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分明静得落针可闻,徐宜昭却已经惊愕到认为自己是产生了幻听,否则,她怎么会听到贺叔叔说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话。
她尽量抚平情绪,抿了抿唇角,又继续说:“江颂跟我爸爸达成了交易,可能……”
贺今羡并没让她逃避,直接了当:“宜昭,你刚才听得很清楚。”
徐宜昭手指蜷紧。
她本来打算装傻,当没听见那句话,顺势把话题揭过去,但贺叔叔并不像以往那么体贴,他反而很直白地戳穿她的小心思。
沉默良久,徐宜昭才不得不面对:“贺叔叔,这不太好。”
她朝他望过来,“您是阿臻的养父,还是我从小就敬仰的长辈。”
她怎么能跟贺叔叔结婚呢?
这怎么可以?
她根本没办法接受。
贺今羡却仍旧平静说:“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是你的丈夫。”
徐宜昭微张了张唇,半天都合不拢。
这跟平时在她面前,很体贴温和的贺叔叔完全不一样,他少见地露出了些许锋芒,或者说,是压迫感。
他神色语气还与平常一样,但又完全不一样。
在她进入这个车子前,他是贺叔叔。
等她进入这个车子后,他是贺今羡。
“我……”徐宜昭心里已经搅得乌七八糟,她轻咬着唇瓣:“说实话,我觉得这很不可理喻,如果可以,贺叔叔能告诉我,您为什么想要跟我结婚吗?我们毕竟各方面都不合适,不仅是年龄和辈分,而关于这些,也是很严重的问题。”
贺今羡轻声叹:“我很清楚。”
他就是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他才拖到现在才出手。
从前不是没想过,维持现状就好。
他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情感,最多等她跟贺臻结婚后,他尽量少回家不看见他们夫妻就好,但一次次一桩桩,发生了许多事,让他实在不放心把徐宜昭交给旁人。
小姑娘还是养在自己身边更安心。
徐宜昭根本没心思去揣摩贺今羡的想法,从他提出结婚的请求开始,她就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不是疯了怎么会想要跟她结婚?
这种事,他疯了可以,但她还是要保持清醒才行:“贺叔叔,您很厉害,您是司衍他们从小最敬仰的小舅舅,还是我和阿臻都很喜欢尊重的长辈,您事业有成,还正值壮年,您很完美,完美到也不知有多少女孩会想嫁给您,您有比我更多更多也更好的选择。”
他想结婚,想娶她,是最糟糕的决定才对。
她想,或许是因为贺臻的突然离世,加上她目前又出现了这样的危机,贺叔叔可能是可怜她,想要照顾她,帮她解决问题,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那么,她只能说醒他。
贺今羡背脊懒散地往后靠,黑眸还钉在她脸上:“宜昭,你说了很多话,虽然夸奖我的也不少,倒也没有让我觉得很动听。”
他似笑非笑:“现在也听听我说话,行吗?”
徐宜昭顿住:“嗯……”
“我和江颂,你更好感谁?”
“您。”
“我和江颂,谁私生活更干净?”
“您。”她很清楚,贺今羡身边从没有任何污遭的桃色绯闻。
“我和江颂,谁更有能力保护你不受伤。”
“……您。”
“我和江颂,谁性子更好?”
“您。”
“那么,”贺今羡掀眸,问这个问题时语调很慢:“我和江颂,谁长得更好看?”
徐宜昭神色稍怔,在他直勾勾的注目下,像被蛊住了,有些呆滞地吐出一个字:“……您。”
贺今羡淡笑:“跟江颂比起来,我各方面在你心里都是完胜。那么,你是在嫌弃,我比江颂年纪大?”
“我和江颂的年龄,你更满意谁?”
徐宜昭沉默片刻,她总觉得这些问题很奇怪,小声抗议:“贺叔叔,不是这样比较的。”
“我是在向你推销我自己。”贺今羡看向徐宜昭错愕的神色,慢声说:“你没回答上个提问,那就是在嫌弃我年纪大了?宜昭,很遗憾,我是大你十二岁不错,我也没办法让自己回到二十二岁,关于年纪差距这点,是我无论使用什么办法也无法扭转的距离。”
徐宜昭从没跟贺今羡进行过这样诡异的谈话,她心里默默叹了叹:“我也不是嫌弃您年纪……”
在她看来,三十四岁并不算老,十二岁的年龄差距,也没有到她难以接受的地步。
只是这一切都很不合适。
她曾是他养子的未婚妻……
如果不是那桩意外,恐怕她现在都已经改口喊他爸爸了……
贺今羡目光微缩:“因为贺臻?”
对。
对。
对。
他们之间的问题,就在于此。
徐宜昭鼓足勇气说:“贺叔叔,我很感激您愿意帮我解决当下的难题,但您真的不必做出这样的牺牲。”
“牺牲?”贺今羡漫不经心转了转左手食指的戒指:“宜昭,你是这样想的吗?”
很可惜,他没那么伟大。他想娶她,纯粹只是他自己的私心,是他自己的卑劣。
甚至若不是出现了那桩意外,他已经采取别的手段得到了她。
但小姑娘在心里把他想得实在过于完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似的,好像要把他供奉起来一样。
他倒是有点儿不忍心戳穿她美好的幻想。
不过,目前为了能达成所愿,他也不介意披上她想象中完美男人的皮囊。
贺今羡语气平静说:“你爸爸过于天真了,真以为你只要嫁给江颂,徐家目前的难关就能顺利渡过了?江家是商人,商人最是看重利益,江颂除了想要你,或许还想一并吞没徐家。到时,不只是你,以至于你全家都会任由江家拿捏。”
“你的爷爷对我父亲有恩,在你还没出生时,徐叔叔他跟贺家来往频繁,我也跟你爷爷相熟,所以我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徐家这样败落下去。”
“其中的原因,你可懂得?你不能嫁给江颂。但只要你一天不结婚,以江颂的手段,是不可能放弃你。甚至,即使你随便找了个合适的男人结婚,你觉得他做不出强夺你的行为?”
贺今羡:“宜昭,你自己好好想想。”
徐宜昭脸色煞白,无助地喃喃:“我……我没想过这些。”
就像贺今羡说的那样。如果江家真的还想彻底吞并了徐家,那她跟江颂结婚,将来只会彻底沦为江颂的笼中鸟。而她要是为了躲避江颂,而选择了一个合适的男人结婚,对方没能力护住她的话,她还是逃不开江颂的掌控。
她的身边,最好的选择只有贺今羡。
为徐家也好,为了自己也好,贺今羡确实是她的不二选择。
贺今羡声音沉闷,笑了笑:“跟我结婚就那么糟糕吗?竟是能让你在我和江颂这种人之间,都很难做出抉择。”
徐宜昭神魂归位,紧张地咬了咬唇内的软肉,她每当遇到很难决定的难题时都会很纠结,更何况是婚姻大事,她总是要顾虑很多。
无论她往哪个方向想,只有跟贺今羡结婚,的确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想了有多久,贺今羡便耐心等了多久,此时窗外的雪还在飘,道路两边的树木裹了层银霜,远远瞧去像结了晶莹的果子。
不知过了多久,徐宜昭听到自己生硬又谨慎地提出请求:“如果结婚,可以先暂时不要公布出来吗?”
她害怕有人知道。
贺今羡可以理解她的担忧,“当然,全听你的。”
话音才落,车子却忽然掉头,往徐家的方向行驶。
徐宜昭才从徐家跑出来,现在根本不想回去:“贺叔叔,你是要送我回家?”
贺今羡提唇笑:“才早上十点,时间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他视线看向寒意蒙蒙的前方:“我的东西准备齐全了,现在,送你回家取重要证件。”-
回到徐家时,江颂已经不在了。
徐欣染正在楼下煮奶茶,听到动静回头,见徐宜昭这幅蔫不唧的模样,心里只想笑:“昭昭,你还真是抢手啊,也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盼着贺臻死了得到你呢。照我说,那江少人是花心了点儿,但对你还是很上心的,这几天他每天都有送花来找你,你就半点儿都没感动吗?”
徐宜昭换下拖鞋进屋,声音轻软:“看来你感动了,那不如你嫁给他吧。”
徐欣染耸了耸肩:“但是人也看不上我啊,无论是贺臻还是江颂,他们要的都只是你。”
自从徐欣染摊牌自己喜欢贺臻很久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伪装什么好姐姐了,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说话方式都是这样夹枪带棍的。
徐欣染是纯心让她不好过,她会故意时不时在她面前提贺臻的名字。
明知道江颂是使用了恶心人的手段,才逼得她爸爸不得不妥协,可在徐欣染看来,徐宜昭就是背叛了贺臻。
见徐宜昭没回嘴,徐欣染更欢了,低头倒奶茶笑:“怎么,是想清楚了吗?其实江颂也没那么差,再说了,贺臻死了都有三个多月,你们之前也根本没有交往过,只是口头有个婚约而已,严格算起来,你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
她这话听起来是开解徐宜昭,其想达成的目的,徐宜昭怎么会听不懂?
徐宜昭朝楼上走,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我从没有对不起他,但是,你对不起我。”
随话音落地,徐宜昭的身影也消失在转角。
徐欣染手中的那罐奶茶,满到从杯子里溢了出来,一大半都流到了桌上,她回神后,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水渍,垂眸,遮住通红的眼。
回到卧室,徐宜昭翻到了自己锁起来的证件。
从贺今羡的车上下来后,她也冷静了很多,现在回想,刚才在车上那样匆忙答应了贺叔叔,是不是她太鲁莽了点儿?
她当时只想尽快甩开江颂,也不想徐家就这样被江氏吞并。
贺叔叔给的条件实在太诱惑他了。
但同时,他本身的存在,才是让她最为矛盾。
她现在还不知道,贺今羡要跟她结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尽管他已经做出了解释,但她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是什么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
坐在床上望着手里的证件,她思绪也不断跟着飘散。
直到手机的震动嗡响将她拉了回来。
——贺叔叔。
她心一跳,经过不久前的谈话,她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十分镇定地面对贺叔叔。犹豫很久,在这通电话将要挂断之时,她还是按下接听。
“喂……”
贺今羡的声音在电话里也很温和:“我在外面等你,等你想通为止。”
他会读心术么?怎么知道她其实还在犹豫。
可是她毕竟已经在车里答应了他,现在再反悔也不合适。
但,似乎从贺叔叔提出要跟她结婚后,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已经并非之前那般纯粹了。
“我……”徐宜昭顿了顿,“马上下来。”
雪还没停。
徐奶奶正在楼下看电视节目,眼角余光瞥见徐宜昭穿好外出的大衣下楼,问:“昭昭,这都快中午了,外面还在下雪,你是要去哪儿?”
徐宜昭有些做贼心虚,声线不自然:“奶奶,我想起有点儿事要去办,办完就会回来的。”
她在玄关换好拖鞋,就匆匆出门。
刚从厨房出来的徐欣染听到这句话,细眉紧皱,手里端着热奶茶走到落地窗前,意味深长望着门外徐宜昭匆匆忙离开的背影。
那辆迈巴赫并没停在徐家门口,往前走,隔了点儿距离。
徐宜昭便朝那方向过去。
迈巴赫缓慢倒退靠近,车门打开,邀请她入座。
她紧了紧口袋里的证件,没料一阵寒风灌了过来,咳嗽了几声,进入车内。
车内的暖气让她好受了不少,她呼吸有点重,缓了好久。
等她逐渐平稳了呼吸,才察觉到自己肩头有轻微的触感,徐宜昭侧眸望去。
贺今羡很自如地拍了拍她肩头的雪花,轻柔笑了笑:“都说了我会等你,不用这么急。”
徐宜昭抿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看穿她的尴尬窘迫,贺今羡也没再做出什么不合事宜的举动,低声问她:“东西带出来了?”
“嗯……”
贺今羡不动声色放松。
他转身从后座取了一份协议递给她,“婚前协议,你细细看一遍。”
徐宜昭伸手接过,她其实想说,也没必要弄这个协议,她还是很信任贺叔叔的为人,但他都准备好了,她便只好配合。
协议内容详细写清楚了,跟她结婚后,他会帮忙承担欠下江氏的那笔债务。
除此之外,他只给了一年时间隐婚。
再之后便是,他名下的所有房产、车辆、股票、股份以至于所有财产都与她全部共有。
只有唯一一个要求,不可以离婚。
徐宜昭张了张唇:“贺叔叔,这上面的条件都是您自己定下的吗?”
贺今羡:“婚姻大事我不会乱来,如果你看清楚了,现在可以签字。宜昭,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这上面的条件,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是这样没错……可是要求不能离婚,这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范围。
她似乎有点接受不了这点。
贺今羡从容地问她:“跟阿臻结婚,你也想过要离婚吗?”
他忽然问出这个问题,徐宜昭也没多想,她还在垂眸看协议里的内容,便自如应答:“当然没有啦。”
话音砸落后,空中似乎叮了一声。
她慢半拍地,低垂的眼睫也跟着凝滞了几瞬,半晌才僵硬地侧眸望过去,贺今羡似笑非笑的模样,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那眼神,莫名把她看得心都慌了。
是啊。
她跟贺臻结婚就从没想过离婚,但因为利益条件跟贺叔叔隐婚,利用他的能力达成她的要求,却是奔着离婚的想法去,是很不合适了。
她被他那眼神唬得,顿时都觉得自己好像真有点儿坏。
“我,我签。”她没出息地快速认错。
……将签好的协议双手递还给了贺今羡。
车子很快出发,前往民政局。
这一上午发生的事都过于魔幻,但徐宜昭也没时间理清这些乱糟糟的思绪,以至于她现在也根本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贺今羡早上意外见到她时,会随身准备好这份跟她的婚前协议。
顺利在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贺今羡送她回家的途中,给了她一把钥匙:“我在东郊的居所,你今晚就搬过来。”
徐宜昭愣住:“这么突然么……”
贺今羡淡笑:“我以为你已经做好跟我同居的心理准备了。”
她怎么可能做好……
但口袋里的那个红本本还滚烫着,她心跳紊乱地紧抿唇角,本就冷白的小脸儿这会儿更白。
而以往很体贴的贺叔叔,似乎根本没看到她的窘状。
僵持不下。
她慢吞吞接过那枚钥匙,声音低弱:“那我,晚上就过去。”-
中午,徐家正在吃午饭,徐宜昭回来的正是时候,但她根本没心思吃饭,徐元振偏偏喊住她:“洗手过来吃饭。”
徐宜昭落坐饭桌。
总归喊她过来不过就是为了她跟江颂的婚事,这几天几乎都是这样,徐元振这人真的很好拿捏,能从谁那获益,他就靠拢谁,现在江家也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当然不想就这样放过。
“昭昭,你跟江颂结婚的事,想好了吗?”
徐宜昭慢条斯理吃饭,“没有。”
徐元振也不意外,继续吃饭:“好好考虑考虑,这段时间你跟江颂私下好好处一处,也许他并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坏。”
徐宜昭不语。
这个女儿每次反抗他时,态度都冷冷的把他当空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在贺家待久了,被贺家人宠得无法无天了。
徐元振气得胸口又是一疼。
算了算了。
吃过饭,徐宜昭才主动去书房找了徐元振。
徐元振对于女儿的主动感到惊喜:“昭昭,你是想通了?”
徐宜昭点头:“对。”
徐元振开朗大笑:“我就说嘛,江家的确是很好的选择,江颂也一表人才,小姑娘跟他相处几天,对他心动也在所难免。既然这样的话,爸爸明天就去找江老爷子,谈谈你们的婚……”
徐宜昭打断他的话:“爸爸,我晚上就要搬出去住了。”
徐元振皱眉,不赞同说:“跟江颂同居?虽然……爸爸还是反对你们同居,未婚同居吃亏的可是女生,爸爸不同意!”
徐宜昭忽然觉得很痛快,能打破她爸的美好幻想,太痛快了:“不是的,我刚结了婚。”
徐元振楞了两秒,猛地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徐宜昭说:“爸,我结婚了。真不好意思,您的算盘打错了。”
“啪”地一声,徐元振用力拍响桌案,吓得徐宜昭小心脏一跳,他气愤问:“跟谁?”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您。”
徐元振气极反笑,站在书桌后来回踱步:“徐宜昭,你反了天了啊,翅膀硬了,结婚这么大的事竟然不跟自己父亲说一声。”
徐宜昭垂睫:“没什么事我出去了。”
如她所想,徐元振果然大怒。
毕竟他就指望着她嫁给江颂,然后为徐家谋利,现在计划被意外打破,现在怕是气得大脑都发懵。
徐宜昭忽然有一点儿大仇得报的爽感。
她回屋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再跟自己的奶奶告别,说自己要暂时搬出去住,也告诉徐奶奶自己结婚的事。
徐奶奶问对方是谁。
她也没说,徐奶奶便没追问了,“昭昭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只要你能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夜幕降临,雪也停了。
徐宜昭夜里拖着行李箱走出徐家。
她本想自己打车过去,走出徐家才不远,便有一辆黑色奥迪缓缓朝这儿驶来,随后,司机亲自下车迎接,恭敬喊她:“贺太太。”
贺太太?
徐宜昭半懵半醒,她一时没适应这个身份的转变,“接我的?”
那司机微笑回答:“是的,我等您很久了,贺先生说只要等您出来,就接您上车。”
稀里糊涂上了车,车内并没贺今羡。
那司机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很贴心地解释清楚:“贺先生中午回了公司,他下午有分不开身的工作,就吩咐我亲自送贺太太回你们的居所。”
“……”徐宜昭:“麻烦你了。”
“不麻烦。”司机微笑。
一路平稳行驶,最终抵达贺今羡在东郊的居所,名为颐岭别苑。
从进入这个区域位置,车子还一直朝里开了十几分钟,才抵达真正的住宅处。
下车后,徐宜昭站在别墅前打量了一圈。
这里虽比不上贺宅的占地面积那样广,装修也不如贺家那般恢宏壮观,但也实实在在是一处富贵地儿,处处彰显着贺今羡不凡的身份。
更像是他给自己置办的世外桃源。
司机提着徐宜昭的行李箱在前面领路,徐宜昭跟在后面走。
她忽然在想,贺叔叔给她的钥匙是什么?很显然,那并不是大门的钥匙。
门打开,玄关便有中年女管家在等候。
“贺太太,这位是刘管家,您叫她刘姐就好。”司机领着徐宜昭进屋介绍了管家后,便离开了。
刘姐也很训练有素:“太太,您先进屋。”
徐宜昭:“喔,好……”
刘姐将她的行李箱递给旁的佣人,再一一给徐宜昭介绍别墅内的环境,但这屋子实在太大,一时没办法逛完,她只把几个日常需要出入的场所介绍到位:“现在入夜了,后院的景致,太太白天可以与先生共赏。”
这话越听越肉麻,徐宜昭浑身不适:“我先回自己的卧室行吗?”
刘姐问:“现在已经八点了,需要准备晚饭吗?”
“不用了,我在家里吃了过来的。”
刘姐想说,贺先生还没回……
但贺太太似乎对自己先生并不关心,她没法再多问:“好的。”
徐宜昭的卧室在二楼的最里间,刘姐将她领了来,便很知趣离开了。
这就是贺今羡在外面的居所吗?她知道贺叔叔名下有很多房产,但还不知道,原来他在外面已经有了一个家。
瞧这些管家和佣人,显然不是临时才准备的。
但她记得在贺家的时候,贺叔叔除了出差之外几乎是日日归家,他没在外面留宿过。
那他准备一个这样的房子是为什么呢?
徐宜昭没再多花心思在贺今羡身上,因为她已经被这间卧室的装潢吸引了注意。
整间卧室呈鹅黄调,床铺也是少女款,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很温馨,根本不像是男人的房间,她便先入为主认为这是贺今羡特地单独给她准备的。
还好贺叔叔没打算跟她同房。
不然她的小心脏是真的承受不起……
将行李箱的衣物和日常用品都放好,徐宜昭去浴室洗了把脸。
忙完洗漱,已经九点了。
贺今羡还没回。
她坐在床边在迟疑,该不该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因为在她印象中,贺叔叔平时工作很是繁忙,夜里几乎都是十点之后才回来,她要是打了这通电话,未免显得有点在催他回家的意思,也很不合适。
再说她也困了。
她的作息很是规范,九点多就是她入睡的时间,躺在床上想事情,她很容易困,徐宜昭就这样拥着毛茸茸的被子不知不觉入睡。
窗外还在刮着寒风。
鼻尖有丝瘙痒,徐宜昭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温暖的被子里。
在陌生的环境里,她睡得不是太熟,翻了个身,隐约间嗅到不是太陌生的乌木沉香味。
她眼睫一颤,猛然惊醒,瞳孔里忽地撞见一双幽深无底的眸。
她下意识紧紧捏住被子,呼吸也被提了起来。
几乎是花费了好几秒钟,徐宜昭才反应过来她目前的状况,她喃喃喊了声:“贺叔叔……”
贺今羡侧躺在她身旁,慢声问:“叫我什么?”
徐宜昭面露迷茫,不叫贺叔叔,难道要直接叫他名字么?那也太没礼貌了。
她心里在想这事儿。
贺今羡淡淡看她笑:“随你叫什么都好,叔叔就不必了。”
“我还没有跟侄女躺在一张床上的癖好。”
“……”
徐宜昭大为震惊,刚醒来还没察觉哪里不对劲。
一张床?她望过去。
见贺今羡的确是躺在她的床上,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外面脱得只剩一件整洁的白衬衫,与她的距离,不过半臂。
她脸上尽量维持镇定,但身体也在不动声色往外面挪。
自以为保持距离很成功,实则在贺今羡看来,她的所有举动,都是无用功。
贺今羡身上的乌木沉香缠了上来,薄唇微微翘起:“昭昭,为我脱衣吧。”
第13章 第13章
“啊……”徐宜昭瞌睡全部散尽,顿了半晌,难以置信地卡出一个音节。
许是她的反应过于惊悚,贺今羡起初逗弄她的意图,也逐渐认真起来。
他本不想急躁。
既然已经结了婚,那就是他的人了,接下来的日子很长,他有得是时间让小姑娘把对他的那些什么尊敬、供奉起来的想法全部抛之脑后。
毕竟,他可是她的丈夫。
在心里把他供起来,可是很糟糕的事。
“您可以自己脱……”徐宜昭垂眸,故作镇定:“浴室就在那后边,您请便。”
贺今羡笑了,倒也不是真让她帮忙脱衣。
先给她个预警,好让她一点点适应他们这段关系的转变。
他起身落地。
徐宜昭放松的同时,视线追着他的背影。
他还穿着那件白衬衫,背影落下光晕,肩宽腰窄的身形,挺括的身高,堪比模特的身材比例。
她从没在这样夜晚的时候,跟贺叔叔独处在一个卧室里……
浴室门关上,没多久传来了水声。
徐宜昭拥着软被,心里在乱七八糟想事情。
贺叔叔没明说,但他的态度已经做了出来,他选择在这个卧室里洗漱,那想必一会儿是要跟她睡在一起。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加上她紧绷的心弦,强烈的纠结下,竟是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等再睁眼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早。
好在床上并没有贺今羡。
但徐宜昭没开心多久,便感觉床铺的另一边有躺过人的温热。
所以,昨晚贺今羡是跟她一起睡的……
他根本就没有跟她分房。
徐宜昭洗漱后下楼。
一楼餐厅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她踩着台阶一路往下,便看到坐在餐厅里的贺今羡。
听到动静,他头也没回,维持优雅的坐姿,声线很轻:“早上好。”
“早,贺……”语气一顿,徐宜昭生硬停住接下来的称呼,转弯,朝距离贺今羡对面的座位落坐。
贺今羡淡笑:“我一会儿要出门,中午会回来陪你吃午饭,晚上尽量会早归。”
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徐宜昭咬了一口油条,脸颊鼓囊囊的:“您那么忙,就不用经常回来啦,反正……”
她眼角余光扫到贺今羡直勾勾望着她,眼神带笑,笑意不达眼底。
她莫名心虚:“不是,这是您的家,您想什么时候回都行。”
是她僭越了。
贺今羡唇角轻提,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昭昭忘性这么大?”
“什么?”
他的视线将她掌握住:“那个红本子可还是热乎的,还是要我再提醒你,我是你什么人?”
徐宜昭莫名觉得自己被搅进他深渊的眸里,恍了一瞬,匆忙咽了咽口水,又一下被嘴里的食物卡住喉咙,猛地咳嗽几声。
她憋得满脸通红,肩膀塌软。
有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及时递来一杯果汁,她仓皇接过,逃命似的,用力灌了进去。
等她缓了过来。
贺今羡才再度进行刚才的话题:“下次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分离我们夫妻关系的话。”
还有,他擦拭唇瓣,站起身靠近,弯腰摸了摸徐宜昭的脑袋。
“昭昭,‘您’也不必了,我不想今后我们睡在一起了,还要从你的嘴里听到这种类似对长辈的尊敬称呼。”
娶的小妻子过于讲礼貌,也是头疼。
他笑了笑,当没看见徐宜昭愈发惊恐的神色,“我出门了,白天你在家里做什么都行,有什么需求找刘姐,或者,给我打电话。”
徐宜昭捧着果汁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贺今羡已经离开了,但空气中还隐隐还飘散着他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味,也让她有种被寒意缠绕的阴森感,这个认知,让徐宜昭吓到打了个激灵。
这一切,似乎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以为跟贺叔叔结婚,可以摆脱她目前的危机,而贺叔叔也是一直把她当晚辈对待。
但似乎,并不是如此。
昨晚躺在一张床上,算是给她小小的预警?-
知道贺今羡隐婚的人只有张言铭和陈律师,当然,从贺先生要他请陈律师拟那份婚前协议时,张言铭那正得像钢筋一样的三观就已经崩塌过一次。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贺先生不让贺少爷回国了。
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那,的确是不能回国了。
“……”
张言铭露出专业表情,敲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桌后的男人身着笔挺西装,神色淡雅,右手执了只钢笔,正在唰唰飞快地落笔。
张言铭将刚收起来的各部门的汇报总结放在桌前,看了眼墙壁的挂钟,说:“贺先生,您中午十二点跟原利集团的许总有个酒局要出席。”
虽然贺先生已经好几年滴酒不沾了。
但商界大佬们谈合作,总是逃不开酒。也就是到了贺先生这样的地位,才可以避免那些酒桌文化,他不乐意,就没人会强迫他喝酒。
贺今羡眼皮也没抬:“不是很重要的酒局,就推了吧。”
张言铭回道:“是关于项目投资案,许总跟咱们的合作意向还是很诚恳的,他昨天特地从海城飞来,就为了跟你的这场酒局。”
贺今羡嗯了声:“司衍呢?让他去。”
“司总监总恐怕……”
司衍是他们集团新上任的项目总监,多数情况下贺先生谈生意都会带上自己这个外甥,但真正的决策权,司总监还是够不太上。
贺今羡放下手中的活,掀起眸,淡笑:“我这才新婚,蜜月也免了就来工作,你倒是很贴心给我把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啊?”
他是笑着,但那笑意让张言铭觉得毛骨悚然。
张言铭立刻滑跪:“贺先生,我这边马上安排司总监出席中午的酒局。”
张言铭退出办公室。
处理完手中的工作,贺今羡背脊往后懒散一靠,闭着眼揉了揉眉骨。
缓和后,他抽出屉子里的ipad,屏幕出现的画面,徐宜昭穿了身外出的服装。
似乎并没有在自己家那般松弛。
或许也没有意识到,这儿已经是她的家。
她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觉得有些疲惫了,双手握拳揉了揉眼睛。
没多久,就有佣人端了一叠切好的水果,她温温柔柔地说就放在茶几上,却也没吃一口。
似是无聊了。
她起身往外面走,站在落地窗前吹了会儿风,又被冷到,没出息地返回屋里。
在楼下溜达了几圈,又回到二楼的卧室。
贺今羡若有所思地拨了通电话:“刘姐,把我提前准备好的那些东西送到太太卧室里。”
刘姐应是。
贺今羡掐断电话,目光还看着屏幕里的女孩。
她站在窗前捧着脸颊发呆。
没几分钟,卧室门被敲响,徐宜昭被吓了一跳,捂了捂胸口去开门,没一会,她笑容满面抱着一盒子东西进来,坐在书桌前。
也不知道刘姐怎么就那么聪明,怎么知道她喜欢玩羊毛毡。但因为临时搬到颐岭别苑,她的那些羊毛毡工具都没带过来,导致她都无聊到不知做什么好。
徐宜昭窝在温暖的卧室里,戳了一上午羊毛毡,手都酸了。
到中午十二点,刘姐又上楼来敲门:“太太,先生回了。”
徐宜昭忽地有点怂,她不敢面对贺今羡,于是选择逃避:“我有点儿不舒服,中午就不吃了,你帮我跟先生说一声就好。”
刘姐也很听话应是。
贺今羡刚到家,去洗了手过来,抬眸朝楼梯那望去,却没看见人:“太太还没下楼?”
刘姐说:“太太她说自己有点不舒服,中午不想吃。”
贺今羡神色未变:“去请罗医生过来。”
半个小时后罗医生赶到。
徐宜昭已经躺在床上装睡了,她感觉自己脸颊有轻微瘙痒,觉得不对劲,以为是虫子爬上来,吓得睁开眼。
不料,贺今羡正弯腰望着她,淡笑:“醒了?”
徐宜昭:“……”
贺今羡将她扶起坐在床头,温声询问:“身体不舒服?我请了罗医生给你检查身体。”
徐宜昭心虚地小声说:“不是什么大病,老毛病了,睡一觉就能好,就不麻烦了吧……”
贺今羡坐她身侧,握着她手腕,轻微一使劲,就把她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不舒服是大事,自己的身体不能不当一回事,听话。”
“医生也来了。”
徐宜昭呼吸一抖,也顾不得抽回手了,她顺前方望去,面前站了位中年女医生,对方正微笑看她:“贺太太,我这就为您做一个全身检查。”
徐宜昭:“那个……”
她另一只手揪着被角,尽量忽略身旁誻膤團對獨鎵男人温和的压迫感,声音更小了:“我睡一觉就好很多,不用检查了。”
罗医生看向贺今羡。
后者吩咐:“按照我说的。”
声音很轻,却很冷。
莫名让人觉得好像覆了层寒霜。
罗医生自然知道是听谁的话。
做检查前,贺今羡很绅士地出去等,在罗医生的医疗设备下,徐宜昭莫名其妙来了个全身检查。
许久之后,罗医生脱下手套微笑:“贺太太要好好休息,饭点也要准时吃饭,才能养个健康的好身体哦。”
徐宜昭从小就害怕医生,顿时乖得跟小狗似的,耳朵都要垂下来了:“我会的……”
罗医生:“那我先出去了。”
“嗯……医生慢走。”
等罗医生出了房门,徐宜昭立刻掀起被子跟出去。
她全身都贴在门板处,悄悄听外面的谈话。
按照她从小住院的经验,医生一般不会对病人把话说全,出去基本还要跟病人家属再详细说清楚情况。
罗医生:“贺太太身子太过柔弱,还是要加强锻炼这方面,其余的倒没有明显大问题,怀孕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至于贺今羡回的什么,徐宜昭什么都听不进去。
因为当她听到怀孕二字的时候,脑子都嗡嗡的响,一团糟。
“……”
她感到浑身发冷,贺叔叔为什么要医生检查她的身体?刚结婚一天,他就在想怀孕的事了?怎么这样……
她僵硬站在原地,直到门把手扭动。
房门打开。
门口的贺今羡垂眸睨她:“还吃午饭吗?昭昭。”
徐宜昭嘴唇蠕了蠕:“吃……”
才结婚不过一天,她的世界观就要开始重新塑造,眼前这一切都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午饭厨房特地煲了徐宜昭最喜欢的板栗炖鸡汤,她吃了一口炖到软糯的板栗,忽然开口:“您不需要回家住吗?”
贺今羡不语。
徐宜昭也没多想,低头喝了口鲜甜的鸡汤,但等了好几分钟还没得到回答,她才觉得奇怪,抬起头看过去,再次重复了刚才那句话。
“您不需要回家住吗?贺爷爷贺奶奶可能会问起来您不回家的事。”
贺今羡仍旧不语,吃饭的动作很是优雅得体。
连着两次他都不给回答,徐宜昭窘迫到脸都红了,她捏紧了筷子,小声试探问:“贺叔叔,您是不想跟我说话?”
贺今羡笑了声,语气却冷了些:“你是在跟谁说话,昭昭。”
“在你不把称呼和”您”这个尊称改过来之前,我想,我们可以停止交流。”
徐宜昭脸上微热,窘迫更甚。
不让叫贺叔叔,那她应该叫什么?老公她是绝对叫不出口,她会做噩梦的。
但在这样明显的警示下,徐宜昭只好认栽:“贺叔叔,还是贺今羡,你最能接受哪个?”
徐宜昭很礼貌地询问他的意见。
贺今羡侧过脸来,笑意温柔:“真好听。”
“什么?”
“这样就对了,贺今羡。”
他伸手摸徐宜昭的脑袋:“昭昭还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应该也有点明白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早就不是什么贺叔叔。”
眼睁睁看着她脸庞又红了几个度,似大受震惊的模样,他却还是轻描淡写地笑:“下次再敢犯,我会惩罚你。”
“至于不回家的事,你不用担心。”
丢下这句话,贺今羡起身离开了餐桌。
徐宜昭脸上热度褪去,鼓着脸庞的样子像只待宰的羔羊-
临过年前又下起了大雪。
徐宜昭已经有阵子没出门了,因她上次找借口说身体不舒服,请了罗医生来给她看病之后,贺今羡就特地吩咐了刘姐要紧着她身体。
她现在养起身体来,比当初在贺家还要娇贵,除此之外,贺今羡甚至还要刘姐每天监督她运动。
今儿刘姐带回来一大盒中药,约莫是一个月的分量。
徐宜昭下楼的时候看到刘姐在吩咐佣人把中药储存好,她边喝着温水,边问:“这药都是哪儿来的。”
刘姐回答:“刚从贺家取来的,听先生说,这是太太从前在贺家用惯的一种中药。”
是贺家的那位老中医开来给徐宜昭调理身体的,约莫隔一个月就要喝一次。
她之前回徐家住的那几个月,贺家也会按时给她送药过来。
徐宜昭随口问:“先生让取来的吗?”
刘姐:“没错,先生中午回了趟贺家,特地吩咐的事儿。”
他今儿还回了趟贺家啊。
自从他们结婚后,都大半个月了,贺今羡都跟她在颐岭别苑居住。
这大半个月的日子过得很平静,起初徐宜昭很不习惯跟贺今羡这样独居,但他似乎也真的不打算对她做些什么。
除了刚结婚那天,在称呼和尊称上面他格外严厉之外,大多时候他对她的举动,也跟当初在贺家没什么分别,还是很温和体贴的。
刘姐唠起家常说:“太太,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是啊,就要过年了,徐宜昭关心问:“过年你们也会放假吗?”
刘姐点头:“会放的,先生对雇佣的人从不严苛,任何法定节假日都会给我们休息。”
说起这事儿,徐宜昭也有点好奇了:“你们在这儿工作多久了啊?”
刘姐说:“有将近四年了。”
四年?徐宜昭露出疑惑。
刘姐见状连忙说:“不过太太您放心,先生这几年几乎都没怎么来过颐岭别苑,他是跟您结婚后,才和您正式在这儿入住的。”
徐宜昭慢半拍反应过来刘姐是在她面前维护贺今羡的名声,担心她会以为那几年贺今羡有在颐岭别苑养女人。
她对贺叔叔也没什么男女之情,更没旁的想法,她住在贺家有十年,就没听说贺叔叔跟任何女性有什么绯闻,她觉得很奇怪的。
外面什么传言都有,各式各样,说他被女人甩过才封心锁爱,说他太心狠手辣老天才绝了他的后,还说他金屋藏娇,后院一直有养女人泄欲。
这种流言传多了,外界对贺今羡的感情也更为好奇,但像他这样的商界大佬,也没人敢插手他的后院。
徐宜昭在想,如果贺叔叔在外面这样的别苑里养过女人,其实也不奇怪。
刘姐的解释,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一回事。
到中午饭点,有佣人去热了中药,期间正好贺今羡也回到了颐岭别苑。
吃饭时,他主动提起过年的事儿,问起她愿不愿意过年回徐家。
徐宜昭说:“回吧。”
她不回徐家还能去哪儿呢。
贺今羡:“等那天我送你出发。”
徐宜昭心都提了起来。
他看也没看她,却什么都知道似的:“放心,不会让别人看到我,我送你回去就走。”
他是个很有诚信的商人,自然会遵守约定。
徐宜昭才顿松一口气。
等除夕那天,贺今羡亲自开车送徐宜昭回到徐家,车子在转角处才停下。
下车,贺今羡从后备箱提出她的小型行李箱,看着站在跟前的女孩儿。
白天才下了雪,她很怕冷,穿得跟小汤圆似的。
全身白白软软,可爱娇嫩,让人想拥在怀里。
他笑了笑,弯腰,轻轻按住她的脑袋:“小汤圆,提前跟你说声新年快乐,等年过完,我会来接你回我们的家。”
“等我。”
徐宜昭心里默默一叹:“嗯……”
等会,她小声不开心地嘀咕:“谁是小汤圆了?”
贺今羡拍着她脑袋,不言而喻。
徐宜昭摆了摆头,害怕四周有人路过看见他们,连忙躲开。
她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贺今羡一眼,“那我走了,也提前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顿了顿,她补了声:“贺今羡。”
说完,也没看贺今羡的反应,拖着行李箱朝前走。
两边堆积着厚雪,她走在中间,身影渐小。
贺今羡站在车门旁,寒风刮起他大衣衣角,再掠过他的眸,里面写满里贪恋。
徐宜昭越走越远,他唇角也勾起淡笑。
真糟糕,他还真不想放她回家过年。
徐宜昭拖着行李箱按响了徐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佣人。
佣人迎徐宜昭进屋,“二小姐回了。”
屋内暖意洋洋,正是要吃午饭的时间,家里的人都到齐了。
徐致远穿了身新衣,调皮地屋内四处奔跑,床边是徐欣染踩着阶梯,在布置家里温馨的新年氛围,一旁是文芊在给她递道具。
徐奶奶则笑着看他们,一面看徐致远闹腾,一面看电视里放的热闹节目。
徐宜昭忽然有种自己乱入的感觉,忍住心中的酸涩,主动喊了人。
徐奶奶面露惊喜:“昭昭,你总算回来了!”
整个屋子看到徐宜昭最开心的当属徐奶奶,“奶奶好久不见,您最近过得好吗?”
徐奶奶乐呵呵笑:“哪儿都好,就是想你。”
她紧紧握着徐宜昭的手,招呼她落坐又问起近况。
家里人都知道徐宜昭已婚了,但都不知男方是谁。
这大过年的,她没有跟老公一起过年,反而还回了娘家,都猜想她是不是嫁的不好。
文芊是继母,自然不好表态。
徐致远捧着游戏机轻哼几声,对自己姐姐的情况并不在意。
徐元振是听到响动下楼,意外看到半个月没见的女儿。
一时心情很是沉重。
虽然欠江家的那笔债务,不知道为什么贺家就替他解决了,目前徐家的危机已经度过,但看到叛逆他的女儿,徐元振还是没好脸色。
“怎么就回了,你那老公赶你回来的?”
徐宜昭说不是,“想奶奶了,我就想回来看看,爸,我不能回家吗?”
徐元振望着女儿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觉得心软了些:“算了,之前逼你跟江颂结婚的事,也是爸爸欠缺考虑,既然你已经结婚,那总该让爸爸知道对方是谁,值不值得你托付吧。”
“你要是为了躲避江颂,随便嫁给别人,你知道那江颂的脾气,他怎么能忍?”
徐宜昭垂眸说:“这个您放心吧。”
她是慎重考虑后,才决定的。
中午家里吃了团圆饭,徐宜昭久违的独自睡了个觉。她抱着床上的棉花娃娃,打了个滚。
她又想起,这个棉花娃娃是贺臻当时送给她的。
说是要她在他不在的时候把棉花娃娃当做是他。
后来,贺臻不在的几个月,她实在是想他,就把棉花娃娃天天放在床上时不时把玩,导致已经有了这个习惯,就连去颐岭别苑住,她都带着。
有天贺今羡还问起这个棉花娃娃的来历,她觉得当现任丈夫的面,说这是前未婚夫送她以表想念的东西,不太合适,况且他们还是养父子。
就瞎编了个理由,说是她奶奶送的礼物。
晚上徐奶奶喊她下楼看春晚,徐宜昭穿睡衣下来,家里人都到齐了,徐宜昭坐在徐奶奶身旁,给她用小水果刀切橙子。
接近零点,就连春晚都成了背景音乐,大家似乎都忙碌了起来。
徐致远放假后,徐元振也给他用了手机,他便一直在用手机跟小伙伴们聊天,一起倒计时。
只有这时候,他看起来才像个乖小孩。
徐欣染不知道什么坐了过来,便剥着水果问:“什么时候结婚的?”
徐宜昭视线看着电视:“我没这个义务告诉你吧。”
徐欣染兀地笑了声:“昭昭,你还真是可以啊,贺臻死了才四个月吧?你就有新老公了?”
徐宜昭不语。
徐欣染却诚心跟她过不去,还在说:“结婚也不把老公带回来,我那妹夫就这么见不得人?”
“究竟是谁啊?还别说,我真挺好奇的。”
徐宜昭故作镇定,当她如空气。
零点一到。
她放在沙发旁的手机忽然一震。
徐宜昭的视线是望着电视屏幕的,以至于慢半拍去找手机,但这时徐欣染已经把手机递给了她:“你的第一个新年祝福。”
徐宜昭拧了拧眉:“谁让你碰我手机了?”
徐欣染颇为意外:“这么害怕?刚才消息是你老公发来的?”
徐宜昭脸色不太好。
“不过,我看到那上面的备注是——贺今羡。”
徐欣染托着下巴问:“他就是你老公啊?”
“那不是本该成为你公公的人吗?你们关系还真够乱的啊,徐宜昭。
第14章 第14章
见徐宜昭脸色愈发难看,徐欣染心里头也更痛快了,“气成这样?随口恶心你一下也当真了?”
“那贺先生是什么人,他想娶什么样的女孩没有?”
言下之意,贺今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至于要看上一个他从小看到大,甚至还即将成为他儿媳妇的女孩?
徐欣染低头剥开心果,丢一颗到自己嘴里,继续看春晚了。
徐宜昭换了个位置远离她,才按亮手机。
微信弹出了很多消息,大多都是新年祝福,但贺今羡的消息因为发的最早,已经被压到最底下。
既然刚才被徐欣染看到,她也懒得点开看了,大概还是跟往年一样,是群发给她的新年祝福吧。
夜里要守岁,但徐宜昭实在支撑不住,凌晨一点就回了卧室睡觉。
等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大年初一。
她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来电显示——司柚。
徐宜昭躲在被子里接听,“柚子,新年快乐啊……”
司柚愣住,又笑话她:“昭昭,听你这声音是还没睡醒啊?”
她抱着那棉花娃娃,又翻了个身,嘟嘟囔囔的嗯。
司柚嗓音拔高吓她:“赶紧起床吧,快来贺家玩,姥姥一直催我给你打电话呢。”
徐宜昭瞬间被她那大嗓门惊醒:“今儿才初一,要不过几天我再去贺家看贺爷爷贺奶奶吧。”
司柚说:“你是不是忘了?”
“忘了什么?”
“你家每年初一都要回祖籍的老家啊。”
经过提醒她才想起,徐家的祖籍在苏市。
徐元振祖父那辈起徐家就来了京市发展,徐宜昭也是在京市生长,但毕竟祖上也并非是京市人,所以每逢过年,她爸爸都会在初一带着全家人回苏市老家一趟。
而徐宜昭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从没被带回去过,再等她去贺家寄住后,就更别提了。
所以今年也肯定是不带她的。
徐宜昭蹭地一下起床,匆匆忙下楼,楼下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就连佣人都放假回家过年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徐家,司柚像目睹现场似的,催促说:“你家估计现在就你一个人,快别推脱了,王叔已经朝你家出发,你快起床。”
徐宜昭烦恼地揉了揉头发。
她这时候,最不想去的就是贺家……-
贺家向来是热闹的,每年新年都会整很多活动,不过今年稍微冷清了点儿。
因为几个月前才办了丧事。
徐宜昭进屋的时候,会客厅热闹得已经摆了好几桌,不仅是她熟悉的那些贺家人,还有不少贺家旁的亲戚,她也认识。
有人看到徐宜昭回来,主动打招呼,“昭昭来了啊。”
“昭昭过来坐,随便吃点儿什么。”
徐宜昭都一一前去喊了人。
贺奶奶正在跟她那些老姐妹们打牌,准备拉徐宜昭坐在身后给她看牌。
司柚直接下来跟她姥姥抢人,“昭昭你快来,可总算等到你了啊。”
她急忙把徐宜昭拽到楼上。
二楼也有个休息区域,基本是晚辈活动的场所。
司柚跟司衍还有楚沫已经坐在牌桌前,望着这三缺一的架势,徐宜昭一目了然:“所以你们是缺人手,才把我叫过来呀?”
司衍嘴里咬着棒棒糖,笑说:“主要是刚我们本来打算把小舅喊来的,但他实在是忙得很又抽不开身,说把你喊过来一样。”
是贺今羡让她过来的?
司柚指使说:“哥,你跟昭昭换个位置,你和沫沫绝对不能坐那么近,不然你们夫妻俩联合坑我们怎么办?”
楚沫语气不屑:“还用得着联合起来坑你?本小姐在牌桌上杀遍无敌手!”
司衍等她吹完才趁机给她喂了个果干,“宝宝,咱今儿怕是又要赢发了,司柚就算了,昭昭可是出了名的不会打牌。”
楚沫嚼啊嚼,噗嗤笑说:“我能不知道?所以我说柚子把昭昭喊来当帮手是最错误的决定,今儿不让你们俩输到哭出来,我不让你们下桌!”
司柚脾气也被点起来,嘴硬反驳:“这还没开始,输赢不一定,是吧,昭昭?你也不怕吧?”
徐宜昭太清楚楚沫在牌桌上的能力了,她咽了咽口水,想起自己的小金库,内心在瑟瑟发抖,却还是充面子:“我,我应该也不怕吧……”
楚沫一眼看穿:“昭昭慌了,快,把她按上牌桌!”
最终座位,徐宜昭坐在外面走道经过的方向。
刚起牌,徐宜昭就觉得糟糕了,她手气向来不好,也不怎么会打牌,以往都是负责看戏的。
果不其然她很快输了几局。
但人的天性就是如此,输了一定想要扳回来。这次也不必她们强行把她按住,她自己都不愿意下牌桌。
到中途,她越打越上头。
这牌桌就设在二楼的休憩区域。
走道最里边的那间卧室门打开,贺今羡闲庭信步走出来。
司衍最先察觉到动静,正想要喊小舅舅,就见贺今羡径直朝这走来,直接在徐宜昭身后驻足。
他弯腰看了片刻,便握住她的手,将她面前的一张牌往前一推。
声音清润温和,带着缠绵的香气。
徐宜昭心慌张一跳,迟迟不敢回头。
那人就在她身后,他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将她围绕,握住她的那只手,露出了半截白净的手腕,再往上便是青筋脉络分明的手背,他修长的骨节正贴着她的手指。
很紧张的时刻,她却分神地看了几眼他的手。
司衍皱眉问:“小舅舅,你在干嘛啊?你怎么握着昭昭的手?”
徐宜昭一下又被司衍这话喊醒。
她怕极了。
她也不指望贺今羡会有什么避讳,他似乎根本就不担心这段隐婚会被贺家人发现。
她该怎么办……
司衍紧接着又不爽说:“您这是偏心啊!我早就拜托您教我打牌了,可您从没教过我一次,这次竟然手把手教昭昭,就说你是不是偏心?”
贺今羡笑声低沉:“多大了?我跟你什么关系,跟昭昭什么关系?”
徐宜昭呼吸都在打着颤。
她害怕贺今羡又往下说。
楚沫笑话他:“司衍,你这也要争风吃醋啊?贺叔叔是你亲舅舅,昭昭来你家做客,他当然不能看着昭昭输得血本无归。”
徐宜昭沉默,手试图往后缩。
但这只手看似被轻飘飘握在贺今羡手里,他却好像掌控得恰到好处,让她无法挣脱。
司柚也不干了,撒娇说:“舅舅,下一局您也来教教我吧。”
贺今羡笑笑不语,继续指点徐宜昭出牌,几遭下来:“胡了。”
他起身走人,从头到尾都没看徐宜昭一眼。
徐宜昭好不容易赢了一局,也没见多开心,洗牌的时候还魂不守舍。
“昭昭,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脸还这么白。”
“没……”她低着头。
这时,放在牌桌上的手机嗡声一震。
她垂眸扫去。
屏幕上赫然一条消息。
贺今羡:【来我房间。】
她扫了眼就匆匆按熄屏,生怕旁边的人看到。
洗牌的途中,徐宜昭老是不在状态,弄得司柚频频问她怎么了,“是输得不开心?刚不是也赢了一把吗?也许是舅舅带来这波好运,一会儿你就会接连赢下去。”
楚沫也这样安慰她。
徐宜昭忽然说:“我不想打了,你们找别人顶缺吧。”
楚沫啊了声,噘嘴:“还能找谁啊,这一屋子长辈的。”
“行吧,那就别打了。”司衍正好也累了,他拉楚沫下楼:“我带你去逛逛,也约约会。”
司柚一直在输,干脆也懒得打了。
等所有人都下楼去了,徐宜昭才跟做贼似的,一步三回头,悄悄打开了走道最里面的卧室。
也就是贺今羡的房间。
她朝卧室里走进去。
贺今羡闲散地坐在书桌后,穿了件鹅黄色的毛衣,鼻梁还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斯文俊秀的模样像大学生。
她其实是跟贺今羡结婚后,才发现了很多她从前都不知道的事。
比如他工作要翻阅诸多文件资料时会戴眼镜。
又比如,他左手还戴着一串佛珠串。
她放轻脚步走近,乖得不行,没主动开口,担心打扰他工作。
贺今羡凝她:“过来。”
徐宜昭抿抿唇,绕过书桌停在他座位身侧,“有什么事么?”
贺今羡漫不经心将她扫视。
她穿了件毛茸茸的淡紫色开衫,内搭也是淡色系,很青春少女的装扮,这样拘谨得站在他跟前,倒显得更有另一种画面的冲击感。
他笑着牵住她手腕,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怎么像被老师喊到讲台上罚站似的,那么紧张?”
徐宜昭小声嘟囔:“可是你戴眼镜的时候,真的有点儿像教授。”
贺今羡哭笑不得:“又在损我年纪大?说好的不介意呢,昭昭,哄我呢?”
他这话分明听着很正常,但配合他那温柔的声线及缓慢的腔调,总会让人觉得不正经起来。
徐宜昭不免脸红,也不敢直视他:“没……我没嫌弃您年纪。”
贺今羡笑意淡了:“又您?”
徐宜昭心里一惊,糟糕,回家一晚又给忘了。
她感应到什么,抬头,就直接被一道黑影笼罩,贺今羡将她抄腰抱起,按在他膝上,她的脸面对着地板,整个人在他怀里悬空。
忽然换了个姿势,吓坏了她,声音都在抖:“你干什么呀……”
贺今羡没在笑,反而很严肃说:“上次我说你再对我做出任何对待长辈的行为,会惩罚你,忘了?”
徐宜昭双手攀紧他大腿,很识趣地连连求饶:“我,我错了。”
“迟了。”
下一秒,徐宜昭浑身一僵。
她听到室内啪地一声响,闷沉的拍打声,那是贺今羡在打她屁股。
她彻底傻眼了,半天说不出话。
贺今羡见她没反应,又打了一下,似笑非笑问:“还会再犯吗?”
她从没被人打过屁股,还是在男人的怀里被按着打,并且这个男人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羞耻加委屈双重来袭。
她强忍眼泪,忍了又忍,当第三下巴掌落在她屁股上时,她终是没忍住哭出来。
“呜呜呜……”她把脸埋在他腿上嚎啕大哭,双腿不断摆动。
贺今羡神色微怔,旋即就把人抱起来窝在他怀里,指腹给她擦不断落下的泪:“哭什么,很疼?我也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啊。”
他还是自晓轻重的。
徐宜昭双手捂脸不给他擦泪,委屈的腔调从指缝中泻出来:“贺今羡……你欺负人。”
他怎么可以打她屁股?她都这么大人了!
她亲爸都没这样打过她!
贺今羡没被她绕进去:“先问犯没犯错,再下定论是不是欺负。”
徐宜昭哭得不行,也不肯听他说话。
他指腹还贴着她柔软的脸颊,声音柔中带着严厉:“昭昭,我不喜欢你总是把我当长辈,当叔叔,懂了吗?今儿只是个小小的惩罚,下次再敢犯,就不是打屁股能揭过了。”
徐宜昭总算有点看清贺今羡从未表露出的那一面了,她一直以为贺叔叔很温和体贴,其实不然。
他这人分明就是独断,霸道的。
他本来就比她大,也是她长辈啊,她尊敬他有错么?没错的。
虽然没错,但从今晚他打她屁股的行为开始,她不想再尊敬他了。
“今后还犯这个错吗?”
徐宜昭落泪,心里觉得委屈,又说不过这人,只好咬着唇瓣乖乖认错:“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贺今羡把人抱着换了个姿势,她靠在他胸膛前啜泣,委屈得不行,脸颊都哭得白里透红,卷翘的眼睫毛上还衔着泪珠。
他伸手一触,那滴泪在他指腹间晕开,他喉结滚了滚:“刚刚输了多少?”
徐宜昭边抽泣边回想:“不记得了,反正很惨。”
她的小金库估计要瘪了不少。
贺今羡摸着她额角的发,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黑金卡,“给你填充小金库的。”
徐宜昭眨了眨眼,想说不要:“贺,贺今羡……”
他弯唇,笑意温柔:“新年礼物。”
徐宜昭低声说:“可是我没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我已经得到了。”
“什么?”
贺今羡没回答这问题:“晚上留下吧。”
徐宜昭点头,贺家还有她的卧室,她当然可以住下。
贺今羡见她没明白,直说:“在我房里宿。”
徐宜昭手指一紧,缩在他怀里的身躯都僵硬了:“但是,我怕会有人发现。”
他们现在是隐婚,她也最害怕被贺家人发现她已经跟贺今羡结婚的事。
贺今羡:“别怕,出什么事都有我给你兜着。”
她还想拒绝,身后的男人搂着她腰的手在收紧,“听话。”
她还不够听话吗?她简直不能够再听话了,徐宜昭都委屈得不行了,小嘴瘪着,高高翘起。不敢对贺今羡放肆,她只能自己生闷气。
贺今羡已经把她这副模样收入眼中,想到她刚才停不下来的眼泪,还是妥协:“小祖宗,真是怕了你。”
他轻轻揉她脸颊的软肉:“今晚你自己睡吧。”
徐宜昭惊喜问:“真的吗?”
贺今羡眯了眯眸子,眼里的寒意一瞬间被搅起,看到她这么高兴,他有点后悔妥协这事儿。
但话已经出口,他也没必要再惹小姑娘伤心。
“真。”
–
晚上在贺家用了晚饭,徐宜昭因为心里揣着这样大的秘密,跟贺今羡当着贺家人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隐约觉得贺今羡时不时会朝她看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了,产生了幻觉,她总以为贺家人都已经知道她跟贺叔叔隐婚了。
事实的确是她的幻觉。
贺家人什么都不知道。
饭后又是娱乐活动,司柚她们拉她去后院玩闹,到晚上十点,徐宜昭就困了,他们也习惯徐宜昭从小养成的早睡早起好习惯,把人放了回去。
洗漱后,她掀被入睡。
到凌晨一点左右,徐宜昭卧室房门被轻轻推开,屋内一片漆黑。
贺今羡径直朝里边的卧房进去,女孩乖巧地睡在床上,被子盖的很严实,睡相极其的乖巧。
他站在床边看了片刻,目光忽然被她怀里抱着的那个棉花娃娃吸引了注意。
贺今羡弯腰,想将棉花娃娃抽出来,奈何女孩抱得实在严实,不准他碰。
他笑了笑,又把棉花娃娃还给她。
不闹了。
转身正要走,这时床边传来一声呓语。
贺今羡顿住,回过头,看到女孩拥着那棉花娃娃喃喃,他不做犹豫,附耳去听。
“阿臻……”
贺今羡脸色都没变,淡淡一笑,还顺手理了下她颊边凌乱的长发。
他乌沉沉的目光在这棉花娃娃定了许久。
走出卧室。
贺今羡落坐在办公桌后,背脊往后靠,漫不经心掏出手机:“帮我查一下贺臻今年的所有消费记录。”
张言铭应是。
挂断电话,他手心把玩着手机,脸色像暴风雨来临前般平静。
第15章 第15章
新年刚过完,贺今羡就格外忙碌,成天有开不完的会议,有参加不完的酒局,这段时间除了吃饭和晚上睡觉之外,徐宜昭也很难见到他。
避开了没必要的相处,她倒也轻松些,只是她开心没两天,贺今羡又开始闲下来了。
“明天元宵带你出去玩,你先想想要去哪儿。”
徐宜昭好奇问:“你不用忙工作吗?”
他淡笑着,给她剥了一捧核桃,递给她:“特地空出一天陪你,不开心?”
她能开心才怪了……
跟贺今羡出去玩,还是元宵节这样热闹的日子,怎么可能不会碰到她或者贺今羡的熟人,出去要是被熟人撞见了,她还怎么解释呢。
她想争取,想了想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在家里看电影比较好,外面人多,人一多空气就不太好。”
贺今羡脾气很好地说:“你不是成天待在家里?昭昭,或许你是觉得我带不出门?”
徐宜昭连忙解释:“我没这样想。”
“既然那样,就用行动表现给我看看。”他把那捧核桃仁放她手心,淡声说:“吃吧,刚给你剥的。”
徐宜昭紧抿唇瓣,跟机械似的,把那捧核桃仁全塞到嘴巴里,脸颊鼓鼓地像小仓鼠。
等元宵节当天,贺今羡很早就回了颐岭别苑,下午两人出了门,在外面吃了晚饭。
京市的夜景是繁华绚丽的,但徐宜昭却无心欣赏,总担心会碰到他俩的熟人。
贺今羡倒是坦坦荡荡,时不时给她添点儿茶水,还问起她的心情如何,一会儿想去哪儿玩等等。
他实在是贴心又温柔。
但他越是对她好,她就越觉得别扭。
她总觉得,贺今羡是真的拿她当妻子了……
只是这层关系,两人都没有捅破窗户纸,这段日子都这样相敬如宾的过活。
“去楼下那条街市逛逛?”贺今羡在手机里做好了攻略,笑说:“那条街今晚有很多网红组织的活动,还挺有趣的,昭昭,你应该会喜欢。”
网红的活动,岂不是人更多?
徐宜昭翻了下手机,果然看到群里面的消息,楚沫跟司衍今晚也出来玩了,看她发的内容,竟然是跟她在一条街。
她立刻精神起来,好像身后有狼在追,连忙拽着贺今羡起来:“我们去另一条街玩吧,那边更好玩。”
贺今羡这大高个被她一拉就起,饶有兴致地调侃:“忽然这么热情?”
徐宜昭简直想求他立刻离开这里:“走吧走吧,贺今羡,你说了今儿是陪我玩的。”
“听你的就是。”他把人拽了回来,“你的包。”
贺今羡弯腰将她的背包从座位捡起来,她背的是那种可爱挂的单肩包,上头还挂着海绵宝宝的吊坠,被他这高大挺拔的男人拿在手里,活像是在接从幼稚园放学的女儿。
“走吧。”
他很自然地帮她提包。
徐宜昭脸莫名热得厉害。
与那条网红街道相反的那条街反而冷清很多,多半是一些老头老太太饭后散步的场所,街边也只有零星几个做生意的摊贩。
徐宜昭路过一个套娃娃的地摊前,被勾起兴趣,撒开贺今羡跑过去问老板要了十个圈。
贺今羡慢步走来时,她已经不亦乐乎玩得很上头。
很快,手中十个圈都套了个空。
她瞬间沮丧得不行,身后男人温声问她:“你想要什么?”
徐宜昭指着最中间的那个小兔玩偶,“我想要那个!”
贺今羡稍瞥一眼,语调慢悠悠:“你很喜欢吗?说实话,那兔子还挺丑的。”
贺今羡很少对她说出这些很不好听的话,徐宜昭都愣了会儿,莫名觉得他还有点活人味。
“丑丑的也很可爱嘛。”
“这么喜欢?我给你套回来。”
贺今羡找了老板要了一个圈。
那老板望着他后背喊:“先生,二十块钱十个圈,你拿少了。”
贺今羡手一伸,轻飘飘就套中就那只兔子。
徐宜昭浑然傻眼:“你是怎么做到的?”
贺今羡侧眸看她:“你想学我可以教你,这并不难,哪天抽空带你去玩射击。”
徐宜昭也想起之前听司柚吹过,听说贺今羡从小接受过最顶级的精英教育,尤其关于运动方面,射击、冰球、马术、击剑、他都融会贯通。
他外表看起来挺斯文的,想不到会那么多激烈的运动。
老板把兔子捡起来递给徐宜昭,“这位是你老公吧,看来是特地为你套的,我就直接给你了。”
徐宜昭道谢,又揉着这小兔子爱不释手:“天哪近看也太可爱了吧!”
贺今羡瞥了眼那兔子,只觉得近看更丑了。
但他没打击徐宜昭的审美,牵她手往前走,边问:“就这么喜欢?”
徐宜昭已经开心到都忘了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不禁摇晃起来:“喜欢死了,我要回去把它洗干净,跟我的秦秦作伴。”
秦秦就是贺臻送给她的那只棉花娃娃。
贺今羡笑意渐冷:“这只兔子和秦秦,你最喜欢哪个?”
徐宜昭想也没想,“那当然是秦秦啦。”-
等元宵节真正过去,这个年才算过完了。
年后徐宜昭也迎来了好消息,陈以若联系她出来见面,谈起要给她的文章出版的事。
“我有个朋友目前是出版社的主编,我把你文章分享给他看过,他说很满意,也很想跟你见上一面,顺便洽谈关于出版的事。”
“这么突然的吗?”徐宜昭难以置信:“我还没想过有一天我的文章也能出版。”
陈以若说:“一点都不用意外,你这么棒,而且你的文笔优美流畅,基本都是短篇,而我那个朋友的出版社就很喜欢你这种风格的短篇文,不出意外见面谈一谈就能签约。”
徐宜昭开心问她:“你那朋友的出版社是在哪儿?是京市吗?”
“滨城。”
见她立刻笑容就了垮下去,陈以若开解说:“我知道你从没独自外出过,这不儿,好姐妹我特地给你保驾护航,我跟你一起去。”
陈以若跟她朋友约好的时间是下周六的滨城碰面。
徐宜昭回到颐岭别苑就想跟贺今羡提起她要去滨城的事,但还没等她开口,他就先说自己下周五要出差,约莫周日才能回。
这不是正好跟她的时间撞上了吗?既然贺今羡都不在家,她索性也懒得跟他提这茬,也给自己省了事。
毕竟她再迟钝也隐约能察觉到,要是她去外地谈签约的事,贺今羡多半是不放心要跟她一起去的,他好像把她当小孩似的,生怕她被人骗了。
带贺今羡过去,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跟陈以若交代。
周六当天,落地滨城,是陈以若的朋友来接的机。青年穿了身藏蓝色大衣,相貌俊朗,外表有种文学工作者的气质。
“你好,你就是徐老师?”
徐宜昭礼貌微笑:“您叫我宜昭就好。”
对方也回了笑容:“你好,向时真。”
徐宜昭心里漏了一拍。
对方很快又补充:“时间的时,真实的真。”
喔,原来是这样,她心跟着一松,弯唇笑:“向主编。”
陈以若瞥她一眼,趁向时真去接电话时,小声问:“你刚是想起贺臻了?”
最后一个字都同音,她会有点波动也正常。
徐宜昭垂睫,很老实点头:“我没事了,走吧,别让向主编久等咱们了。”
向时真接完电话见两人在说小话,便很礼貌站在前面等人。
陈以若叹气,心想,这样下去可不好啊。
三人约在茶馆谈签约出版的事宜。
向时真诚恳说:“其实以若那时候说要给我推荐一个文学作家的时候,我还很担心她是不是想要我开个后门,当时还愁苦该怎么拒绝她才好,但等我看了你的文章,我也被深深吸引了。”
徐宜昭谦虚说:“说作家太高看我了,我也没出过什么书。”
向时真:“但你的文风很符合我们出版社的风格,我听以若说起,你小时候作文就拿过很多奖项?”
徐宜昭:“是拿过一些,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向时真很适当的朝她抛出橄榄枝,“宜昭,你目前也没有工作,那么有意向来我们出版社吗?”
徐宜昭怔住。
向时真又说:“待遇方面你不用担心。”
她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
陈以若见向时真还打算劝说,便替她解释:“昭昭身体不太好,她经常要在家里休息的,所以不能出去工作,这也是她为什么会从事文学创作这方面的原因。”
向时真面露诧异,“原来是这样啊。”
“冒昧问一句,那你是哪方面的身体疾病影响到你外出工作呢?”
陈以若瞪向时真一眼,怎么还追问这种事。
徐宜昭并不介意对方打破砂锅问到底,轻声说:“那到没有,只是天生就体弱多病,不适合工作,况且我有很多东西吃不得碰不得,说夸张点,我在外面都不能随便吃东西的。”
“她的一日三餐都要专门的厨师做出来,昭昭她从小就很娇贵,这次出来跟你吃饭可是给你面子了。”陈以若喝着茶,平静道。
向时真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明白了。”
应该说,是什么富贵病吧……
他也只好歇下挖人的心思。
“那既然这样,也难得来滨城了,两位大美人就赏脸也跟我吃顿晚饭,”他又连忙保证:“放心,我肯定会让厨师格外关照你。”
徐宜昭没忍住笑:“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几人说笑间,向时真又接了通电话,等掐断后,他才说:“我叔叔正在附近的酒楼,他刚说看到我了,让我现在过去找他。”
陈以若问:“向叔叔在酒楼吃饭应该是跟在谈合作,我们去合适吗?”
向时真笑说:“我刚问清楚了,他是跟自己朋友在一起,没什么合作。”
陈以若哦了声,见徐宜昭一脸疑惑,便科普起向时真的叔叔,向齐源。
目前向家的掌权人,也是很有地位权威的人物。
“你们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去吧,我叔很好客。”
向齐源所在的酒楼也在这茶馆附近,三人走一段路就到了。
楼下有侍应生专门来迎接,将他们领到包厢。
推开门,里面是一张圆桌,坐在最中间位置的是一位气质阳光稳重的熟男。
向时真主动打招呼喊了人。
徐宜昭朝对方看去一眼,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但向齐源一眼就认出她,“今羡,这不是你那小儿媳妇?”
徐宜昭惊了下,连忙朝他身旁的位置看去。
不怪她刚没看到人,因为向时真的身高就挡住了她的视线,以至于她这才发现,坐在向齐源身旁的男人,正是贺今羡。
对方也缓缓抬眸望来,眼里衔笑:“是的呢。小姑娘倒是调皮得很,喜欢乱跑,都跑到这儿来了。”
落坐后,向时真问起什么情况。
向齐源笑说:“你旁边这小姑娘,差点就成了你羡哥的儿媳妇,懂了?”
向时真一知半解,还欲追问就被陈以若用力踩了一脚。
徐宜昭硬着头皮喊了声:“向叔叔,贺叔叔。”
陈以若也喊他贺叔叔。
贺今羡却只看着徐宜昭:“怎么到滨城来了?没跟家里人说一声?”
徐宜昭垂眸:“说了的……”
贺今羡声音很轻:“是吗?”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惹得向齐源颇觉诡异:“你怎么跟人姑娘亲爹似的,她都这么大人了出来玩你还要管那么多,我看她亲爹都没你那么操心。”
贺今羡神色寡淡:“言重了,我才三十四,生不出这么大的闺女。”
向时真好半天才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贺今羡是他叔叔的好朋友,他当然知道贺今羡在二十二岁那年突然收养了个十岁的养子的事,他记得,这养子好像在半年前就去世了。
所以徐宜昭就是他那养子之前的未婚妻啊。
向齐源几人在说话,贺今羡在此间隙出去了一趟,又很快返回。
向齐源问他干什么去了。
他笑说没什么,出去找厨师聊了几句。
趁上菜的功夫,向齐源问起向时真怎么会跟这俩小姑娘在一起。
向时真就说了跟徐宜昭签约出版的事,“以若给我介绍的作家,我一看文章还挺符合我出版社的风格就定下了,没想到你和徐老师也算熟人。”
徐宜昭听着心愈发急躁,糟糕,她写文章的事还没跟贺今羡提起过,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隐瞒这些事吧。
但出乎意料,贺今羡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还从容自若跟向时真提起她出版印刷的事。
言语间,对她出版的事很上心。
陈以若小声跟徐宜昭嘀咕:“我今儿才知道原来向叔叔跟贺叔叔关系这么好。”
徐宜昭点头,“我记得我小时候经常看到向叔叔来贺家,难怪我会觉得他眼熟。”
“这两人能玩一块去还挺意外。”
“怎么说?”
“你不知道向家的情况吗?向家贺家早些年不和,两家都是叱咤商场多年的王者,在生意上难免会因为竞争的缘故而弄得关系难堪,多年来也是王不见王的。向齐源目前是向家的掌权人,他竟然还能跟贺今羡走这么近,这两人明明是竞争关系。”
是这样吗?但徐宜昭记得小时候好几次有见到向齐源来贺家找贺叔叔玩呢,她记得还有一个男人,是霍家的次子霍宗沐,这仨人关系相当好。
陈以若很阴暗地想:“我看多半是维持表面和睦吧,私下指不定会坑来坑去。”
“你们俩小姑娘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向齐源身子歪斜,做出偷听状:“也说出来让叔叔们听听啊。”
向时真轻咳一声:“可不是叔叔们,怎么说我也是二字开头的好年纪。”
向齐源很不爽,赏了他一个板栗:“胆子肥了啊,都敢讽刺你羡哥。”
贺今羡慢条斯理地品茶,不打算参与这奇怪的年龄焦虑中。
陈以若镇定微笑:“没说什么。”
徐宜昭也抿抿唇,乖得不行,她笑着抬眸,不经意又撞进贺今羡的眉眼。
他在品茶,眼神却还一直望着她在笑。
不说有几分温和,就这笑容里,写满了让她觉得陌生的情绪。
她也莫名被他这眼神看得,骨头缝里都生出几分寒意。
向齐源打量了几圈,主动说起:“说来咱这一屋除了我,是不是都是些单身狗?”
向时真不吭声,大概明白一会要面临什么。
贺今羡慢悠悠开口:“别把我扯进去,我结婚了。”
他这话音落地,不啻于平地一声雷。
反应最大的当属向齐源,他只不过随口一句,也是抱着别的目的,却平白扯出另一个大瓜,他夸张追问:“结婚了?什么时候?女方是谁?”
贺今羡淡声:“没那义务告诉你。”
“贺今羡,你够了,”向齐源差点想抱头痛哭:“我还打算把我家里的妹妹介绍给你,你竟然给我偷偷结婚了?你对得起我吗?”
“别想,”贺今羡语气平静且冷淡,像是只说给一个人听:“除了我现在的太太,我从没想过跟任何人结婚。”
向齐源哀嚎:“完了,我妹要失恋了。”
徐宜昭低着头一直在喝茶,动都不敢动一下,她可太知道贺今羡跟谁结了婚……
好在饭菜这时候也上了,扫了眼饭桌,徐宜昭本想谨慎点,毕竟她过敏的东西太多,但饭桌上意外的,没有任何能让她引起过敏之症的食物。
她慢吞吞吃着,听身旁的人在说话。
这时向齐源忽然问:“小徐,你觉得我侄子这人怎么样?”
徐宜昭握住筷子的手一凝。
向齐源问:“你现在是单身吗?”
徐宜昭说:“单,单身……”
向齐源:“我想也是,毕竟……”
话音到这一顿,他又说:“但你也要开始尝试接触别的异性,不能总困在原地,好男人现在可不多,时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老公苗子。”
向时真的脸爆红,“小叔,你这哪儿跟哪儿啊,我和宜昭才认识。”
向齐源不以为意:“多相处不就熟了,我看你们俩很有话聊啊,一点都不像刚认识的,般配得很。”
“你说是吧,今羡。”
“毕竟你也是看着这小姑娘长大的,应该知道她最适合谁。”
贺今羡低声一笑,徐宜昭头皮都麻了。
“你说的是。”
“她最适合谁,我当然知道。”
第16章 第16章
徐宜昭被贺今羡眼神看得脸颊有点痒,想去揉一揉,或许是太紧张了,想缓和一下情绪。
她实在是看不透贺今羡这人。
他好像看起来并不在意她被撮合跟别的男人相亲,就连这样的情况下都能维持笑意吟吟,八风不动的模样。
那,应该是没事的吧?
而话题当事人的向时真却脸红得不行,他看也不敢看徐宜昭一眼,这幅羞答答的样子,让向齐源反而更加生起撮合的心思。
“时真就大你四岁,别看他这样,其实还是个小处男。”
向时真差点绷不住了:“小叔!”
向齐源笑话他:“怎么了?你什么时候不是处男了?上一个女朋友不是大学的时候交的吗?纯情得要命嘞!”
“这都单身多少年了?我可是什么好的都记挂着你。正好小徐也是你羡哥看着长大的,人小姑娘哪里都很好,各方面配你是绝对够了。”
“你说是吧?今羡。”
贺今羡:“你别总是问我,真要撮合,难道不是该在意女方的意见。”
他虽面上还带着笑容,但向齐源跟他认识很久了,当然品得出他这话里隐含的锋芒。
他愈发觉奇怪,这人今儿是怎么了?
贺今羡不是向来最会伪装成笑面虎?表面把对方哄得团团转,实际却是在琢磨怎么捅对方刀子,才能最直达要害。
他很少这样明面表现出不爽的情绪。
向齐源想了想,猜测大概是因为徐宜昭差点就跟他养子结婚了,贺今羡可能是不爽他撮合小姑娘跟旁人?
要不要这么有占有欲啊,又不是他老婆。
向齐源才不管贺今羡了,只顾着问:“小徐,你怎么想的?”
徐宜昭哪敢啊,点头就是婚内出轨,摇头又是不给向叔叔面子。
她斟酌须臾,缓缓望过去,此时对面两个男人也正看着她。
她先是看了向齐源一眼,尚未转移的目光又被贺今羡精妙的捉住。
徐宜昭轻声回答:“我目前没恋爱的打算。”
向齐源觉得遗憾,又品出她话中的漏洞,“目前,那就是以后会有咯。”
他勾上自己侄子的肩膀,“看来你还有机会啊。”
向时真还真羞涩到不敢说话了。
瞧他侄子那样,向齐源更觉得有戏。
这也难怪那些长辈那么喜欢调侃小辈的感情,原来年纪上涨后,喜欢做媒婆都是咱骨子里带来的。
饭局散后,几人一同下楼。
走在前面是向齐源和贺今羡,两人边走边聊。
而徐宜昭则跟向时真还有陈以若并排,许是刚才被点鸳鸯谱的缘故,两人之间氛围有点尴尬,陈以若还很贴心挡在中间。
到转弯处,徐宜昭被挤在墙角,脚底不慎踩到下一阶悬空的台阶,隔着一个人的向时真反应很迅速扶住她,“你没事吧?”
这点动静也引得前面两个男人回头。
便也都目睹徐宜昭伏倒在向时真怀里的场景,好好的两人突然就挤在墙角,暧昧得很。
贺今羡面不改色,“怎么了?”
向时真把徐宜昭扶稳,才说:“宜昭刚差点摔了。”
向齐源哎哟了两声:“你跟她隔着一个人也能精准扶住,还真是关注她啊。”
陈以若:“……向叔叔,您真像个cp粉。”
徐宜昭拍拍身上的衣服,退开一步,小声说:“是我不稳重,走路都能摔。”
贺今羡问她:“摔疼了没?”
他重点只在这。
徐宜昭愣了会,说没有,忽略了脚腕的不适。
小小的插曲过去后也没人当回事了,等离开酒楼,向齐源问起徐宜昭等人是不是现在要返回京市。
陈以若接话说:“明天的飞机,我们在这儿已经订好了酒店。”
向齐源眼珠一转:“时真,那你送两个小妹妹回酒店。”
向时真慢一拍应下:“喔,好。”
“又脸红什么?”向齐源趁机又说:“我就说我侄子是纯情大男孩吧?他成天搞文学创作,只会一些纸上谈兵,实际上是个感情白痴。”
陈以若小声嘀咕:“这人安利起自己侄子起来,还真是懂得见缝插针,这是深怕他侄子找不到女朋友啊。”
徐宜昭:“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再呆下去,她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目送仨人上了车,向齐源很满意地长叹一声:“今羡,你觉得那俩小孩是不是很般配?”
贺今羡凉薄启唇:“没觉得,你侄子配不上她。”
向齐源嗬笑:“这么不给我面子啊,这是怎么惹到你不高兴了?”
贺今羡慢声说:“你真挺烦的,下周的高尔夫你找沐宗陪你,我就不奉陪了。”
“诶?怎么了?”
贺今羡驾车离去,他站在风中凌乱,想破头了都弄不清楚是怎么招惹到这人-
回到酒店躺下后,徐宜昭才发现自己左脚脚踝都肿了。
应该是那会踩空台阶扭到的缘故,她本来以为只是有点不适,一会就能好,没想到这么严重。
这时候要是去医院也麻烦。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先撑过一晚,明天要是严重了再回京市治疗。
洗漱后,从浴室出来,徐宜昭正要入睡,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按下接听,那头声音低沉:“开门。”
房门打开,贺今羡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子药,“伤着了?”
徐宜昭懵懵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牵她手腕,神色自若地进屋。
见她还杵在跟前,贺今羡直接拦腰将她抱起来,将人按在自己怀里。
贺今羡好像完全不会克制跟她的任何亲密接触,很多次问都不会问她,直接就抱在怀里,这样亲密的接触让她感觉有点别扭,动了几下要挣扎。
贺今羡握住她脚腕,仔细查看:“肿了,看来喷药没用,去医院吧。”
“别啊。”徐宜昭一急也忘了挣扎,握住他紧实的手臂:“我不想去……只是小伤而已,你不是给我带药了吗?喷了后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她最害怕去的地方就是医院。
贺今羡沉默片刻,最终掏出手机给罗医生打了通电话,在电话里跟她详细转述徐宜昭脚踝伤的情况,医生说不算严重,喷药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好转。
徐宜昭冁然而笑:“看吧,不用去医院了。”
贺今羡垂眸睨她,不语。
他的眼神很平静冷淡,但莫名让徐宜昭觉得极其恐惧。
她总觉得,这人或许心里是蔫坏儿的。
换做以前,她绝对不会这样想贺叔叔,但自从结婚后,天天这样朝夕相处,她似乎有点察觉到贺叔叔不一样的一面。
希望不是她想多了……
她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嬉皮笑脸。
贺今羡动作缓慢给她的伤口喷药,随口问:“来滨城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徐宜昭险些忘了这一茬。
但贺叔叔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是她随便搪塞就可以解决的,未免惹他不高兴,她没打算说谎。
“我的文章要出版了,就过来见一见主编,因为你这两天也要去外地出差,我想着反正比你先回去就行了……”
她垂着脑袋,就像学生跟老师汇报自己昨晚为什么没把作业做完一样,紧张又害怕。
药的味道在空气中萦绕。
似凝了一瞬。
贺今羡冷白如玉的手掌圈住她纤细的脚腕,温声:“疼就说。”
“嗯……”
随后他又平心静气继续算账:“因为我出差不在家,你就可以瞒着我自己来外地?”
贺今羡抬眸看她的眼睛:“昭昭,我不喜欢你背着我做的任何行为,懂吗?”
徐宜昭解释说:“我是个成年人,只是来外地办事而已,这也没什么问题吧?而且还是以若陪我一起来的呢。”
贺今羡敛眸,遮住眼底汹涌的暗潮。
他笑了笑,声线没什么温度地问:“你这是觉得,我没有插手你人生的资格?嗯?”
徐宜昭心尖一跳,被他这种态度怵到不知道回什么好。
“说话。”他轻轻抬起她下颌,逼迫她直视他的眼睛,“昭昭,我再说一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前提是,不能隐瞒我。”
如果今天不是他们凑巧遇上,他可能还不知道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隐瞒他来滨城。
家里的监控,他因为工作忙碌才没有看。
只是一上午没看而已,竟是出了这样的意外。
徐宜昭温吞启唇:“我……”
她被吓到了。
这是贺今羡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这么强势的压迫感。
他说话时腔调还是缓慢低醇,但每一个字就像风刀子般刮过她肌肤:“不应我的话,可是在心里琢磨什么坏事?昭昭,我在你面前脾气很好,我会保护你,疼爱你,关于你的任何事我都可以无限包容,唯独一点……”
“我不能接受隐瞒,你可懂?”
忍了半晌,徐宜昭还是控制不住,簌簌落泪:“我懂了……”
见贺今羡眼里的冷意散去了些,她才总算没那么害怕,过后,仍是心有余悸。
“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问题,我不该隐瞒你自己来滨城……”
她本来只是很害怕的,但莫名认了错,就觉得自己还挺委屈的。
这点小事,他至于这么生气吗?
她是泪失禁体质。
只要一旦觉得自己受尽天大的委屈,泪水就会争先恐后流下来,这种时候,越是隐忍,哭得就越狠。
“贺今羡,你是不是其实没那么好。”她抽泣着问出心中的疑惑。
贺今羡把她抱在怀里哄,声音又低又柔:“为什么忽然这么说,我哪里不好了?”
徐宜昭流着泪说:“不清楚,我总感觉是这样的,你嘴里说对我很温柔,很宠我,但其实有些行为也一直在控制我。我觉得这样很不好……”
她很天真单纯,可再单纯的人也能从结婚这两个多月来的相处细节里,品出不对劲的苗头。
但贺今羡就是那种很会说好听话,做事也挑不出错处的男人。
他还很懂得拿捏他们之间相处的尺度,即使是亲密接触的拥抱牵手,他都会一点一点试探她能承受的底线。
每次,他都会顾虑她的心情,从不会越过她心里的那道防线。
但今晚,他这次态度太过强势,让她把从前相处的种种串联起来,才愈发肯定了猜测。
贺今羡静静地凝视她。
她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他即使已经克制至此,却还是让她给发现。
结婚后,他选择慢慢来,他压抑自己的情感,只因不想逼迫她,更不想吓到她。
他有手段,有能力,有时间,对她更是有耐心,既然已经成功结了婚,成为了自己的妻子,他当然可以一步步慢慢来,让小姑娘对他生出爱意。
这是他认为最好的结果。
但她既然都这样说了,想必心里对他多少有了怨言。
这样可不行,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贺今羡看了她好一阵,把徐宜昭都看得后背爬上了冷意。
她肩颈缩了缩,又听贺今羡慢声问:“那我也直白点,昭昭,你心里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徐宜昭心想,还是叔叔,是长辈……
她并没很快回答这问题,但贺今羡已经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我们是夫妻,你应该知道夫妻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她当初都快要跟他的养子结婚了。
“知道……”
贺今羡捏着她下颌的手,换成捧住她半边脸颊:“夫妻是两性关系,是男人和女人的结合,昭昭,你有把我当你的丈夫吗?”
“我的所有行为,只是正常夫妻之间的相处,你却觉得我在控制你。”
“我不冤枉?”
徐宜昭迷茫了会,咬唇:“可是……”
“可是什么?”贺今羡气息丝丝缕缕缠上她:“既然今晚我们把话摊开说明白了,昭昭,我也没打算一直再给你时间。”
小姑娘实在迟钝得很,他要是一直这样温水煮青蛙下去,恐怕到明年了,她还会在心里说一句,贺叔叔真是个好人。
那是最烂的结果,他可不想听这种话。
“昭昭,亲我。”
“就现在。”
徐宜昭懵了瞬,以为幻听:“什,什么?”
他指腹轻轻揉弄她粉润的唇瓣,声线低沉:“我们是夫妻,接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徐宜昭呼吸一促:“可是,可是我们应该不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夫妻。”
贺今羡失笑,温温柔柔地问:“那昭昭告诉我,我们这样的夫妻,该怎么相处才对?”
徐宜昭为难地说:“我……我没想好。”
他又问:“两个多月的磨合,还不够让你认清现实?”
现实是什么呢?
现实就是,徐宜昭为了摆脱她的那一桩困境,不得不嫁给了她曾经未婚夫的养父。
她把自己推到了这样让自己两难的境地。
比起隐婚,这桩婚姻带给她的压力是跟贺叔叔的辈分问题,那是她目前难以跨过去的禁忌。
以及,她内心对贺臻的愧疚。
所以这两个多月,她一直在逃避现实。
她内心根本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嫁给了贺今羡,她好难面对这个现实。
而贺今羡现在也不愿再跟她玩这样温吞的把戏,偏生强硬地让她面对她当下的状况。
他们是夫妻,夫妻间该干什么,他们也要干什么。
徐宜昭莫名被卷入这个情况,从中权衡了许久,可无论怎么想,只有贺今羡这些话都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结婚了。
“我认清现实了。”
她嘴上说认清现实,泪水还是不断落下来,一颗一颗,跟豆子似的往外蹦。
贺今羡有点心软,看来他目前还是没办法对她使用强硬的手段,默了片刻,又拥着她哄:“吓你的,不想亲就不亲吧,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来也行。”
徐宜昭狠狠地抽泣,哭腔使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对不起,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问题,贺今羡你很好的,你还在等我走过心里那道障碍,从没有勉强过我,你人真好,我刚才不该那样说你。”
她太坏了,怎么能把对她这么好的贺今羡想得那么糟糕。
她总是觉得自己是迫不得已跟贺叔叔结婚,总觉得自己才是最受委屈的那一方,但她从没想过,这段婚姻里好像贺叔叔也是受害者。
他娶她,应该受得委屈比她还要多吧?但是他都愿意为了他们这桩没有感情的婚姻付出努力,她却什么都不做,还总是下意识推开他。
贺今羡抱着她哄了许久,她的泪才总算没再落下。
很晚了,徐宜昭哭得嗓音嘶哑:“你今晚要跟我在这住么?”
“不可以吗?”他温声问。
徐宜昭这次没任何反对,今晚的谈话让她清楚知道贺叔叔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妻子,每次都是贺叔叔一次次为她妥协,对她温柔又细致,她不该总是推开他。
“可以的……”
她声很小地说。
贺今羡听到了,唇角微勾。
晚上两人是躺在一张床上,这次贺今羡主动伸手抱住她,她也没有反抗的意图,虽然有点不适应,但还是试着让自己在他的怀里放松身心。
临睡前,她还在小声在他胸膛前保证:“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慢慢试着接受我们的婚姻。”
贺今羡:“好。”
徐宜昭缓缓吐出一口气,暗自告诉自己,她已经是贺今羡的妻子了。
贺叔叔对她这么好,贺臻不在了后,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婚姻来保护她,她也应该给他最好的回应才对-
经过上次把话说开后,徐宜昭的确开始转变跟贺今羡的相处。
又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
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总是含着尊敬,会很自然地喊他大名了,在颐岭别苑,她也会主动进入他的书房找他。
今晚贺今羡回得早,晚饭后,他在书房开视频会议。
徐宜昭端着热茶敲门进屋,他看她一眼,声音压得很低很温和:“留在这儿陪我。”
徐宜昭嗯了声,便自觉坐在视频会议看不到的沙发上看书。
贺今羡的书房有好几面书架,进来就能闻到淡淡的书墨香,她很喜欢跟书本待在一起,让她觉得很舒心。
徐宜昭半躺在沙发上看书,时不时又听着前面传来贺今羡开会时温柔的声线。
她忽然间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不错的。
自从试着走出心里的那道障碍后,她也心如明镜,没那么大的压力了。
心里一旦轻松起来,人的肢体语言也会有很大的变化,她从前在贺今羡的面前会比较拘谨,但现在都敢在他书房的沙发上晃着双腿,哼起小曲儿。
等再睁眼醒来,是在贺今羡的怀里。
“醒了?”
徐宜昭揉了揉眼,“你不是在开会么?”
贺今羡抱她出书房的门,“会议开完就看到有个小姑娘躺我沙发上一直流口水,吓得我赶紧抱走。”
流口水?徐宜昭捂住唇,摸了下唇瓣可干净了,她睁圆小鹿眼瞪他:“你唬我呢?”
贺今羡低声笑:“还真是还骗啊。”
徐宜昭盯着他流畅的下颌线,忽然说:“你还挺会忽悠人的,我和柚子他们以前都被你这纯善的外表欺骗了。”
提起这些,贺今羡也来了兴致,抱着她稳步走着,“嗯?你们以前都怎么想我的。”
徐宜昭哼笑着,翘起下巴:“你猜呢?你这么厉害。”
贺今羡笑得从容:“猜不出来,但我知道,有个叫徐宜昭的小朋友一定是想把我供起来上香。”
“……”徐宜昭脸一垮,不语。
“被我猜中了?”
“没有。”她才不承认。
回了卧室,贺今羡把她放在床上,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颈窝,“洗了?”
“嗯……”她羞得身子一颤,虽说结婚这几个月已经适应了贺今羡的肢体接触,但莫名觉得,他这两个字,说得格外暧昧。
贺今羡站起身,将鼻梁的细框眼镜摘下:“困了你就先睡,我去洗澡。”
“嗯。”她往床上一躺,视线追着贺今羡挺括的背影,心里莫名觉得有点甜滋滋的。
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徐宜昭翻身打了个滚,她好像有点儿睡不着。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轻轻嗅了嗅,清晰闻出了她身上的味道,还有贺今羡身上的乌木沉香味。
她忽然想起什么,朝床头柜望去,那上面正放着贺今羡的四个贴身物品。
细框眼镜,佛珠串,戒指,手机。
她在床上蹭了蹭,爬过去,又悄悄朝浴室门的方向打量一眼,随后,低头拿起这枚戒指琢磨。
在她印象里,贺叔叔早些年基本不戴配饰,这枚戒指好像也是两年前才出现在他手中,除了洗澡基本从不离身。
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枚戒指,戒指样式简单,周边雕刻一圈精致的纹路,不算华丽的款式,但戴在他的手上偏偏就显得可好看了。
她再捡起他常年戴在身上的佛珠串。
拿起来看了片刻,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她一向不太懂这些。
但她知道,越是成功的商人就越是迷信,或许这是特地用来保佑他的。
她把戒指和佛珠串都小心谨慎放回原位。
正要返回躺着,这时,佛珠串旁的那支手机嗡嗡一震。
徐宜昭扫去,见是陌生号码。
如果是熟悉的号码,她肯定不敢接的,怕有人听出她声音,但是陌生电话,还是国外的号码,她就没考虑那么多了。
她落地下床,拾起贺今羡的手机,按下接听。
她还没发出声,听筒那端就迫不及待传来恭敬的声音:“贺先生,阿臻少爷病愈闹着要回国,他闹得很厉害,这边实在是要压不住了。”
“我们使用了很多办法,他什么都不听,已经跑过几回都被抓了回来。”
“现在阿臻少爷的情绪很是激烈躁动,没完没了的闹腾,我们也实在没办法,所以想问您是不是该使用点强硬的手段先把他安抚下来?”
徐宜昭赤脚站在温暖的毛毯上,脚底板却是冰冷的。
但对面还在不断说这事。
她担心是自己听错了,又继续听了很久。
阿臻少爷。
阿臻。
徐宜昭轻轻放飞了呼吸,咬着唇问:“你是说,阿臻他还活着?”
那边沉默了会儿,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她握紧手机,正要回拨过去时,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动静,她仓皇抬头,这才注意到,浴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
贺今羡穿了身浴袍,腰带系的松垮,露出胸口大片冷白的肌肤,发梢水珠滴落没入领口,他如玉般的容颜衔着与平时无异的笑容。
这与平常的贺今羡没什么区别,但徐宜昭莫名就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入侵,她四肢都冰凉的,与他四目相对几秒,都觉得被他卷入了无尽的黑雾里,要将她吞噬。
他朝她越走越近。
徐宜昭顾不得那么多,丢下他的手机,转身想跑。
贺今羡手一伸,轻飘飘就把人捞进怀里。
“跑什么,昭昭。”
第17章 第17章
他身上湿润的热气在弥漫着。
徐宜昭手里还握着他的手机,被迫沾染了湿意。
她竭力克制,却还是控制不住发抖,大脑与身体像是同时都被按下暂停键,失去所有应对能力。
贺今羡才洗干净,身穿柔软的浴袍,衣领大敞,隐隐约约飘散出沐浴后的清香。但即使如此,还是掩盖不住他身上独有的那股乌木沉香味。
好像这段时间,她也渐渐被这股香味浸透,开始熟悉,依赖。
徐宜昭屏息凝神,小心地想要退开几步。
但那只结实的手掌心还固在她腰后,她没办法了,小声说:“我不跑,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有些话想说。”
贺今羡:“想说什么?在我怀里说,也是一样。”
他仍是淡笑着,语气很缓慢温和,带着他特有的那种,蛊惑人心诱人上头的腔调。
她也不敢再挣扎。
明明之前没那么怕他了,只是有点不适应而已,最近她开始尝试放下自己心中那些夸不过去的障碍了,可是……
徐宜昭深吸一口气,小腿根有点发软,在他的注目下,还是鼓起勇气问:“我刚才不小心接到了你手机打来的一通国外电话。”
贺今羡:“嗯,是什么工作?”
徐宜昭摇头:“不是的……”
她语气顿了顿,刻意露出乖巧的笑容,很天真说:“那边说阿臻的病已经好了,想要回国。”
“这样啊。”贺今羡叹了叹,缓声:“我也有几个月没去看过阿臻了,偶尔听到那边的人跟我汇报他的情况,猜到他最近应该会不太安分。”
“闹得很严重?”他轻描淡写说:“一会我就让那边把阿臻处理好。”
他慢条斯理,且语气没什么温度说出这些话。
而他口里的阿臻,就是半年前被他带回死讯的养子。
徐宜昭脑子嗡地一响,屋内的灯光将她视线也晃了下,都有点看不清面前男人这张温润斯文的面容了。
她缓缓启唇:“贺今羡……我可能现在还有点乱,所以有些事,我得再问清楚一些,你能好好告诉我前后经过吗?”
或许是有别的原因贺臻才没有回国。
她手心抵在他腹间,手指蜷了蜷:“那个……阿臻,他还活着,对吗?”
贺今羡轻声:“你刚才听得很清楚,不是么?”
“昭昭,”他指腹贴着她脸颊,缓慢摩挲,又挪至她冰冷的耳垂,揉了揉,说话的气息像毒蛇缠绕在她颈前:“你分明听得很清楚,贺臻他还活着,是我不让他回国。”
是啊,是啊,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因为听得实在太清楚,她才觉得那一切很不可思议。
她做足了准备问面前男人事情的经过。
她想,她应该能得到一些不一样的回答。
比如:没错,阿臻他还活着,等他身体的伤养好了我就会让他回国。
可是结果呢?
贺今羡就这样坦坦荡荡直接说出,她根本不敢听,不敢信的真相。
徐宜昭惊恐睁大眼睛,瞳仁的光晕紧缩:“为什么不让他回国?又为什么阿臻他还活着,你却说他已经死了……”
贺今羡没片刻犹豫,缓声说:“我带回他死讯没几天,我的人在英国的一个小镇医院找到了他。他的运气很好,车祸被撞下山又因为树枝阻挡才得以缓冲,摔到了半山腰,但当时他自己从车内爬了出来,本想要求救,爬了一段路又不慎滚落到另一条路去,导致警方在事发地点寻不到他的踪迹,他昏迷后被路人捡了回去,又不知道他是谁,就直接丢在小镇的医院里养着,昏迷不醒好几天才被我的人发现。”
徐宜昭嗓子艰涩:“所以,你是早就知道他还活着了?既然阿臻的死只是个乌龙误会,你怎么不跟我们说清楚呢?”
贺今羡拉她到床沿坐下,徐宜昭下意识推开他的触碰,他眼底的寒意一瞬间崩出,再没顾及她的感受,直接将人掐腰按在自己的膝上。
他温柔无比地撩起她颊边凌乱的长发:“急什么?昭昭,让我给你一步步解释清楚。”
徐宜昭面颊冰冷,呼吸紧了又紧:“你说……”
贺今羡:“然后我安排人把他送去私人医院治疗,因为车祸伤得太严重,医生那边为了他身体考虑才不建议转院,这些,你可懂?”
“……我懂的。”徐宜昭用力捏紧自己手指,眼睫轻颤:“那些我都可以理解,可是,你还是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让阿臻回国,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还活着……”
他一直在避重就轻……
贺今羡勾唇浅笑,盯着她发白的小脸,语气温柔:“他要是回国了,我还怎么跟你结婚呢?”
他捧起她白皙的脸颊,腔调也带着笑音:“昭昭,这样就好,他在国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们也好好过我们的夫妻生活。”
徐宜昭呼吸一凝:“贺今羡……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眼眶蓄满了泪,愤怒低吼:“所以阿臻回不来,真的都是你的手笔吗?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还是你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贺今羡不痛不痒,神色平静说:“我对他挺好的,在所有人都放弃他还生存的时候,不是我一直没放弃寻找他?不然你觉得,贺臻现在还能喘气?”
他眼神凛然,捧着她脸颊的那只手挪至下颌,按住,温声细语地警告:“昭昭,我不喜欢你为了别的男人这样跟我说话。语气太重,就不乖了。”
徐宜昭浑身发抖,心口都一下又一下被重击,她都不知要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或许她是在做梦才对。
不然,怎么会在她的世界里发生这样离谱的事。
恰逢这时,贺今羡的手机又响了。那手机还握在徐宜昭的手心里,来电显示正是刚才徐宜昭接的那通电话。
贺今羡伸手夺回手机,按下接听。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很耐心听着,反而唇角勾了勾,笑容很温善:“想跟昭昭联系?”
徐宜昭反应很激烈地抬起头,目露希望看向他的那支手机。
贺今羡淡然从容地朝她挑眉安抚,遂轻声说:“她正好在我这里,我让你跟她通个电话。”
贺今羡把手机递过来:“阿臻。”
徐宜昭心惶惶乱蹦起来,迟疑了半晌,她伸手去接,但下一秒,贺今羡就把手机往回收,儒雅的脸庞冷冷的,却还在笑:“看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跟他通话,我忽然不想要你们联系了。”
徐宜昭泪水夺眶而出,扑过去:“你把手机给我!”
贺今羡伸手一勾,将人又再度搂回自己的怀里,右手从她脖颈那绕过去,将她固在自己胸膛前,身躯相贴密不可分。
他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后颈,气息低缠:“开个外放好不好?也让我听听。”
徐宜昭背脊一缩,腰身往前躬,就连一点点退开他身体的反应都被他捕捉,轻易按回原位。
他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话音落地,便动作温柔握住徐宜昭的双手,操控她点开外放键。
徐宜昭呼吸都要提了起来。
那边也停顿了须臾,过了两秒,才发出低沉又嘶哑的声音:“是昭昭吗?”
她的心轰隆一震。
虽然有六个多月没有听到贺臻的声音,隔着电话也不够真切,但仅仅几个字,她就能够确定了。
电话那边是阿臻没错。
绝对是他。
她泪水争先恐后流下来,盯着屏幕里冰冷的界面,她想起在他们婚礼前夕,他出国那天。
那次徐宜昭本想去送机,但他不想她跑太远,便制止了。他出国那天特地来徐家见过她,临走之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等我回国了,你再来接我,到那时,我们就快要结婚了。”
徐宜昭泪流满面,低声喃喃:“阿,阿臻……”
她用力咬着唇瓣,不敢让自己发出哭泣的腔调。
贺今羡温和的眉眼霎时间变得冷厉,黑眸眯了眯,抱她换了个坐姿,他靠在床头,散漫地听他们的谈话。
贺臻语气激烈地喊:“昭昭,我还活着,你知道吗?”
徐宜昭默默落泪:“知道了……”
刚才知道的。
贺臻似乎并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像找到了发泄口,一大堆话吐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他不让我回国,这边照顾我的人什么解释都不给我,医生也说我的身体好了,可是我从医院回到别墅后,还是有好多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我,那些人嘴里说是为了保护我,可是保护我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好几次想悄悄逃跑都会被抓回来。”
“昭昭,难道是国内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现在心里头有一大堆的疑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不能回国?为什么别墅里那些人要严厉看管他,还不准他跟国内的人联系?
徐宜昭:“阿臻,你……”
她轻颤着吐出呼吸,正在斟酌用词,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些残忍的事实。
贺臻越说越激动,声音嘶哑地不像话:“刚才我偷听到看管我的那些人跟爸爸打电话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几乎快要疯了,要不是他拿命去威胁,那些人才不会把手机给他联系贺今羡。
短暂的沉默间,两边都在焦灼。
徐宜昭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贺今羡默默听了场戏,耐心消去,适当地开口:“阿臻。”
他声音轻缓,低沉。
贺臻一瞬间被吓到,顿了会才喊:“爸……”
贺今羡温声问他:“你最近过得好吗?”
贺臻说不算好,又问:“我还想问,国内现在的时间应该很晚了,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晚了,昭昭会跟你在一起?”
他脸色苍白,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他不希望是他想的那样。
这怎么可能。
贺今羡垂眸看向已经在自己怀里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小姑娘,心里颇觉怜惜,他低头温柔地吻住她滚落的眼泪。
缓慢腔调的声线通过手机传过去:“现在隔着电话不方便,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跟自己的妈妈打声招呼。”
徐宜昭的指甲深深陷进贺今羡手臂的肉里,他却不痛不痒,仍勾唇笑。
贺臻声音卡住:“您什么意思……”
他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您再说一遍,我可能是耳朵出问题了。”
“这很难理解吗?”贺今羡俯身,单手抬起徐宜昭的下颌,他的瞳孔里映出她惊恐的神色,他带着笑意的唇瓣印在她发抖的唇肉上,再轻轻含弄:“昭昭就是我的妻子,也该是你名义上的养母了。”
第18章 第18章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都没人说话,而徐宜昭也整个人被圈在贺今羡的怀里,唇瓣压下来时,她的脸还仰着,他的呼吸汹涌地扑来,将她咬住。
陌生的触感像电流淌过,徐宜昭一瞬间失去反应。
直到贺臻愤怒地低吼出声:“你骗我对不对?昭昭怎么可能会跟你结婚!!”
安静的室内,唯独电话那头不断传来青年不可置信的吼声。
徐宜昭心脏被紧攥,颤动。
她开始挣扎,泪水跟着滑落:“你放开我……”
她艰难吐出来的那句话都被贺今羡吞尽。
贺今羡温柔地勾唇笑,指腹还摩挲着她脸颊颤巍巍的肌肤,“昭昭,别乱动,我在亲你。”
贺臻崩溃大吼:“你对昭昭做了什么?!”
贺今羡胸口的领口被蹭开,垂眸睨在他怀里被亲到浑身发软的女孩,她一双眼蓄满了泪,含着哀求,实在是可怜。
他怜惜般含了含唇瓣安抚她,“夫妻之间,亲个嘴违法了?”
他半掀眸,看也没看,直接掐断了电话。
徐宜昭挣扎了好几下,却无论用了多大的力气都挣脱不了他的怀抱,唇瓣被他吸的又涨又麻。
此刻比起这些,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贺今羡在电话里对贺臻说的那些话。
他好残忍!
“放、放开我……”她手掌撑在他胸膛前,推他,他拥在她腰后的掌心顺她后背一路往上,托住她后脑勺,唇瓣抵在她唇角温柔说:“不想放。”
“昭昭,我早就想这样亲你了。”
他忍了有多久。
不止结婚的这三个月。
既然她什么都知道了,他又何必还要再继续装下去?
徐宜昭的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肉里,他像感觉不到疼,反而是越吻越深,越吻越湿。
贺今羡骨子里跟他平时在贺家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他拥有最温柔的声线,最儒雅的外表,却是在做着最狠戾的事。
她根本承受不了他这样用力的深吻,张开唇瓣想要咬他。
他的舌顺势钻了进来,往最深处去。
她从没被这样对待过。
从今晚得知真相到现在,她都觉得好像身处噩梦中,只想赶紧醒过来。
徐宜昭浑身软绵绵提不出劲,心里是气极了,恨极了,委屈极了,开口说话都很艰难:“贺今羡,你不是人……”
她的舌尖再度被咬住。
动作顿了下,贺今羡抬眸,眼尾染了薄红:“索性我也不想当人了,就当昭昭的专属禽兽,好吗?”
徐宜昭的手指甲都黏糊的,大概是把他掐出了血。
与此同时,她的呼吸也在不可控制地加重,“我……”
话没说完,晕倒在贺今羡的怀里-
等再睁眼醒来,徐宜昭先是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发了许久的呆。
过了许久,才不得不让自己认清现实。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后来罗医生来给她看病,她迷迷糊糊中有点印象。
其实也算清醒了,只是她不愿睁眼,不愿再面对贺今羡。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在她心里那么温柔体贴的贺叔叔,竟然做了那种事。
他隐瞒阿臻还活着的消息,不让阿臻回国。
他还……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一晚上过去已经消肿了,她却感觉这上头还有他□□的余韵。
指尖轻微的颤抖,后背一瞬间又是寒意涌了上来。
她掀起被子把自己脸庞遮住,将自己关在无尽的黑暗中,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短暂的逃避现实。
沉稳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在床边驻足。
床沿陷了下去。
一股她很熟悉的乌木沉香味在向她靠拢,同时,她的那片黑暗世界,挤进来一寸光亮。
被子被掀开。
贺今羡低头看她:“醒了?”
徐宜昭愣了会,转身,把后背对他。
他身体往下压,将她圈在怀里:“饿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想到他这幅温柔体贴的模样里面都是恶魔与残忍,她心里更气:“你不是人。”
贺今羡叹说:“刚醒来就骂我,看来精神恢复的不错。”
徐宜昭:“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贺今羡:“那可不行。”
劝说不成,他直接连人带被把她抱起来出门,下楼。
刘姐正在下面侯着,见到这阵仗她脸色都没变,还是像往常一样迎接。
徐宜昭愤怒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放我下来!”
贺今羡落坐,把她放自己腿上,“应你的要求。”
徐宜昭噎住,手指捏着被子:“我让你放我下来,不是这样的!”
他垂眸瞥她气到通红的脸庞,也觉得新鲜:“这么凶?昭昭不是很个很乖巧的小姑娘,嗯?”
他很有耐心边整理束缚她的那层被子,轻声说:“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别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他笑着:“你用这眼神看我,我还挺不高兴的。”
他耐着性子哄了小姑娘三个月,这三个月好不容易让她看他的眼神开始改变,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局促又紧张。
这才一晚上,一夜回到解放前。
或许该说比之前还要严重。
他倒是也头疼得很。
徐宜昭把脸撇开不肯看他:“你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她鼻尖涌上酸涩,小声说:“我现在还不敢相信那些是真的,贺今羡,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跟阿臻。”
“你跟阿臻?”他眸色乌沉,却仍是温温柔柔地说:“昭昭,你该注意措辞,我不喜欢你把自己跟贺臻归为一体,懂吗?”
“你要把我跟阿臻逼到什么地步?他什么都没做错,却要遭受这样的打击,你知道他……”
话没说话,徐宜昭浑身一僵。
她的唇瓣又再次被贺今羡含住。
他这次的吻很温柔,一点一点细致地□□,磨咬她:“继续说下去。”
他声音嘶哑,气息钻进她的嗓子里,“昭昭,你现在真的让我很不高兴,那我只能找点能让自己高兴的事做。”
他轻轻吮着她的舌尖,柔声吩咐:“乖,把舌头伸出来。”
“唔……”
她脸一下烧得慌,吓得舌尖一缩,他很快追上来缠住,用力地弄了几下,她手心里全是汗液。
被捆在被子里的手出不来,她想打他。
许久过后,贺今羡才意犹未尽松开她,指腹还色.气地揉弄她的唇瓣,“昭昭这张嘴,比我想象中还要柔软甜蜜很多,水也很多。”
自从发现自己对她起了这样卑劣的心思后,他就不止一次想过,若是亲吻她,该是什么感受。
那次,他险些撞见她跟贺臻的亲吻。
光是想想,他几乎要被逼疯了。
“亲得你舒服么?”贺今羡低声笑,自问自答:“原来亲你是这样舒服,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忍那三个月了。”
徐宜昭根本说不出话,舌尖又痛又麻,她想放声痛哭。
“不……”她羞耻地抿住红肿的唇瓣,压抑了很久的泪水拼命闯出来:“你太不是东西了,贺今羡,我开始讨厌你了。”
贺今羡很随和说:“好,随你讨厌。”
他把她搂在臂弯,给她盛了一碗粥,“吃点吧,吃完了好好休息。”
徐宜昭泪流满面,坐在他膝上耍无赖蹬腿:“我不吃,吃不下去,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不痛不痒吗?”
贺今羡淡笑着按住她腰肢:“我不会跟你计较,如果骂几句会让你舒服,那就尽管骂。”
他反而觉得还挺有意思。
让她骂几句也没什么损失,总比眼睁睁看着她嫁给自己养子来的好。
徐宜昭哭得嗓子都哑了,肚子很饿,却什么都吃不下去,喂过来的食物她全部都推开了。
贺今羡没对她用强硬的手段,只抱在怀里很温柔地哄,很耐心地哄。
她怎么都不肯吃。
没一会,桌上的手机振动了。
徐宜昭连忙望过去,见是他助理的来电,心里遗憾。
贺今羡瞥她一眼,面不改色接听,那边是张言铭说九点有个会议,快要来不及了。
挂断电话,徐宜昭心里窃喜,他总算要走了。
贺今羡说:“不看你把早餐吃下去,我是不会走的,昭昭,一个会议而已,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徐宜昭闷闷地问:“我吃,你就走?”
贺今羡:“当然。”
她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到贺今羡,能把他赶走最好。
旋即,徐宜昭乖巧地说:“那你放我下来,我好好吃饭,这样吃饭不太舒服。”
贺今羡松开她,但只松开了束缚她的被子,还是把人抱在腿上,“就这样吧,舒服点。”
徐宜昭不开心:“哪里舒服了?”
他说:“是我舒服。”
“……”她慢了几秒才回过味,这人真的很人面兽心。
现在都不演了是吗?
吃完早饭,贺今羡果然兑现了承诺,起身打算离开,临走前又说:“在家想干什么都行。”
“不过昭昭要是想回贺家,最好安排车子送你去。”
徐宜昭咬了咬唇,点头。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才离开。
等贺今羡走了,徐宜昭立刻回了二楼卧室。
她在卧室里翻了好久,自己的包,沙发,床上,浴室,桌子都翻了个遍也找到自己的手机。
徐宜昭跑下楼问刘姐:“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刘姐说没有。
徐宜昭急忙说:“我手机不见了,你把你手机借我一下,我要打个电话。”
刘姐说不能借。
徐宜昭:“为什么呢?”
刘姐一本正经回答:“贺先生吩咐的,不止我,其他人也不会借给太太。”
徐宜昭后知后觉才明白,贺今羡出门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早就猜到她会等他走了后跟贺家人联系?所以早就已经断开她任何能跟外界相连的通讯设备?
她只好问:“贺今羡什么时候回?”
刘姐回答:“贺先生中午会回来陪太太吃午饭,您等到那时候就行。”
真是够可以的。
她还是把贺今羡想的太好了……
她目前跟外界断联,看样子即使自己想出门,也一定会有人跟着,什么都做不了,她只好回卧室休息。
一上午也没什么事做。
等到中午,贺今羡按时回到颐岭别苑。
此时徐宜昭已经在楼下客厅等他回来,他去洗了手过来,很自然把人抱在怀里,“这么乖,特地下楼来接我?”
徐宜昭低声说:“那我这么乖,你会把手机还给我吗?”
贺今羡温声:“当然可以。”
他喊刘姐过来。
刘姐从口袋里掏出了徐宜昭的手机。
徐宜昭:“……”
搞半天原来就在刘姐身上……
徐宜昭伸手去抢,贺今羡手往回收,她一个不妨,整个人扑到他的怀里,他顺势把人按在自己胸膛前,垂眸看她。
“想要贺臻回来?”
徐宜昭心一跳,紧张得不行。
她没吭声,贺今羡早就看透了她,笑了笑:“让他回来也行,倒也不难。”
徐宜昭期盼问:“真的吗?”
贺今羡:“当然,只是昭昭……”
他声音越来越轻,含着压迫感:“他回来,你确定你们能回到从前的关系吗?”
徐宜昭心跟着一沉。
“我们是正经领了结婚证的夫妻,你觉得他会怎么面临这个情况?”
“昭昭,”贺今羡揉着她耳垂,爱怜地说:“你要这么残忍么?”
徐宜昭不语。
贺今羡这句话倒真的点醒她了,贺臻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如果回国后发现身边出现了这种事,他还怎么能承受。
可是。
“昨天在电话里……”
她心里难受,想落泪:“他已经都知道了,不是吗?”
贺今羡:“那就是想让他回国了,这样也好。”
“好什么好。”徐宜昭双肩都在颤抖,捂住痛苦面具。
贺今羡揉了揉她头发,跟哄小孩似的:“我们也不必隐婚,我耳根也能清净点。”
徐宜昭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似笑非笑,眼里的光冷却:“你倒是半点都不关心你丈夫。”
她颤巍巍地抬眸。
贺今羡轻声:“我都三十四了,你真以为身边没人催婚?”
徐宜昭很不理解,生气说:“既然催婚这么严重,你为什么不跟别的女生结婚!”
贺今羡眼睛都笑弯了:“你还真够坏啊,我跟别的女生结婚,让你做外面的那个?我做不到。”
“昭昭,从我有结婚的这个念头起,我只想要你。”-
关于贺臻回国的事宜,贺今羡很快去准备了。
未免等他回国后,闹一出鬼故事吓到人,贺今羡还特地抽空回了一趟贺家,公布了这个消息。
家里所有人得知后,都傻了许久。
司衍面露惊色:“真的假的?贺臻还活着?”
司柚吓得捧脸:“舅舅您别吓我!这都大半年了,怎么忽然传出他活着的消息?”
两个小辈更多的是吃惊和不可思议。
贺奶奶跟贺薇楠高兴地痛哭流涕,“太好了,阿臻还活着!”
贺老爷子高兴过后,神色阴沉。
等一伙人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才喊贺今羡跟他一起去他独居的小别墅谈话。
桌上摆了一套围棋工具,那是贺今羡每次过来看老爷子时爱摆弄的物件。
他落座后,动作娴熟开始对空气对弈。
贺老爷子拉开板凳在他对面落座,皱眉问:“到底什么情况?真像你口中说的那样,你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才没有告诉我们阿臻还活着的事?”
贺今羡给贺家人的说法几乎是按照事实来的,只不过,他把隐瞒贺臻还活着的原因换了个借口。
说是因为贺臻车祸过于严重,他不想让家里人担心,等确定贺臻的伤养好才公布的这个好消息。
对于贺今羡,家里没人会质疑他的话。
贺老爷子却不这么认为。
贺臻如果还活着,按照贺今羡的处事行为,是绝对不会隐瞒这么久,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贺臻“死”了的事,能让他从中获得什么,他才会刻意去隐瞒。
贺今羡执黑子落下,淡笑:“您觉得呢?阿臻还活着是好事,您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贺老爷子眉心狂跳:“我要是不问清楚,担心要不了多久会得知一个我这个老家伙都接受不了的事。”
贺今羡勾了勾唇,他父亲年纪大了虽不管事,但那点机敏程度还是有的。
“也没什么大事,等阿臻回国你们就知道了。”
贺老爷子的确也猜不到贺臻死了,贺今羡能得到什么,贺臻的所有都是他给的,他应有尽有,至于去抢一个孩子的吗?
但这事到底是反常,贺老爷子死活都想不通,遂无奈叹气:“你这孩子,心里头总是憋着事不说,每次笑起来我都害怕得很,还是像从前那样总是板着一张冷漠脸比较好。”
贺今羡轻笑一声:“您这话说的,好像不乐意看到我笑?”
贺老爷子目光闪躲,避开他这句话,苦口婆心道:“今羡,贺家能有现在,几乎离不开你的付出,现在整个贺家你已经是掌权人,你想做什么都行,但是有一点……”
“不要伤害阿臻那孩子。”
贺今羡面不改色地扯唇,“放心,我心胸没那么狭窄,我要是真想伤害他,他不会健康长这么大。”
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也算是我养大的孩子,我对他当然还有着养父子之情,就是阿臻或许,”
他顿住,沉静的目光注视贺老爷子浑浊的眸色:“他年轻气盛,性子又过于急躁,有些事他要是承受不来,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就别怪我了。”
第19章 第19章
贺臻刚走出机场,就立刻出现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将他领到一辆黑色SUV前。
副驾驶的车门虚虚掩着,隐约能嗅到里面淡淡的乌木沉香味。
贺臻深呼吸下攥紧拳头,进入副驾驶。
贺今羡侧眸望来,淡笑:“欢迎回国,阿臻。”
望着他云淡风轻的笑脸,贺臻实在笑不出来,他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问清楚,但在看到他养父这张温润儒雅的面庞时,那些话似被堵在了嗓子眼。
他嘴唇蠕了蠕,想说话,还是闭了嘴。
贺今羡也没在意他冷漠的态度,好心提醒:“系好安全带,现在送你回家。”
车子缓慢启程。
贺臻心里憋得难受,便主动降下车窗,迎着外头吹来的风才让能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平静点。
贺今羡目光直视前方,淡声:“你即将回国的事,我都提前跟家里人说了,回去了先跟爷爷奶奶好好叙叙旧,他们很想你。”
贺臻后槽牙紧咬,憋不住了问:“那么担心他们想我,那你为什么不准我回国?”
贺今羡笑了笑:“都说你车祸的伤太严重要静养,医生的话你是半点儿都不听?”
不要再撒谎了!贺臻很想放声吼出这句话!
医生说他只用住院几个月,在那几个月里他的外伤已经完全都养好了,但等他出了院之后,等待自己的并不是回国的飞机,而是直接被送到了贺今羡在国外的别墅里。
当初住院时,贺今羡不让他联系任何人,不让他联系昭昭,说是因为他伤势太重,会让国内的人担心,他没有多想,就很听话照办。
但出了医院,不准他回国,不仅把他困起来,还断掉他所有能跟外界联系的通讯设备,更别提别墅里有五名保镖整日看守他。
这根本就是不想他回国!
贺臻胸腔起伏,冷笑:“您工作这么忙碌,还来亲自接我回去,这样好吗?”
贺今羡嗯了声,语气轻描淡写:“是挺忙的。但我不来接你,担心昭昭会偷偷过来,想了想,还是我亲自来比较好。”
他勾着唇,转动方向盘:“毕竟,我还没那么大度。”
昭昭……贺臻按紧膝盖,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约莫十点半,才把贺臻送到贺家。
把人安全送回家后,贺今羡就走了,因为临时有个很紧急的会议必须立刻赶到公司。
他忙得不能落脚,贺老太太还很心疼跟贺臻说:“你爸也真是,要真那么忙,就让阿衍去接你好了,他还非要亲自去。”
贺臻回来后就沉默寡言,尤其有关贺今羡的话题,更是接也不接,贺老太太也觉得奇怪,但没多想。
贺臻缓慢扯了一抹笑:“奶奶,半年多没见,您过得还好吗?”
贺老太太托着他手心和蔼地拍了拍:“我这老家伙还不是老样子,能看到你安全回家,也就心满意足了。你不知道,你当初出事后,家里人有多担心,你爸还亲自去国外找你,就连昭昭她……”
“昭昭她怎么了?”
贺臻语气急切。
他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他多想知道,为什么昭昭会跟他养父结婚,他再了解昭昭的性子不过,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嫁给贺今羡的。
贺老太太说:“你那几天下落不明,昭昭就哭了几天,在今羡带回你消息的那天,昭昭直接因为身体支撑不住晕倒了。”
“不过这半年多,她几乎在家里没怎么出来过,除了过年那次奶奶也没见过昭昭了。”
贺臻眯了眯眸子。
看来跟他猜想的一样。
他就说,昭昭跟他养父结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家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必然是,家里人还不知道他们结了婚。
看来贺今羡自己都知道抢养子未婚妻是很不耻的行为,才不敢把昭昭带回家!-
下午没什么事做,徐宜昭跟刘姐在后花园浇水,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刘姐也会喊她出来晒太阳,说是贺今羡的意思。
她目前想起贺今羡,情绪就很低落烦躁。
自从得知贺臻还活着的消息起,她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这桩婚姻了,而贺今羡却像没事人,平时是怎样就怎样。
今儿还特地去机场接贺臻回国,还能伪装慈父。
“太太,”刘姐低声说:“该您走了。”
他们正在下五子棋,陪徐宜昭打发时间。
徐宜昭托着下巴,兴致索然地落下一枚白子,随口问:“刘姐,你做贺今羡的管家有多久了?”
刘姐说:“我从前就是贺家的佣人,因为一些原因才离职回到了老家,四年前受贺先生邀请来到颐岭别苑做管家。”
徐宜昭本就随口一问,没想到刘姐跟贺今羡还有这层关系,感叹:“难怪他对你很尊重。”
刘姐笑容满面:“太太,您放下芥蒂去看待先生,也会觉得他很好。”
放下芥蒂吗?她就是放不下,她绵绵叹了一口气,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得一响。
她心里还想着事,也没注意。
刘姐主动提醒:“太太,您电话来了。”
徐宜昭看了眼屏幕,见是贺老太太的来电,当下心里就一紧,忙放下手中的棋子接了起来。
贺老太太先是问她最近过得怎样,她回答都挺好的,贺老太太便直接进入正题把贺臻回国的事说了。
徐宜昭紧抿着唇,没说话。
贺太太又笑:“阿臻刚回国,昭昭啊,你应该也很想他,今晚有时间来贺家吃个饭吧。”
徐宜昭:“阿臻回国不用好好休息吗?”
贺老太太:“再休息,也是要见你的啊,这孩子平白让你等了他大半年,也给好好教训教训他,等你今晚过来,你亲自数落他几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碰赛车。”
“……但是奶奶,我今晚还有点别的事,暂时没办法脱开身了。”
贺老太太惊讶:“是很重要的事吗?”
“对。”
“那真是可惜了,那你明天过来也是一样的。”
说来说去,就是非让她去见贺臻了。
她去见贺臻,以什么名义?他的前未婚妻?他的现养母?
挂断了电话,徐宜昭又是长叹,整个人颓废地趴在桌上,一下一下戳着棋盒里头的棋子,像块软趴趴的小蛋糕。
刘姐失笑:“太太,您不必这么紧张,贺先生会给您解决所有问题,您只用安心做他的太太就好。”
徐宜昭心累得很,忽然不想跟刘姐玩了。
她开口闭口都是给贺今羡说好话。
“我忽然觉得不舒服,想回房休息了。”
刘姐贴心问:“要我为您请罗医生来吗?”
“……不用了。”
傍晚左右,贺今羡回了颐岭别苑,见徐宜昭还在床上躺着也很是意外,“阿臻回国了,你不去见他?”
徐宜昭把脸蒙在被子里,趴着。
贺今羡落坐,身子微俯,圈住她的腰肢把她捞出来:“昭昭,你在逃避现实?”
徐宜昭不语,呼吸轻柔地打在枕头上,脸颊软乎乎的肉都挤了出来。
瞧她这副孩子气的模样,贺今羡也忍俊不禁:“躲得了今晚,你能躲一辈子?”
徐宜昭小声嘟囔:“怎么就一辈子了。”
贺今羡慢悠悠提唇:“你最好不是在想跟我离婚的事。”
徐宜昭:“……”
沉默间,贺今羡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因为屋内安静,徐宜昭都能隐约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贺家为贺臻回国特地弄了个聚会,让贺今羡今晚就过去。
挂断电话,贺今羡把徐宜昭从床上提了起来。
她睡得身体软绵绵的,人一下没站稳,直接就倒在他怀里,他顺势搂住她的腰,儒雅的面容衔着笑意:“这么热情啊?我就却之不恭了。”
徐宜昭胡乱挣扎了几下,再垂脸,一下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吓到语气一变:“你干什么啊?!”
贺今羡气息忽沉,语调跟着一凉:“我是什么豺狼虎豹?用这种语气跟你丈夫说话,很不好。”
徐宜昭察觉到他此刻的危险,匆忙往后退开。
他不由分说,即使是坐着的身高,也轻而易举把站着的她扛了起来,按住,横放在自己腿上,旋即,他身子俯下。
黑影兜头笼罩,徐宜昭还没回过神,呼吸就被彻底夺了去。
“唔……”徐宜昭手捏成拳头捶打他胸膛,他低声笑了笑,捉住她的手腕按在床上,湿热的吻从唇瓣挪移,一点点亲软她的掌心。
她每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他的唇瓣下像失了骨头般,软得不像话,他嗓音嘶哑:“昭昭,跟我回去,好吗?”
徐宜昭身子颤抖,泪水挂在眼尾:“我,我不……”
“为什么呢?”他唇瓣抵着她:“不敢面对阿臻?”
徐宜昭顾不上身体其他像电流的触感,满腔委屈地说:“你明知道为什么。”
他怎么这么坏,还非要她亲自去面对她不敢面对的那些事实。
“可是怎么办,”贺今羡把她抱起来坐膝盖上,温柔地抚摸她面颊:“都已经让他知道了,再瞒下去有什么意义?”
他长指缓慢挪到她平坦的小腹,在她耳畔亲密耳语:“难道,昭昭是想等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后,再让他做我们孩子的,哥哥?”
徐宜昭脸一白,声音微颤:“贺今羡,你胡说什么……”
“算胡说?行,也算。”他笑着,将手指轻轻伸进她的嘴里,搅弄她柔软的舌尖:“毕竟,我的昭昭只把这张小嘴给我亲过。”
她背脊微缩,在他怀里弓成了虾状,露出来的肌肤无一处不是粉嫩的。
嘴里猝不及防伸进来异物,她先是本能地含住那根,楞了几秒,感觉身后男人的身体似乎紧绷了起来,吓得连忙将他推出去。
弄了半天,他坏得不行,在她嘴里耀武扬威。
徐宜昭气得咬住那根手指,抬起湿漉漉的眸,恶狠狠地瞪住他。
贺今羡眸色更黑,浓得能研墨。他额角青筋暴起,在克制不住地跳动。
在事态更严重之前,他主动抽出那根手指。
徐宜昭骤然失去力气,软趴趴地靠在他胸腔前。
心里是又气又委屈,还羞耻。
她紧咬湿润的唇瓣,伤心不已地抽泣几声:“我忽然觉得身体不舒服,我想早点休息。”
贺今羡极快恢复如初,“我让罗医生过来。”
“……”徐宜昭连忙说:“医生也没用,老毛病了。”
“哪的老毛病。”
徐宜昭想了想,“脑袋疼,我有偏头痛。”
贺今羡微笑:“我给你揉揉。”
他垂眸看了眼那根湿漉漉的手指,黑眸凝滞片刻,随后当着徐宜昭的面,舔了干净。
徐宜昭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看到眼前一幕。
那上面都是她的口水……
“贺今羡,你恶不恶心!”她没忍住,发出灵魂一问。
“为什么要恶心?”贺今羡垂眸睨她:“你的水我不能舔?”
“……”啊——
徐宜昭顿时觉得,头现在是真的有点疼了。
舔过了后,贺今羡才用帕子擦干净手,两只手搭在她脑袋两边,很温柔体贴的服侍她,笑着问:“好受些了?”
徐宜昭小脸古怪地拧成一团:“……不好。还是疼,要不你自己过去吧,我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贺今羡面不改色:“你不能出门,我也不勉强了。”
她顿舒一口气。
随后,就见贺今羡掏出手机,她没什么力气问:“跟谁打电话啊?”
贺今羡说:“请阿臻过来。”
徐宜昭瞪大双眼,他语气温和:“不能委屈你出门,只好让他过来见一见他的养母。”
“……”徐宜昭眼眶瞬间冒出泪水,“贺今羡,你不是人!”
贺今羡笑着摆弄手机:“跟我回去么?”-
贺家为了迎接贺臻回国,场面弄得很热闹,不过主要还是一家团圆,也就没请多余的人。
司柚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贺臻,上前喊住他。
贺臻脚步都没为她停一下,她愣了会,追上去:“阿臻,我喊你你没听见?”
贺臻冷着脸回头:“有事?”
“不是,你什么态度啊。”司柚不悦:“我好心喊你一句而已,你至于一副要跟我干架的样子吗?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这人自从大难不死回来后,脾气好像变得更差了,都没跟她好好说过话,每次就垮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几个亿似的。
贺臻面无表情:“话说完,我能走了?”
司柚气得冷笑:“快走快走,我也不想看到你,要不是今晚小舅舅要回来,你以为我乐意跟你一起吃饭啊。”
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吗,本来她还很开心贺臻还好好活着,想着等他回来有好多话跟他说,结果一见面就拉着脸。
贺臻从小脾气就不好,只会在长辈面前装乖乖仔,其实面对他们的同辈小孩态度根本就不好。
也就昭昭能忍受他。
楼下客厅人都到齐了,贺老太太听到两人在楼梯间吵架,还来劝架:“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吵嘴了?今晚可是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没事别惹大家不开心。”
司柚撒娇跺脚:“姥姥,是阿臻先欺负我的。”
贺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脑袋,“好了,你们也是亲人,干嘛要因为一点小事闹这么难看?阿臻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还半年没回来过,他难得回家一趟,你多少让让他。”
又让,又让,司柚不爽地小声嘟囔,“从小就让我跟我哥让他……”
说是因为贺臻是领养的孩子,他内心会比较敏感,在家里多少也要顾及他的感受,导致她跟她哥不知道多少次要看这少爷的脸色。
一个养子,比亲生的地位还要高。
贺臻主动喊了声奶奶。
贺老太太又劝了几句,两人才面上和好。
说话间,有佣人过来说:“先生回了。”
贺老太太喜笑颜开:“是今羡来啦!”
她牵贺臻的手过去,还苦口婆心劝说:“一会儿跟你爸好好聊几句,你在国外住院一直都是他在悉心关照你。”
贺臻心想,的确很悉心关照,把他的未婚妻都关照成他自己老婆了。
贺老太太灿烂的笑容,在看到贺今羡牵着徐宜昭出现时,霎时间凝住。
她先是楞了几秒,又说:“昭昭,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今晚不过来?”
徐宜昭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人。
贺今羡替她接话:“没什么大毛病,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贺臻脸色阴沉。
贺老太太眨了眨眼,又觉得眼前画面有点过于离谱了,笑说:“这样啊,今羡去接的昭昭?不过昭昭这么大人了,你还牵着人小姑娘的手,多少有点不合适……”
贺今羡云淡风轻地笑:“我牵自己妻子的手,很不合适吗?”
他语气淡然的。话音刚落下,家里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登时跟炸开锅了一样。
还在跟司衍说话的贺老爷子,蹭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贺今羡淡笑,拉着身侧脸色煞白的女孩走到餐桌前,“今晚是为了庆祝阿臻回家,也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我当然要把自己的妻子带回来。”
他轻轻捏着徐宜昭的手指,柔声说:“昭昭,跟我父母打声招呼吧。”
徐宜昭紧咬唇内的软肉,终是抵挡不住压力,抬起头。
她一一望过去,站在自己面前的贺家人,哪一个不是面含震惊及惊悚,跟看见鬼似的差不多,最终,她的目光落在贺臻身上。
贺臻红了眼睛,上前一步。
徐宜昭心情沉重,低声喊人。
喊过了贺今羡的父母,就没吭声了。
贺老太太急忙问:“到底什么情况,今羡,你怎么跟昭昭结婚了?”
贺今羡让大家落坐,再让佣人把晚餐端上来,他很慢条斯理解释:“是结婚了,还结了一段时间,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们。但因为一些原因才拖到现在。”
司柚惊到下巴都要脱臼了,趁机猛地踩她哥一脚。
司衍同样也是震惊不已,兄妹二人脑袋前大大的问号在打转。
贺老爷子:“今羡。”
他沉声一喊,就连徐宜昭都害怕到后背一紧。
在贺家住了十年,她就没见过贺老爷子用这么严厉的声音跟贺今羡说过话。
连她都知道,如今贺家有现在的成就,是离不开贺今羡的付出,所以贺老爷子也早早退休,将整个贺家交给贺今羡管理。
虽说如今贺家的掌权人是贺今羡,但到底上面的父亲还是健在,有些事身为长辈,他并不会一味地让贺今羡乱来。
“你跟我来书房。”
贺今羡说好,随后轻轻撩起徐宜昭鬓边的碎发,手背碰到她冰冷的面颊,轻声细语:“昭昭,你在这乖乖等我。”
徐宜昭低低嗯了声,目送那父子俩离开。
尴尬的气氛尚在。
司柚主动打破僵局:“昭昭,那个,好久没见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家里养病……”
徐宜昭僵硬浅笑:“这几个月是很少出门。”
司衍轻咳一声:“你跟我舅是什么时候结婚的?你够可以的啊,你知道有多少商界大佬想把自家闺女嫁给舅舅,他都没同意吗?我还以为他这辈子要孤老终生了,没想到竟然是被你拿下。”
司衍不愧是贺今羡的脑残粉,贺家其他人还没接受这个惊天地雷,他还不知道经过,就完全站在贺今羡那边。
徐宜昭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装没听见,抬头看别处,意外跟贺老太太对视。
老人家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没有怪罪,但跟以往慈爱的眼神相比,多了几分意味难明的无奈。
贺老太太叹了叹气,笑说:“都落坐吧。"
贺臻坐在贺老太太身旁,低头沉默。
从始至终,他都在抗拒跟徐宜昭对视。
她心里一酸,便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她其实有在想,回来让贺臻亲眼目睹这一幕,该多伤害到他。
她跟贺臻从小相伴长大,他们的婚约也是心照不宣的,更何况,她很清楚,贺臻有多崇拜自己的养父。
被养父这样对待,他心里怎么承受得起?
半年多没见,贺臻瘦了很多,眉目间也褪去了些青涩,看到他这幅不再如以往鲜活的模样,徐宜昭心里也像种满了酸涩的柠檬。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父子俩才从书房出来。
两人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但贺老爷子脸色没之前那么难看了,当然,也不算好看。
而贺今羡仍是老样子,温润斯文地衔笑。
他主动在徐宜昭身侧落坐,扫了眼面前的晚餐,喊厨房的人过来:“我下午吩咐过,晚餐不要有任何鸡蛋的食材,忘了吗?”
佣人连忙把面前这道菜撤下去。
今晚本该是欢乐的聚会。
但整个贺家因为这件事,都格外的诡异,低沉。
晚饭过后,贺今羡提出要走,司衍连忙挽留:“舅舅,关于过几天去海城出差的事,咱们能谈谈吗?”
贺今羡在面对晚辈时向来很温和:“当然可以。”
等这对舅甥俩一走,徐宜昭也不由感叹。
她想了想,自己从前不是也被贺今羡完美的形象欺骗过吗?如果不是这件事,她可能还沉浸在他刻意捏造出来的梦中。
他是个面面俱到的男人,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演一辈子。
“昭昭,”司柚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袖,欲言又止。
徐宜昭问她是不是有话说。
她涨红了脸,一看就是憋坏了。
也是,司柚这性子还憋着没问出来,也是看在贺今羡的面子上,担心被他说,但她好奇心和八卦不断地在拉扯她。
徐宜昭舔了舔唇瓣:“柚子……”
“你能别问吗?”
这种事,她跟谁都不想提。
司柚叹气:“好吧,舅妈。”
徐宜昭:“……”
司柚被一通电话喊走了,客厅就剩徐宜昭。她坐在楼下等贺今羡,无聊得很,憋得实在透不过气,就自己想出去吹吹风。
推开一楼的阳台,里面没人,最中间有个位置很宽敞的秋千座椅。
她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抬头望月。
月色皎洁,月亮真好看。
“昭昭……”
阳台的门不知何时推开,听出是谁的声音,徐宜昭腰身一紧,连忙坐直,不敢回头。
贺臻走近,声音嘶哑:“我们能谈谈吗?”
徐宜昭犹豫了会,点头:“嗯。”
两人面对面而坐。
徐宜昭坐秋千上,看着自己翘起来的双腿,视线不由自主就落在拖鞋的鞋面上。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到傍晚出门时,贺今羡帮她系的一双蝴蝶结。
当时她心里太难受了,也很抗拒去贺家,但因为他温柔的逼迫,又憋屈得不行,穿鞋的时候坐在玄关就突然发疯,把鞋子从脚上甩下来。
说不去了。
贺今羡单膝下跪,帮她把鞋子套上脚,仰脸看她笑:“系不好鞋带就乱发脾气,还真是小孩。”
徐宜昭红着眼反抗:“我本来就小你十二岁。”
贺今羡低头给她系鞋带:“嗯,所以我会无限的包容你,昭昭,系不好鞋带有我。”
她垂眸看着这完美的蝴蝶结,更心烦了。
“你为什么跟我养父结婚了。”贺臻艰涩地问出这个问题。
徐宜昭垂眸:“一点个人原因。”
“他强迫你的?”
“不是。”
贺臻皱眉问:“那,你是喜欢他?”
也是,贺今羡虽然比她年龄大一些,但他外形实在过于完美,又保养得那么好,成熟稳重,又事业有成的男人,十二岁又算得了什么?
跟贺今羡比起来,他的确不够看的。
徐宜昭摇头:“没有。”
贺臻眸光一瞬间亮了起来。
徐宜昭在心里默叹一口气,看也没看贺臻:“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她起身想走。
贺臻连忙也跟她站起来:“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不跟他离婚!”
徐宜昭驻足。
他望着她纤柔的背影,声音含着祈求:“昭昭,你跟他离婚好不好?”
与此同时,三楼书房。
司衍久久没听到回应,看向站在窗边的舅舅。
“舅舅,你一直在看什么啊?我刚跟您提的,关于下周出差的事也带上我,您还没答复我……”
贺今羡目光越过葱郁的树丛,将那对男女的背影收入眼底,眸底微沉,面上带笑,却越显寒凉。
他情绪淡淡,转着左手的戒指,骨节冰冷:“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今晚月色不太好。”
第20章 第20章
回贺家一趟,徐宜昭感觉自己快去了半条命,心累得不行,到家就直接浑身瘫软倒在沙发上。
“累了?”贺今羡过来,轻轻拍她的腰。
她腰一软,瞬间精神爬起来:“你真的很残忍。”
贺今羡笑问:“怎么说?”
徐宜昭:“阿臻才回国,你就要他面临这一切,你有想过他怎么接受这些事吗?”
贺今羡又问:“你很心疼他?”
徐宜昭没应这话,想了想,认真说:“我晚上跟阿臻说的很清楚了。”
贺今羡:“你们说了什么?”
徐宜昭没有任何隐瞒:“我跟阿臻说了,我们今后不会再联系,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刺激他了……”
她真的不想把贺叔叔想那么坏,可是晚上他特地把她带回家,目的是什么呢?她没那么笨,怎么感觉不出来,贺叔叔就是要贺臻亲眼看到她跟他的养父成了一对夫妻。
她实在是太可怜贺臻了,他什么都没做错,就因为一个意外的车祸,将他的信念几乎毁了。
今晚她甚至不敢直视贺臻的眼神。
贺今羡凉凉地勾唇,语气不咸不淡:“昭昭,你把我想这么坏,我还真有点难受。”
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她身体也下意识绷得僵硬,他当做没察觉到,还是那样温和的态度,轻声细语地说:“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刺激他?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带我的妻子回家吃团圆饭,有什么不对?”
徐宜昭欲言又止。
他又说:“难道不是你一直把自己放在还是贺臻未婚妻的身份上,还没接受自己是贺太太的身份,嗯?”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他。”贺今羡抬起她下颌,眼底浓稠的黑雾翻搅起来:“是喜欢他,喜欢得不要不要了,那种喜欢?”
徐宜昭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小声说没有。
贺今羡并没有被她取悦,仍旧平静问:“你不喜欢他?”
顿了会,徐宜昭摇头说,不喜欢。
贺今羡眼里的笑意更冷:“昭昭,我不喜欢撒谎的人,你要是说的真心话,我会信你。”
徐宜昭心里骤然沉了一下,还是说:“不喜欢。”
“乖。”他刻意放缓语调,压住内心阴冷的暴雨:“不喜欢就对了,最好一直这样不喜欢下去,否则,我真的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让你伤心的事。”
徐宜昭忽然感觉四肢都冰冷的,她抬起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被他目光捉住的那瞬间,喉间都像是被扼住,喘不过来气。
他捏住她下颌的手指,渐渐换成虎口握住的动作:“昭昭,我是真的不想惹你伤心。”
“但你最好,也不要惹我不开心。”-
晚上,徐宜昭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坐在梳妆台前编马尾。
她最近在网上学习了不少的发型教程,每天都会给自己编头发转换一下心情,但今晚,即使给自己编了再漂亮的发型,她也开心不起来。
到了十点,贺今羡还在书房工作。
徐宜昭自己上床睡觉。
床的中间摆了两个娃娃,一个是贺臻送给她的棉花娃娃,另一个是贺今羡亲手给她圈的小兔子,那天晚上得到这个兔子后,她特地洗干净将它跟这个棉花娃娃摆放在一起。
徐宜昭却没犹豫,还是习惯性的拿起棉花娃娃。
她睡不着,抱着棉花娃娃开始叹气。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知道是贺今羡回了,徐宜昭立刻装睡。
脚步声越靠越近。
她的心也提了起来,以前从没这么害怕他的靠近,现在的徐宜昭,比以前还还要害怕他。
贺今羡并没躺下,他站在床边看她睡颜许久,随后弯腰,将她抱着的那个棉花娃娃从她怀里抽了出来。
徐宜昭下意识惊呼一声,睁开眼,便见贺今羡站在床边,面衔笑意望着她。
“是我弄醒你了?”
徐宜昭吞吐应了句:“对。”
贺今羡:“那是我的不是,对不起。”
“……”他认错果断,弄得徐宜昭也心虚了,她错开目光:“很晚了,睡觉吧。”
她朝贺今羡伸手。
他笑着问:“要抱抱?”
徐宜昭一脸无辜说:“不是,你把那个娃娃还给我。”
贺今羡长指捏着,在手掌心里把玩了两下,轻掀眼帘:“这玩意,我看你倒是喜欢得紧,有什么来历吗?”
徐宜昭心想,这问题他不是问过么?怎么又问:“没什么来历,家里的。”
贺今羡不语,把那棉花娃娃还给她。
她伸手去拿,在即将摸到时,贺今羡的手又往回收,随之手臂微抬,下一秒,那只棉花娃娃被抛进了垃圾桶。
徐宜昭脸色都变了,“你……”
贺今羡顺势搂住她:“下次给你再买一个新的,这个就不要了。”
“为什么?”她愤愤不平:“那是我的宝贝,你怎么给我扔了?”
贺今羡好脾气地说:“太脏了,很多细菌。”
“哪有细菌了。”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我都习惯抱着那个娃娃睡觉了,你忽然给我丢掉,我……”
贺今羡把她揽到怀里,耐心哄:“习惯是可以改的,从今天起,你要习惯抱着我睡。”
徐宜昭更气了,想把他推开:“你身上太硬了。”
她小声抱怨:“膈得我不太舒服。”
贺今羡觉得好笑:“我要是软的那也不合适,对么?昭昭。”
徐宜昭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水润的眸子凶巴巴瞪向他:“贺今羡,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贺今羡:“不说就不说,很晚了,睡觉吧。”
他躺下来,熟稔地把女孩搂进自己怀里,这时,才有闲心注意到她新编的侧麻花辫,长指勾起那撮:“手还真巧,自己学的?”
徐宜昭:“嗯,我看了不少的教程。”
贺今羡:“这么棒,昭昭真是个聪明的女孩。”
徐宜昭心里微微得意,转而又慢半拍想起什么,气得直蹬腿:“我说了不跟你说话,你能别理我吗?”
贺今羡把玩她的辫子,语调慢悠悠:“你不理我就行了,怎么还命令我不跟你说话,这么霸道。”
徐宜昭气得不行。
她故意翻过身,把后背对着贺今羡,视线看向垃圾桶里的那个棉花娃娃,顿时心塞得很。
好在桶里没有垃圾,等明天贺今羡去公司了,她就捡起来。
次日清早醒来,贺今羡不在,徐宜昭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垃圾桶,但这桶里意外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她急忙奔下楼,刘姐见状迎过来:“太太,慢点儿,别摔着了。”
徐宜昭停住,连忙问:“早上有人去打扫我们房间了吗?”
刘姐说没有:“您还没睡醒,先生是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扰您的。”
“那,”徐宜昭为难地咬着手指,自言自语:“那垃圾桶里的娃娃怎么没了。”
刘姐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又说:“太太,楼下的早餐备好了。”
跟刘姐去了餐厅,徐宜昭才问贺今羡怎么不在。
刘姐给她倒了杯温水,笑说:“先生今早八点的飞机去海城出差了,这事没和您说?”
徐宜昭眨了眨眼,印象里好像昨晚快睡着的时候他有提过出差的事,不过她压根不在意,就没放心里去。
刘姐便道:“出差三天时间,等贺先生回来那天正好是周末。”
徐宜昭咬了口香肠:“喔,哦。”
刘姐见她态度冷淡,又说:“等先生回来,您可以让先生陪您去郊外踏青,这时候正是好天气呢。”
徐宜昭没应这话,“刘姐,你去休息吧,说话很累的。”
刘姐说不累:“能看到您和先生婚姻和睦,我就开心了。”
徐宜昭虚虚笑了笑。
吃过早饭,徐宜昭去问外面打扫的佣人,问她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很可爱的棉花娃娃,有个佣人回想了下,说早上看到有人收拾的垃圾里边有这个,但垃圾早就已经被送到垃圾场了。
徐宜昭:“……”
佣人问:“怎么了太太,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我是看到贺先生直接跟垃圾似的丢了出来,让我们清理的……”
“没什么。”她勉强一笑。
下午没事做,徐宜昭跟刘姐她们在后院的棚子里摘草莓。
今儿天气很好,很适合出来活动。
徐宜昭摘了一篮子草莓很有成就感,笑说:“我没想到贺今羡还会特地种植草莓,看不出来他喜欢吃这些。”
刘姐也笑笑:“我猜可能是特地为了太太准备的。”
徐宜昭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刘姐:“先生没说过,但我猜应该是这样,太太不是很喜欢吃草莓吗?”
“而且太太每天在家里很无聊,先生早就已经为您想好了很多让您找乐子的方法。”
这是什么无根无据的猜测,徐宜昭愈发觉得,刘姐就是贺今羡的粉丝头子。
“刘姐,你洗点儿草莓吃吧。”
别说话了。
几个人摘了好几篮草莓回去,徐宜昭跟她们一起把草莓分类,给她们一人分了一大盘。
刘姐见徐宜昭一直在低头琢磨什么,看明白后,实在没忍住失笑:“您为什么在给草莓挑籽啊?”
徐宜昭聚精会神做事中,许是明白自己做的事太无聊了,羞赧地轻咳一声:“玩玩而已,一会儿还是要吃的。”
只是她从小被困在家里的日子比较多,外出的时间很少,大多时候她都是给自己找乐子,给草莓挑籽,也是她打发时间的趣味。
这时桌上的手机嗡地一振。
是向时真来的消息:【徐老师,最近忙吗?】
她放下手里的活,回复:【不忙,有事吗?】
向时真:【没什么,是关于你那篇文章的出版,有些细节想跟你谈谈,顺便想问你有没有时间,我目前正在京市。】
徐宜昭想了想,还是应了邀约。
得知她要出门,刘姐吩咐司机去备车,提醒说:“太太要早点回来。”
徐宜昭心想,贺今羡都出差几天了,她什么时间回家他又不知道,“刘姐,你别跟他打小报告。”
刘姐立刻表忠心:“您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不会的。”
关于这点徐宜昭还算放心,刘姐不是喜欢乱嚼舌根的人,而且刘姐是最希望她跟贺今羡关系和睦的人,就更不会从中作梗。
司机把她送到跟向时真约好的地点。
他正在茶馆等她。
见面就直奔主题,说是她的出版书已经在走流程了,两人聊了许久,整个下午时间飞逝。
到傍晚左右,天色已经暗了。
向时真临时接了个电话有事要提前离开,主动询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徐宜昭面不改色说不用了,她家有点远的。
向时真面露遗憾:“希望我们下次还能见面。”
“我也是。”-
海城的夜晚,高楼大厦夜景繁华。
刚结束了会议回到酒店后,司衍还赖在贺今羡的房间不走,两人就着会议内容再进行补充。
到七点半左右,贺今羡放下手中的事,翻开桌上倒扣着的ipad。
他点开屏幕,看了片刻,又戳开几个窗口,都没在里边看到徐宜昭。
贺今羡脸色骤冷,走到落地窗前,拨刘姐的号码:“太太怎么不在家?”
刘姐回答:“太太下午不知是应了谁的约出了门,我刚才给陈师傅打了电话,说已经接到太太,正在返程的途中。”
贺今羡望着窗外的夜景,语气冰冷:“太太到家了立刻给我打个电话。”
“是。”
司衍歪着头疑惑问:“舅舅?”
贺今羡背影挺拔,疑笼罩了乌云般冷峻。
司衍敏锐地嗅到什么气息,连忙戳开楚沫的聊天框:【昭昭要惨了。】
楚沫:【?你才惨了!】
司衍实在服了他女朋友,听不得说她好姐妹的坏话,于是他把贺今羡跟徐宜昭结婚的事,以及刚才的听到的话都告诉了楚沫。
楚沫一下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彻底傻眼,一连串发了巨多问号。
司衍:【舅舅出差,舅妈却那么晚还没回家,行程也不跟我舅舅说,按照我舅舅的脾气,这会儿笑吟吟地,心里估计已经在想着怎么折腾舅妈了。】
楚沫:【!!!等会,我还要时间消化这个大信息量。】
司衍:【乖巧等待.JPG】
几分钟后,楚沫:【所以昭昭现在是你舅妈了,那我要是跟你结了婚,昭昭就成我舅妈了?你觉得这合适吗?我们还是分手吧。】
司衍:【……】
贺今羡回到办公桌,见司衍一脸幽怨盯着自己,淡笑问:“怎么了?”
司衍撇撇嘴,“没事,我刚失恋了。”
贺今羡很没良心地嗯了声:“那就收心好好工作,别成天想些有的没有。”
司衍:“……”
晚上徐宜昭回到颐岭别苑,刘姐一脸急躁迎过来:“太太,您没说会这么晚回来啊。”
徐宜昭解释跟朋友多聊了几句,路上又堵车,见刘姐这幅模样,很意外问:“怎么了吗?”
刘姐把手机掏出来,紧张说:“先生的电话。”
徐宜昭:“……”
一脸不情愿接听。
电话那端,贺今羡的声线很温柔:“到家了?”
徐宜昭握着手机坐下,“嗯。”
“晚上吃了吗?”
“还没。”
贺今羡:“多少吃一点儿,刘姐应该吩咐人准备了你喜欢的晚餐。”
徐宜昭朝客厅望去,饭菜的确很丰盛:“嗯,看到了。”
贺今羡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她吃完了去后院散步消食了再去睡。
挂断电话,徐宜昭很乖地去吃了晚饭。
刘姐还在旁解释:“是我看您这么晚没回才担心到跟先生打的电话,先生他没有逼您回家。”
徐宜昭轻声:“刘姐,我没怪你。”
她就是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为什么好像她不管干什么都被贺今羡限制,她今天不过就是晚回来了一点而已,都还没到八点的时间。
可是一回家他的电话就在等着,好像她是去外面干了坏事一样。
吃过饭,徐宜昭自己去后院散步消食,差不多了就回卧室洗漱睡觉。
贺今羡看着屏幕里,她真的一步步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做,满意地勾唇笑了笑。
–
贺今羡出差的三天,日子过得很快。
在周末那日。
午时,徐宜昭在后院坐着晒太阳看书,刘姐端了盘洗干净的草莓过来。
她仰起脸笑:“就放在这儿吧。”
刘姐垂眸望向她灿烂的笑脸,不由感叹,太太真的是太乖了点儿。
自从那天晚回家被先生抓到后,她就再也没出过门了,每天就在家看看书,或者写写文章,要么就是在后院浇浇花。
“先生是早上的飞机,约莫下午就要到家了,太太,您开心吗?”
徐宜昭翻书的手一顿,轻声说:“嗯,开心。”
要说不开心,刘姐又得念叨她。
刘姐大喜:“那我不打扰您了,您好好看书。”
徐宜昭托着下巴,聚精会神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手机嗡嗡不断震动了几下,她才反应过来。
她取起手机,都没看来电是谁,按下接听。
听筒那响起熟悉的声线:“昭昭。”
徐宜昭睁大眼睛:“阿臻?”
贺臻压低声说:“我现在颐岭别苑。”
徐宜昭急忙问:“你怎么在这儿了?”
“我问了爷爷,这儿是他搬出贺家后居住的地址,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你们婚后的居所。”说出这句话时,贺臻的声线都在轻微的颤抖。
徐宜昭沉默片刻:"阿臻,你回去吧。"
“上次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的关系比较尴尬,尽量……还是不要联系了。”
她垂眸,咬着唇低声说。
贺臻深吸一口气:“昭昭,我来亲自见你的目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我已经都调查清楚了,我出车祸之后,江颂他是不是趁机使坏想要强娶你,你爸想把你嫁给他,你是被逼无奈才选择贺今羡,我都已经知道了。”
“既然你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都知道了……”徐宜昭苦笑:“说了有什么意义呢?我已经跟他结婚了。”
贺臻嗓音逐渐粗沉:“或许我们之间还能挽回,你见我一面好不好?如果你不出来见我,我会想办法闯进去。”
这颐岭别苑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保安,他怎么可能轻易越进来?况且,她之前听贺今羡说过,如果有人想擅自闯进来,保安手里的电棍都不是吃素的。
贺臻真要是硬闯,肯定会被打。
她急得站起来,“你别乱来,你想见我不是吗?那你就以贺今羡养子的身份,让这里的人把你从大门那请进来,我帮你跟保安说一声。”
贺臻应了声好。
徐宜昭去找刘姐打了声招呼,得知是贺臻过来,刘姐虽面露不赞同,但还是听话履行,让门外的人把贺臻放进来。
贺臻是光明正大从大门进来的,这样刘姐看到了也不会乱想什么。
她不想贺臻做错什么事惹贺今羡生气,他怎么斗得过贺今羡?
进入会客厅,徐宜昭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他,让佣人奉茶。
她真的跟以往在他身边时完全不一样了,光看这个架势,就知道贺今羡对她有多好,让她可以在这么大的别苑里,当至高无上的女主人。
贺臻心里滚过酸涩,这些,他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他现在太年轻了而已。
就算有能力,那贺今羡身为长辈就能抢他女人了?
“昭昭。”贺臻把茶杯放下,声音低沉:“我想单独跟你谈一谈。”
徐宜昭浑身紧绷:“有什么话就在这说也是一样的。”
毕竟刘姐像门神似的杵在这。
贺臻眼里勾起冷意:“家里的私事,这里的佣人也要听吗?”
刘姐看向徐宜昭:“太太,我能留下来吗?”
徐宜昭心里再清楚不过,刘姐就是贺今羡的眼睛,要是把刘姐支走,就显得她好像要跟贺臻牵扯不清,到时候平白给贺臻添麻烦。
但她又太清楚贺臻的脾气了。
他得知她嫁给贺今羡的原因后,一定更恨是贺今羡隐瞒了他没死的消息,才趁机能跟她结婚。
他特地来到这,如果达不到自己所求,恐怕会赖着不走。
贺今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最好在他回家之前,把贺臻哄走。
“……”
这些事短时间内在脑子里快速捋了遍,她无奈叹气,再看向贺臻颓废的模样,这段时间他看起来没睡好,又遭受这样的打击,他真的很可怜。
还是没忍住心软,徐宜昭转头跟刘姐说:“刘姐你去忙吧,我跟阿臻聊点家常。”
刘姐应是,主动离场。
会客厅这边还是有其他人盯着,徐宜昭想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让贺臻跟她去客厅旁边的小房子里谈话。
她把房门虚虚掩着,“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我担心他马上要回了。”
话音才落,徐宜昭转身,贺臻忽地上前几步,挺拔的身形挡在她面前。
徐宜昭愣住,抬眸看他。
离得近能看的很清楚,青年的下巴长了层薄薄的胡茬,眼底有片散不去的乌青。
贺臻镇定说:“我有办法让你跟他离婚,你相信我吗?”
徐宜昭心里一惊:“你说什么?”
那瞬间,贺臻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眼里闪烁的喜悦,就更加笃定,昭昭不喜欢贺今羡,那这将是他获胜的底牌。
“贺今羡帮你家还的那些钱,或许我一时半会拿不出来,但如果你是因为那笔钱才不能跟他离婚,完全不用担心。昭昭,我会帮你想办法,是求爷爷奶奶也好,还是我到处借也行,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还了那笔债,那你就不欠贺今羡什么了。”
他笑容满面畅想:“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如果能帮助你逃离贺今羡,让我做什么都行。”
徐宜昭心里百般纠结,刚才那一刻她的确生出了希望,如果能跟贺今羡离婚,她绝对毫不犹豫。
但她也很清楚,贺臻根本做不到。
她遗憾地轻声说:“阿臻,谢谢你愿意为我付出这些,但我不想拖累你。”
她苦涩一笑:“或许我们的缘分就至此了,你还是回去吧。”
她听完了他想说的话,转身要走。
垂下的右手忽然被贺臻攥住,他胸腔起伏,将自己赤城的心几乎都挖了出来,声线哽咽:“昭昭,你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徐宜昭没回头,紧咬唇瓣,害怕自己哭出来。
贺臻小心翼翼握着她手腕,又上前一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你将来会是我的妻子,昭昭……”
徐宜昭眼眶通红。
心也在一寸一寸地颤抖。
她转身看向面前的青年,四目相对,那一秒,她真的生出了妥协的念头。
但还没等她开口,这间无比静寂的小房子里,蓦地,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昭昭,我还有五分钟到家,你先想想怎么把这个野男人藏起来。”
这道声音很温和,每一个字的音都咬的很平稳,到位,似隐隐带着钩子。
是贺今羡的声音。
他的声音怎么会突然出现?
徐宜昭被吓坏了,脸色瞬间白成纸,浑身上下淌过冷意。
贺臻也吓了一跳。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在这屋内打转。
贺今羡的声音再度响起:“找不到我?”
“这么没良心呢?”
他低沉又缓慢的语调悠悠在这屋子里回荡:“我是你的丈夫,离不开你的丈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