藏啊啊啊啊!!”
“姨娘,别过去,危险!”
“…………”
到底有一个好娘,虽说这些首饰是白姨娘通过于爹薅的于夫人,但最终于夫人还是为白姨娘的首饰买了单。
毕竟是她辛苦替儿子写诗攒的,好在不少首饰只是被埋,没有坏。
于爹看到夫人赔偿白姨娘,暗戳戳地走上前,暗示地看了眼宅子:“夫人……”
不料于夫人一句话堵嘴:“妾身虽是浅姐儿的娘,但老爷更是浅姐儿的爹,如今浅姐儿有此奇遇,您这做爹的可要多多担待啊。”
找我赔钱,你不也是孩她爹吗?还凭着女儿的身份获得不少好处呢。
于爹:“……”
再看一眼满地狼藉,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孽女啊……”
两眼一翻就晕死过去。
于清浅自知理亏,尴尬地捏了捏手:“那个,女儿给爹娘添麻烦了,这就去外面,暂时不回来。”
她指了指于府大门。
这扇大门很是**,周围的围墙早已倒塌,只剩它在那儿遗世独立。
然而随着她一指,最后一团残余金丝喷涌而出。
“哐当。”仅剩的大门应声而倒。至此,于府完全对外开放。
街坊邻居们都躲在自家门后偷看,见状,心中无不打了个颤,祈祷神人千万别出府。
离得近的于府众人被吓得倒退几步,恐惧地看向于清浅。
却见于爹悠悠转醒,看见倒塌的府门,惊得瞬间冲过去:“我的百年楠木鲤鱼门!”
于清浅心虚地捏起手指:“……”
回忆结束。
等她终于能够控制金丝夹起筷子时,已是几日后,现在需要练习两指夹豆子。
整个于府已经被祸害没了,只剩下钱姨娘的房子还幸存。整个于府对外界一览无余,遍地垃圾。
于爹另外租了个宅子,现在正有来来往往的下人搬家,于清浅则独自留在了钱姨娘的屋子。
主要是不敢出去,怕祸害别人,等先练习好如何掌握力量,才敢出门。
她每日就坐在矮凳上,在太阳底下练习夹豆子,饿了有人送吃的,无聊了就刷刷电视。
这条街住着许多小官,本来大家还害怕神人的神力,然而光秃秃的于府中,于清浅的电视实在太过显眼,播放的东西太过有意思。
因此大家都偷偷地蹭起电视来。
随着她在中元节的事情传播出去,慕名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不少人本来是过来感恩的,却渐渐迷上神女的电视。
因此,只要于清浅出来晒太阳夹豆子,于府周围总远远地站着一群蹭电视的百姓。
于清浅见状,还以为自家府邸塌成这个样子太过奇葩,吸引人围观。
前面的多次围观早已让她练就一副视若无睹之态,此时只自顾自的刷电视练豆子。
百姓站在外面指指点点,有人还在吃包子,有人正端着一碗汤面,还有人正在捻线裁衣。
一会儿看到豪富的家财万贯,一会儿看到某处乞丐窝群架。
众人大开眼界。
“原来那位平时看这些东西。”
“足不出户,便可观世间百态,我等三生有幸,竟然也能看到。”
也有之前中元节点燃河灯的人家,手中正在雕刻一具木偶神像,神色崇敬:“观世间百态算什么,那位可是哔——”
那个称呼没能说出口,他又专心地雕刻起手中木偶。
这时,于清浅换了个台,播放起正在早朝的宣德殿。
【哇,今日特大新闻,道士进宫!】
电视正播放到早朝,京外的乐安郡王带来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
乐安郡王满脸喜悦地拱手:【“圣上,这就是臣之前说的清风道人,他有办法治理黄河!”】
朝中大臣闻言,无不惊讶:【“什么,这道人能治河?”】
于府蹭电视的百姓和街坊忍不住嗑了一粒瓜子:“真的假的?”
“这道人看起来有点道行,但肯定不如我们哔——”
皇帝也来了兴趣,但他并没有一开始就相信这个道士:【“朕未曾听过什么清风道人。”】
清风道人看起来年过四十,一身气质十分飘渺,仿佛随时羽化登仙。
他轻轻甩过浮沉,没有行礼,只清冷地点了点头:【“老道乃方外之人,只是算到东南方将有大灾,方才入世。”】
一旁的乐安郡王面露崇拜:【“清风道人一年前来到臣那里,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小神仙,他算到东南方有难,如今东南方黄河果然出现决堤危险。
圣上!若不听清风道人所言,必将酿成大片洪灾啊!“】
一位臣子跳出来:【“妄言!王爷,这等事不可乱说。”】
乐安郡王斜他一眼:【“王御史,本王有没有乱说,到时候自见分晓。”】
却见道士手指掐了掐,突然指向那名王御史:【“王大人,母逝,其母生有六指。”】
官员们嘲笑:【“胡说什么,王老夫人哪里有六指?”】
虽然王老夫人已逝,但他们以前可去过王老夫人的寿宴,从未见过六指。
却见王御史十分震惊:【“你如何得知?”】
他转身面向皇帝:【“圣上,先母确实脚生六指。”】
【“嚯……”】
此言引起一片哗然。难怪他们不知道,手上若有六指还能看到,脚上如何能看。
朝堂上,皇帝信了五分,又见道士继续说。
【“圣上,除了王大人,老道还算到洪侍郎前年落过水;曹御史不止府中三儿二女,在外还隐有私生子两名;还有朝议郎……”】
他连着指了几个名字,被指到之人无不惊呼,因为这些事他们并没有外传,这道人如何得知?
洪侍郎率先禀报:【“圣上,道人说得不错,微臣确实落过水,只是没有外传罢了。”】
另几个也一一惭愧地承认,这下,众人看道士的眼神都不对了。
皇帝眼中异彩连连:【“好,好,好!”】
视频外,于府外面。
蹭电视的百姓们纷纷惊呼。
“那道人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还真有几分道行!”
“真乃神人也。”
点过河灯的百姓立马反驳:“胡说,那位才是真哔——”
于清浅一边夹豆子一边惋惜:【这分明是搞情报的一把好手啊,做什么道士。】
百姓们:??
【每到一个地方就先把这些私事打听得透透的……先混进各府做下人广撒网,又买通其他下人,将人家只有府里人知道、不外传的事情摸了个透。
有这本事当什么道士,自古道士都是个危险行业呀?】
百姓们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那道士骗人的?”
【打听到人家洪侍郎落水、曹御史有私生子就算了,还细心求证。
特别是王御史,从人家老母生前的丫鬟那里知道她有六指后,居然半夜跑去偷刨人家坟,非得亲眼确认。
可怜王御史撞枪口上,那道士本来打算最后曝你的,结果你自己撞上来。】
百姓们纷纷震惊。
“这道人也太无耻了。”
“刨人老母祖坟!”
视频中,王御史已经化身道士的头号粉丝:【“圣上,清风道人果真厉害,竟然连这秘事都知道。”】
这不就是另一个神人?
【哈哈哈!你知道他半夜刨你祖坟么?】
王御史当然不知道,此时他满脸兴奋:【“清风道人好道行!下官见你才不惑之年,就有如此修为!”】
道人垂眸微笑、仙风道骨:【“王大人说笑了,老道早过不惑,现已修炼二百载。”】
皇帝和大臣们纷纷惊叹:【“二百载!”】
谁不向往长生不老,眼前之人看起来最多四五十,竟然已经修炼了二百多年。
有了之前的一出,又见这道人的出尘气质和不卑不亢,皇帝抚掌大笑三声,连称呼都变了:【“善!清风大师,你有什么法术,叫朕观瞻一下。”】
道士坦然的一甩浮尘:【“老道献丑了。”】
于府,于清浅一边夹豆子一边摇头:【一群傻子,睁大眼
睛好好看看,人家真就只有四十岁,他敢说自己两百岁,你们也敢信?】
蹭电视的百姓们心情复杂。
若没有听到这神仙的想法,真就差点信了他的邪。
此刻看到被忽悠得团团转的皇帝和众臣,他们一言难尽。天子和那些大官也会被骗?
第49章 现场直播道士骗人电视中,清风……
电视中,清风道人的小童抬进来一个棋盘,上面摆了一些黑白分明的棋子,正是一个残局。
现已到了关键时候,前面说到底只是用气质和话术拿捏,若不能像于清浅一样展现真正的神异,道士前面的话就会大打折扣。
皇帝和百官不解地看着他。
【“道人莫非要与人对弈?”】
【“对弈算什么法术。”】
却见清风道人淡淡问道:【“圣上,请问可有人能破了此局?”】
皇帝怀疑地看向他:【“朝中自然有人可破,道人想展示什么?”】
道士哼笑一声:【“这残局很有意思,老道花了好些天还没有破解,圣上请看。”】
只见他突然两指并拢,一拂袖指向棋盘,上面的棋子竟然跟着移动。
众人惊骇:【“隔空移物!”】
【“这哪里是凡人手段?!”】
道士仿若未闻,似乎沉浸于棋局:【“白子快被黑子包围,该如何突围?”】
说话间,他手指所指之处,又隔空移动了几颗棋子。
皇帝噌地站起来,惊叹道:【“清风大师果真神人也!”】
大赵竟有两个神人,果然他是得天眷顾的。
视频外,百姓们百思不得其解。
“那位不是说道士骗人吗,为何会如此神鬼手段,隔空移物?”
另一人专心致志地雕刻着手中木偶神像:“既然是那位所说,定不会出错,说不定道士乃妖孽所扮。”
其他人惊骇:“妖孽?!”
太阳底下,于清浅逗得豆子快要夹不起了:【一群二傻子,磁铁磁铁!没见过磁铁咋滴?指南针总见过吧。】
吐槽间,一束金丝喷出无形气浪,将远处一个废墟射出一个洞来。
临近的围观百姓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后退。
他们心有余悸:“那位可真是天赋异禀,就是冷不丁有些吓人。”
有人还真不知道指南针和磁铁是何物,毕竟他们从未航海过。
也有人经过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原来是司南!那道士定然袖中藏有司南,棋子中也含有铁,一指可不就‘隔空移物’了。”
“好一出骗局!”
再看电视,显然里面的皇帝和一众大臣已经心悦臣服了。
若说前面的言语说服还令人半信半疑,如今的法术一现,半分信任立马成了十分。
皇帝大笑:【“妙极,之前大师说有办法治理黄河,不知是何对策?”】
清风道人不急不徐:【“回禀圣上,黄河问题在于堤坝乃沙石所铸,并不牢固,随时能被冲垮。
此题唯有一解——点石成金。“】
众臣惊呼:【“点石成金!是我想的那个金?”】
此时道士还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于清浅拔得底裤都不剩了。
他十分自信:【“不错,老道可将松散的沙石变成坚不可摧的金石。”】
于府。
于清浅摇头:【骗谁不好骗皇帝,用一点化学手段点石成金,到时候你去哪儿给人家整个黄河全变成金石?】
百姓们也看得一言难尽。
然而朝堂上的人压根不知道真相,更不知道今日被骗得团团转的事已经众所周知了。
不知被刨了坟的王御史一个劲儿吹捧:【“必是圣上的贤明感动上天,竟然派来两位哔——真乃大赵祥瑞。”】
道士有些疑惑,他听不到被消音的敏感字,故而并不知道于清浅的威名。
他快要面圣时听说未来太子妃力大如牛。但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探查。
两位什么?
皇帝还以为道士这么厉害,肯定早就感应到神人的存在:【“不错,你们可以多加交流,这次治河,说不定她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道士完全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只故作高深:【“圣上说得极是。”】
心中则不断思索。什么“他”?莫非有另一个道士先他一步了。没听说过啊,不行,这次的国师之位,他志在必得!
下朝后,大臣们感慨万千。
皇帝也十分满意。
以前他放任也忌惮着神人的能力。看着宣德殿不时冒过闪光,又见神人力量渐大而大赵没有变化,他总是十分担忧。后来看到那金光是“进入”宣德殿的,方才放下一部分心来。
然而未知总是令人担忧,如今有人能与之抗衡,他怎能不喜。
“如今大赵有两位能人,大善,哈哈哈!”
结果当天就听到道士骗人的消息。
御书房。
皇帝面无表情,屋内萦绕一阵冷气。
几个臣子颤颤巍巍地立在一旁,一名臣子抖着嘴说:“圣上,那道士谎称年龄、又事先打听各位臣子的私事,斗棋也是利用了司南的原理。”
另一名臣子不敢看皇帝的眼神:“一群百姓去于府看热闹,所以……民间已经传开了……”
“砰!”皇帝一章拍在桌上。
王御史更是痛哭流涕:“圣上,您要为臣做主啊!那妖道竟然惊扰臣已逝先母,只为确认先母的六指,还欺骗圣上。此等恶行,必要严惩!”
皇帝冷喝一声:“来人,把那妖道押过来。”
没多久,道士在刚被赏赐的宫殿中被押了过来。
虽是押送,却似乎一点也没显得狼狈,他仙风道骨地站在堂下,脸上略带薄怒:“圣上,这是何意?”
不用皇帝说话,王御史已经骂上了,顺便将他骗人的把戏抖落精光。
“你这妖道,骗人不说,还刨我亡母的坟,缺不缺德?!”早上有多崇敬,现在脱粉踩得就有多重。
道士没想到事情这么快暴漏,面上慌乱一瞬,又镇定下来:“老道不曾骗人。”
然而那一瞬慌乱已经出卖了他,皇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好啊,拉下去,将此人大卸八块。你不是会法术吗,朕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隔空移动铡刀。”
道士终于大惊失色,被拉了下去:“圣上!老道真没骗人,我可以点石成金治理黄河啊!”
然而皇帝压根不信。
眼见就要受死,他仔细观察皇帝面容,决定赌一把:“老道擅长炼丹,圣上时日无多,可以一治!”
此言一出,不仅当场的几个大臣被震得说不出话,侍卫们吓得手软。
福公公更是气道:“妖道,你好大的胆子!”
“圣上龙体安康,岂容你如此编排?看来将你大卸八块太便宜你了,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不料皇帝却突然唤道:“慢着。”
这一句叫停,叫得道士瘫坐在地、松了一口气;也叫得在场几名臣子惊出一身冷汗。
那妖道编排圣上时日无多,圣上为何不气,反而留下他?
几人不敢深思,最后僵着身子出宫,不敢再对此事多说一句话。
不知道士又和皇帝说了什么。
最终,皇帝决定带道士去找于清浅求证。
于府。
皇帝本意是找神人求证道士的炼丹能力,不料却看到一地破砖烂瓦。
他怀疑自己来错地了,偏头问福公公:“小福子,你带错地了?”
福公公讨好地一指远处天幕,又指向周围已经跪拜一地的百姓:“圣上,没错,这就是于府。”
一旁的道士见到那道天幕却激动不已,他入道多年,虽然坑蒙拐骗,但对这行多少有些敬畏,从未见过此等神异。
这才是真神!
这时,于清浅已经看到皇帝,便跨过一地破烂来到这儿:“臣女见过圣上。”
皇帝凑近一步,关切道:“快快请起,于家娘子,府中出什么事了?”
于清浅尴尬地说:“回圣上,府中年久失修……”
说话间,皇帝面前的废石被射出好大一个洞。
“砰!”碎石翻飞。
福公公大惊:“来人啊,护驾! ”
皇帝:“……”
原来于府是这么年久失修的。
于清浅默默地垂下头。
皇帝之前有听到神人力气变大、于府搬家一事,并没有太当回事,以为无非就是比打虎力气更大点罢了。
如今一见,方才发现神人出现了非同一般的神力,将家都拆了。联想到之前看到的进入宣德殿、比以往更粗的闪光……为何大赵没有任何变化?
皇帝心中隐隐有一个说不明的期待,又更加忌惮。
好在如今神人身为未来太子妃,是大赵阵营的。
于清浅做鹌鹑状。
【要是等会儿皇帝抓我,我是该直接逃跑呢,还是绑了他逃跑?我家人又该怎么办……一起绑?】
皇帝:“……”
他没忘了这次来的目的,无视神人的内心,指向一旁道士:“于娘子,可是生了什么怪疾?这是清风道人,定能为你炼丹治疗。”
于清浅看向一旁要帮她炼丹的道士。
却见道士满脸激动,“啪”地一声跪下来不说,还大叫一声。
“师父!”
于清浅一脸懵:“……”
【呔!我哪里来你这么老的徒弟?!】
练了两天二阴柔骨爪,于清浅还当自己出现怪力后,有人找她学武功。
又听到炼丹,于清浅受宠若惊:“多谢圣上赐丹。”
【哈,丹药?嫌命太长了吗,你赏呗,吃不吃是我的事。】
【知不知道丹药基本成分有矿石丹砂,就是硫化汞,需要炼汞哒,汞是啥,水银啊,吃这东西跟慢性自杀啥区别。】
皇帝面色大变。
慢性自杀?
道士却激动了,想喊出“你胡说”,却震惊地发现张不了口。
于清浅看他一副疯样,又忍不住翻起他的过往来。
【说起来,这个道士也一根筋,以前就是做药的,自从跟了一个老道士后,被洗脑以为炼丹真能长生不老。
学了一通骗人本事,谁能想到搞情报搞得头头是道,骗人却是为了获得便利和经费去炼丹。
也是个二傻子,谁能想到你这么能忽悠人,其实才是被忽悠得最厉害那个,相信一切的付出都是为了炼丹大道哈哈哈~~~】
道人只觉得信仰崩碎,嘴里连道“不可能”,却无法说出口。
如果老道士说的炼丹大道是骗人的,那他以往的付出又算什么?岂不成了笑话。
【关键你练就练吧,还老炸炉,买不起炉子和材料就去坑蒙拐骗,真真是个一根筋的专业人物啊。
可惜走错了道,其实哪里就必须练出丹来呢?你这炸炉的本事,练成炸药,用来打仗,岂不是攻城利器?】
随着电视一转,【“砰!”】炸炉爆发的巨大火光闪耀屏幕。
皇帝眼前一亮。
第50章 拐出京黄河水患
这日,皇帝和道士听了好一通丹药有毒的言论,又听了一通炸炉的厉害。
回宫时,两人皆有些复杂。
皇帝想起自己以前也服过丹药,恨不得把那群道士抓起来全杀了,然而又想到炸炉的威力。
若真能得此攻城利器,与丽国那一战,就不必担心民力、畏首畏尾了。
他吩咐道士:“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一月内不能做出那什么炸药……”
道士冷汗直冒:“贫道必全力以赴!”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于炼丹一道天赋平平,总是炸炉。完全想不到,有朝一日竟因为一手炉火纯青的炸炉功夫保命。
至于什么点石成金的治河办法,更是拖延时间的歪理罢了,本来还想到时候再想办法编排,或者赚一笔逃走,现在也被曝个精光。
*
这天,朝中传来急报。
担忧多日的黄河决堤终于发生了,然而比决堤更让皇帝愤怒的是当地刺史的不作为。
宣德殿。
皇帝一掌重重拍下:“你说什么?汴州刺史弃城!”
“他竟一点也不挽救,直接让所有百姓撤离,任由决堤,将洪水引到隔壁郡县?!”
急报的士兵悲痛道:“大人当日就发出了弃城指令,无人挖泥、无人投掷沙包、无人筑堤改道!现在已经好些日子过去,恐怕洪水已经畅通无阻淹没隔壁郡县了!”
众臣议论纷纷:“汴州刺史怎么一点治河办法都没有,遇事光知道逃跑?”
“记得那里不是有专门维修堤坝的官吏吗?他们哪儿去了。”
“都受刺史管理,刺史让弃城,谁敢不从。”
也有曾经在黄河一带任职过的官员。
“这事在有决堤危险时就该考虑改道,不管最后是否成功,都不该什么都不做、直接弃城,祸水东引。那刺史毫无治水才能。”
还有一个问题他们不敢明面上讨论。为何前几年都没事,现在反而决堤,莫非那刺史……贪了筑堤的银子,偷工减料?
皇帝很是震怒,气得连咳几声:“咳咳咳……朕当汴州刺史是清廉之人,谁料他无才无德!朕饶不了他。”
却见太子出列:“父皇,当务之急,还是稳住汴州及附近州郡的灾情。”
皇帝吐出一口气:“太子说得有理,这次治涝,谁去?”
众臣却没有人敢出来。现在只传来决堤的消息,肯定已经洪水泛滥了,伤亡情况恐怕已经在路上。
洪灾已经酿成,换他们去,又能怎么治?而且那里已经如此危险。
至于从灾粮中捞油水?神人就在京城,谁敢?
一位老臣见无人,正要站出来,却见太子已经拱手:“父皇,儿臣愿意前往。”
皇帝欣慰:“善,备上灾粮,即刻出发。”
“咳咳……”他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退朝。
*
趁着筹备救灾钱粮,太子却来到于府。
于清浅还在太阳底下兢兢业业地捡豆子,如今她控制度上升,只要将金丝沿特定路径集中于两指,再控制不让它出去,就能抑制漩涡继续吐丝。
前面却出现一片阴影。
她疑惑地抬头:“殿下?”
太子沉默一阵,突然出口:“孤马上就要前往汴州,可能数月不能见到娘子。”
“汴州?”于清浅搜了搜电视,这才搜到黄河水患和太子请愿治涝一事。
原来太子告辞来了。
于清浅站起身来,礼貌地笑笑:“臣女恭送殿下。”
却见太子突然取出一只小盒子:“本打算等你生日再给,如今一别几月,怕是赶不上了,便提前给你罢。”
于清浅有些好奇:【哟,文宝到了青春期,也会给姑娘送礼了,不过我什么没见过……算了,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好了。】
她“受宠若惊”地打开盒子,突然眼冒精光。
只见盒子中放着一只造型精致、花纹繁复而神秘的黄金面具,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太子还记得当初神人为河灯写字时,嫌弃自己的黑衣黑布,说过想要一只黄金面具和抹胸战袍。
然而于清浅早就忘了当初一闪而过的念头,上千只河灯已经耗光了她的脑细胞,此刻看到面具,只觉得哪哪儿都契合她的喜好。
面对真正喜欢的东西,她反而欲拒还迎起来:“这怎么使得,面具哪里是小女儿的用物,平日也用不着,殿下还是收回去吧。”
太子闻言,挑了挑眉,竟真的伸手接过盒子。
【你敢接?你敢接!啊啊啊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
太子看她一脸正色,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激动,忍不住扑哧一笑。
复又正色道:“孤的一片心意,娘子便收下吧。此去汴州,娘子可随时书信于孤。”
【算你娃识相。】
于清浅暗地乐开花,面上却难为情地收下面具:“多谢殿下。”
道完别后,太子抬脚离开。
于清浅暗地里盘算着再搭配一件好看的战袍,如今她有了武功,只会在黑夜活动的京城超级女侠从此诞生。
又想到太子此去的黄河水患,忍不住翻看了一下:【决堤?沙石太
松散?】
她不懂黄河治理这种事情,只是突然想起她外公曾经干过工地,她好像了解过……
【用水泥会不会好点,这样廉价又牢固,堤坝就不那么容易冲垮了。】
【水泥怎么造来着?】隔了十多年,再让她回忆上辈子的知识还有些费劲儿,她开始冥思苦想。
突然,她的胳膊被去而复返的太子握住。
太子眼里是她看不懂的目光:“娘子,孤此去汴州,身单力薄,怕是会遭遇危险。”
于清浅有点懵:“殿,殿下?”
却听太子话锋一转:“如今娘子得遇神力,可愿护孤左右?”
“啊?”
于清浅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殿下邀臣女一同前往汴州?”
太子点头应是。
见状,于清浅犹豫了会儿,太子肯定是看上她的武功了,她路上也可以好好回忆一下水泥怎么造的,但是……这在古代孤男寡女的,再说她爹娘能同意?
“这于理不合吧……”
却见太子正色道:“娘子乃孤的未婚妻,若娘子同意,孤自会告知父皇和伯父伯母。马上就要出发,若现在决定不去,孤绝不勉强。”
于清浅还在懵逼中,她虽然看遍世界,但还真的没有出京过,现在太子马上就要走,活像要带她远走高飞私奔似的。
以往她生活小心谨慎,也就这两个月多姿多彩一点。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出了京后,将有更加刺激的事等着她。
看了眼手中的黄金面具,超级女侠……她心脏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
【反正只是几个月,还有太子兜底……就当见见世面?】
于清浅可耻地心动了,回想一直被古代社会牵着鼻子走的过去,她决定大胆一回:“好!”
最后她口述了一封家信,让太子代写,随后交给旁边搬家的小厮,让他转交于爹。
太子又写了两封信,分别让人交给皇帝和于爹。
温左赶过来禀报:“殿下!灾粮已经在城门集结,只等出发。”
“好。”太子翻身骑上乌雪,向于清浅伸出一只手来。
于清浅还处在即将偷偷出京的激动中,一把抓住,正待踏上。
不料一不小心将人拉下了马,乌雪也差点翻车,好在太子落地后几下站稳。
“吁!!——”
于清浅:“……”
太子:“……”
两人相顾无言一会儿,于清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殿下,不如臣女自己上?”
“……娘子请。”
两人终于赶往了城门,看着为了护送灾粮、浩浩荡荡足有一百的精兵。
精兵们上下齐口、声音洪亮:“禀殿下,已准备完毕,随时出发!”
于清浅想起太子说的“身单力薄”“需要她保护”,顿时沉默了。
……
皇宫。
皇帝对能攻城的“炸药”很感兴趣,没事又跑到道士的宫殿,听着里面传来“bang”的炸炉声,心情愉悦,一时掩住了对汴州水患的烦心。
道士灰头土脸地走出来:“贫道见过圣上,圣上万岁。”
皇帝摆手免礼:“可有头绪,没事多问问于家女郎。”
道士不复之前的清高,受宠若惊:“贫道怎敢叨扰那位……”
这时,突然有侍卫上前递来一封信。
“圣上,太子已携未来太子妃出城!”
皇帝噌地站起来,接过信一看,心思绕过万千。
如今神人生出巨力,在京城民间声名赫赫,还有宣德殿的闪光后果一直未知,究竟对大赵是好是坏还不明晰。
太子怎敢直接将神人带出京?
“咳咳咳……”他气道,“孽子!!”
“追回来……”
“圣上,圣上!”
与此同时,搬家后的于府。
于夫人正捏着信在走来走去。
于爹下职回来,讨好地凑上来:“夫人,还在为浅姐儿担忧?我看浅姐儿现在已经能够控制了,再等两日便将她接回府吧。”
却见于夫人拍出两封信:“浅姐儿随殿下出京了!”
“什么?”
“叫你不敢让她一起过来,非得在那破地方练什么爪。现在好了,浅姐儿要是在我们跟前还能劝阻,结果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老爷,这要是有什么好歹,合离!”
于爹:“……”
半响,他呐呐道:“当时要是让她过来,说不得再搬一次家……再说浅姐儿可是跟着殿下走的,殿下自会护她安全,担心什么?”
却见于夫人愁道:“妾身是担心浅姐儿把殿下弄出什么好歹。”
于爹“噌”地站起来,眼睛发直。
……
出京路上,马车里已经悄悄多了好几个手指粗细的小洞。
于清浅兴奋又矜持地藏起手指头,见太子闭目养神,恍若未觉,她也忍不住冥思苦想起来。水泥配方是啥来着?
马车外,士兵们心惊胆战地看了看粮车上的小洞,又看向马车上的小洞。
这要是不小心射穿到他们身上。
嘶!神人恐怖如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