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一次春梦。◎
——你摸摸我。
乔潇潇撅着脸蛋子,表情无比认真,“没有走夜路,你摸摸嘛。”
她想看看是不是和姐姐一样。
杨绯棠愣在原地看着她,怎么会有人能用天真无邪的目光做出这样“诱.惑”的动作?
杨姐姐真的是在乔潇潇的成长之路上承受了太多了。
她冷笑一声,撸起袖子,往掌心“呸呸”啐了两口,拿出力拔山河西的态势:“我来了!”
……
楚心柔正在洗潇潇爱吃的金针菇,这孩子回来之后,她的心情明显好很多,心里已经哼起了小曲。
潇潇不在家,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与其说潇潇害怕离开,不如说她现在已经离不开那孩子了。
冷不丁的,乔潇潇大冤种一样站在身后,声音沉闷:“我来吧。”
楚心柔一扭头,看到她红肿的脸蛋子,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乔潇潇真的是服了她杨姐姐了,做个人不好吗?拧她使劲到呲牙咧嘴。
这顿火锅吃得酣畅淋漓。红油汤底在铜锅里咕嘟咕嘟翻滚,嫩牛肉片入锅即卷,裹满芝麻酱送入口中,鲜香顿时在舌尖炸开。
冰镇可乐的凉意刚好中和了舌尖的麻辣,让乔潇潇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还是回家好啊。
杨绯棠看着崽子,感觉她又瘦了点,“怎么样啊?这趟赚了多少小钱?”
“你可忒俗了,提什么小钱啊。”乔潇潇听了直摇头,杨绯棠愣了愣,对着楚心柔笑了:“哎呦,瞧瞧,咱家崽子长大了。”
最爱钱的人居然不提钱了。
乔潇潇吃了一口金针菇:“要赚也得赚大钱。”
杨绯棠:……
乔潇潇夹了片毛肚在红汤里涮着,热气氤氲中她的眼睛格外亮:“这回去义乌可不光是进货,我还特意找了几个做饰品批发的老板。”
她放下筷子,从包里掏出几条红绳手链,“喏,给他们看这个,结果一个个都摇头。”
杨绯棠接过手链细细端详。红绳编织得精巧细腻,每一处结扣都透着用心,她和楚心柔也帮过乔潇潇编手链,但都不如她手巧。
“他们说义乌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乔潇潇托着腮帮子,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像我这种纯手工的,一天编不了几条,根本拼不过机器量产的。”
楚心柔抿了口酸梅汤,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到她纤细的腕间:“所以呢?”
“所以——”乔潇潇突然坐直身子,眼睛里跳动着跃跃欲试的火苗,“我想注册个品牌!”
她之前就琢磨了好久了,现在开始陆续着手了。
杨绯棠听了乐了,她看了看楚心柔,瞧瞧,崽子长大了,都开始有规划了。
楚心柔轻轻放下杯子,瓷底与玻璃转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真想好了?”
“嗯!”乔潇潇掏出手机划拉着备忘录,“我都打听好了,先做商标查询,再准备申请材料……”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有些繁琐,我托学姐找了个靠谱的代理。”
虽然要多花点钱,但这个必须花。
这半年,乔潇潇已经改变凡事自己干省钱的思想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省下的时间她可以去赚更多钱。
杨绯棠望着乔潇潇眼下淡淡的青影,她想起无数个黑天白夜,乔潇潇操劳的样子,太知道她这每一笔钱,赚的多不容易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适当敲打一下乔潇潇:“潇潇,创业没那么简单。”
万一赔了呢?
她得多心疼。
乔潇潇点头,“我知道,杨姐姐,但是——”她看着两个人,露出阳光爽朗的笑容:“我年轻,总要出去闯闯。”
她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可眼神里的青春勃勃意气风发却挡也挡不住。
楚心柔看着她,心里的骄傲像是这火锅汩汩的汤汁,都要溢出来了。
不过短短一年光景,当初那个怯生生的笑容已然蜕变。
此刻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夏夜里猝不及防绽放的烟火,明艳、炽烈、不管不顾。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而少年人的征程,从来不需要理由。
与阅历丰富的姐姐们聊天就是这点好。
她们不会敷衍了事,而是真真切切地倾听乔潇潇的想法,给出建议。
杨绯棠夹了片毛肚在锅里涮着,眼神却格外认真:“做品牌最重要的是定位。目标人群是谁?要走高端精品路线,还是亲民平价路线?这些都得提前想清楚。”
楚心柔轻轻搅动着碗里的蘸料,声音温润似玉:“路要一步一步走,但眼光——”她抬眸看向乔潇潇,眼底含着期许,“要放得远些。看得远,才能走得长。”
杨绯棠好奇地看着乔潇潇:“瞧你笑的满脸褶子的样子,名字总想好了吧?”
乔潇潇听了有点腼腆,她咬了咬唇,低下了头。
杨绯棠心里“我靠”了一声,不会又跟心柔有关吧?
乔潇潇红着脸说:“就叫“青心”,化用《诗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也可以理解成青山水墨间,得见本心。”
她说的文绉绉的,一般人肯定是要两眼冒光鼓掌,被忽悠了。
可杨绯棠是什么人,她笑了一声,看着楚心柔:“这幸好你没叫楚黑柔了,要不品牌叫“黑心”,估计没人买了。”
乔潇潇:……
楚心柔:……
看破不说破,她的杨姐姐实在是太讨厌了!
夜色渐沉,乔潇潇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就倒在了床上。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坠,一闭眼就能睡过去。
从小的苦难生活,确实让她比同龄人更早学会了坚强。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在旁人眼里雷厉风行的姑娘,其实也是第一次独自在外闯荡?
袁璐可以撒娇,可以示弱,可以理所当然地依靠她。而她呢?她又能依靠谁?
乔潇潇知道自己必须撑住,哪怕咬着牙,也要在人前挺直腰板。那些软弱和疲惫,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的。
迷迷糊糊间,乔潇潇接到了糯糯的视频连线,糯糯去学校几个月,已经焕然一新了,小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蛋也养的白白嫩嫩,她知道姐姐累,用手比划着。
——姐姐,你看我!
她今天模模糊糊能出声了,激动的甭管几点,都要给姐姐打电话。
乔潇潇撑着眼皮,“嗯?”
她的心跳也有些不自然,想着是不是妹妹会说话了?
想到这儿,她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糯糯。
这么关键的时刻,一定要认真严肃,甚至,乔潇潇都已经打开了录屏。
姐姐整的这么“高规格”,一下子给糯糯干紧张了,她盯着姐姐看了半天,用力地张了张嘴,“呜呜呜”了半天,最后“噗”的一声,从嘴里吹出个晶莹的泡泡。
乔潇潇:???
糯糯:……
乔潇潇几乎是笑趴在了床上,楚心柔进来的时候,糯糯正愤怒涨的满脸通红的挂了电话。
“笑什么呢?那么开心?”
楚心柔走过来,摸了摸她湿漉漉的长发,就知道潇潇累得不行,肯定要湿着头发睡觉了。
这么一个动作,让乔潇潇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僵住了,“糯糯……糯糯电话,意思是自己会说话了,显摆了半天,吐了个泡泡出来。”
“你哦,不鼓励还笑?”
楚心柔轻轻摇头,伸手将乔潇潇湿漉漉的发丝拢在掌心。插上吹风机的瞬间,暖风裹挟着细微的电流声在发间流窜。
她的指尖穿过乔潇潇的发丝,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头皮。带着静电的发梢突然轻轻扬起,一股细密的酥麻感顺着脊椎窜上来,乔潇潇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躲什么呀?”楚心柔的声音混在嗡嗡的风声里,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后颈。吹风机的暖风扫过耳后敏感的肌肤,电流般的触感让乔潇潇浑身一颤,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睡衣下摆。
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那些好不容易因为疲惫冲淡的旖旎,又轻轻点点地泛了上来。
发丝在热风中飞舞,楚心柔修长的手指穿梭其间,每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像落下一个小小的静电火花,炸开一片细密的战栗。
乔潇潇咬着下唇,整个人都陷在那阵令人眩晕的酥麻感里。她像是漂浮在云端的羽毛,连意识都变得轻飘飘的。
吹完头发,楚心柔将吹风机仔细收进抽屉,转身时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我的礼物呢?”
从听说有礼物开始,她这颗心就像被羽毛挠着似的,痒了一整天。
乔潇潇抿嘴一笑,从枕头下取出那条贴身带了整整一周的丝绒盒子。为了这份礼物,她特意在义乌争分夺秒的行程里挤出半天,跑遍了商场每一家珠宝店。
“闭上眼睛。”她轻声说,看着对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当冰凉的金属贴上肌肤时,楚心柔才睁开眼,看见镜子里垂落在锁骨间的银色叶子,在灯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
“这是……”她的指尖轻抚过叶片纹路。
“萧萧梧叶送寒声。”乔潇潇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肩头,“第一眼看见就觉得,这片叶子在等我。”
楚心柔笑了,笑的好像将温柔坠在乔潇潇的心尖,“我会一直带着的。”
俩人又聊了一会,乔潇潇跟楚心柔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到最后困的眼皮都黏上了,楚心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睡吧,乖。”
等回过神来时,房间里早已没了楚心柔的身影。她甚至记不清姐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对她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栽倒在枕头上时,鼻尖还萦绕着那抹若有似无的茉莉香。那香气仿佛生了羽翼,轻柔地托着她坠入梦乡。
人生总有许多难忘的第一次。第一次睁眼看见的世界,第一次蹒跚学步,第一次喊出妈妈,第一次心动,第一次亲吻……
而乔潇潇的第一次春梦,来得猝不及防,就在高二开学的季节。
或许是上次不小心撞见杨绯棠和薛莜莜那活色生香的场面,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
梦里,她时而陷在柔软如云的大床里,时而又被按在漆黑的钢琴上。身下的女人肌肤如雪,乌黑的长发像瀑布般散落。她顺着那优美的颈线一路吻上去,耳边是对方急促的喘息,和随着动作时紧时松的琴键声。
“潇潇……”
带着哭腔的声音,似哀求,似纵容。
啄着小巧的耳垂,就在她终于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一声惊雷般的琴音炸响。
乔潇潇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着。晨光中,楚心柔的身影逆光而立,轮廓镀着一层金边。她这才惊觉后背一片冰凉,棉质睡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黏在肌肤上。
“怎么了?做噩梦了?”楚心柔的声音温柔似水,手中牛奶杯升起袅袅热气。她微微倾身,发丝垂落肩头,泛着柔和的暖棕色。
乔潇潇的呼吸骤然停滞。
晨光中,楚心柔的面容与梦境里那个意乱情迷的身影完美重叠。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她的理智,一股灼热的羞耻与背道感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阳光忽然变得刺目起来,在视网膜上炸开一片白芒。
乔潇潇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说】
叶子在里面客串了![撒花]
留言过80,二更!
52
第52章 (二更)
◎楚心柔声音哽咽,重复了一遍,“潇潇,是我让你难过了么?”◎
乔潇潇的瞳孔骤然收缩,直勾勾地盯着楚心柔,连睫毛都忘了颤动。
楚心柔被她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乔潇潇目光像是被黏在了楚心柔身上,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楚心柔看她脸那么红,以为这几天奔波的生病了,她走向乔潇潇。
谁知那若有似无的茉莉香飘来,又搅动了梦里那一汪春水。
乔潇潇突然向后躲闪,却在后退时不小心绊到床沿,整个人跌坐在凌乱的被褥间。散开的黑发铺在雪白的床单上,衬得她脸颊那抹潮红愈发艳丽。
“小心!”楚心柔连忙伸手去扶,却在触到潇潇手腕的瞬间怔住,她肌肤滚烫得惊人,脉搏在指尖下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薄薄的皮肤。
乔潇潇低着头,慌乱地收拾着床铺,不敢再去看姐姐一眼。
……
“所以你是说,那小崽子今早的表现很反常?”
杨绯棠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指尖捏着一块杏仁饼干,慢悠悠地转着圈。她听完楚心柔的描述,嘴角一翘,笑得意味深长,“还慌乱地收拾床铺?”
心柔蹙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你说这孩子是不是那2次分班考试没考好,有阴影了?”
杨绯棠一听就*乐了,“咱家崽子是那种小格局的人么?我看啊,她这次不是为了学习。”
楚心柔抿了抿唇,眼底浮起一丝困惑,“那是品牌设计压力太大了?”
杨绯棠又摇头,咧着嘴自己在那傻笑。
楚心柔不乐意了,抢走她手里的小饼干,“不许卖弄了,赶紧说。”
“你啊,一遇到她的事儿就着急。”杨绯棠翘着二郎腿继续卖弄,“不是我说你,心柔,你在别的方面可能是大佬,但是在谈恋爱方面跟我一比就是个HelloKitty。”
楚心柔冷冷地盯了她两秒,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微微用力:“杨绯棠,你最好给我把话说清楚。”
杨绯棠的脸被揉成各种形状,这都挡不住她眼底的笑,她美滋滋地公布答案,“那崽子啊,肯定是做春.梦了。”
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啊?
楚心柔怔了怔,“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杨绯棠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食色性也,咱们家小狼崽子这个年纪——”她意有所指地拖长语调,“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呢。”
她的语气里,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成分。
养孩子真的是很不容易。
哪怕是楚心柔不相信,也不得不留意。
一留意起来,她发现乔潇潇还真就不对劲儿,最近,她就跟做了坏事似的,一天天回家贼眉鼠眼的,都不敢拿正眼看她,每每目光一对视,乔潇潇就立即挪开。
楚心柔问她:“怎么了?”
乔潇潇都会摇头,身子挺的跟个木棍似的,硬邦邦地看着窗外。
而且,她每天回来也不会跟楚心柔分享一天的见闻了,总是说累了困了的,就进屋去休息了,甚至晚上她都不在客厅复习了。
这可真是太反常了。
楚心柔疑惑的同时,心里微微搓火。
到底有什么事儿,能让她这么躲着自己?这一次,家里也没来小孩啊,她不至于闹脾气啊。
楚心柔百思不得其解,而乔潇潇的日子又何尝不是度日如年。
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蜷缩在被窝里,咬着被角无声地自我厌弃。楚心柔是她的救赎,是将她从泥沼中拉出的光,是带她看遍世间美好的姐姐。她怎么敢……怎么配生出这样龌龊的心思?
乔潇潇试过无数种方法来扼杀心底的悸动。白天在学校时,她尚能说服自己回到姐妹相处的模式。可一旦推开家门,看到楚心柔温柔的笑靥,所有的自制力便土崩瓦解。
这种周而复始的煎熬几乎要将她逼疯——焦虑、安抚、压抑、纠结,像永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将她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跑道上,乔潇潇发狠般地冲刺着,直到小腿肌肉痉挛般抽搐,不得不停,才会大口大口的喘气。
“喂!”王甜甜从跳高区小跑过来,撑在栏杆上歪头看她,“这么拼命,该不会是想当队长吧?”她想得挺美,“正好,我看跳高队也选新队长呢,我要是选上,我爸爸没准就允许我不出国了,到时候,我们组一个双队长组合。”她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小(潇)甜甜组合怎么样?”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跑道上,乔潇潇直起身,碎发之下的眸子冷的像是狼,她举起拳头:“你觉得这个甜么?”
王甜甜向后一步。
干嘛啊,这么大戾气!
戾气能不大么?
不过是无处宣泄的感情化作的荆棘,日日夜夜扎在心头。
从最初的隐忍克制,到现在的自暴自弃,乔潇潇在心里将自己鞭笞了千万遍,不知感恩的白眼狼,龌龊下流的混蛋……可再多的自我唾弃,也无济于事,回到家,她还是陷入了那个黑色的漩涡。
她甚至真的认认真真的考虑过,要不要搬出去,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乔潇潇知道楚心柔对她是什么感情,就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关心与关怀。
姐姐是不可能接受她的,潇潇自己也不敢奢望半分。
她最为害怕惶恐不安的是如果有一天,她的感情藏不住了,被姐姐发现了,楚心柔该面对怎么样的震惊愤怒与失望。
那个念头只要想一想,她的心就像是被撕开了一样,冒着汩汩鲜血。
旖旎梦境过去十天的时候,乔潇潇终于能勉强控制自己的眼神。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她坐在餐桌前,不再躲避楚心柔关切的目光。
“潇潇……”楚心柔递来热牛奶,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最近瘦了好多。”她欲言又止,连分班考试的成绩都不敢询问。
“学习累了么?”
乔潇潇摇头。
楚心柔又问:“那是赚钱太累了么?”
乔潇潇突然将额头抵在楚心柔的肩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着晨间的困倦,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姐姐,等以后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楚心柔的手悬在半空,心头蓦地一软。这孩子向来倔强,鲜少说这样感性的话。
两枚手作的陶瓷杯静静依偎在餐桌中央,釉色在晨光里流淌,那是姐姐手把手教她,俩人一起做的,当时涂色涂了半脸的潇潇笑的像是小花猫。
乔潇潇望着它们,眼睫低垂:“我要永远陪着姐姐……”
最后几个字在唇齿间辗转,终究咽了回去——陪着你,看你……家庭美满,幸福安康。
莫名的,眼眶就湿润了,乔潇潇嗅着姐姐身上的香气,告诉自己,就到此为止吧,潇潇,不要再继续了,就这样陪着姐姐已经很好了。
楚心柔微微偏头就能看见潇潇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但她体贴地没有点破,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梢,给这个倔强的孩子保留最后一点逞强的体面。
晨光透过纱帘,将相偎的两人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楚心柔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影,在心里轻声回应:潇潇,姐姐也希望你幸福快乐啊。
那段时间,乔潇潇的笑容少了很多,就连杨绯棠见到她也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甚至她心里有了最坏的猜想,她家潇潇不会是爱上了什么不能爱的人吧。
她晚上也会跟薛莜莜说起这件事儿,薛莜莜跨坐在她腰间,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听完后微微蹙起眉头。
杨绯棠嘀咕着:“能是谁呢?让我们潇潇这么神魂颠倒,不过——”她光着还不忘护犊子,“甭管是谁,错过了潇潇都会后悔的。”
薛莜莜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她慵懒地向前倾身,纤纤玉指轻轻点在杨绯棠的唇上。昏黄的灯光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流淌,像是给上好的羊脂玉镀上一层蜜色光晕。
“哦?”她尾音上扬,灯光映照下,她裸露的肩颈线条优美得惊人,锁骨处凹陷的阴影随着呼吸若隐若现。那肌肤白得几乎透明,在暗色床单的衬托下,更显得惊心动魄的美。
其实她心里是有一个猜测的,只是太过大胆。
美人如玉。
杨绯棠看的眼睛都直了,忍不住上前,想要破坏她,上下起伏间,让她呜咽的碎在自己的手掌。
真相,有时候离猜测,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乔潇潇那段时间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学习跟训练上。
春梦的事儿,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她,可到了放榜那天,乔潇潇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二班名单前列。从十班到二班的跨越,如同火箭般蹿升的成绩,让本就备受瞩目的她更添传奇色彩。
报到当日,教室外围满了慕名而来的迷弟迷妹,有人踮着脚尖张望,有人举着手机准备拍照。
乔潇潇穿着黑色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却掩不住周身散发的清冷气质。她快步穿过人群时,不知是谁偷拍的照片已经传遍校园论坛。
[热帖]乔潇潇二班报到实况
1L:她是不是又长高了?这腿长绝了!
2L:救命啊帅哭我了!这个低头走路的侧颜杀我
3L:二班勉强配得上我女神了
4L:怎么瘦成这样?锁骨都能养鱼了
5L:这生人勿近的气场……我直接一个滑跪
教室里,乔潇潇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勾勒出朦胧的轮廓,将周遭的喧嚣隔绝在外。她低头翻着新课本,纤长的手指在纸页间摩挲,对窗外的躁动充耳不闻。
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刚分班之后,小心翼翼卑微懦弱的她了,可当秋风乍起,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去年此时——楚心柔一袭白裙站在校门口等她的模样。
记忆中的姐姐温柔得不可思议,裙摆被风轻轻掀起一角,那温柔的笑,治愈了她所有的不安与彷徨。
回忆越是美好。
乔潇潇就越是情绪低落,就连王甜甜和袁璐来找她,得到的也只是寥寥数语的回应。比起社交,她更愿意在跑道上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直到瘫倒在草坪上大口喘息。只有在这种精疲力竭的时刻,她才能暂时摆脱那些挥之不去的念头。
训练场的灯光总是最后为她一个人点亮。当其他队员早已离开,她还在不知疲倦地一圈又一圈奔跑。常常是洗完澡回到家时,夜色已深。
“青心”已经按部就班的提上日程了,连田径队常去的自助餐厅经理都主动提出要订购一百条手链,为她热热身,来个开门红。
放在从前,“嗜钱如命”的乔潇潇早就欢呼雀跃了,在楚心柔面前要嘴不停地叨叨一晚上了,可现在的她只是木然地点头,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抽离。那些曾经能让她眼睛发亮的东西,如今就像投入一潭死水的小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
乔潇潇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
那些曾经让她雀跃的事物——雨后青草的芬芳、晴空万里的湛蓝、甚至是账户里不断增长的数字,如今都像隔着一层雾气,模糊而黯淡。她试着像从前那样对着晚霞微笑,却发现嘴角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在日记本上用力写下“放弃”两个字,墨水洇透了纸张。可心里那道伤口却像溃烂的疮疤,表面结痂了,内里仍在化脓。
训练场上,她跑得一次比一次狠,直到肺叶火烧般疼痛。汗水混着泪水砸在跑道上,很快被烈日蒸发。鹿晨担忧的目光、队友欲言又止的神情,她都视而不见。仿佛只有在这种自虐般的疲惫中,才能暂时麻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有时候冲澡时,热水淋在淤青的膝盖上,乔潇潇才会恍惚意识到:原来这副身体,还是会疼的。
楚心柔焦虑的不仅一次想要跟乔潇潇聊聊,可潇潇都提不起什么精神,说几句话,就低下头去。
杨绯棠安慰她,这可能是青春期的一种表现,等年龄再大一点就好了。
可楚心柔的直觉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深秋的傍晚,楚心柔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攥住准备躲回房间的潇潇的手腕:“潇潇。”她的声音发颤,“是姐姐……让你难过了吗?”
乔潇潇浑身一僵,缓慢地转过头,眼里映着难以置信的光,看见楚心柔眼尾洇开胭脂般的红晕。
楚心柔声音哽咽,重复了一遍,“潇潇,是我让你难过了么?”
阳光穿过纱帘,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张朦胧的网。
乔潇潇看见姐姐眼底映着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狼狈。
空气凝固了一瞬。
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只是……有点累。”
多么拙劣的谎言。
楚心柔自然是不肯相信,她目光如炬,灼得乔潇潇无所遁形。
乔潇潇死死盯着地板,忍着不去看楚心柔。
良久,腕间的温度渐渐抽离。
楚心柔没有再追问。她仰起头,让未落的泪水倒流回心底,天花板的白炽灯在她眼底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晕。这些辗转难眠的夜里,她想了不仅一次,如果潇潇真的住的不开心,她会同意让她搬出去。
那么明媚阳光的花朵,不能在她身边枯萎。
或许,她这样的人就是留不住哪怕一点点温情吧。
日子像被按下了慢放键,乔潇潇在灰蒙蒙的日常里渐渐麻木,她以为自己的整个高二生活,都会这样黯淡无光。
可这世间的种种就是难以预测,让潇潇“破冰”的改变,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53
第53章
◎眼睛陡然睁大。◎
田径队最近有喜事儿,队员们都在窃窃私语,她们发现鹿晨教练和跳高队的薛教练似乎擦出了火花。两人最近总是同进同出,训练场上一个眼神交汇都能让年轻队员们兴奋半天。
“你们看你们看,薛教练又来接鹿教练下班了!”刚入队的高一新生们挤在窗边,捂着嘴偷笑。阳光透过玻璃窗,将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拉得很长。
王甜甜抱着双臂站在训练馆中央,马尾辫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这些小屁孩,整天就知道瞎起哄。”
她转头看向角落里的乔潇潇,后者正懒洋洋地瘫在长椅上,一本《运动生理学》盖在脸上,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随意地支在地上,运动裤都短了一截。
“喂,你说是不是?”王甜甜踢了踢乔潇潇的鞋尖,“咱们鹿教练那么温柔知性,怎么可能看上薛教练那个糙汉子?”
书本下传来乔潇潇闷闷的声音:“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薛教练带的跳高组队员。”
“那又怎样?”王甜甜撇撇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夕阳下,两位教练的身影渐行渐远,薛教练正俯身帮鹿教练系散开的鞋带,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有些逆光,看不清鹿晨的表情,但是只隐隐的感觉她有些尴尬与僵硬。
如果甜甜没记错,这是她们鹿教练,这么多年第一次有情况。
“反正就是不配,不管怎么着都是不配。”
甜甜还是老样子,甭管经历了什么,转了几个队,她都是有话直说,从不藏着掖着。
她们鹿教练可是教练圈子里的香饽饽,出了名的小美女,别看她训练队员的时候不苟言笑,私下却爱说爱笑的,跟她们一点代沟都没有,穿衣服什么的也都是青春时尚,相对比起五大三粗的薛教练,总有一种大狗熊和小白兔相爱手牵手穿过森林的感觉。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咔”地拍了一张两位教练的合影,嘟嘟囔囔:“我要给队长发过去。”
现在两个队的队长职位都是空着的,她提队长,那就一定是前队长楚鸽了。
乔潇潇拿掉脸上的书,抓住她的手,“你发给队长干什么?”
王甜甜哼哼唧唧的,“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看出什么?
乔潇潇盯着看着王甜甜,王甜甜甩开她的手,怒其不争:“你就一天天给我板那个死鱼脸吧,队长再不回来,家都让人偷了。”
它的感觉不会错的!
刚开始,乔潇潇还没琢磨透王甜甜话里的意思。可说来也怪,她那条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下午训练时,运动场就炸开了锅,楚鸽回来了。
虽然已经毕业离校,但这位前任田径队队长的魅力丝毫未减。她逆着光走来时,整个跑道都安静了几秒。楚鸽的高考成绩至今仍是队里的传奇——练了三年长跑的主力队员,居然裸分考进了邻省顶尖的音乐学院,文化课成绩直接过了一本线,连艺术特长加分都没用上。
“楚学姐!”
“队长回来啦!”
“哇,又美又帅啊!”
……
在学妹们的欢呼声中,楚鸽笑着挥手。她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总穿着宽松运动服的队长了。修身牛仔外套勾勒出挺拔的身姿,肩上的吉他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耳钉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挑染的栗色发梢,随着晚风轻轻扬起,整个人都散发着艺术生特有的不羁与朝气。
田径队的队友们更是齐刷刷地望向楚鸽那边,教练的话都听不进去了。王甜甜看得太入神,助跑时差点撞上薛教练,惊得这位壮实的跳高教练连连后退,差点被身后的海绵垫绊倒。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学姐好”声中,鹿晨的反应显得格外冷淡。她手中的训练夹板不知不觉垂了下来,指节微微发白。当楚鸽径直朝她走来时,她只是抬了抬眼皮:“怎么突然回来了?“
楚鸽嚼着口香糖,牛仔外套的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她歪着头,嘴角挂着标志性的痞笑:“听说队里有喜事儿,特地回来道贺啊。”
新队员们还在为学姐的酷劲儿着迷,老队员们却悄悄交换着眼色。谁都记得,她们的队长向来如此——越是生气,笑得越是灿烂。此刻她吹出的泡泡“啪”地炸开,那声响在突然安静的田径场上格外清脆。
楚鸽扭头去人群里望,当看到乔潇潇时,略显惊讶:“怎么瘦成大马猴了?”
……
沉默了片刻,乔潇潇走上前,低着头,闷声说:“队长。”
楚鸽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随手把外套扔给了旁边的队员,活动了一下身体,“来,咱跑一圈!!!”
哇!!!
旁边都是迷弟迷妹的欢呼声。
新老队员交替的赛道上,五个运动员一字排开,连跳高队的王甜甜也凑热闹地挤在起跑线上。鹿晨站在她们身侧,举起发令枪的瞬间,恍惚间仿佛看见时光倒流。
楚鸽内搭的骷髅头T恤绝不是正经运动员会穿的装束。可她嘴角那抹张扬的笑,却和当年如出一辙。
鹿晨依稀还记得刚招楚鸽入队的场景,那时候,她才刚大学毕业来到三中,心里都是冲劲儿,野心勃勃地就想着怎么出成绩。
当时还只是个助教,主教练分配给她的任务就是寻找可造之材,当时楚鸽正在跟一个小姐妹在操场追逐打闹,那惊人的爆发力瞬间抓住了她的目光。
鹿晨当时还不是很习惯身份的转变,再加上楚鸽挑染了一缕头发,一身上下都是潮牌,看样子就不是一个“好学生”。
她走上前,有些怯生生地准备开口的时候,楚鸽停在原地,看了看她,两眼放光:“高几的啊?真漂亮。”
鹿晨当时脸就红了,她抿了抿唇,沉住气:“我是你们新来的体育老师!”
楚鸽“嗯嗯”地点了点头,目光不离开她。
鹿晨强壮镇定,“同学,你是高几的?我看你跑步速度很快,有兴趣加入田径队么?”
楚鸽挑了挑眉,她身边的佳茵走了过来,勾住她的脖子,看了鹿晨一眼,一点不见礼貌,“什么跑步?走吧,楚楚。”
她们都是搞艺术的,整这大老粗的干什么?尤其是楚鸽,不夸张的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楚鸽却没有动,反而拨拉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鹿晨:“加入田径队,有什么好处吗?”
鹿晨本来都以为自己会被拒绝了,听楚鸽这么说,赶紧说:“以后,如果练得好,可以高考加分,如果成绩特别出彩,也许还会保送。”
楚鸽旁边佳茵一听“噗嗤”笑了,“老师,你好可爱。”
楚大小姐需要保送?
鹿晨窘迫得手足无措时,楚鸽忽然凑近,带着薄荷味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进校队,是不是能天天看见你?”
……
楚鸽虽然现在不搞专业的了,但是基本功还在,最重要的是威望犹存。
队长在前面跑,谁敢比她跑得快?
楚鸽回头,看几个已经成长起来明显很懂“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姑娘,抿着嘴笑了。
虽然毕业有几个月了,但是回到母校,心里还是温暖的,只是……
她的目光落在了鹿晨的身上,鹿晨半垂着头,那模样,像极了刚来学校是当助教不敢与人对视的时期,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训练结束后,队员们自发地围拢成圈,将楚鸽簇拥在中央。这群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体育生们,此刻却屏息凝神地盯着她怀里的吉他,眼睛里闪烁着少见的雀跃光芒。
楚鸽依旧是那副随性不羁的模样。面对学弟学妹们期待的目光,她毫不在意地往地上一坐,修长的双腿随意蜷起。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熟悉的旋律便流淌而出。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
“怕我没什么给你,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她唱歌的时候嗓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的质感,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鹿晨的身上,鹿晨抿着唇,缓缓地低下了头。
这是她最近总会做的动作,再不是之前那个神采奕奕,到处挖人生机勃勃的教练了。
夕阳的阳光斜斜地洒落,为楚鸽挑染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琴弦震颤间,那些青春里说不出口的心事,似乎都随着歌声飘散在。
乔潇潇不敢多听一句,自打确定了自己的心事儿之后,情歌的每一字每一句好像都在诉说她对姐姐的情愫。
一曲完毕,楚鸽眼神暗淡地看着已经离开的鹿晨,深吸了一口气,在学弟学妹的起哄呐喊声中,她笑了笑,走到了潇潇的身边。
“谈恋爱了?”
乔潇潇怔了怔,对着楚鸽摇了摇头。
楚鸽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看,“那就是有暗恋的人了。”
她一眼就看出潇潇的不对劲了,这是过来人才会有的“犀利”。
乔潇潇不吱声了,不知道怎么了,被楚鸽说中心事儿的她鼻子酸酸的。
“放松点。”楚鸽拍了拍乔潇潇的肩膀,目光直视前方鹿晨离开的方向,“暗恋虽然苦,但是给自己点时间,未必不会柳暗花明。”
说着,楚鸽追着鹿晨的步伐去了,潇潇是个聪明孩子,会理解的。
乔潇潇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好久,还是没有消化队长话里的意思。
她还是老样子,练到所有人都离开,练到肌肉酸软得几乎迈不开步子,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往休息室挪。
运动服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她习惯性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忽然想起楚心柔。真奇怪,即便是在最激烈的训练后,楚心柔身上也总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更衣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这段时间,乔潇潇总是选择最角落的那个淋浴间,把水温调到最低。当刺骨的冷水劈头盖脸浇下来时,她会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刷着发烫的脸颊和脖颈。只有在这种近乎自虐的冰冷中,那些翻涌的、不该有的念头才会暂时平息。水珠顺着她紧绷的背部线条滚落,在瓷砖地上汇成一片冰凉的水洼。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乔潇潇机械地嗅了嗅自己的手腕,淡淡的茉莉香此刻却像钝刀,一下下凌迟着她的神经。
她再用力,也洗不掉姐姐的味道,就像是她再想劝自己放弃,也没有办法真正的将姐姐从心里剜除一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
休息室的长椅上,乔潇潇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瘫坐着,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水珠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就像她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一次次重重坠落。
楚心柔最近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让她无所适从。姐姐总是欲言又止,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盛着太多担忧,这比直接质问更让她煎熬。
乔潇潇攥紧了拳头,她知道的,自己正在变成姐姐的负担。
该走了吧……
她仰起头,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在泪水中晕开成模糊的光斑。想到要搬离那个充满茉莉花香的房间,要离开总是温柔唤她“潇潇”的姐姐,胸腔里就像被人硬生生掏走了一块。
可是留下又能怎样呢?她可以忍受自我折磨,却不能再看着楚心柔因为自己而眉头紧锁。
那些在冷水冲刷下都挥之不去的妄想,那些在深夜辗转反侧时愈发清晰的渴望,横亘在她们之间的何止是姐妹的身份?
乔潇潇突然捂住眼睛,指缝间溢出的温热液体烫得她发抖。她比谁都清楚,当楚心柔发现真相时,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会浮现怎样的震惊与失望。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让她疼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就在乔潇潇无声哭泣的时候,隔壁的教练室里,穿出细碎的争吵声,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是鹿晨的声音。
乔潇潇怔了怔,她起身,快步往过走,她怕是哪个刚来还不懂道理的毛头小子,跟教练发生冲突。
房门是紧锁的,可因为年久失修,门上面的有一块破碎的玻璃小洞,可以看到里面的人。
一般人是够不着的。
乔潇潇修长的身形恰好够到那个破碎的玻璃缺口。她本能地屏住呼吸,没有贸然推门,只是微微前倾身体,将右眼贴近那道缝隙。
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作者有话说】
潇潇这眼睛快长针眼了。
也许,今天过80,还能二更个?
54
第54章 (二更)
◎你心里藏着的那个人,是楚心柔吗?◎
在乔潇潇的认知里,鹿晨永远都是那个站在训练场边、手持秒表的教练。
无论她穿着多么随性的运动服,无论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多么温柔,她终究是老师,是高高在上的,是有距离感的。
可如今,鹿晨的身子靠在墙面上,退无可退,而楚鸽两手承载墙壁两侧,将她锁在怀里。
冰冷的墙面透过单薄的运动服传来刺骨的寒意,鹿晨的后背紧贴着墙壁,退无可退。楚鸽的双臂如同铁铸的牢笼,将她禁锢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两人呼吸交缠,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楚鸽身上熟悉的汗水气息混合着柑橘调香水,霸道地侵占着鹿晨的每一寸感官。训练馆顶灯在她身后投下阴影,将鹿晨完全笼罩其中。
“教练现在看清楚了么?”楚鸽的拇指缓缓摩挲着鹿晨腕间跳动的脉搏,那里的皮肤薄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她忽然俯身,温热的鼻息拂过鹿晨的耳垂:“当年需要踮脚才能碰到你肩膀的女孩——”声音陡然转低,带着危险的警告,“现在能把你整个困在这里了。”
鹿晨偏头的瞬间,发梢扫过楚鸽锁骨处的旧伤,那是三年前为她挡下飞来的篮球留下的疤痕。她挣扎着想要推开,却被更用力地扣住手腕,骨骼相抵的疼痛中夹杂着某种令人战.栗的电流。
“你和薛忍懿,告诉我是假的。”楚鸽的声音冰冷,可指尖却滚烫地描摹着鹿晨颈侧的曲线,仿佛在确认某种所有权。
鹿晨的后背紧贴着冰凉墙面,唇瓣被自己咬得泛白:“是真的……你放开我。”
空气骤然凝固。
楚鸽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眼底暗潮翻涌。她突然抓起鹿晨的手,强势地插入指缝,十指相扣按在墙上。
“那他有这么对你么?”
话音未落,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落在鹿晨颤抖的眼睑。楚鸽的唇顺着鼻梁游移,最终停在额头,呼出的热气灼烧着肌肤:“这样呢?”
鹿晨浑身一颤,当那只手继续下移时,她终于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腰肢软得几乎站不住。
楚鸽单手就擒住她两个手腕举过头顶,另一手托住她发软的后腰。在鹿晨朦胧的视线里,楚鸽的脸越来越近,最终强势地封住了那片颤抖的红唇。
乔潇潇的眼睛承受了太多不该看的,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如果说杨姐姐和薛莜莜上次在她面前上演的是疾驰的兰博基尼,那教练和队长则更像是一辆不管不顾驶入心湖的游船。
霸道,却更让人心尖发颤。
尤其是楚鸽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她最隐秘的梦境里剜出来的,连语气都分毫不差。
乔潇潇跑去小卖部买了根冰棍,坐在空旷的运动场上机械地咬着,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胸口翻涌的热意。吃到一半,身后传来脚步声。
和来时不同,楚鸽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被阳光重新镀了一层边,连发梢都透着餍足的慵懒,雪白脖颈上那道暗红的痕迹格外刺眼。
乔潇潇下意识绷直了背,楚鸽却大咧咧地挨着她坐下,双臂舒展地撑在身后,侧头看她:“你都看见了吧?”
“没有!”乔潇潇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欲盖弥彰,“……我是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和教练的事我——”
话一出口,她就懊恼地咬住了舌尖。
完了,一定是最近辗转难眠的影响智商了。
楚鸽低笑了一声,忽然转过脸,直直望进她的眼睛:“潇潇,你是我带进队的。”
面对突然打感情牌的队长,乔潇潇瞬间警觉,她谨慎地点了点头。
楚鸽的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她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你心里藏着的那个人,是楚心柔吗?”
——你心里藏着的那个人,是楚心柔吗?
有些情感,像深秋的落叶般被乔潇潇层层掩埋。她原以为这些心事会永远沉寂在时光的褶皱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慢慢风化、消散。
可楚鸽的手指轻轻一挑,便掀开了她精心构筑的伪装。
她的耳膜嗡嗡作响,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远去,只剩下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
楚鸽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没有戏谑,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洞悉。
“我经历过同样的辗转反侧。”她轻声说,“所以,我懂。”
楚鸽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从小到大,能入她眼的人屈指可数,乔潇潇算是个例外。或许是优渥的家境让她早已习惯了对周遭人事的淡漠,那些旁人眼中的闪光点,在她看来不过是稀松平常。最初注意到乔潇潇,也不过是顺手帮楚心柔一个忙,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好奇。
那时的*乔潇潇瘦瘦小小黑不溜秋的,沉默寡言得近乎孤僻,如果不是鹿晨的执着,她并不看好。
可楚鸽渐渐发现,这副单薄身躯里蕴藏着惊人的能量,她是队里唯一一个边跑步边背英语单词的人,还有甜甜那孩子,典型的练体育的,心眼都让肌肉给吃了,潇潇一进队就面对她的挑衅,一般血气方刚的同龄人都会急的。
可乔潇潇没有,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语成谶,跟甜甜做了朋友不说,还帮她挽回了梦想。
最让楚鸽意外的是那次街头的偶遇。当她在商场瞥见摆摊的乔潇潇时,第一反应竟是下意识想要避开,怕伤了她的自尊。
可乔潇潇却坦然地朝她挥手,叫了声“队长”。甚至游说她买下一条红绳。同行的朋友不喜欢手串,却被她“忽悠着”,一口气为家里的小狗买了三条。
这样的人,以后一定能成大器。
乔潇潇不是轻易吐露心事儿的人,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对姐姐的一种保护。
俩人静静底坐了一会儿,把冰棍吃完,楚鸽起身之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慢慢来,等花开。”
她不也是用三年的时光,才让榆木疙瘩多少开了点花么?
乔潇潇这才哪儿到哪儿?
有些时候,人的转变往往只需要一个瞬间。
乔潇潇又在原地坐了好久好久,坐到太阳完全不见了,坐到腿都发麻了,坐到她把和姐姐相处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里放映,她这才起身,准备回家。
那一日,风平浪静,对乔潇潇来说,是最为普通不过的一天,可对于她整个人生来说,都是风驰电掣般的改变。
回去前,潇潇特意绕道去了菜市场,精心挑选了几样新鲜的火锅食材。当钥匙转动门锁时,她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推开门,暖黄的灯光下,楚心柔依然保持着那个等待的姿势端坐在沙发上。听到声响的瞬间,她立即站起身,唇瓣不自觉地抿紧,目光小心翼翼地探寻着乔潇潇的神情。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乔潇潇心头一疼。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任性,让姐姐承受了多少不安。
“姐姐,晚上吃火锅好吗?”她晃了晃手中的购物袋,塑料包装发出清脆的声响。
楚心柔怔怔地望着她,直到乔潇潇扬起那个久违的、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心底某根紧绷的弦突然被轻轻拨动。楚心柔点点头,声音有些发颤:“好。”
氤氲的火锅热气中,两人隔着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共进晚餐。乔潇潇动作利落地洗菜备料,当红油锅底开始翻滚时,她吃得格外香甜,这段时间她总是食不知味,每顿饭都像小鸟啄食般敷衍了事。而此刻,看着她大快朵颐到额头沁出汗珠的模样,楚心柔终于找回了些许安心的感觉。
楚心柔还是老样子,吃的不多,但一直没有放筷子,吃的很慢,陪着她。
直到乔潇潇心满意足地拍着肚子,发出餍足的叹息:“啊,撑死我了~”
灯光下,楚心柔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追随着她,那双眼睛里盛着的是乔潇潇最眷恋的柔情。
收拾完碗筷,乔潇潇匆匆冲了个澡,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干就顶着湿漉漉的发梢,像只撒欢的小狗般蹭到楚心柔身边,将脑袋轻轻靠在她肩上。
“姐姐。”
楚心柔嗅到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沐浴露香气,轻声应道:“嗯?”
“前段时间……我遇到些事,怎么都想不通……”乔潇潇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是她太任性了,让姐姐担心这么久。
楚心柔抬手轻抚她半干的发丝,没有追问具体缘由,只是柔声问道:“那现在呢?想通了吗?”
乔潇潇低着头,摇了摇头:“也不算是想通了,只是,不想再为难自己了。”
这样的事儿,以她现在的阅历,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缕清的。
可楚鸽说的没错,慢慢来,等花开,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楚心柔其实也好奇,她家潇潇不是一般的孩子,是吃过苦遭过罪的,到底有什么事儿能把她折磨成这样?
两人静静依偎的时光里,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房间里轻轻回荡。乔潇潇突然转过脸,将下巴轻轻搁在楚心柔肩头,像只撒娇的小猫般蹭了蹭,“姐姐,我……如果我特别想达到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儿,该怎么办?”
楚心柔微微偏头,发丝扫过乔潇潇的脸颊:“不可能的事?要看有多不可能。”她语气温柔而认真:“如果是真的不可能,那就长痛不如短痛放弃,但如果放弃不了……”她看着乔潇潇:“那就坚持,努力,逐渐壮大自己,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潇潇听得入神,乖巧的模样让楚心柔心头一软。
楚心柔总是不由自主地心疼潇潇,这段时间,她也没少辗转猜测,想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是真的像是绯棠说的那样为情所困?
乔潇潇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问:“姐姐,你会离开我么?”
楚心柔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
这段时间的纠结,让她也确定了自己的心思,潇潇会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她不想分开。
乔潇潇的眼圈有点红,含着泪笑了:“那如果我做错事了呢?”
楚心柔捏了捏她的鼻子,“那就惩罚你。”
依旧不会离开,除非是潇潇有一天厌倦了,自己想走。
楚心柔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可乔潇潇还是感觉不够,她将头扎进了姐姐的怀里,贪婪地去嗅她身上的香气,“姐姐……有时候,我真想一下子就考上大学,一下子就长大。”
楚心柔的掌心抚过柔软的发丝:“你要乖,好好学习,考上重点大学毕业之后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新人生了。”
乔潇潇抬头,她仰望着这个宠她在心尖儿的姐姐轻声问:“姐姐,如果我考上大学顺利毕业,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愿望么?”
楚心柔怡注视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乔潇潇目光灼灼:“你保证。”
楚心柔微笑:“我保证。”
乔潇潇仍不满足,伸出纤细的小拇指,轻轻晃动:“拉钩。”
楚心柔拿她没办法,含着笑伸出自己的手指。
两人的小指在暖黄的灯光下轻轻相扣,像缔结了一个温柔的契约。
楚心柔永远不会想到,就在这个看似平常的夜晚,十六岁的乔潇潇已经在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从那天起,这个看似乖巧的少女开始用最细腻的心思,最耐心的等待,一点一点编织一张温柔的大网。
——而网中央那个浑然不觉的猎物,正是她自己。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很重要。
以后,字字句句都是flag。
二更啦~有米有人撒花奖励勤劳的宝宝啊。
55
第55章
◎织网。◎
人的心一旦定了,便如同扎根的树,做什么都充满力量,犹如新生。
这样的力量,不是因为外界的压力与挤压,完全是内心“想要”的渴望驱使,强大到让人感觉不到劳累与疲倦。
乔潇潇的心里有了盼头,她比以前更努力了,早起晚归的,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中途,杨绯棠悄咪咪地拉着她问:“潇潇,跟姐姐说实话,前阵子你到底怎么了?”
乔潇潇唇角一弯,反将一军:“杨姐姐觉得我怎么了?”
“这个……”杨绯棠绞着手指,欲言又止。乔潇潇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让她大胆放心的说。
杨绯棠掰着手指数起来:“我起初猜你是不是喜欢上有家室的人了,后来又怀疑你是不是……有了身孕。”她声音越来越小,“再后来我甚至想,你是不是爱上什么大叔大妈……”
她看过潇潇和那些成年人讨价还价,自信又条理清晰,句句占理,简直是全身放光芒。
“得得得。”乔潇潇打断她的话,越说越不靠谱,她盯着杨绯棠琢磨着,这么久了,她只看到楚心柔身边就杨绯棠那么一个朋友,她想了想,问:“杨姐姐,想吃麻辣香锅吗?”
“想!”杨绯棠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
自那以后,楚心柔发现乔潇潇变着法子给杨绯棠做好吃的。今天麻辣香锅红油翻滚,明日糖醋排骨香气四溢,后天又是金黄酥脆的炸鲜奶。杨绯棠被投喂得眉开眼笑,脸颊都圆润了几分。
不过吃人嘴软,俩人的感情明显升温,偶尔的,在杨绯棠吃的开心的时候,乔潇潇会有意无意地问问她姐姐的过去,“杨姐姐,你跟我姐认识多久了?”
杨绯棠跟个小松鼠一样低头啃着排骨,“大概六七年吧,记不清了。”
“她当时就是这性格么?”
杨绯棠摇头,“那不是,哎,她以前虽然不是健谈的类型,但是也不像是现在这么孤僻,一天天就捧着画板画画。”
那时候的楚心柔忙碌程度不亚于现在的潇潇,一天天这会那会,今天飞这明天飞那的,总是眉头紧锁不苟言笑,还因为要“震慑”下属,气场骇人,即使那时候俩人关系就不错了,她也不敢轻易靠近。
现在看看,潇潇这崽子是真厉害,忙的脚不离地了,还能满面笑容,甚至有余力伺候她和楚心柔吃喝。
“那她以前受你熏陶,就没谈谈恋爱么?”
“什么意思?”
杨绯棠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眯着眼盯着乔潇潇看,乔潇潇偏头,“我就随便问问。”
还是她太着急了,惊着杨姐姐了。
到底是自家崽子,杨绯棠没想那么多,只是定定地望了她许久,末了轻叹一声:“说真的,我总觉得她心里有道坎儿。旁人待她好,她能受着;可一旦要越过那条线”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她准会像受惊的鸟儿似的,头也不回地飞走。”
楚心柔的追求者,可是一只手数不过来的,而且但凡敢拿到明面上来追求的,都得是非富即贵,有点真本事。
乔潇潇很受教,为了不让姐姐“受惊飞走”,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慢,一定要慢。
结果等姐姐画完画从外面回来,看见杨绯棠油光发亮的小嘴,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定在乔潇潇脸上,面无表情地问:“我的呢?”
乔潇潇一时语塞,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杨绯棠已经咧着嘴起哄,“完喽,我现在晋升为新宠了,心柔,你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做饭潇潇都不想着你了。”
乔潇潇:……
楚心柔冷哼一声,径直走到乔潇潇面前,纤纤玉指捏住她的耳垂,“我要吃炸鲜奶,现在就要!”
这永远对别人保持距离感的楚小鸟距离近到……手摩挲乔潇潇耳垂的力度,都让她一哆嗦。
乔潇潇耳尖瞬间染上绯色,慌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嗯嗯嗯嗯,我现在就去做!”
楚心柔刚有点笑脸,旁边的杨绯棠美滋滋地显摆:“看看,对你就很敷衍,嗯都用嗯嗯嗯嗯嗯,对我都是每天——”她嗲嗲地学着:“杨姐姐,你想吃什么呀?人家给你做~”
她捂脸,有点不好意思:“我才明白,原来潇潇是后知后觉的那一挂,以前总觉得她更偏向她楚姐姐一点,现在才知道,她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她杨姐姐啊!”
楚心柔沉默地抱着胳膊看了杨绯棠一会,认真地问:“你给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胖了得有十斤?”
……
她杨姐姐一句话,被楚心柔斩于马下,直接阵亡了。
楚心柔小口小口地咬着金黄酥脆的炸鲜奶,虽然味道不错,但并不开心。这几天,每次杨绯棠来吃饭,乔潇潇总是陪在旁边说说笑笑,怎么轮到自己就变成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餐桌了?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乔潇潇正忙着处理今天海钓的战利品。这几天她和杨绯棠出海,钓了不少肥美的海鱼。她盘算着这些高蛋白低脂肪的食材,正好给需要保持身材的姐姐补补。
“嗒”的一声脆响,传来清脆的响声。
乔潇潇闻声立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怎么了?”
楚心柔抬眸望着她,撒谎不眨眼,“筷子掉了。”顿了顿,又轻声问:“你在忙什么?”
“在收拾鱼啊。”乔潇潇有些困惑地眨眨眼,“带回来的时候,姐姐不是看见了吗?”
楚心柔沉默了一会儿,眉眼低垂,问:“是明天给你杨姐姐做的吗?”
哎呦喂。
乔潇潇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漾开笑意。她家向来端庄自持的楚姐姐,什么时候学会这样拐着弯吃醋了?
乔潇潇笑了,声音里带着几丝宠溺与揶揄:“给你做啊,怕你长胖。”
楚心柔感觉到了,唇角有些上扬,又有些这么大的人还要被一个孩子哄的难为情,“嗯,那我要吃红烧的。”
杨绯棠第二天来家里蹭饭的时候,看了一圈楚心柔的饭菜,一手捂住胸口,愤怒地望着乔潇潇:“我的心好痛,我还以为你幡然悔悟,爱上了我……怎么一到你楚姐姐这儿就是鱼肉煲汤蔬菜沙拉,吃的这么健康了?啊……”她闭了闭眼睛:“原来爱与不爱,真的差了很多,多么痛的领悟啊,这几天,我都白开心了,我想到了离开。”
乔潇潇乐呵呵地还没来得及说话,楚心柔温柔一笑,“放心走吧,我帮你超度。”
时光如流水般静静淌过。
楚心柔其实并未察觉乔潇潇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她一直很信任潇潇。只是隐约觉得,自从那件不能言说的事发生后,这孩子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青涩。从前的乔潇潇就足够体贴,如今更是将她的生活照料得滴水不漏。
楚心柔的胃病是老毛病了。乔潇潇软硬兼施地哄着她去看中医,从此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熬药。等晨跑回来,必定端着温热的药碗守在楚心柔床前,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喝完。那段日子,楚心柔光是闻到中药味就条件反射地反胃。
可药到底起了效。日复一日地坚持下来,她胃痛的频率确实减轻了不少。
有时候杨绯棠看着乔潇潇追着楚心柔让她吃中药,还哄着:“姐姐,喝了,喝了给你糖吃,你不是想吃粉肠么?我学会了,给你做好吗?”
楚心柔会为难地去看杨绯棠,杨绯棠望着乔潇潇:“要是我是你,我就捏着她的鼻子,给从嘴里灌下去,还吃糖糖呢?”
楚心柔:……
乔潇潇扭头去看姐姐,受到惊吓的姐姐缓慢地伸出手,眼神里的小惶恐好像真的像是怕乔潇潇会捏鼻子直灌似的,“给我吧。”
乔潇潇:^0^
越是朝夕相处,乔潇潇就越能发现楚心柔身上那些不为人知的可爱之处。
她会在画画时无意识地把头发绕在指尖打转,会在吃到喜欢的甜点时眼睛微微发亮,会在看到她的成绩单时唇角上扬,装作不经意地问:“什么时候去开家长会?”
楚心柔很享受坐在乔潇潇的位置上,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羡慕与仰望的目光,以及老师不停嘴的赞叹。
这些细小的瞬间像一颗颗糖,悄悄融化在乔潇潇心里。
那份隐秘的爱意便这样悄然滋长,如同春日的藤蔓,在楚心柔看不到的角落里疯狂生长。
楚心柔只是感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潇潇了,她的照顾无微不至,甚至发现自己偶尔会痛经之后,不仅严格地管控了冷饮与雪糕的量,每天晚上,潇潇还会用艾草给她泡脚。
从小到大的家庭环境,让楚心柔在物质方面什么都不缺,可许可晴和楚云疾对她一直是“挫折式”教育,很少给予她这样的温情。
就像常年生长在幽谷里的花,终于触到了阳光的温度,那些被冰封已久的情感,正在乔潇潇的温柔里一点点苏醒、舒展。
夜色渐深,楚心柔却很少再像从前那样辗转难眠,更不会独自起身借酒消愁。如今每当心绪不宁时,总有一双温暖的手牵着她去慢跑。在月光下,她们并肩奔跑,让烦忧随着汗水一点点蒸发。夜风拂过发梢,身旁人的呼吸声成了最好的安神曲。
乔潇潇的田径天赋逐渐绽放光芒。从校级联赛到省级锦标赛,她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在领奖台上。
楚心柔永远记得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乔潇潇第一次摘金,她第一个冲破终点线时,振臂欢呼,看台上的她和杨绯棠激动得几乎跳起来。杨绯棠红着眼眶,声音哽咽:“这小崽子……总算熬出头了。”
那天晚上,三个人在家里开了香槟庆祝。乔潇潇带着胜利的喜悦,郑重地将人生第一枚金牌挂在楚心柔颈间。见杨绯棠在一旁故作委屈地撇嘴,她笑着张开双臂,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灯光下,金牌在楚心柔锁骨处闪着微光,映照出她眼底藏不住的骄傲与柔情。
乔潇潇的知名度也越来越大,这一次,不是仅仅因为学习成绩和出挑的容貌,火遍校园网了,越来越多的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乔潇潇八百的优势在于她的心态稳,蓄力持久,弯道技术强,但缺点是起跑反应稍慢,冲刺阶段的爆发力相对不足,尤其在最后100米与顶尖选手的竞速中容易后劲不足。
最重要的是在鹿晨看来,乔潇潇的精力太过“分散”了,已经练出这种成绩了,以后必定是要走专业路线的,可她居然还雷打不动的每天放学去研究怎么赚钱。
潇潇亲手绘制了“青心”的logo,光是手稿就撕了不下百回了,楚心柔给她收拾桌面的时候看见了一颗用波浪线条组成的心,乔潇潇在旁边打了个叉子,还写了个——差!!!
楚心柔那天没往外跑,她仔细观察后,抬起了笔。
等乔潇潇晚上复习,看到纸上姐姐修改过的logo后,冲进房间抱住了她。
多么的浪漫,她们共同设计完成的,是有她们的灵魂的。
杨绯棠在听说了这件事儿后摸着下巴想了想,问楚心柔:“你没觉得这是小崽子故意的?”
楚心柔盯着她:“你是不是又在吃醋?”
杨绯棠:……
得,她看出来了,楚纣王已经被乔妲己迷惑了双眼,听不进去忠臣的良言劝告了!
在她看来,那崽子明明就是故意的么!
潇潇什么时候学完习不自己收拾桌子了,偏偏留了个带批注的纸,等着楚心柔去发现?!
在这中途,鹿晨找过楚心柔,深谈了一番:“我大概知道潇潇之前家庭困难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她叹了口气,“现如今,已经高二下学期了,马上就要高三了,学业与考学压力马上要上来了,她要有所取舍。”她看着楚心柔:“国家队的胡教练已经开始关注她,在看她比赛的视频了。”
楚心柔听得认真,也礼貌的表示了对鹿晨的感谢。
等乔潇潇晚上回到家,她也没有像是别的长辈那样上来就是一顿训,而是和潇潇来了一场“成年人”间的对话。
现在的潇潇,已经一米七二了,楚心柔都需要仰头去看她了。
“今天,鹿教练来找我了。”
正弯下腰换鞋的乔潇潇手一滞,扭头看着姐姐,“她说什么了?”
“给你告状呗,说你训练后还有精力,去带货。”
乔潇潇现在的生意可了不得,当时还没有直播间,但是她光是凭借在学校的知名度,亲手设计的青心主打款倾心,已经卖爆了。
楚心柔看着她,“潇潇,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这是姐姐第一次这样问她。
乔潇潇想了想,认真回答:“要和姐姐在一起。”
永远不分离。
这是她放在第一位的。
楚心柔笑了,并没有多想,“我知道,然后呢?”
或许是从小的经历,让乔潇潇对世间的感悟比较深,她说的话,带着一丝沧桑。
“我没有太大的欲望,现在拼命赚钱,就只是想以后给我,给糯糯一个保证。”
她始终放心不下糯糯,糯糯的治疗很缓慢,她中途去看了很多次,不仅一次问老师怎么回事儿,老师笑着安慰她:“贵人语迟”,糯糯也跟着附和着点头。
乔潇潇几乎要挑脚了,给老师也没留面子,“那我妹妹得是多么矜贵的贵人啊,迟成这样。”
她已经习惯了“负担”与承受。
她把妹妹的未来与自己捆绑在一起。
乔潇潇去看了看周边城市的房价,先不说北上广,就是二线城市,她没有一个是她能买得起的,以后,她是要跟着姐姐的,姐姐去哪儿她就去哪儿,那糯糯呢?总是要在扎根有自己的家的,不得有个房子么?她现在存折上已经九万多块钱了,这都是她一点一点心血汇聚的,潇潇就等着到十万之后为妹妹存起来。
当然,对于以后,乔潇潇还想以后能够陪着姐姐,牵着她的手,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从小到大,除了万柳村,就是周边打工的乡镇和上学的城市以及进货的义乌,其他城市,她从未去过。
以前是没有钱,有了钱也舍不得,现如今,她是没有时间。
有许许多多浪漫的事,她都想要以后和姐姐一件件做。
楚心柔摸了摸她的头发:“潇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
乔潇潇点了点头,可她就是那种心思重的人。
她其实心里也焦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她知道,自己的跑步成绩现在是陷入了一个“洼地”。
从学校的圈子里走出去,当她讲目光望向全国的时候,乔潇潇才知道,以前自己在一声声“天才”的赞叹声中,迷失了自己,她不过是井底之蛙,有天赋的人太多了,最可怕的是那些有天赋的人,还特别能吃苦。
到最后,那些金字塔顶端的运动员,都是需要顶级的天赋与全部的汗水,缺一不可。
她拼不过的。
鹿教练说的没错,她需要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训练中去。
人一旦着急,就容易“乱”,混乱之下,就容易出错。
也许是因为乔潇潇从捡垃圾开始之后,一切都太顺风顺水了,或许有小挫折,但很快会在贵人的帮助下度过,而这一次,老天似乎跟她开了个玩笑,打的她猝不及防,让她两年来的心血,几乎都付之东流。
【作者有话说】
人生哪有那么多顺风顺水?我们潇潇的确这两年很顺利,也只有挫折与风浪,才更见真情。
56
第56章
◎她知道,自己完了。◎
“青心”的生意越来越好,好到即使乔潇潇带着袁璐和几个兼职的学生,都忙不过来了。
袁璐这孩子,在潇潇看来确实不聪明,她记东西特别慢,乔潇潇第一次只是教她编了一个简单的同心结,袁璐怎么都学不会,上手的时候,急的手心都是汗。
乔潇潇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同时有些疑惑,她有关注袁璐的分班考试,她的第一次分班考试考到了六班,她们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乔潇潇深知小山村的教学质量,当年的她拼尽全力也就考了个10班,这证明她的智商是没有问题的。
最主要的活,还是得乔潇潇亲自来做,她们一直忙到下午两点,潇潇接到了鹿晨的好几个催促信息。
——训练!
全国高中生田径赛在即,速来!
潇潇,人呢?
……
乔潇潇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表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的指挥大家干活,她知道,再乱,领头的不能乱。
一直到下午三点,大家才吃上盒饭,乔潇潇没什么胃口,要去训练场,临走前,袁璐拽住她:“大姐,你把最难的那个“一见倾心”款式给我编一下,我录下来,行么?”
那个款式?
别说是袁璐了,就是乔潇潇编一条都需要花费大半个小时,她看了看袁璐,瞅着小女孩满脸的认真,点了点头,耐着性子给她编了一遍。
袁璐看的无比认真,虽然一个步骤都没记住,但好在都录下来了。她是一个心细又知道感恩的孩子,从万柳村来,她遇到了乔潇潇,得到大姐的帮忙,不知道有多开心满足,她总要为她做点什么,这个款式,她看潇潇每次都要编半个多小时,她虽然笨,但是慢慢来总会学会练熟,以后她可以专攻这一个款式的。
乔潇潇赶到田径场时,队伍早已解散。空旷的跑道上,只剩鹿晨一个人抱臂站着,脸色阴沉得像压城的乌云。她本要发作,可看潇潇这几天熬的脸色蜡黄,嘴唇都起小白皮了,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乔潇潇,语重心长的说:“潇潇,教练不是要训斥你,只是想要你好好想想,你未来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背影在夕阳里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自认为自己不像那些一味追求成绩的教练“挤压”运动员,却也不希望她们错失机会,麻木前行。
潇潇站在跑道上怔忡片刻,深深吸进一口带着塑胶味的空气。她利落地甩掉外套,做完最后两组拉伸,独自踏上了绛红色的跑道。
空荡的田径场里,跑鞋与塑胶地面摩擦的声响格外清晰。嗒、嗒、嗒,像一柄小锤子,敲打着暮色渐浓的黄昏。
整整两个小时,即使没有教练监督,她的每个动作都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一样。鹿晨的话语在耳畔挥之不去,可连日来的超负荷运转让她的思绪像打结的绳扣,越理越乱。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像有人拿着绣花针在里头来回穿梭。
教练说过,她的爆发力不行,尤其是后半程的冲刺。
潇潇在最后一个弯道猛然提速。右踝传来尖锐的刺痛,她硬是咬紧牙关没减速,直到冲过终点线才放任自己跛着脚挪向休息室。
拧开惨白的日光灯,她小心翼翼地褪下跑鞋。脚踝已经肿成发面馒头,在灯光下泛着不正常的红光。晚上还有堆积如山的作业和等着赶制的订单,她草草喷了层云南白药,把疼痛和淤血一起封存在了喷雾的白雾里。
等潇潇一瘸一拐地回到她们租的小工作室准备继续赶工的时候,还没到门口,就听见杨姐姐“嘎嘎嘎”的笑声。
“咋样,心柔,我就问你,咱厉害不厉害?”
“比起手上功夫来,没人比我强!”
“我今晚就要拿个三八流动红旗,回来让潇潇颁发给我!”
……
乔潇潇愣了愣,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杨绯棠和袁璐齐刷刷地看着她,俩人手里一人拿了个最难的款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写满了——快,表扬我,表扬我!
不愧是专业打工人乔潇潇,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嘴就比大脑快的先发言了,“好棒啊!”
两个小手,还鼓了鼓掌。
杨绯棠最开心,她不是吹嘘,的的确确在手方面,无论是钢琴还是编绳,她都格外“灵活”。
第一次她就跟楚心柔吹嘘过,当时楚心柔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浪费了。”让她立即涨红了脸选择闭嘴。
乔潇潇回过神,只见楚心柔端着青花瓷碗从厨房转出来,碗里飘着几片晶莹的雪梨。
“喝点梨汤。”楚心柔招呼她,“你嘴角都起泡了。”
原本今天杨绯棠是打算拽着楚心柔去滑雪的。自从上次在崇礼的高级道上一展身手后,她就对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念念不忘。楚心柔的滑雪技术可是半专业水准,黑钻级雪道都能轻松驾驭,杨绯棠就喜欢跟她比。
可心柔放不下潇潇,虽然她不说,也知道这孩子最近压力太大。
一碗清甜的梨汤下肚,乔潇潇感觉疲惫减了大半,她喝着眼睛还忙着盯着袁璐,惊讶地发现,她真的会编了,在她离开的近三个小时里,袁璐也没休息,反复在看视频。
她做人做事都是这样,踏实稳重。
知道自己不够聪明,那就付出百倍千倍的汗水。
就像是她的偶像郭靖一样,袁璐想只要自己踏踏实实的,就没有什么拿不下来的,不过是付出比别人多一些的汗水罢了。
“你吃饭了么?”楚心柔盯着乔潇潇的脸看,潇潇看着她,抿了抿唇,怕她担心:“吃了。”
楚心柔冷笑,“你当我是你杨姐姐骗呢?”
无辜中枪的杨绯棠:……
楚心柔要进去煮面,杨绯棠赶紧站起来,“哎哎哎,我听说小袁还没吃呢,还是我来吧。”
就楚心柔煮那面条,她看着都反胃,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乔潇潇都吃的这么开心,马屁拍的响亮。
杨姐姐可算是半个厨神了,她对于自己喜欢的事儿特别肯专业。
她翻了翻冰箱,看着都是方便面、面包什么的速食品,她特意去楼下超市买了点小龙虾和鸡翅回来,嚷嚷着今晚要露一手。
乔潇潇被楚心柔按在沙发上强制休息,潇潇本来不愿意的,可楚心柔却盯着她的脚看了看,“你的脚怎么回事儿?”
乔潇潇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姐姐的眼睛:“哦,不小心扭了一下。”
楚心柔:“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没事,我喷药了。”
自打乔潇潇练体育之后,身上经常会有这样那样的伤,刚开始,楚心柔总拉着她去sophia的医院看,到后来,sophia都笑了,“楚总,你要是真想给我送钱就直说,运动员么,受点伤很正常,她这都是喷喷药就能好的,你看你那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过——”她勾着唇角,两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乔潇潇:“潇潇啊,你要是想来和我聊天,随时都能来,免费的。”
不愧是她一眼看中的女孩啊,瞧瞧,这才一年的时间,就出落的这么漂亮精致了,潇潇那骨架,走在街上,都会遇到人给她发广告,想要拉着去当模特。
楚心柔面无*表情地看潇潇一眼,“跟你索姨再见。”
乔潇潇听话地抬起小手,“索姨再见。”
sophia:……
厨房里,火焰欢快地跃动着,映照着杨绯棠专注的侧脸,她一遍哼唱着:“是她,就是她,我们的小厨神,杨姐姐!”一边熟练地翻炒着锅中的菜肴。油花在锅中滋滋作响,葱姜蒜的香气渐渐升腾,很快,浓郁的饭菜香就弥漫了整个工作室。这充满烟火气的场景,让人恍惚间有种家的温暖。
有两个姐姐在,乔潇潇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松弛下来,她蜷缩在沙发上,眼皮越来越沉,最终陷入了安稳的梦乡。
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杨姐姐和姐姐轻柔的交谈声,那熟悉的语调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让她睡得更沉了。
杨绯棠心疼地看着潇潇的小脸,“再瘦脸就跟我脚一般大了。”
楚心柔白了她一眼,“那你还做那么辣的上火的东西。”
杨绯棠不乐意了,给她回了个白眼,“你懂不懂年轻人的放松方式?她大姨,高压高强度的工作之后,就是要来一顿又麻又辣的,然后再喝上一杯冰凉的可乐,喔噻,赛过活神仙。”
楚心柔:“我是不懂,我又没有年轻的枕边人。”
杨绯棠:“你一天不呲我难受是不?楚心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疼潇潇,有火没处发,对着我开.炮了。”
楚心柔不说话了,盯着乔潇潇眼里都是心疼。
她个子窜的太快了,一旦体重稍有下降,整个人就显得格外单薄,活像根细长的竹竿。
她的确心疼,也想要告诉潇潇别把自己逼的那么紧,停下来,休息休息,看看路边的风景。
可正因为懂得,了解潇潇的过去,楚心柔才选择了三缄其口,或许,成长的道路上就是需要这样一路攀岩,等时间到了,或者机缘到了,潇潇会停下来吧。
“那么累干什么啊?咱们帮帮她不行么?”
杨绯棠有点按耐不住了,楚心柔看了她一眼,侧了侧身:“好啊,我期待杨姐姐的帮忙。”
杨绯棠:……
就楚心柔这嘴啊,把善良都给了潇潇,把丑陋都给了她。
她不就是着了点急么?
潇潇这个孩子啊,死倔死倔的,就非要什么“独立自强”,对她还好点,偶尔还去琴房撒小广告,对楚心柔别说让她姐姐帮忙了,恨不得把风雨都扯下来,让楚心柔躲在她乔潇潇的身后。
潇潇一觉醒来之后,感觉精神好多了,尤其是在吃了麻辣小龙虾,又喝了一杯冰镇可乐干了三碗大米饭一盒蛋挞之后,灵魂都归位了。
她吃完准备干活,起身去洗手的时候,杨绯棠站了起来,准备拉住她,跟她谈谈。
乔潇潇的心思都在工作上,没看出她眼里的欲言又止,擦着她杨姐姐就过去了,就这么一个肩膀的碰撞,杨绯棠差点给撞飞,踉跄着后退几步,还是楚心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看着杨绯棠震惊不敢相信瞪的圆溜溜的双眼,楚心柔笑着安慰:“她大姨,你老了。”
杨绯棠两眼发直,“妈呀……我还心疼她呢?她强壮如牦牛,她怎么不把我撞飞啊。”
……
这一晚上,楚心柔都上阵了,看着满满一箩筐的成品,乔潇潇舒了口气,最起码,她能把十月份的货交了,接下来,可以专心迎接双11了。
那个时候的双11,还不像是现在这样到处凑优惠卷,拼单,玩文字游戏,真的是实打实的给优惠给力度。
乔潇潇势必要大干一场,她琢磨的高端带着黄金饰品的新款,在9月初的时候已经试水了,反响很不错,这是她也没有预料到的,原来学生集体里也有那么多“有钱人”。
回家的路上,楚心柔和乔潇潇牵着手,边走边聊着。
“潇潇,你这销量越来越高,你要改变想法和思路了。”
钱,虽然好,但不能困顿其中。
乔潇潇点头,“我知道姐姐,我已经在寻找了。”
她需要找放心靠谱的人。
之前,她给王颖阿姨打了个电话,王颖接到她的电话之后,特别开心:“潇潇啊,我才想着你,你就打来电话了,阿姨要谢谢你啊,之前,你跟我说,让我闺女和你那个学姐搞线上教育,她们真的搞起来了,生意好的不行,我已经过来帮忙了。”
乔潇潇跟王颖聊了一会儿,真心替她开心,王颖还是了解她的,“我听你声音怎么这么疲倦呢?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儿,你跟姨说啊。”
乔潇潇笑了,“没事儿,姨,就是打电话跟你聊聊。”
到最后,潇潇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人。
第二天,潇潇骑着共享单车,去火车站接王宁的时候,大老远看见她,王宁把手挥成了芭蕉扇,她开心极了,“不得了,潇潇,你成大老板了,我要来给你打工了!”
她和宁姐有着从小到大的交情。
乔潇潇用起来放心,最重要的是宁姐大她们几岁,还是全职,她在义务打工了两年,经验也不缺,学了半个星期,基本能从简单的开始上手了,她人勤快极了,每天大家到的时候,她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房间打扫好,等大家晚上回去的时候,她会一个个熄灯,把货捋好,甚至客服不在的时候,她都可以帮忙,一下子让乔潇潇轻松了很多。
王宁现在每天不知道多开心,店铺生意好,潇潇又信任她,一些重要的需要跟厂子去谈的黄金配饰,都是她去,不仅有工资,还有抽成,乔潇潇甚至昨天还琢磨着:“宁姐,你这些年都没上社保么?那怎么行?”
已经研究上社保的事儿了。
唯一糟心的是家里开始陆续给她打电话,催她回去结婚了,为此,她和潇潇哭了几次,“我……在那边的男朋友,我们是经历过患难的……我怎么可能扔下他,回村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可是,他们总是拿奶奶的身体说事,我……”
乔潇潇最清楚王宁的处境。她那对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把宝贝儿子带在身边娇养,却把王宁扔给奶奶带大。如今急着催婚,无非是想用女儿的彩礼给儿子凑买房钱罢了。
“姐,我们好好做,总会有底气去面对这一切的。”
乔潇潇时不时地安慰她,她是关心王宁,但是精力不允许,下个星期就是全国高中生田径赛,她现在重心都在训练上。
这样单线条前进,乔潇潇还是有余力的,每天跟楚心柔散步的时候,都跟她说说自己今天训练的进展,看着她脸上的笑,姐姐也放心了很多。
楚心柔最近也忙,说是凤依高压之下,出了点问题,她要回去看看,临走前,她很不放心地嘱咐潇潇:“我最多半个月,肯定回来,有着急的事儿,你先跟绯棠说,给我打电话。”
乔潇潇笑了,她点了点头:“姐姐,你放心吧。”
楚心柔总是不放心她,好像在她心里,自己永远是那个小孩子。
越是这样,乔潇潇就越是渴望成功,越想要早一点能让楚心柔看到“自己”。
比赛前夕,“青心”全体员工开了个“冲刺”双11的鼓舞士气大会。
谁也没想到,店铺如今的爆款竟是那款新推出的高端手链——“梅你不行”。
手链下端缀以几朵精致的金色梅花,每朵花瓣都经过手工錾刻,在光线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更妙的是,梅花花蕊处还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远看宛若雪中红梅,既典雅又不失灵动,订单像雪花般飞来。
之前帮着定制饰品的工厂,虽然签了合同,但又毁约了,宁愿赔钱,还是要就地起价,非要加钱。
最终大家拍板,哪怕麻烦一些,也不给她惯这个臭毛病,让王宁去一趟义乌,找之前的老东家谈谈。
王宁毕竟在当地积累了相当的工作经验,加上男友在行业内的人脉资源,一切都很顺利。她每天都会准时向潇潇汇报谈判进度,从原材料采购到加工工艺,事无巨细都沟通得清清楚楚。新合作的工厂在合约条款上确实优势明显,无论是单件成本还是利润分成比例,都比之前的供应商优惠了8%左右。
但问题出在起订量上。潇潇翻看着王宁发回来的合同草案,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家工厂要求的最低起订量是之前的三倍,而且还需要预付30%的货款作为定金。更棘手的是,他们的生产周期长达25天,这意味着要提前将一大笔资金压在库存上。这对现金流本就吃紧的小工作室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挑战。
“品质确实没得挑。”潇潇在视频里对王宁说,“但这个资金占用比例,我们需要重新测算一下ROI。特别是现在梅你不行系列卖得这么好,如果压货太多,万一市场风向有变……”
她停顿了一下,在笔记本上快速计算着几个关键数字,“这样,你问问他们能不能接受阶梯式定价?首批订单我们按他们的最低起订量走,但如果三个月内返单,后续订单能否给予额外的5%折扣?”
……
经过数轮艰难的谈判,合同终于尘埃落定,双方都做出了让步。潇潇咬着牙将全部积蓄都投了进去,一次性给王宁转了七万货款,只留下三万元应急——这笔钱既要预备糯糯的学费,还得维持店铺的基本运转。
袁璐对此踌躇满志,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时,意外却不期而至。
变故就发生在乔潇潇比赛当天。
这场全国高中生田径锦标赛堪称万众瞩目,不仅三中全校师生翘首以盼,就连国家队的薛教练也亲临现场。一向内敛的鹿晨甚至破例托关系,请相熟的教练帮忙在薛教练面前为潇潇美言几句。
赛场气氛热烈得超乎想象。许多青年选手虽然还在读书,却已经拥有自己的粉丝团。每当有明星运动员出场,观众席上就会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彩旗、横幅、荧光棒将看台装点得五彩缤纷,热烈的氛围让每个参赛者都热血沸腾。
乔潇潇在更衣室里换好衣服,正要把手机锁起来的时候,看到屏幕一亮,是袁璐的信息。
到底还是个孩子,遇到事儿就慌了。
她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乔潇潇发信息的,可她不懂这比赛的分量,潇潇也没有对她说过。
——大姐,王宁姐联系不上了!!!厂家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说咱们的钱没打到账上,是不是要毁约!!!宁姐的手机一直关机,我们打了无数遍了,怎么办啊?!
刹那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脏直窜向四肢百骸。乔潇潇能清晰地感觉到,冷汗正顺着脊背蜿蜒而下,浸湿了比赛服。可比赛在即,容不得半点迟疑。恍惚间,她看见鹿晨穿过人群走了进来,正用力为她鼓掌。
但此刻,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雾膜,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潇潇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站上起跑线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唯有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格外清晰。那些挥舞的手臂、激动的面孔,都化作一片斑斓的色块,在视野边缘晃动。跑道两侧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喉咙里泛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比赛开始后,她的节奏完全乱了。一个又一个身影从身边掠过,带起的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拼尽全身力气向前冲刺。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乔潇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从脚踝处传来。她重重跪倒在跑道上,膝盖与塑胶跑道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剧痛让她的视线瞬间模糊,耳边观众的欢呼声忽然变得无比遥远。
那一刻,所有的汗水与泪水都凝结成冰。
乔潇潇跪倒在跑道上,双膝深深陷入塑胶颗粒中。
这片承载着她无数个清晨与黄昏的田径场,这个她用整个青春等来的机会,此刻都化作锋利的冰棱,一寸寸刺进心脏。
她知道。
自己完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停下来了。好像从叶子写这篇文,潇潇就一直在忙,[捂脸偷看]
57
第57章
◎姐姐生气了。◎
乔潇潇重重摔倒在地的瞬间,全场爆发出一阵惊呼。杨绯棠的脸色瞬间煞白,本能地就要往赛场冲去,却被层层围栏阻隔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鹿晨箭一般冲向乔潇潇,蹲在她身边急切地说着什么。
乔潇潇死死咬着下唇,脸上水光淋漓,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当鹿晨低头检查她脚踝的伤势时,脸上浮现的震惊与错愕,让远处的杨绯棠心头一沉。
乔潇潇是被担架抬下场的。杨绯棠冲上前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只见她苍白的脸上沁着冷汗,却还强撑着对她摇头:“杨姐姐……别告诉姐姐……”
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杨绯棠心疼死了,这崽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别的什么事儿?!
杨绯棠紧跟着担架,目光却死死锁住鹿晨的脸:“教练,她……伤势怎么样?”
鹿晨抿着唇没有立即回答。执教多年的经验让她一眼就能判断伤情轻重,而此刻她凝重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情况恐怕不太乐观。
掐算着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
楚心柔给乔潇潇打了电话,潇潇那边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很轻,明显是周边有人,“我比完了,姐姐,我拿了第二,和第一就差零点几秒呢。”
她死死咬着唇,忍着脚踝处传来的一阵阵刺痛。
楚心柔今早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皮一直跳,生怕潇潇有什么事儿,听她这么说,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她知道潇潇现在肯定有很多事要忙,“你杨姐姐怎么不接电话呢?”
乔潇潇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看着手术室外正在看手术告知书的杨绯棠,“她兴奋坏了,正和教练聊天。”
……
电话挂断后,乔潇潇盯着病房惨白的天花板,大脑仿佛被那片刺眼的白吞噬,彻底停止了运转。
刚才拍完片子,医生紧锁眉头,把鹿晨叫到一旁,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三踝骨折,韧带完全撕裂。”
那一瞬间,鹿晨的脸色“唰”地褪尽血色,双腿一软,若不是杨绯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几乎要跌坐在地。
这样的伤……
乔潇潇太熟悉了。
她忽然想起甜甜留给她的那本“秘籍”,翻开第一页,鲜红的字迹触目惊心。
“绝对不能受的几种伤——切记!切记!”
杨绯棠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呼吸不由得一滞。
乔潇潇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双总是盛满朝气的眼睛黯淡无光。白色的被单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整个人仿佛要融进这片刺眼的白色里。
“潇潇……”杨绯棠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攥住她冰凉的手,“没事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会恢复的……”
乔潇潇缓缓转过头,干裂的嘴唇轻轻开合:“杨姐姐,别告诉我姐姐。”
杨绯棠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哭出来,她抚摸着潇潇的额头,强撑着露出笑容:“傻丫头,别胡思乱想。青心的事我都知道了,手术马上就开始,有杨姐姐在呢,嗯?”
乔潇潇定定地望了她许久,忽然扯开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让杨绯棠心头猛地一揪,她明明在笑,却让人有一种放弃一切的怅然。
“杨姐姐,记得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之前,我总跟你抱怨,田径和青心就像两个小恶魔,天天在我脑子里打架。”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现在……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窗外恰好飘过一片乌云,将病房里的光线遮得更加昏暗。
乔潇潇又看向旁边红着眼的鹿晨,声音很低落,“教练,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培养。”
她虽然不说,但心里一直都很感激鹿晨,原本想要取得好成绩报答她的,如今看来,再没有这个可能了。
……
楚心柔这次回家,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安分,每天给乔潇潇的电话打的很勤。
以前,她在的时候,都没有一天联系过两三回的。
楚家的家宴照例是冷清的。偌大的餐厅里,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表情映得分明。佣人们穿着笔挺的制服,将一道道精致菜肴无声地呈上。银质餐具碰撞的脆响,反倒衬得席间越发沉寂。
对楚心柔的归来,一家人各怀心思。
楚凤依垂着眼睫,刀叉在盘子里轻轻划动。她自然清楚姐姐是回来替自己收拾残局的,愧疚像根细绳,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许可晴嘴角噙着笑,自打楚心柔踏进家门那刻起,她面上的笑意就没达过眼底。
唯有楚云疾是真心欢喜。老爷子切着牛排,眼角的笑纹舒展开来。他何尝不知道大女儿那些暗地里为妹妹铺路的手段?但横竖都是自己的骨血,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吃完饭,楚心柔准备跟楚云疾提离开的事,楚云疾却先一步捻着茶盏,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资助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瓷杯在楚心柔指间微微一颤,茶水晃出细小的涟漪。
她看向许可晴,许可晴心虚地低头喝茶。
楚云疾吹开浮沫,“要是你惦记着不放心,不妨接过来一起住,等办完事再回去,家里不缺这一张嘴。”
楚心柔额头青筋跳了跳,“不用了。”
……
阳光透过纱帘,在病床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乔潇潇的右脚被石膏固定着,悬在半空中。
第一次手术进展的挺顺利,医生劝慰着,“慢慢做康复训练,会逐渐恢复。”
杨绯棠颤颤巍巍地问:“那以后还能跑步么?”
医生点了点头,“慢慢恢复,跑步没问题,只是专业运动这条路,怕是走不了了。”
即使已经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答案,可听到医生这么说,杨绯棠还是躲进洗手间,把水流开到最大,偷偷地哭了一会儿。
回到病房时,她怀里抱着一大束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瓣在苍白病房里灼灼绽放,像一个个小太阳。
病房里,她一边打开带来的饭盒,一边笑呵呵地说:“我特意给你炖了猪蹄,以形补形。”
乔潇潇正望着窗外。流云在天际舒展,一群白鸽掠过蓝天。她转过头时,阳光在长长的睫毛上镀了层金边。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强颜欢笑的杨绯棠,轻声说:“杨姐姐。”
杨绯棠看着她,尽量不表现出来难过,“嗯?”
乔潇潇盯着她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地眨动,“我没事儿的。”
杨绯棠鼻子酸了。
乔潇潇宽慰她,“手术并不疼,打了麻药的。”
比起小时候,黄素兰用鸡毛掸子抽打她,那一下一下锥心刻骨的疼,要好得多。
越是这样,杨绯棠越是难受,她不知道这个孩子,这几天是怎么撑过来的。
青心的事儿,算是潇潇人生第一次面对“欺骗”与“背叛”了,她那么相信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村子里唯一朋友,卷款跟男朋友跑了,一句话都没留,而她热爱的田径赛场,也再也回不去了。
只是想想,就痛彻心扉。
可乔潇潇知道后,说的却是:“杨姐姐,我家里的卡里还有三万块钱,密码是姐姐的生日,麻烦你帮我取五千,打到糯糯的账号上,剩下的都打到合作工厂的账户上。”她又看袁璐:“好了,小璐,不要哭了,没事儿的,去带着她们把存货清点一下,看看还有多少,想办法折扣大一点,都清空卖出去,尾款也打到工厂上,把工作室退了吧,房租的押金还能退回来一些,差不多够违约金了。”
她已经被骗了,不能再去骗别人,更不能失了信用。
袁璐擦着眼泪,“大姐,我们报警吧。”
报警?
乔潇潇没有说话,脑海里都是小时候和王宁长大的片段。
那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是瘟神,是扫把星,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王宁与她说说话,潇潇买不起书,她就会把学过的书给自己,还有王奶奶……只要家里有富余,看到潇潇总会给她端一碗饭。
她可以选择报警,如果抓到王宁送到监狱里去,那奶奶呢?
大概是她优柔寡断了,是她自己活该吧。
出院那天,乔潇潇拄着拐,在医院门口给楚心柔打了个电话,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马上要过年了,大伯说要我回家去看看呢。”
楚心柔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她依旧忙碌,却还是笑着说:“那你先回去,回来一起过年,好么?”
乔潇潇的眼角有泪滑落,“好。”
杨绯棠是劝不住乔潇潇的,都给她找好康复的地方了,让她转场再去住一段时间,可潇潇不同意,说什么也要回万柳村。
送她去车站的时候,杨绯棠怎么都不放心,“潇潇,你要是真想回去,我跟你一起,好么?”
乔潇潇摇头,“要过年了,莜莜姐还在等你。”
杨绯棠抿了抿唇,担忧地盯着她的眼睛,片刻之后,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事儿告诉心柔?”
乔潇潇沉默了片刻,看着车窗外,“再等等吧。”
能瞒多久是多久。
等她恢复调整的差不多了,姐姐回来后,也不会那么心疼了不是么?
杨绯棠认真地看着她,“你是了解心柔的,她知道后,会生气的。”
……
连日来,一个接着一个打击,冲击的乔潇潇已经没有办法去“顾虑”那么多了。
石膏包裹的右脚悬在半空,稍有不慎碰到地面,便是一阵尖锐的疼痛直窜脑门。那痛感来得突然又剧烈,像是有人拿着锥子狠狠凿进骨头缝里。拄拐时若是角度偏差,更是疼得乔潇潇眼前发黑,冷汗瞬间就浸透了衣服。
可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
她不想要大家担心。
甚至,买完票之前,乔潇潇还回了一趟学校,她被田径队的大家包围在了一起,所有人看她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潇潇。”
“潇潇姐……呜呜,你不能走。”
“我们舍不得你。”
……
鹿晨站的远远的,她仰头,怕眼泪流下来。
乔潇潇笑着安抚了大家,她把自己的运动服和新买的来不及穿的运动鞋给了一个刚入队家庭条件不好的女孩小花,小花接到后,两眼泪汪汪的。
乔潇潇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很多次楚心柔对她做的那样,“你要加油。”
小花看着她,哽咽地说:“姐姐,你真的不练了么?”
她入队的时候就和乔潇潇表达过一个小粉丝的“热爱”,在学校里,她一直把潇潇当做榜样来看的,其实不仅她一个,她们这批贫困生,很多都把潇潇当做偶像追捧,都想做的像她那样优秀。
乔潇潇站在跑道边缘,指尖深深掐进拐杖的橡胶把手。阳光依旧像从前训练时那样,温柔地铺洒在绛红色的塑胶跑道上,蒸腾起熟悉的橡胶气味。她闭上眼深深吸气,让那股混合着汗水与阳光的味道充满胸腔。
这是她最后一次,以运动员的身份站在这里了。
风起,卷着几片枯叶擦过她的运动鞋。她下意识想追,右腿的石膏却重重砸向地面,剧痛如电流般窜上脊背。
拐杖“哒、哒”地敲击着地面,一声比一声慢。
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意气风发,懵懂不知,听到能够免费吃自助餐,开心的几乎要跳起来。
如今,阳光依旧灿烂,她最后望了一眼这条承载过无数汗水的跑道,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新队员训练的哨声。
……
万柳村的黄昏依旧如记忆中般缓慢流淌。
乔潇潇拄着拐杖从大巴车蹒跚而下时,远远望见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大伯的身影被夕阳熔成一道佝偻的剪影,他频频地张望着尘土飞扬的公路方向。
在看到潇潇后,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粗糙的大手一把抢过行李,“回来了,我做了你爱吃的排骨。”
他嗓音沙哑,目光在触及那根金属拐杖时立即跳开,接到潇潇要回家的电话后,他开心不已,昨天没有去做工,把家里好好打扫了一遍,来了个大扫除,还特意去买了猪肉。
乔潇潇轻轻点头,表情平静地跟着大伯走。
乔半山有意放慢了脚步,感觉到侄女走的艰难,心里发酸发疼。
潇潇跟他提到受伤要回来休息休息,他还以为是小伤……谁想到这么严重。
到了家里,黄素兰并不在,自打潇潇长大后,每次回来,她基本都会“躲”出去。
乔潇潇没有什么胃口,潦草的吃了几口,就躺床上去了。
她很累很累。
累了好久了。
如今,终于能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了。
万柳村的晨雾还未散尽,乔半山已经蹲在门槛上抽完了第三袋烟。灰白的烟灰簌簌落在草鞋边,像极了这些天他欲言又止的心事。
潇潇回来的第四天,依旧整日蜷在里屋的木板床上。晌午时分,王奶奶端着青花瓷盘的身影出现在篱笆外,盘里摞着元宝似的山菜饺子,还冒着热气。
“丫头还没起?”王奶奶踮着脚扒在窗棂边,木窗纸映出她模糊的剪影,“哎呦,这瘦得……”
乔半山的烟袋锅在门框上磕了磕,溅出几颗火星。他望着里屋紧闭的房门,沉默不语。
“青心”与受伤的事儿,乔潇潇回来之后,一个字都没提,但到底是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他还是隐隐感觉出了点什么。
王奶奶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看,“哎,宁宁那孩子这几天忙的啊,都不接电话,我还想和潇潇聊聊呢,孩子累坏了,快先休息吧。”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
乔潇潇正在床上流泪,听见外面有敲门的声音,还以为是邻居找乔半山去做工的,没有回应。
乔半山在里屋缓慢地起身,走到了院子去开门,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天光泻入院落的刹那,他布满老茧的手僵在了门闩上,立即转身去看,悬着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
木门被猛地推开,山风裹着深秋的寒意卷入屋内。
乔潇潇蜷在泛黄的被褥里,连眼皮都懒得抬:“大伯……我真不饿……”
回答她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
就在意识又要坠入混沌时,一个声音突然刺破寂静:
“起来。”
每个音节都像钉子般砸进耳膜。乔潇潇浑身剧震,伤腿在仓皇转身时撞到床板,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眼前景象带来的冲击。
本应该还有五天才能回来的人,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
逆光而立的楚心柔发梢还沾着晨露,风尘仆仆让一向洁癖的她大衣下摆溅满泥点,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此刻却烧着怒火与心疼。
【作者有话说】
知道卡在这儿大家心痒痒。
留言破八十,二更。
58
第58章 (二更)
◎楚心柔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乔潇潇:“你跟我过来。”◎
乔潇潇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被单。那道逆光而立的身影,让她怀疑是不是疼痛产生的幻觉。
空气凝固了。
她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稍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散。
楚心柔的指节攥得发白,一颗心在知道乔潇潇受伤的那一刻心疼的恨不得立即飞到她身边,可紧接着,当她听说乔潇潇手术都做完了,退出了田径队,刚出院连修养都没有就自己拄拐走了,这几天谁都不联系的时候,不可抑制的愤怒自心底溢出。
从未有过的感觉,就连她被家族压得喘不过气时都没有这么烦躁不安过,楚心柔这一路赶来,近12小时的车程,她被气的连口水都没喝,就想着看到乔潇潇之后,要怎么的质问她,怎么的训斥她了,可看到她吊着的石膏脚,还有红肿的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的眼睛时,那些凌厉的怒火都被生生地咽了下去。
乔半山发现,跟母鸡抱窝一样在床上躺了几天的潇潇终于挪窝了。
不仅人起来了,她还接了点水,洗了脸,把头发捋干净了。他看着要不是石膏不方便,潇潇都要洗澡了。
楚心柔一直冷着脸,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洗了手之后就是去厨房烧火做饭。
乔潇潇拄着拐缓缓地跟了进去,家里那些高级的厨具姐姐都用不明白,别说是这种需要烧的了。
果然,刚踏进厨房,就看见楚心柔正对着灶膛发愣,手里还捏了一把柴火。
乔潇潇连忙说:“我来吧。”
回应她的只有柴火断裂的脆响,楚心柔连眼皮都没抬。
乔潇潇知道,姐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以前,她都舍不得跟自己冷脸这么久的,可是……可是,无论她的脸色怎么难堪,在看到她那一刻,潇潇还是感觉灵魂归位了。
院子里,乔半山的旱烟明明灭灭。这些天他变着花样给侄女做饭,虽说比不上潇潇的手艺,但好歹能入口,而乔潇潇几乎都没怎么动。
可他看着楚心柔端出来白花花的一盆也不知道是喂猪的还是喂鸡的面疙瘩之后,乔潇潇居然乖乖地坐在了椅子前,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她吃的很认真,还用眼睛小心翼翼地去瞥楚心柔的脸色,被瞪了之后就立即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了。
乔半山:……
暮色渐沉,檐下的老式灯泡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乔半山掸了掸烟灰,瞥了眼纹丝不动的楚心柔,转身开始收拾堂屋的杂物。他压低嗓音对潇潇道:“我去隔壁你宋叔家凑合一晚。”
他起初说这话的时候,还害怕潇潇不愿意自己走呢。
谁知道,乔潇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心柔,“*迫不及待”地冲他摆了摆手:“大伯,听我消息吧,这几天先别回来。”
乔半山:……
大伯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院门外,老屋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乔潇潇眼巴巴地看了楚心柔好几次,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都被姐姐冷的跟冰块一样的脸给冻回来了。
楚心柔托着行李箱,语气疏离:“你晚上睡哪屋?”
乔潇潇怯怯地指了指里屋。这几日她整日昏睡,被褥都凌乱地堆着。
楚心柔也没搭理她,直接拉着行李箱走了进去,她把床单和被罩那么一卷,往地上一扔,皱着眉:“猪圈一样。”
乔潇潇:……
只见楚心柔从行李箱取出崭新的紫罗兰色四件套,动作麻利地铺好。末了,她抬眼看向杵在门口的乔潇潇:“我睡这儿。”
言外之意,你爱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
乔潇潇开始抿嘴了,她缓缓地低下了头,平时,她这么做,楚心柔早就心疼了,天大的错都原谅了她。
可今天,并没有。
楚心柔淡淡瞥了她一眼,“去洗澡,你都臭了。”
乔潇潇的脸红了,抓着拐就往外走,楚心柔起身,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帮你。”
她想,潇潇这几天没洗澡,大概是因为不方便吧。
本来这会儿,楚心柔愤怒的心都平缓一些了,乔潇潇只要顺坡爬说几句好话,抱住姐姐就好了,可谁知道死孩子的心思,她立即抓住自己衣襟口,涨红了脸,使劲摇头:“不、不、不……我自己洗。”
多么的惊慌失措,才会变成了话都说不利落的小结巴。
那些弯弯绕的少女心思,楚姐姐怎么会懂?
听着淅沥沥热水器的生气,楚心柔一个人坐在床边,越想越气,都有一种想要掐住乔潇潇的脖子,反手给她订在墙上的冲动了。
乔潇潇的洗澡过程异常艰难。她必须先用保鲜膜将石膏层层包裹,再用橡皮筋扎紧边缘。单腿站立时,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扶墙的左臂上,她庆幸上次回家的时候安装了热水器,要不然怕是更要遭罪。
她在浴室里足足待了一个钟头,搓洗得皮肤发红才罢休。
乔潇潇故意没擦头发,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冰凉刺骨,她盘算着像从前那样,让姐姐心疼地给自己吹头发,却在走到门前时愣住了。
房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
乔潇潇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她给杨绯棠打了电话过去。
半天才接听,杨绯棠那边的声音特别小,“喂?潇潇啊,有事吗?没事挂了。”
说完,她“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张着嘴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的乔潇潇:???
……
“走投无路”的乔潇潇,只能一瘸一拐地回房间睡觉了,前几天,她都是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就起不了,全程混沌,可今天,大脑像是喝了咖啡一般,怎么都睡不着。
她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出神。
就算是楚心柔对她冷漠,就算是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可是因为姐姐的到来,这里的空气都好像不一样了一般。
隔壁房间,楚心柔同样辗转难眠。她盯着床头柜上那盒见底的布洛芬,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乔潇潇向来抗拒止痛药,曾经膝盖受伤疼到整夜冷敷也不肯吃一粒。那时她总嬉笑着说:“我全身上下就属这颗脑袋最金贵,轻易不能吃药。”
而现在,药盒几乎空了。
三踝骨折、韧带完全撕裂。
楚心柔闭上眼,仿佛能听见潇潇在深夜咬牙忍痛的抽泣声。
她向来对潇潇的事格外敏锐。可偏偏这次,当电话那头传来“只是小伤”的轻快回答时,她竟信了。或许是因为太过信任,连心底隐约的不安都被她归为多虑。
正是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此刻的真相化作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头。
每想一次潇潇独自忍痛的模样,那针便扎得更深一分。
楚心柔不能原谅自己的“大意”,更加不能忍受乔潇潇的“隐瞒”。
这一次,姐姐是真的动怒了。
直到返程那天,楚心柔依然对乔潇潇视若无睹。
乔潇潇本想提议坐火车省些路费,可楚心柔没理她,甚至连她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安排了专车送她们去机场。头等舱宽敞的座椅让乔潇潇新奇不已,她忍不住东摸摸西看看,却在转头时撞见姐姐冷若冰霜的侧颜。
楚心柔专注地敲击着键盘,侧颜在舷窗透入的晨光中如同被时光打磨过的羊脂玉。金丝眼镜的细链随着她打字的动作微微晃动,在颈侧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侧那道灼人的目光,却始终绷着下颌线没有转头。
直到听见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才用余光瞥去。乔潇潇不知何时已歪着头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小小的阴影,她微张的嘴角还挂着一点笑意。
把自己搞成这样,还开心?
楚心柔真是怒其不争,叫来空姐,给她盖上了薄被,身子向后靠着,摘下眼镜,捏了捏太阳穴。
她这几天,基本上都没有睡觉。
又急又气,根本睡不着。
她很想要问问乔潇潇,在她心里,到底把自己当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为什么一句话不说,还躲起来?
“没心没肺”的乔潇潇嗅着熟悉的茉莉花香,真的是睡满了全程。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飞机已经落地了。
是阿森专程来接的。
乔潇潇其实挺好奇,为什么杨姐姐没来,可看楚心柔一副“你别跟我说半句话”的样子,也就不敢吱声了。
在车上,她居然又眯了一觉。
阿森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大小姐似乎跟乔潇潇生气了,一直很忐忑,频频从反光镜里去观察大小姐的脸色。
他发现一直到乔潇潇睡着,楚心柔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一些,轻声吩咐他:“开慢点。”
阿森:“是。”
看来,不是真的动怒,还关心她。
到了目的地,下了车被凉风一吹,乔潇潇才茫然地四处看了看。
这不是工作室么?
怎么来这儿了?
楚心柔径直往里面走,乔潇潇虽然疑惑,也不得不拄着拐缓缓地跟上了。
她之前嘱咐袁璐,要把租的房子退了,把押金拿回来的。
难道又出什么事儿了?
乔潇潇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推门而入的瞬间,鼎沸的人声伴着明亮的灯光扑面而来——那些她以为早已搬空的小型设备不仅原封未动,反而添置了几台崭新的仪器。更令她呼吸一滞的是,满屋子忙碌的身影,竟全是熟悉的面孔。
为首的就是刚从国外训练场考察回来的王甜甜,她一看到乔潇潇就红着眼一拳砸到了她的胸口,“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她不过是出去几天,回来后就听闻了乔潇潇受伤又退队的噩耗。
乔潇潇怔怔地看着她,楚鸽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个冰棍,美滋滋地指挥鹿晨:“教练,那批放这边,别把货弄混了。”
鹿晨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本来说是在外地帮女儿的王颖也回来了,干起了老本行,她分别分类的处理着垃圾,笑呵呵地看着乔潇潇,“饿了么?姨给你做点饭去?”
杨绯棠正在那串珠子,看见乔潇潇,也是鼻孔冷哼了一声,她又去看楚心柔。
得,还是没给她个好脸。
而杨绯棠的旁边是一直以来都神出鬼没的薛莜莜,薛总来的最晚,却是学的最快的,她对着乔潇潇点了点头,又抬手拍了一下杨绯棠的脑袋:“人家受伤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杨绯棠:……
袁璐看见乔潇潇回来最激动了,她一把冲上前,死死地抱住乔潇潇:“呜呜,大姐,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啊?”
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她本来按照乔潇潇的吩咐,亲自跑了一趟义乌,去找工厂的老板交违约金去了。
可谁知道那工厂的老板一看是小姑娘来的,还哭哭咧咧的,听她说了青心的现状与经过之后,特别感动于乔潇潇的“担当”,人家直接来了一句:“她不负我,我不负她。”
“就凭她这股子良心劲儿,这朋友我交定了!”
“回去告诉你们乔老板,违约金我不要了,就当是现货的押金,配送正常,让她赶紧赶工。”
王颖已经洗手,开始打鸡蛋了,她一边搅动着鸡蛋,一边回头看乔潇潇:“我闺女说了,那个基础款的红绳,她们要一万条,当做是赠品随着教程一起发给客户。”
薛莜莜笑呵呵的,“你杨姐姐琴房也要五百条。”
杨绯棠扯脖子,“我才不要!”
话音未落,脑门又挨了一记爆栗。她捂着发红的额头,欲哭无泪地在心里哀嚎,老天爷开开眼吧!她为这小祖宗操碎了心,如今竟落得个“同谋犯”的罪名,被楚心柔判了死刑,现在又被压着当小工,还有天理吗?
乔潇潇看着大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她的心情了。
楚心柔的目光徐徐看了大家一圈,轻声说:“大家都辛苦了。”
所有人都兴奋地看着楚心柔。
她们一个个都是她张罗起来的,现在无比齐心,只听“楚总”的吩咐。
大家最近真的是累麻了,就连最有实力的薛总都感慨,“想不到小作坊能出这么多活儿。”
所有人都感慨,楚心柔出去了三天,她们累了三天,如今,乔潇潇也给找回来了,终于可以休息了吧?楚总还不带大家去集体吃一顿喝一顿嗨皮一下?
楚心柔微微一笑,“还差三千件货,就让我们再接再厉,一鼓作气!”
大家:……
说完,她笑容一敛,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乔潇潇:“你跟我过来。”
【作者有话说】
楚资本家这次要好好收拾收拾潇潇。
59
第59章
◎小璐,我资助你吧。◎
乔潇潇眼泪还没擦干呢,“嗯”了一声就乖乖地跟在楚心柔的身后,甚至连干什么都不敢问。
在场的各位,大多数都是看惯了乔潇潇英姿飒爽的,骤然一看她这么小狗子一样乖巧可怜的模样,面面相觑。
杨绯棠这会儿精神了,她抬头,挑眉看着薛莜莜,用眼神示意她。
——你看见了吗?人家年下都什么样?
薛总勾了勾唇角,脚尖轻点,藤蔓一样,一点点蹭着杨绯棠的腿,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满是挑逗。
——怎么,在床上让你说的算,还不行么?
袁璐在旁边呆呆地盯着看,王颖赶紧捂住了她的眼睛,发出警告:“还有孩子呢!”
相对比起那边的轻松愉悦的氛围。
楚心柔和乔潇潇这边则要干巴巴紧皱多了。
乔潇潇本以为会等到姐姐温柔的安慰,却见楚心柔久久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如深潭。半晌,她缓缓地说:“我找到王宁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乔潇潇心上,她猛地抬起头。
楚心柔如果真的想找一个人,并没有那么困难,她其实在这件事上,有犹豫过。
人生的路很长,长到足以让人经历无数坎坷与波折。年少时的挫折,与其说是苦难,不如说是命运的磨刀石,楚心柔也曾这样一步步走过来,这都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吃一堑长一智。
可她明白潇潇的隐忍从何而来。
王宁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童年玩伴,在无人倾听的角落里,她是唯一愿意陪她说话的人,在被世界遗忘的时光里,王奶奶的一碗饺子足以暖了乔潇潇半颗心。
这些零星的好,在旁人眼里或许微不足道,可对潇潇来说,那是她贫瘠童年里仅有的温暖。
王宁过得并不好,日日夜夜被良心谴责,跟曾经相爱的男友这几天已经吵翻了天,她甚至想过自杀。
潇潇的每一分钱,是怎么赚的,浸泡了多少汗水,王宁都知道,所以,她才会把那笔钱当宝贝一样,睡觉都放在枕头边,就怕丢了。
去工厂交款的前两天,王宁还和男朋友安瑞憧憬着以后美好的生活,“我是真的没想到,潇潇小时候很孤僻的,总是蹲在村西头那个小河边抱着一大盆衣服洗,总是有孩子欺负她,冲她扔石头。”
那时候,哪怕是被欺负急了,乔潇潇也不敢还手,有一次头都打破了,流着血回到家里,黄素兰看到了很生气,“你不招惹他们,他们欺负你干什么?受伤了就想着不干活了是么?”
“滚出去,衣服洗不完,你就别回来!”
……
王宁也害怕,她跑回家跟奶奶说了,奶奶听了之后,坐在炕上叹了半天气,“这娃儿啊,命太苦了,宁宁,去把奶奶床头的酸奶拿给潇潇喝。”
当王宁揣着酸奶溜到河边时,潇潇头上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半边,脸颊肿得老高,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河水混着血丝,在她冻得通红的手边打着旋。
她很饿,饿得不行,可没有办法,她洗不完回去之后就是打骂。
“潇潇~”王宁小声叫着她,贼眉鼠眼地四处看了看,把酸奶塞到了她的怀里,转身就跑了。
之前,黄素兰看见过王宁给潇潇吃的,还追着她骂了几句,让她都有阴影了。
乔潇潇看着怀里的酸奶半响,她抿了抿唇,缓慢地垂下了头。
她知道,这是别人送王奶奶的,她自己都舍不得喝……
就是因为看过乔潇潇一路走来有多么的不容易,王宁才更加的珍惜,“她头脑从小就灵活,不一般。”
王宁印象特别深,当时爸妈从城里给她带回来一个魔方,她宝贝似的对着说明书研究了很久,什么口诀背了半天也弄不明白,那几天,黄素兰正好带着糯糯回娘家,她就往过跑,嘟嘟囔囔地:“你看这个好难啊。”
乔潇潇刚喂完猪,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头看她,“我能看看么?”
王宁立即递给她。
她至今都记得那一幕——乔潇潇垂着眼帘,长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她只是粗略地扫了眼说明书,手指便轻轻搭上了魔方。起初动作还有些生涩,可渐渐地,那双手仿佛被赋予了魔力,彩色方块在她指间飞速旋转,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喏。”
乔潇潇把拼好的魔方递给王宁,继续去扫院子了。
当时,小小的王宁就被震撼了,她跑回家告诉奶奶,奶奶听了之后,又是一阵子叹息,“宁宁,她伯母是不是不在啊?”
王宁用力地点头。
王奶奶也往外望了望,“明天把她叫家里来,奶奶给你们做面条吃,我荷包几个鸡蛋。”
……
安瑞笑了,一手搂着她的肩膀,“真有那么厉害么?”
他没见过乔潇潇,却已经听王宁说过无数次了。
王宁用力地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她做什么像什么,我要好好跟着她干,把青心弄好,到时候,我们就能有足够的底气抗衡家里了。”
她们的事儿,爸妈一直不同意,理由千千万万,归根到底是嫌弃安瑞没有钱。
俩人头一天还甜甜蜜蜜。
第二天一大早,正在做早饭的安瑞就接到了王宁妈妈的电话,电话那边,王宁妈妈把他好一顿骂,什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穷小子能给女儿什么”“什么没本事耽误王宁的前途”“我们在老家已经给宁宁看好了有钱人家,能让她不用为了生计奔波,你能干什么?”……
安瑞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发白,听筒里每一个字都像烙铁,在他心上烫出焦黑的印子。
他点了一颗烟,站在阳台上抽完,一转身,看见了王宁枕边的钱,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捻灭了烟头。
人,往往会因为那么一念之差,走上一条不归路。
当安瑞拿着那笔钱,到地下赌场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堵上了他和王宁的未来。
而他输了。
……
王宁得知消息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发疯般地捶打着安瑞的胸膛,拳头雨点般落下,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你疯了?!”她声音嘶哑,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你明明知道那笔钱不是我的……你明明知道的啊……”
安瑞低着头,任她捶打,他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也不知道该为自己辨别什么。
已经做了。
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会承担。
……
乔潇潇听着楚心柔的描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楚心柔将手里写着地址的纸递给她,“她回来后,一直在附近的房子里躲着,不敢见你。”
她把决定权交给了潇潇。
那天的天气反常得令人心惊。
明明早已过了雨季,天空却突然飘起冰冷的雨夹雪。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坠下来。乔潇潇裹紧大衣,踩着泥泞的小路来到出租屋前。楼道里弥漫着腐烂食物的酸臭味,斑驳的墙面上贴满了小广告,几个醉汉在不远处大声嚷嚷着下流话。
她在生锈的铁门前站了很久,才抬起手敲门。
“咚咚”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敲到第三遍时,里面才传来一声沙哑的:“谁啊?”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缓缓打开。
当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王宁像是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不过短短十几天没见,命运在她们身上都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曾经意气风发的乔潇潇消瘦得几乎脱了形,外套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右手拄着的拐杖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斜斜的阴影。而王宁眼中的光彩早已熄灭,整个人如同深秋里最后一片枯叶,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时间在两人之间凝固。楼道里漏进来的冷风卷着雨雪的气息,在沉默中盘旋。
王宁背后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杂货,地上还有零散的刚刚编好的红绳,她的手上贴满了创口贴,眼里全是血丝。
她知道,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知道乔潇潇肯定要恨她入骨,更加知道,自己没办法求得宽恕。
她只能拼尽全力去弥补。
不管潇潇接受不接受。
她想过一了百了,甚至已经站在十八层的天台上了,可是……和安瑞,她可以分手,可以决裂,那奶奶呢?她是不是还每天,抱着拐,坐在村口等她回家呢?
就在王宁攥紧门把手,喉头滚动着要开口时,乔潇潇忽然从怀里掏出一盒酸奶。
是奶奶曾经给她的那个牌子。
世事变化,酸奶的包装已经变了,可味道却没有变。
王宁的视线从酸奶慢慢移到乔潇潇脸上,她依然沉默着,只是固执地伸着手。
那一刻,所有强撑的防线轰然崩塌,王宁滚烫的泪水决堤而下。
……
杨绯棠在家里不解地问楚心柔:“你就这么让潇潇去了?不怕她一冲动做出点什么事儿来?”
在她看来,应该报警啊,把人带走接受法律的制裁才解气。
楚心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要真想报警,潇潇第一时间就报了。”
杨绯棠撇嘴,“那崽子就是心软,你看看她因为这一次,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她现在想到王宁都气的牙痒痒。
“她那么信任她,却遭到背叛,我都怕影响她以后的成长。”
楚心柔幽幽地叹了口气,“所以,这个结才要她自己亲手解开。”
杨绯棠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她看了看楚心柔眼下的乌青,“你到底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做了这么多事儿的啊?你不会……这几天都没合眼吧?”
楚心柔不语,只是身子向后,微微地靠着。
杨绯棠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唇,问:“心柔,你不觉得……”
“什么?”楚心柔看着她,不仅仅是眼里,就连声音里都带着疲惫。
杨绯棠摇了摇头,起身,把抱枕递给她,“你靠着休息会儿,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
日子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原有的轨道。
乔潇潇把王宁带回工作室那一天,大家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停顿了几秒钟。
王宁低着头,不敢看大家,右手死死地抠着裤腿,手心都是汗。
乔潇潇看了看王颖,“姨,人手差不多了,你赶紧回去帮帮闺女,她那边刚起步,不容易。”
王颖拖地的手停下,她看着乔潇潇。
乔潇潇对着她笑了笑,“您跟姐姐说,她的帮助,我铭记在心,这一万条手串,全都放在那,按季度结账,她当赠品,卖出一条,给我一条的钱就行。”
都是从一点点打拼出来的,乔潇潇知道有多么的不容易。
王颖迟疑着点了点头,大家还是沉默,这时候,楚心柔拎着几个袋子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大家笑了笑,“来吧,前几天不就念叨着要吃小龙虾么?我买回了三种口味的。”
这一下子,气氛瞬间缓和了。
尤其是袁璐,小跑着去拿袋子,嘴里叨叨着:“馋死我了,馋死我了!”
王甜甜走到了乔潇潇的身边,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嘿,sister,我们又走过了一段艰难的路程。”
正低头解袋子的楚心柔看了看王甜甜的手,乔潇潇给她拨拉开,“你也赶紧回瑞典归队吧。”
王甜甜伤感地看了看乔潇潇的拐杖,“说好的小甜甜组合,最后只剩下一个甜了。”
乔潇潇瞥她,“你要是真的难过,就拿几个手串出去,给瑞典队介绍一下咱们中国的古韵特色。”
王甜甜:……
做个人吧!
这一顿饭,几个人吃的轻松加愉悦,谁都没有再提之前的事儿。
袁璐最为开心,感觉到乔潇潇一个脚丫子虽然还瘸着,但灵魂回来了,立即说:“大姐,我和小花我们几个孩子准备重拾你的旧业了。”
乔潇潇听了有点惊讶,“去富民街摆摊了?”
袁璐摇头:“捡垃圾。”
乔潇潇:……
杨绯棠一听乐了,“那你还不如跟训练场旁边卖水呢,那不是有一个小栅栏么?我看每次大家都跟那买水。”
她被乔潇潇培养的简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要是学校方圆十里赚钱的门路,杨姐姐都得给搜罗起来。
袁璐一听就摇头,“虽然买的人多,但是竞争太大了,大家都搞什么买三赠一的,利润太小了。”
乔潇潇扒着小龙虾,头也不抬,“她们拼利润,那你就反其道而行拼服务,弄点汗巾小马扎什么的,把你杨姐姐拉过去,来一个队员,她就发一个汗巾,说一声“真棒”,你去试试,肯定卖火爆!”
大家:……
真的是……她还不如脚丫子坏着,别发言了。
所有人都在为乔潇潇的恢复而开心,只有她自己,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心柔。
姐姐……还是不理她。
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想要按照杨姐姐说的撒娇来办,可人家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
站在一边的楚心柔看袁璐吃得开心,递给了她一张纸巾,袁璐“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谢谢楚姐姐!”
以前,一直因为要照顾“家里特别爱吃醋”的孩子,楚姐姐都不怎么跟她说话的。
乔潇潇捏着小龙虾的手悬空了。
楚心柔看着袁璐,不咸不淡地开口了,“小璐,我资助你吧。”
一句话,在场热热闹闹嚷嚷着吃小龙虾的各位都停住了,齐刷刷地看着这边。
乔潇潇的手捏爆了小龙虾,汁水溅到了王颖刚擦好的地面。
袁璐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为……为什么?”
楚心柔缓缓地说:“因为你有嘴,你会说话。”
袁璐:???
大家:……
【作者有话说】
还有人想要二更么?
最近叶子是不是二更太频繁了?捂脸。
试试吧,留言过八十,二更。
60
第60章 (二更)
◎追求者出现。◎
大家原本还以为楚心柔真的要资助袁璐,一听她说——因为你有嘴,你会说话就都嘘声了,拿眼睛去扫乔潇潇。
对于她“消失”这件事儿,其实在场的几位,没一个满意的。
可别看乔潇潇瘦的跟竹竿似的,小小年龄,已经有了威望与气场,就是有不满,谁也不敢说她什么。
毕竟人家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不声不响”离开的。
可怜的就只有袁璐了。
这个傻乎乎的实在孩子,挠了挠头,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楚心柔:“其实……其实……”
大家都以为她要说点什么“我要独立自主,不需要您资助了”“非常感谢”之类的话,谁知道人家吭哧半天来了一句:“楚姐姐,现在有大姐帮着我,我应该不需要资助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与寂静。
杨绯棠憋笑憋的都要忍不住了。
楚心柔冷哼一声,点头,“是,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吓得乔潇潇赶紧把手里捏爆的小龙虾扔到了桌子上,冲袁璐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又赶紧用杨姐姐的衣服擦了擦手,追了出去。
杨绯棠:……
TMD!!!这是她刚买的裙子啊!!!
楚心柔走的很快,快到乔潇潇拄着拐赶出来的时候,人都没影了。
她虽然生气,但到底理智在,楚心柔只想要整一整她这嘴硬的毛病,就“跑”回家等着她去了。
谁知道,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乔潇潇把琴房、学校周边以及富民街都转遍了也没找到姐姐,当她哭咧咧地给杨绯棠打电话的时候,杨绯棠正在家里喝蓝莓汁,“你说心柔啊?在我对面下棋呢。”
乔潇潇:……
挂了电话,楚心柔无语地看着杨绯棠,“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打个电话,直接问我?”
杨绯棠一伸手,故作深沉的执起一枚白子,“这个,不好说。”她另一只手抚着下巴,高深莫测:“你有没有发现,小崽子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楚心柔摇头:“没有。”
杨绯棠:……
“还有,你是黑子。”
杨绯棠:……
乔潇潇回来了。
杨绯棠是出了门远远地看到了小崽子。
她真的要感慨了。
她家潇潇是个人才。
这才几天啊,就能以拐为剑了,挥的速度快的都有残影了。
潇潇的确学东西快,刚开始,她用拐还很费劲,经过这一下午的焦急寻找,她感觉自己已经“人拐”合一了。
楚心柔依旧如往常一般,端坐在沙发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托着青瓷茶盏。
寻找了她一下午的乔潇潇这次是真的明白了,她走到沙发前,把拐一扔,抱住了楚心柔:“姐姐,我错了。”
她像是小狗一样蹭着楚心柔的脖颈,楚心柔身子微微僵硬,心里紧绷的那条弦断了,却还是强绷着脸,“错在哪儿了?”
筋疲力尽的乔潇潇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抱着姐姐哼哼唧唧的,“我……我以后有事儿,第一个告诉你……再也不瞒着了……也不偷偷跑了……要不我——”
楚心柔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嗔着:“不许瞎说。”
她是要乔潇潇懂得沟通,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却不想她乱发誓。
那带着馨香的手挡着自己的唇,乔潇潇真的很想舔一舔,她生生地克制住了。
放在心尖上的人,终于抱到了。
乔潇潇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她不说则以,一说靠着姐姐的肩膀,眼圈都红了,“我……我很害怕……努力了那么久的钱……都没了,偏偏……偏偏还是宁姐,她和奶奶对我有恩……我、我不能报警。”
当时,她是抱着就这么认了的心抗下一切的。
“我的脚……我再也不能上跑道了……”
她在楚心柔的怀里哭的委屈的像是个孩子,楚心柔拥着她,反手抚着她的发,任她在自己怀里发泄情绪。
心底的那一股子气,也随着潇潇的眼泪,烟消云散了。
以前,她也对楚凤依这样娇惯宠溺,但或许是当时年少吧,楚心柔并没有这样大的耐性。
可如今,她把一切温柔与耐心,都给了潇潇。
乔潇潇的眼泪浸透了楚心柔的衣襟,直到情绪渐渐平复,才转为低低的抽噎。楚心柔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温声问:“潇潇,你当初为什么想进田径队?”
哭过之后的乔潇潇感觉心出奇的平静,她靠着姐姐的肩膀,回忆着:“我记得……当时我在操场上看她们训练,她们整体化一的跑着步,大喊着“为校争光”“为国争光”,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种阵仗,那种豪气,让她向往。
楚心柔唇角微微上扬,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哭包,“所以,我们潇潇也想为国争光?”
被说中心事儿的乔潇潇脸红了,她怕自己这样想,楚心柔会觉得她自不量力。
可姐姐啊,是那么的了解她。
楚心柔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为国争光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当运动员。你看,各行各业不都有杰出的人才在发光发热吗?”
教师在三尺讲台耕耘希望,警察在街头巷尾守护平安,消防员于危难时刻逆行而上,甚至保洁风里雨里日复一日的坚持,谁说这样的坚守,不是另一种为国争光呢?
他们或许没有站在领奖台上,没有聚光灯追逐,但正是这些平凡却坚定的身影,撑起了国人安稳的每一天。
乔潇潇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姐姐,楚心柔摸了摸她哭红的脸颊:“还有,姐姐今天想跟你谈谈松弛感。”
“我知道。”楚心柔看着她的眼睛,满是真挚:“我们潇潇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
乔潇潇委屈的开始撇嘴,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姐姐面前居然做出了糯糯才会有的动作。
楚心柔抱了抱她,“可是,你大了,也慢慢的变色出色,不用再为温饱而焦虑了,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在说什么年轻就要拼搏,就要靠这几年了。”
她捧起乔潇潇的脸,眼眸里盛满星光般的温柔:“可是潇潇,姐姐更希望你能张弛有度。人生不是一根绷到极限的弦,而是一首有快有慢的乐章。”
“无论是学习还是体育,都只是你*成长路上的一颗星辰。”楚心柔指向窗外的夜空,“你看,整片星空都在温柔闪烁。有时候,我们不必执着于摘星,静静感受星光洒落的温暖,也是一种美好。”
她的声音轻得像夜风:“极致固然耀眼,但留白处,往往藏着更动人的风景。”
乔潇潇沉浸在姐姐眼里的无尽温柔中,她第一次彻底的放下防备,就那么靠着姐姐。
在楚心柔这儿。
她不是什么团队的leader。
不是什么别人眼中的偶像,她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当天晚上,乔潇潇从包里拿出自己最近吃的药,“这是甲钴胺,促进神经修复的,这是阿莫西林,抗感染的,这是……”
楚心柔认真地一个个看着那药盒,看着乔潇潇说起这些的时候,微微鼓着的小脸蛋,她心疼地抱住了她,“潇潇,疼不疼?”
乔潇潇陷入姐姐的怀抱里,眼里一片湿润。
“疼,可疼可疼了。”
她终于不嘴硬了。
终于开口诉说心底的脆弱了。
第二天一早上,杨姐姐过来蹭饭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的。
平时,厨房里都是乔潇潇在忙碌,而如今,楚心柔扎着围裙忙来忙去的,乔潇潇坐在椅子上,声音娇滴滴地说:“姐姐,可以吃小黄鱼么?”
楚心柔点头,“好好好。”
乔潇潇:“我今天不用吃止疼片了,昨晚都没怎么疼。”
楚心柔看了她一眼,“一会儿我问问sophia。”
杨绯棠不可思议地观望了一会儿,她坐了过去,碰了碰乔潇潇:“唉,当皇帝感觉怎么样?”
乔潇潇美滋滋地说:“还不错。”
杨绯棠看她这样就来气,“你现在到享受上了,我那几天跟着你风里雨里的,你都没点表示?”
说着,她的手搓了搓。
乔潇潇立即变色,“杨姐姐,别谈钱,谈钱就伤感情了,你也知道我现在在度难关。”
杨绯棠翻白眼,“我今晚想吃红烧肉。”
乔潇潇一听脸色缓和了,温柔地拒绝,“那不行,姐姐不让我进厨房。”
杨绯棠乐了,手戳了戳乔潇潇的脸蛋,“咋的,跟你楚姐姐那装装就行了,还想在我这儿当大爷?”
乔潇潇一听立即抬头,对着厨房喊:“姐姐,杨姐姐欺负我!”
楚心柔一手拿着锅,皱着眉就出出来了,“杨绯棠,你怎么欺负孩子?!”
杨绯棠:……
我靠。
还孩子呢?
有这么绿这么茶的孩子么?
从那一天起。
身心松弛的乔潇潇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蜜罐里。
原来,被宠爱的感觉这么好啊。
她只要向姐姐撒娇,楚心柔什么都答应她,一天下来,乔潇潇的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甚至,在晚上视频的时候,糯糯看着镜头里的姐姐,小手摆了摆。
——姐姐,你是不是偷吃火锅烫着舌头了?
怎么不会好好说话了?
乔潇潇:……
高二那一年,在乔潇潇的记忆里镌刻下深深的印记——是钻心的疼痛,是绵长的遗憾,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一场生命的涅槃重生。
当高三开学季的钟声敲响时,她终于卸下了沉重的石膏,告别了陪伴她走过大半年的拐杖。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谨慎:“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后续的康复训练至关重要。根据恢复情况,可能还需要进行几次修复手术。”
乔潇潇的脸上浮现出坚定的神色,现在的她,内心充足,什么都不怕。
楚心柔也是相信潇潇的,杨绯棠更是当着别人的面化身夸夸狂魔:“医生,你尽管放心,我家崽子啊,最不缺的就是毅力,你看看,这脚丫子虽然受伤了,可上半身都要练成变形金刚了。”
医生听了笑着点头,“好的,潇潇妈,那您多费心。”
杨绯棠瞪大了眼睛:???
什么???
什么妈???有这么年轻,这么貌美如花的妈妈吗?excuseme?这位医生是不是该去看眼科了?
乔潇潇笑的几乎要跌倒了楚心柔的怀里,楚心柔揉着她的头发,跟着笑的不停。
那个假期的康复训练室里,乔潇潇总是最早来最晚走的那个人。汗水一次次浸透训练服,每咬着牙完成一个动作时,她脑海里想的都是姐姐。
楚心柔一有时间就过来陪她,偶尔的也问问她那些器材怎么用,乔潇潇每每靠着她,嗅着姐姐身上香香的味道,心里都会涌起那股子不再陌生的酥麻。
乔潇潇知道,自己还不到收网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忍再忍。
她恢复的很好,就连主治医生都跟着杨绯棠夸奖,“你家孩子啊,的确有毅力。”
白眼飞上天的杨绯棠:……
高三,对于很多学子来说,都是人生的转折点,是很多寒门子弟鲤鱼跳龙门改变命运的机会。
乔潇潇按照她的计划,稳步进了一班,而且名次一直稳定的保持在前十名。
袁璐看过她的成绩单,问过:“大姐,你要是努努力,能冲击第一了。”
乔潇潇会学着楚心柔的样子,摸摸她的头发:“物极必反,凡事不能追求极致。”
袁璐听了若有所思,看着她,问:“那把青心的过件标准降低一个点行吗?”
她大姐对于产品质量有着极致的追求,现在一天质检下来,得有百分之十几的损件率,她都心疼死了,太过极致了。
乔潇潇蹬着她,“不行!”
袁璐:……
本来,学业和事业双丰收的乔潇潇还是挺春风得意,挺开心的,她甚至还带着小花亲自去田径队摆摊卖水,跟着队里蹭自助餐吃。
可就在一切都顺风顺水,就在乔潇潇满心欢喜的迎接自己的18岁成人礼,即将开始的新的人生篇章时,她还是遇到了不小的“冲击”。
乔潇潇看到了楚心柔的追求者。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透着从容不迫的优雅的男人,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角微扬时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温和,既不显得轻浮,又不至于过分疏离。谈吐间,能听出他受过极好的教育,言辞谦逊却不失锋芒,偶尔引经据典,却不会让人觉得卖弄。
优秀得……近乎刺眼。
这也让她们之间,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
【作者有话说】
妈呀,终于要18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