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兹应声抬手凝聚起深渊魔法狠狠抽在“维托”脸上，后者的脸被打得一歪，破开道狰狞的伤口。可惜撕裂的口子眨眼便愈合了，这一击只让它停了一下又继续朝她走来。
这就是等级压制，绝对的力量是什么花哨的技巧和小聪明都没办法逾越的天堑。
但不到最后一刻，露兹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等死。
她继续加大力度抽取深渊魔法凝聚成锁链捆住“维托”的手脚，然而以对方挣脱的力度，很快就能出来。
“记得之前练习过的净化咒纹吗？”六十四大声问。
露兹点点头，控制锁链的手已经青筋毕露，但凡她力气跟普通法师一样小，现在已经撑不住了。
“用你的血液在它脸上画一个，”它最后的音几乎破成了尖叫，“配合深渊魔法，赶快！”
净化咒纹几乎是牧师们的专属技能，注入光明元素以驱逐黑暗生物和深渊恶魔，现在却反而用深渊魔法来驱动它，听上去显得有些荒诞。但六十四这么提议一定有它的道理。
露兹想也不想，赶紧咬破手指，因为仓促，伤口几乎被咬得血肉模糊。
但她此时根本顾不上疼，伸手贴上“维托”的额头，刺骨的寒气从接触处传来，感觉手指就像浸入了数九寒天的水里，几乎要被一起冻住。
露兹努力稳住打颤的手指，迅速在上面画出净化咒纹，同时深渊魔法几乎像闸放水般疯狂地从指尖涌出。
随着最后一笔画完，血液咒纹在黑暗中亮起鲜红的光芒，但深渊魔法的抽取非但没有止住，还在越来越疯狂。
咒纹仿佛一个无尽黑洞，不断贪婪地吞噬魔力，而效果也很明显。
“维托”，不，应该说是亡灵怪物尖叫起来，毛骨悚然的声音震耳欲聋。露兹看见它脸上的皮肉如蜡般融化，露出森白的头骨和闪着寒光的锋利獠牙，这才是它真正的面目。
看来死灵法师并不能真的唤回亡灵，只是能召来些能幻化容貌的怪物。
净化咒纹被深渊魔法驱动，效果似乎也有了些变异。怪物与其说是被净化，不如说是被腐蚀抹除。
现在它的一半骨头开始融化消弭。
同时，露兹也并不好受，用血液写下的咒纹效力似乎比普通的更加强大，但联系也更紧密。比如咒纹还在不顾死活地抽取魔力，而她几乎无法主动断掉。
血咒纹仿佛不彻底消除怪物就绝不停下，然而控制对方的死灵法师实在强太多，这就导致咒纹所需的魔力也是海量的。当它榨干最后一点魔力后，竟然开始直接燃烧露兹身体里的血液。
露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火海一样灼热难耐，并且在飞快地虚弱下去。在近乎要被吸干前，她怀里的尼兹感应到契约传来的危险信号，陡然睁开眼睛。
它挺直身子，望向鲜红的咒纹，漆黑的豆豆眼映出红光。同时露兹只觉得有股磅礴的力量灌入，为支持咒纹抽取续上了一波。
怪物融化速度加快，在彻底消失前，它突然停下了尖叫，全黑的眼睛定定望着露兹。
“我看见你了，半魔。”声音森冷而低哑，仿佛毒针刺入骨髓。露兹顿时感觉自己像被条毒蛇盯上了似的，脊背发凉。
声音随着咒纹的最后一部分抹消戛然而止。要命的抽取也终于停止。
尼兹眼睛中的光芒暗下来，绒鼠身体变成一团啪唧摔在地上。
“尼兹……”露兹顾不得细想怪物的话，趴在地上，颤抖着手抱起变成像泥巴似的黑黑一团的尼兹。
“为了救你，它提前动用了封印在身体里的力量，”六十四小声说，“原本是需要随着成长慢慢解封，现在过于强大的力量对它身体造成了极大负担，以致于不得不变回幼年形态陷入沉睡自愈。”
露兹检查发现尼兹确实只是睡着了，除了呼吸虚弱了些一切正常。她怜惜地把小小软软的一团小心塞进口袋。
“刚才的咒纹是怎么回事？”
“那是血咒，血液是最强大的魔法媒介，但在人类魔法师中是绝对禁止使用的。因为它虽然强大，却容易一不小心就没命。”
结合刚才的情形，露兹明白它的意思，这是一种自杀式攻击，不到性命攸关的时候绝对不能动用。
怪物虽然消失但黑暗还没有退去。她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抹黑中忽然看见洞开的窗户。
刚才窗户是打开的吗？她怎么记得怪物是直接穿进来的？
“小心！”六十四急促的提醒猛然响起。
下一秒，露兹彻底陷入了昏迷。
“滴答……”
水珠滴落在岩石上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
露兹几乎是被热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漆黑的洞穴中，侧脸压着柔软的泥土。空气黏腻湿润，几乎称得上炎热，布满青苔的石壁上结满了水滴。
要不是身上还裹着厚厚的冬衣，她几乎快忘了现在还是冬天。
露兹刚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魔法紧紧捆着，她尝试解开魔咒却失败了，看来施咒人的
法力要比她高明不少。
露兹立即想到了袭击旅店的死灵法师。她赶紧闭上眼感应，尼兹还在口袋里，耳钉也没丢失，情况还不算太坏。
“你脑袋顶对着的方向。”六十四用很轻的气音提醒。
露兹心领神会，尽量小心地挪动了下，抬起头向前望去。
那里有面巨大的石壁，上面结满了蛛丝一样灰白色的细线，乱糟糟地团簇着。在线团的中央，挂着一个垂首的男人，不，应该说是男尸，因为他身上布满了尸斑和腐烂的伤口。
伤口处还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缓慢蠕动，露兹刚开始以为是食腐的蛆，凝神细看，才发现是周身那些白线。
脚步声从脚后的洞口传来。
露兹赶紧恢复原样，眯起眼睛，从缝隙里偷看来人。然而来的也不是人，是露兹在房间见过的那种怪物。因为它的脸上也挂着一模一样僵硬瘆人的微笑。
它还披着人皮，手里拖着具沉重的尸体，刷刷地从露兹眼前经过。从尸体的服饰看，应该是克雷伊伯爵车队里的男仆。
怪物把尸体丢在石壁前面，又以同样缓慢的步子走了出去。
露兹赶紧抬头去看，正好望见细线缠绕在尸体手臂上将他吊起挂到男尸面前。青紫腐烂的脸上，紧闭的眼皮猛然睁开。
露兹猝不及防地被吓一跳，深吸口气压下嗓子里的惊呼。
那边，男尸已经伸手抓过男仆，朝他的脖子啃了下去。
刺耳的尖叫响起，露兹这才惊觉男仆原先竟然只是昏迷了。他很快像气球一样干瘪了下去，仿佛血肉连同骨头都一齐被男尸吸走，最后只剩下层薄薄的人皮，掉在石壁边。
露兹的目光轻扫，悚然地发觉黑暗中的隆起不是以为的土坡，而是数不清的人皮。
露兹已经隐隐猜出现在身在何处了，她恐怕是被死灵法师抓到了金矿里。而这些怪物很显然是在为男尸狩猎，那些失踪的矿工去了哪里，恐怕堆砌成山的人皮是最好的答案。
现在的问题是，死灵法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个人根本无法满足男尸，他不满又饥饿地低吼起来，发出的声音几乎不像人类。空洞的眼睛扫视洞穴，最后瞄准了露兹。白丝似有感应，分出一股朝她伸过来。
男仆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露兹用力地挣扎起来，可禁锢的魔咒纹丝不动。
细丝绕上脖子，皮肤上传来的黏腻蠕动的触感令她条件反射地作呕。脖子上勒紧，眼看就要被拖过去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声色拗口的咒语，细丝放开露兹退了回去。
进食被打断，饥肠辘辘的男尸朝走进来的死灵法师怒吼起来。露兹朝来人望去，那是个很老的老太太，像树皮一样的皮肤仿佛直接包在骨架上，佝偻着背走到男尸面前。
“会有更多食物的，”她的手抚上男尸腐烂了一半的脸颊上，亲昵的口气听上去仿佛是对爱人的耳语，“这只半魔还有更大的用处。”
“你的丈夫已经死了，”眼下就算装乖估计也逃不了一劫，露兹决定主动出击，“它只是一只披着你丈夫皮的吃人怪物。”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懂什么，”老太太温柔地望向安静下来的男尸，近乎自语道，“约翰一直说攒够在镇上买房子的钱后就离开矿区，然后我们会在自己的房子里幸福快乐地生活。他是所有人里最努力的，我也一直等着这天的到来，然而……”
露兹知道她没说的话，矿难先来了。
“金矿的设施用了几十年，却不肯出那点维修费，最后搭上了许多人的性命，”停了下来，看着抖得跟筛子似的伯爵阴森森地笑了声，“克雷伊伯爵，你会想到最后一条命是你自己吗？还有你这个小丫头。约翰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而你们都是重要的一环。”
露兹愣了下，这才发现在洞穴另一边，还有个人躺在墙根边，赫然是面无人色的克雷伊伯爵，他跟露兹一样被魔咒捆着。
“克雷伊伯爵死有余辜，”露兹看也不看瞪大眼睛奋力挣扎的伯爵，冷声问，“可其他矿工、镇民甚至途径镇子的旅人又做错了什么？你跟伯爵有什么不一样！”
“倒霉的事天天都有，”老太太冷漠地说，“约翰碰上了，你们也正好碰上了，就是这样，世事无常。”
“自私自利的诡辩！”
“够了，”在老太太的威压下，露兹的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她面朝石壁挥了挥手，白丝往两边退开，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口。
“你的血肉会很荣幸地溶进约翰的身体里，这样约翰取代伯爵以后也会拥有强大的半魔之身。”
细丝分出两股分别将露兹和伯爵吊起来拖进洞穴。里面空间不大，几乎被地上的池子占满了，里面的液体金灿灿的，像融化后的黄金。
“这是金矿的矿心，纯粹的金元素配合死灵法咒就能将你们三合为一体，而我的约翰会死而复生！”老太太激动地说，面朝黄金色液体开始念一段冗长艰涩的咒语，黄金液体随之无风自动起来。
第26章 矿心男尸首先被放进池子，他像是明白……
男尸首先被放进池子，他像是明白老太太要做什么，全程都很安静。接着是同样被下了噤声咒，脸色苍白，惊恐到身体僵硬了伯爵。
他被细丝吊着往池子挪去的过程中，朝老太太拼命呜呜呜地求饶，后者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地把他丢了下去。
克雷伊伯爵连同他的呜呜求饶都消失在黄金液体下面。
“该你了，”老太太空洞地看向露兹。
眼看吃人的黄金池近在眼前，露兹拼死挣扎起来，但在等级压制下却全是徒劳。她愤怒地瞪着冷酷自私的老太太，心里再一次升起对力量的渴望，但似乎一切都太晚了。
“要怪就怪你恰好是半魔又跑到镇上来吧。”老太太不带感情地说。
就在露兹被吊着途经老太太时，千钧一发，一个鬼魅般的黑影突然从她的耳钉里窜出来，朝着毫不设防的死灵法师猛地一踹。
扑通一声，伴随着溅起的闪着耀眼金光的液体，老太太的尖叫被液体吞没。
“我可没有再出来一次的力量了。”六十四钻回黑石空间虚弱地说。
“简直帅呆了！”露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夸赞六十四。
没了死灵法师操控，白丝松开，露兹摔到地上，耳旁就是池沿。她扭过头，一手按在岩石上爬起来，正好能看见下面像岩浆一样散发光芒的液体。
突然，液体拍岸的哗啦声响起。
露兹扭过头看到池中水位在肉眼可见地下降，仿佛地下有个东西在飞快地吸收它们，不一会儿工夫就见底了。
“一定是死老太婆的复生咒起效了！”六十四怒骂，“死了都不安生。”
明眼人都知道池底下的鬼东西绝对不好对付，露兹见状赶紧从洞口跑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漆黑的矿洞。
“真的有能起死回生的咒语吗？”露兹一边跑，一边小声问。
“至少在我接触的人类中还没发现过，”六十四说，“要是身死魂灭，连深渊之主都不敢称能彻底复活，就是不知道这个死老太婆瞎弄出了个什么怪物。”
矿道里很黑，地形错综复杂，露兹在黑暗中走过一条又一条岔口，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耳边几乎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前后都是如实质般浓稠的黑暗。
挫败充斥了胸腔，再加上之前经过的种种，露兹只觉得筋疲力尽了。没想到杀掉了怪物，躲过了男尸，又侥幸从死灵法师手上逃脱，最终她会在这被困住。
露兹解开湿透了的蕾丝竖领，沿着洞壁慢慢坐下来，长长地喘了口气。
“我们会出去的，”六十四小声说，可在黑漆漆的矿洞里，这安慰显得有些苍白无
力。
露兹嗯了声，往后仰，后脑勺靠在洞壁上。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脸颊上蹭了下，惊得露兹立即做出了防御的姿势，凝神细看，才发现似乎是一株草。
接着她发现洞壁和缝隙间都长满了植物，大概是得益于潮湿闷热的环境。循着植物生长的踪迹，她往前摸索走了几步，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这里竟然连着一个空旷的地下洞穴，洞壁上固定着一些散发微光的矿石。放眼望去，整个洞穴都长满了旺盛的植物，在它们中间，是一条平静漆黑的地下暗河。
露兹起先还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死灵法师在这里养的什么怪物会窜出来。但随即她的注意力彻底被洞内的植物吸引了过去。
这些草长得好眼熟啊。
露兹蹲下来，捻起一株草细看，确实没有认错，就是要1金币一株的芨芨草！而它们现在像野草一样爬满了岩石，一大簇一大簇地长着。
这算运气守恒定律起作用了吗？
露兹看着一大片金币，立即来了精神，赶忙采摘起来，都一股脑放进黑石空间储存。五叶带锯齿的刺皮草，叶片闪着幽幽荧光的星光兰，叶片肥厚的食肉草……她第一次在课本以外的地方见过这么多种类的新鲜草药。
还有些露兹不认识，但六十四认出来是稀有罕见的品种，可以用来炼制高级治愈药剂、催情剂、凝神剂，甚至更稀有，她从没听说过的药剂。
可惜没有带专门保存草药的药剂盒，这些被裸存在黑石空间里的草药大概会因此损失些药性。想到它们对应的市值，露兹顿时心痛起来。
“这些草药的原产地天南地北都有，大概率是被移植到这，受金矿的矿心散发的灵气滋养才能生长得这么旺盛，”六十四笑嘻嘻地说，“你这是误打误撞地摸到老太婆的药园子了。”
“就当她赔我的人身伤害和精神损失费，”露兹手上不停地把药草归类分别放进黑石空间，心安理得地把药圃洗劫一空。
矿心已经被老太太的怪物吸收，没有滋养，这些草药在这里大概也活不了多久，倒不如跟了她，要是出去了倒卖给药剂铺，也能发挥剩余的价值。
正当露兹美滋滋地算着这波有多少金币进账的时候，脚下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随之而来的是变得愈加灼热的空气。
“快躲起来，有东西过来了。”
在六十四出声提醒的时候，露兹已经闪身躲到了一块大岩石后面，只悄悄地在叶子的缝隙间露出眼睛察看。
她看见有灯光从之前进洞的甬道亮起，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灯光也越来越亮，然后那东西出现在了视野中。
一具克雷伊伯爵和男尸的混合怪。
四肢明显来自两具尸体，肤色不一的双手，高度不同的腿让怪物走起来一跛一跛，微微佝偻的背上顶着个巨大的瘤子。
怪物全身赤裸，看上去基本还像人形，只是胸口的皮肤格外地薄，能看到布满筋脉的皮肤下散发出的金色光辉，光芒在心脏的位置尤其耀眼，这就是露兹刚才看到的光。
怪物看到被采得七七八八的药园，也反应过来这里已经被人光顾过了，立时发出不甘的怒吼。
“她还在这。”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怪物的背上响起。
露兹心下一惊，死灵法师竟然没有死？
下一秒，她看见它背上的大瘤子微微蠕动起来，上面的两个小瘤子表皮微动，然后陡然睁开，露出熟悉的恶毒的眼睛。
那个瘤子竟然是一个脑袋！
露兹下意识屏住呼吸，矮下身，在岩石和植被后面躲好。
从传来的魔力波动估测，这怪物的实力没有死灵法师那么深不可测，但也不会太弱，大概跟她不相伯仲。
可现在露兹经过一波折腾后体力魔力所剩无几，再加上多了个死灵法师的头跟它合体，不用说对上对她肯定不利，能不正面起冲突是最好的。
露兹生怕视线被捕捉到，不敢再探出眼睛，紧张地蹲在岩石后面，心里暗自祈祷它赶紧离开，但过了很久都没有响动传来。
正当她以为怪物已经离开的时候，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贴着脑袋顶响起。
“找到你了。”
露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个巨大的瘤子投下的阴影，恶毒的眼睛向下觑着她。
怪物扭过身，伸出爪子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朝她抓来。露兹已经在与死灵法师对视的刹那跳开了，她在茂盛的植被间站稳身子，抬起手，四周的黑影如雾气般涌动起来，变成密集的触手朝怪物缠去。
“你竟然不用念咒？”死灵法师在背后怪笑起来，“好极啦，好极啦，我还没碰见过混得这么成功的半魔。”
在刚才采药的时候，露兹顺嘴生噘了棵恢复的药草，才不至于现在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可草药毕竟没有经过炼制的药剂效力好，恢复的程度很有限。她支持不了多久，最好是能速战速决。
目光落在怪物胸口的光亮上，那是心脏的位置，而心脏往往就是弱点所在。
露兹敲定主意，那头怪物也挣脱了束缚，在四散的黑雾中朝这边猛扑过来。她抿紧嘴，不躲不闪，瞅准时机迎了上去。
散开的黑影又被引了过来，在半空中扭在一起，长长的锁链出现绕上怪物的四肢，露兹拉住锁链借力扑到怪物胸口。
手下粗糙的皮肤像极了青紫色的水泥墙，凸起的经脉像钢筋一样坚硬，而心脏处覆盖的看起来只是薄薄一层的皮肉坚硬得如盔甲似的。
露兹握着的元素刀刃只插进一个尖便没法再进半分。
“小心点亲爱的，”死灵法师笑着说，“这小丫头有点本事。十三四岁的年纪能这么流畅地驾驭元素可不多见，要是被法师协会那群道貌岸然的老头知道了可要惊掉下巴。”
同时，露兹见错估了怪物的防御力，就要伺机逃开。她拔出黑刀，刀尖对准怪物喉咙刺去。
哪只怪物动作一点都不迟钝，侧头闪过，右手挥开刀，左手一把掐住躲闪不及的露兹的脖子。力道之大，她几乎感觉脖子已经被掐断了，窒息的同时，耳边听见喉骨传来的卡啦声。
露兹被迫仰起头，额头青筋暴凸，缺氧窒息让眼前一片模糊。她垂下的掌心凝聚起最后一丝魔力，握紧凝实起来的黑刃，往掐住脖子的手腕砍去。
怪物吃痛地吼起来。露兹摔在地上，看着掉下来的断腕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来怪物不是每一处都坚硬如铁，只有保护着心脏的那片皮肤才是。
断腕手指指尖，尖锐的指甲看起来比刀剑都要锋利。
露兹灵光一闪，抓起手腕，在怪物捂着流出金色液体的断腕踉跄后退时，果断冲了上去，将指甲对准胸口处，猛地一划。
刚才还刀枪不入的皮肤瞬间破开一道大口，怪物见势不妙立即放开滴着金血的伤口，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抓向露兹，可惜晚了一步。
露兹的手已经从口子插了进去，在滚烫的金色液体之间，紧紧握住了那团光芒。
第27章 半魔死灵法师和怪物同时尖叫起来。“……
死灵法师和怪物同时尖叫起来。
“阻止她！”
但随着心脏被深渊魔法包裹并迅速吸收，怪物顿时失去了还手的能力，膝盖沉重地跪倒在地上。
“不要！住手！”死灵法师尖叫。
怪物胸口的光芒散去，支撑它行动的力量消失，怪物的头颅四肢躯干瞬间像倒下的积木般零散地滚落，只剩背上的瘤子还在哀嚎。
“我要杀了你！贱人！你毁掉了一切！”瘤子看见露兹重新抓起断爪朝自己走过来，“你要做什么？住手！”
“你最终死在自己制造出来的怪物爱人爪下，”露兹在瘤子跟前吃力地半跪下来，“也该心满意足了。”
“住手！你已经死到临头了！”瘤子惊恐起来，赶忙说，“你吸
收的矿心会极大地刺激恶魔血脉，没人帮忙你绝对死定了，我可以帮你……”
瘤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刚才撕开胸口的爪子也将她的脑袋撕成了两半。
“你还是操心自己的命吧。”露兹虚弱地吐了个口气，瘤子和怪物的躯体在死后迅速腐烂，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漆黑的一团消失不见了。
“老太婆没有骗你，”六十四懊恼地说，“你不该这么鲁莽，什么东西都吸……”
露兹站起来，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岩石湿润的表面反射着的鬼火般的幽光，几乎糊成了一片连绵的光斑。
“露兹！”六十四还在大声喊她的名字，但声音就像从河对岸传过来一样飘渺。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燃烧，火焰舔舐着内脏，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疼痛一浪高过一浪，特别是脑袋。在额头以上被发丝覆盖的位置，像有把钻头钻着她的头骨。
露兹摸了摸被钻出洞的位置，惊恐地发现那里没有凹下，反而鼓了起来，像两个圆润的小包。她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怪物后背的瘤子。
难道是矿心被死灵法师的咒语和怪物污染，她吸收后也要变异了吗？
露兹想检查自己变成了什么样，踉踉跄跄地朝暗河走过去，却不想在快到河边时，脚猝不及防地被一根凸起的藤蔓绊倒，整个人一头扎进了河中。
河面平静，但底下的暗流速度极快，露兹一下子就被冲出去老远，眨眼间原本洞里的荧光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漆黑。
矿洞里很热，然而河底却冰得要命，露兹切身感觉到了什么是冰火两重天，贴着皮肤的是冰寒刺骨，内里是炙热难耐，她只觉得身体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露兹用尽最后一丝法力控制河水让自己浮到河面上，然后终于昏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从昏迷中醒来，眼前仍旧是漆黑的岩石洞顶，身体还像昏迷前那样仰面浮在水上，随着河流慢悠悠地在岩洞里淌着。
好消息是，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一路，露兹感觉身体中的灼热缓解了不少，气力也在慢慢地恢复。
突然，沾湿的脸颊感觉到一阵微凉，露兹一惊，立即屏住呼吸仔细辨别，尽管很微弱，但确确实实是风，循着风的方向也许就能找到出口！
这极大地燃起了她的希望，赶忙调整姿势往前游，每次流经岔口时就控制水流将自己推往风吹来的穴道，一个两个三个……身体里的热度已经完全褪去，寒气逐渐占了上风，露兹冻得全身麻木，只能靠划水让身体产生些热量，但这又加速了体力的流失。
一次次经过岔道，在她都快绝望的时候，终于，小小的光点出现在前面。露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下一秒欣喜若狂地盯着不断放大的光点朝前游去，没有注意到河流的流速在迅速变快。
当黑暗随着洞口被撇在后面，明媚的阳光洒到脸上，露兹感觉自己仿佛重获了新生，下一秒身下一空，来不及尖叫，整个人翻滚着掉了下去。
洞的出口嵌在悬崖的半壁上，落差形成了一个小瀑布，露兹随着白色的水花滚落进下面的河里，在重力作用下，瀑布的水流几乎将她砸到了河底。
七晕八素地翻滚了几圈，顺着水流，她终于从可怕的瀑布底下挣脱出来，浮上水面，面朝天空深深吸了口气。
得益于平坦的地形，外面这条小河的流速放缓了不少，途经的两岸是枝叶繁茂的丛林。
有棵干枯的老树被风吹倒，树尖一直延伸到河上。露兹瞅准机会，抓住树桠，顺着它游到河边，爬上岸后，精疲力竭地躺倒在铺满河卵石的浅滩上，大口大口喘气。
“我们成功了，”露兹咳嗽了声，劫后余生般地喜悦充满了胸腔，“我们逃出来了！”
“是的，”六十四安静地说。
“等这次回学校后，几年内我都不想再出来了。”露兹深吸口气。
“你往后确实需要保持低调，”六十四说，“你吸收了矿心……”
矿心！
记忆乍然回笼，露兹差点就忘了长瘤子这回事，她赶紧坐起来爬到水边。
想象中的满头瘤子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头发依然乌黑茂密，脸除了惨白一片外也还是原样。但露兹不敢放松，她抬起手颤抖地拨开额两边的头发，发现左右果然各凸起了一个黑色的鼓包。
这不是幻觉，她真的要变成丑陋的怪物了吗？
露兹忍不住去扣黑包，谁知一阵直击灵魂的酸爽顺着头皮在全身蔓延开来，激得她下意识呜咽了声，不敢再去碰它。
“只是长角了，崽崽，”六十四叹了口气，“不用这么害怕。亚成年期早该长角了，你之前大概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发育迟缓，矿心大补，本来不该一下吃掉的。”
感情之前的全身发热是补品吃多了，撑的。
“好丑。”
“别瞎说，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角啦，”六十四顺口安慰，接着提醒道，“新角在长出坚硬的外壳前都很敏感，平时多注意点。”
“呜呜呜。”
“有人来了。”
露兹赶忙拢了拢头发，把角藏好，起身望去，正好看见一骑黑衣骑士在密林间穿过。为首的金发男人敏锐地察觉到露兹的视线，转头望过来。
“又是他！”六十四小声嘀咕。
“审判长大人，”露兹努力让冻麻了的脸扬起个得体的微笑，“真巧啊。”
她怎们老是在最狼狈的时候碰上他？
“不巧，”塞拉菲尔从马上下来，走到她跟前，“我们就是来找你的。”他也发现了，每一次碰见女孩，她不是浑身是泥，就是浑身是血，眼下浑身湿透竟然算是最好的状况了。
塞拉菲尔解下披风裹在她身上，“原本我们只是途径，但突然感应到有股恶魔的气息，于是追着到了镇上。见到了艾佛利公爵等人，这才发现有死灵法师作祟，很多人都被抓走了，包括你和克雷伊伯爵。”
露兹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按时间推测，恶魔气息应该就是六十四短暂现身的那会。
“你有见过克雷伊伯爵吗？”
露兹摇了摇头，她不想惹上麻烦，斟酌地组织措辞，“我当时太害怕，没注意到其他人。趁死灵法师不留神偷偷跑了出来，但在矿洞里迷路了，后来不小心掉进暗河里恰好被冲了出来。”
塞拉菲尔仔细打量了下露兹，“你的运气确实一直都很好。”
露兹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但是是被吓的。她抬起眼睛仔细打量审判长的表情，想知道他是无意地一嘴，还是觉察到了什么。
但是很难辨认，塞拉菲尔的表情似乎永远都只有那几个。
“对了，才听说你订婚了，”他说，“还没有来得及祝贺你。”
露兹还在琢磨他刚才的话，胡乱地点了下头。
塞拉菲尔说着手在腰上的扣形空间容器上摸了下，一个菱形的水晶瓶出现在手上。瓶子很小，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亮，里面装着的液体呈透明白色，看不出是什么。
“我在执行公务，没来得及准备贺礼，”他把瓶子递过来，“这是教皇亲手加持过的圣水，对驱逐恶魔特别有效。”
即使塞拉菲尔不说，露兹也感觉到了，瓶子里聚集了相当浓郁的光明元素。这是露兹目前唯一还没能顺利引动的元素，每一次尝试召唤，它们就会表现出抗拒和厌恶。
就像现在，当水晶瓶落到露兹掌心，虽然隔着层瓶壁，接触的皮肤还是能感觉到隐隐被灼烧的不适。
露兹面上不显，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然后才放进口袋里，笑着说，“很漂亮，谢谢您！”
塞拉菲尔这才微微勾了下嘴角，“不用谢。”
一路无言，直到回到镇上，塞拉菲尔跟艾佛利公爵离开去谈进矿找人的事，露兹才松了口气。
“你觉得他发现什么了吗？”露兹担心地问。
“不一定，也许有点起疑，”六十四小声回道，“但有点是肯定的。”
露兹侧耳认真听它讲。
“你跟他绝对没戏。”六十四笑嘻嘻地说，“在被扬了之前，最好离他远点。”
“我没有这个意思！”露兹咬牙切齿地否认，怒气冲冲地走进房间，摔上门。
“你
没有什么意思？”
露兹被贸然出现在房间里的少年吓了一跳，托过去这段时间的经历的福，她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攻击。
维提尔灵敏地躲开，“亏我还一直担心会英年早鳏，看来是多虑了。”
露兹尴尬地放下手，六十四还在耳边小声嬉笑，“差点忘了你已婚。”
第28章 小抄“这么说克雷伊伯爵死了？”维提……
“这么说克雷伊伯爵死了？”维提尔脸上表情复杂，却唯独没有伤心。
“是啊，”露兹说，“恭喜你年纪轻轻就能袭爵了。”
“你觉得我的继母和弟弟会让一个智障袭爵吗？”维提尔讽刺地说，接着眼睛里又露出算计的目光，“不过没了撑腰的人，我能搞定那两个傻瓜，就是要费点工夫。”
“别忘记约定，”露兹轻快地说，“等你成功袭爵以后就取消婚约。”
维提尔走到窗边，转身戏谑道，“莫非伯爵夫人的头衔满足不了您的胃口？”
“不是头衔的问题，”露兹挑挑眉，“我只是不习惯自己的名字被某某夫人的称呼取代。”
“要是所有女孩都像你这么想，”维提尔装出苦恼的模样，“男孩们可要伤大脑筋了。”
“反正你不会，你一看就不像是会为女孩伤脑筋的人。”维提尔撤去装出来的傻样，看起来比狐狸还精明。
维提尔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也许吧。”他打开窗户，轻盈地跃上窗台，“但谁能料到以后的事呢？”说着身手矫健地攀着墙上突出的砖石跳了下去。
露兹快步走到窗边往下瞥，正好看见少年暖栗色的小辫子消失在楼下的窗边，看样子他也是这么上来的。
“我觉得你的未婚夫还不错，”六十四嘻嘻，“可以考虑不取消婚约。”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露兹撇撇嘴，最重要的是，她的审美一直很坚定地偏好英俊的成男。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塞拉菲尔金发飞扬的模样，紧接着露兹就晃晃脑袋甩掉这个画面。
审判长确实美丽，但同样致命，生死面前，她选择敬而远之。
不知道艾佛利公爵跟审判长怎么谈的，但显然审判长还有要务在身，不能久待，当晚点了几个人留下协助后就离开了。
在金矿到手的情况下，艾佛利公爵显然很不想管这茬子麻烦事。
死灵法师不是一般的暗系法师，以危险、阴毒和实力强大著称。最重要的是，他怕一击不中，以后被记恨上，遭到可怕的报复。
这不是臆想，围剿死灵法师不成反被灭门的案例不是没有过。
审判长有不惧怕报复的实力，艾佛利公爵可没有。
但要说什么都不管，他刚拿了金矿，被整天哭哭啼啼的克雷伊伯爵夫人盯着又实在抹不开面子。
于是愁了整晚，第二天艾佛利公爵一大早叫了些侍卫，和克雷伊家剩下的侍从，以及几个审判庭的人，三方人马在镇上的老矿工带路下，浩浩汤汤地进金矿去了，一去就是好几天。
眼看开学在即，露兹没时间再等艾佛利公爵他们出来。她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对留下的领头侍从嘱咐了声，又礼貌性地跟克雷伊伯爵夫人告辞，叫了马车就离开了。
至于维提尔，在前一晚他又按老办法爬上来的时候，露兹就跟他告别过了。
“差点忘了，”维提尔离开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金属薄片以及一把剑柄华丽的匕首递给露兹。从两样东西的体积看，他口袋里应该藏了个空间储物器。
“里面记录了几套初级剑士的训练动作，用精神力探查就行，”他指着金属片说。
“谢谢，”这确实很实用，露兹也不跟他多客气，但没有动匕首，就算她再不识货，剑柄上镶了那么多宝石也足够证明它的身价不菲，“这就不用了。”
“我知道你是法师，可以用魔法变出许多东西，”维提尔说，“但魔法总有用尽或者不起作用的时候。”
这倒是，露兹想到在矿洞里的时候，魔力用尽就陷入手无寸铁的境遇，要是有把武器防身确实会好许多，至少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别看这把匕首花里胡哨的，它可是炼金术大师阿尔弗雷德的作品，削铁如泥，不管是人还是魔兽。”他说着将匕首柄朝向露兹，“而且刀刃掺杂了魔银，导魔性很好，也不会轻易被魔法毁坏。试试？”
露兹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抵过心里的蠢蠢欲动，接过来，心念一动，刀刃上立即覆上了层黑雾。
她顺手朝着壁炉边的铁钳一劈，后者应声断成两截，而露兹感觉自己都没怎么用力。
两段铁钳在黑雾的包裹下迅速腐蚀殆尽。维提尔眼睛亮晶晶地看了眼，朝面露难色的露兹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也有事有求于你，这只是个交易品。”他对着匕首努努嘴。
“说说看？”假设他的要求太离谱，就算再心水匕首，露兹也不会接受。
“你看起来就好像我有大阴谋似的，”维提尔好笑地说，“不用这么警惕，我只是需要你帮我注入一些魔法。”
他掏出几颗透明的宝石，“这种矿石可以储存特定的魔咒，普通人在有需要的时候击碎就可以使用，很多魔法师靠贩卖这种东西发大财。”
露兹捏起宝石看了看，“多强大的魔法都行吗？”她想到要是有人带着储存大魔导士魔咒的宝石，岂不是也天下无敌了？
维提尔看出了她的想法，弯了弯嘴角，“越强的魔法对储存容器的要求也越高，像大魔导士的魔法，容器本身可能就是有价无市的存在。我目前只听说过皇帝陛下有一枚随身携带。”
“原来是这样，”露兹若有所思，接着问，“那么你想要什么魔咒呢？”
“很简单，”维提尔扬起大大的微笑，“你刚才使得那个就行，可以把任何东西都腐蚀殆尽的魔咒。”
这倒是简单。
露兹把魔咒一点点灌注进宝石里，发现宝石的容量没有它看起来的体积那么小，正好能装下一整个魔咒所需元素。
维提尔看着干活的少女，猝不及防地出声，“一个魔咒可以腐蚀干净整具尸体吗？”
露兹瞥向他，下意识反问，“你要是被抓了不会把我供出来吧？”
“当然不会，亲爱的未婚妻，”他勾起嘴角，狡猾地说，“我可能还指望着你来捞我呢。”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露兹皱起眉，把装好的宝石递给维提尔，“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会去捞人的地步吧？”
“是吗？”维提尔打开窗户，半蹲在窗台上，朝她扬起笑脸，露出整齐森白的牙齿，“那么我们的关系也没好到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地步。不过别担心，我不是那种粗心大意到会被抓住的人。”
露兹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坑她，但在她跑过去抢回宝石前，他已经跳了下去，消失在了窗口。
“我就觉得这小伙子很合胃口，”六十四用事不关己的悠闲口气说，“果然有我们恶魔行事的风度。”
“这个混蛋！”露兹忿忿地锤了下窗棱。但已经上了贼船也没办法了，只希望维提尔这家伙如他所说那样靠谱点。
回到公爵府还掉马车，露兹按照来时的路穿过几次传送阵到达海边小镇。
上次是兰登法师带着露兹坐船登岛，这次她到了港口一问才知道，学校的接驳船并不是每天都有，算算日子，还要在小镇住上几天。
露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尝试找了个看上去最简陋的小店，楼下酒馆二楼住宿那种。天花板发黑，床铺上还悠闲地爬过一只蜘蛛，就这种一晚上都要一个银币，简直就是卡着开学前坑钱的黑店。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镇上最便宜的店了，但刻在骨子里的砍价dna让露兹没法原价接受。
她冷漠着脸，作势要走。
“哎，小姑娘等等，”老板着急地喊道，皱起稀疏的眉毛，犹豫了下，接着有些肉痛地说，“价格不能再低了，但我可以给您附赠一张这个。”
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露兹立即来了兴趣，难道捡漏大宝贝的机遇给她撞上了吗 ？
柜台后的老板从抽屉里飞快地掏出一张正方形的羊皮纸碎片，半遮半掩地递过来，半个巴掌大，上面画了个简单的储能咒纹。
顾名思义，这是可以暂时储存魔咒的咒纹，跟维提尔之前拿出来的宝石有异曲同工之处，但这个相比较之下就要简陋很多，大概只能储存最低级的小水球小火球之类的。
而且就露兹这个入门水准都能看出老板手上这张咒纹有多低级，线条歪歪扭扭，连圆形框都不圆，还不如她自己画呢。
露兹冷漠地看了看羊皮纸，望向老板，露出你逗我呢的表情。
“你是新生吧！”老板恍然。
露兹不明所以，点点头。
“新学期开始都会有入学考试，一年级是控制脸盆大小的元素球一分钟，”老板念念有词，“你是主修什么元素的，我给你换一张。”
大学有过丰富的小抄经验的露兹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了，但她是真没想到实践考试都可以作弊，而且控制脸盆大小的元素球为什么要用储能咒纹，不是有手就行吗？
虽然不理解，但立即嗅到了商机的露兹决定尊重，她抬手制止掏纸的老板，“这种一张多少？”
“500铜币，这张送您，就当新客减免房费了。”老板咧嘴笑，露出少了两颗门牙的嘴，“我这里比其他地方都便宜，其他店少说也要1银币呢！”
“我的意思是卖给你，”露兹朝面露诧异的老板，扬起同样弧度的微笑，“你收一张多少？”
第29章 入学测试老板顿了下，惊疑地上下打量……
老板顿了下，惊疑地上下打量少女，她刚才是不是还说自己是一年级新生来着？
“100铜币一张，”老板犹疑地说，接着又面露戒备，“别想着可以用废咒纹骗我，我自有检测的办法！”
“随你检测，”露兹耸耸肩，“一天一银币，也就是十张咒纹，我住五天，到时候给你五十张，多余的折算成钱付我。”她看了眼老板，知道他不信，想了想递过去5枚银币，“到时候验完货一起还我。”
这种还没巴掌大，就几条线的小咒纹，露兹一天就能画出100张绰绰有余，还有空出去倒腾草药。
她卖掉了暂时用不上的草药，虽然药性散了点，但价格折半也是不小的一笔，接着又买了一些存放草药的盒子，将剩下常用的草药都一一保存好，这样一来一回也能省下不小的一笔。
然后是咒纹赚的小钱。交付那日，老板掏出一根大约10厘米长的小金属棍贴在纸上，吃惊地测了好几遍，才最终确定这些都是有效的咒纹。
而且有眼就能看出这些咒纹的质量不会太差，线条干净流畅，图案漂亮整洁，像用模具覆在上面印出来似的，再看桌上的厚厚一叠，少说也有几百张，也就是说这个新生竟然每天能出百来张。
要知道老板的货源，布鲁斯大师，那可是低级中阶魔法师，一天最多也只能出二三十张，就这放到所有货源人里，都已经算是速度惊人了。
老板一改怀疑的神色，欠身微笑，态度恭敬地问，“大师，请问您能在开学前稳定供货吗？”
“可以是可以，”露兹算了算船费，来回一趟30铜币，很划得来。但她还有个疑问，“这咒纹有这么大的需求吗？”
老板咧开嘴，这次咧得更大了，露兹发现他原来不止缺两颗门牙，“非常大。”
她还是对此半信半疑，但有钱不赚是傻瓜。
露兹不知道的是，她的这批货流入市场后，就以一己之力把咒纹小抄市场给卷了起来，从此被所有供货人恨得牙痒，暗骂是哪个混蛋扰乱市场价。
虽然只是低级咒纹，但露兹这批无论是绘制技术还是效果都是上乘，这样质量的一般价位都在一个银币。而她竟然只卖100铜币，这让不让人活了！
露兹当然不知道自己吃了不了解市场的亏，还觉得小钱钱真好赚，日进斗金不是梦。
就这样，开学考来了。
当天，露兹走进考试的室外大草坪。此时，监考老师还没来，许多学生都在捣鼓自己的袖子口袋，仔细看，那不就是老板兜售的小纸片吗？
“你在干嘛？”露兹走到利维和小跟班们身边，看着塞得鼓起来的袖子，一言难尽地问，“为什么要塞这么多张？”
利维瞅见她，抽出几张就要塞过来，被婉拒后才一拍脑袋，眼前的可是入学考试就能轻松驾驭元素的大佬，这种测试小case。
“我们都跟二年级打听过了，”利维朝周围塞纸的同学努努嘴，小声说，“到时候维持元素球一分钟是初步，接下来还要测准头，需要好几个呢，万一使不出来不就露馅了嘛？”
“这样啊，”露兹无语地说，“你们想得真周到。”
利维嘿嘿一笑。露兹没说的是，她真心认为小抄这种东西要是到了这么猖獗的地步，肯定是会被查收的。
草坪上乱哄哄的声音骤停，露兹几人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慢慢走过来。他剃了个干练的平头，短发像针般向外竖起，两颊留着络腮胡，举手投足都透着锐气。
男人朝空地抬起两手交错在一起，手指翻飞地结了个咒印，接着一个巨大的咒纹浮现在半空中，垂直于地面，线条闪烁着流动的金色光彩，那是咒纹魔力顺畅充沛的表现。
露兹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想过原来咒纹还可以直接用元素绘制在虚空中。
但转念一想，咒纹其实从来没对媒介有过限制，只需要满足图形绘制和魔力灌注就行，只是男人这种虚空绘制，还是这么轻松地绘制，无论是对咒纹还是魔力，掌控力恐怕都已经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露兹屏息细看，恨不得当场就把画面直接录下来，这种咒纹老师可不是天天做示范的，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
但耳边一直有苍蝇嗡嗡嗡的声音，吵得她想拍人，分神细听原来是利维在嘀嘀咕咕。
“完了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露兹皱眉问，“你认识监考老师？”
“这是加雷魔导士，皇帝陛下的御用魔法师之一，”露兹缺乏常识的程度令利维震惊，但下一秒他又变回生无可恋的模样。
露兹点点头，她虽然对御用魔法师没什么概念，但听魔导士这个等级确实蛮厉害的，学院教师多是中高级魔法师，一个小阶就是天差地别，更别说是这么高级别的大阶。
魔导士像兰登法师、杰斯法师之类平时也不会常驻学院，一年到头能来做个演讲，都是全校可以开个派对庆祝下的程度。
所以这样的大人物来给一个开学测试监考，实在太不寻常了。
“你们好，小鸡仔们，”加雷法师的声音一出口就通过魔法放大，整个草坪上的学生都能听得很清楚，“我是谁相信大家都知道，就不浪费时间自我介绍了。首先，你们排好队，依次穿过这个咒纹。”
起先大家还不知道这个咒纹是什么用途，然后随着前几名学生穿过，他们袖子口袋里哗啦啦地飞出许多白色的小纸片，以及胶囊大小的药剂瓶，大家顿时明白过来，感情这是个作弊检测器。
“这个咒纹会吸引含有魔力的东西，”加雷法师伸手捏着一张从半空中慢慢飘落下来的纸片，大声说，“咒纹、药剂以及其他测试不准携带的作弊工具，通通都拿出来放到旁边！”
他斜着瞄了眼手上的咒纹，眉头微皱，拿过来仔细看了几秒，对旁边刚被搜过身的男生说，
“咒纹倒是画得不错嘛，小子。”
男生不敢欺骗一个魔导士，战战兢兢地小声解释这是市场上专门在卖的小抄。
加雷法师面色一变，但不是因为男生试图作弊，他举起咒纹给所有人看，严肃地说，“今天我就给你们上第一堂课。法师拥有常人难及的天赋，就应该扛起更重大的责任。有这样能力的法师不报效帝国，抵御深渊，反而为了几个银币自甘堕落到干这种鸡零狗碎的事，这是法师之耻！”
露兹面不改色地望着自己画的咒纹被当典型教育，只觉得人在草上站，锅从天上来，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法师之耻的名号。
这位加雷法师确实刚正不阿，但他知道学魔法的费用对平民来说是多大一笔吗？即使学校免除了学杂费住宿费，又给了学分额度花销，但还是架不住魔药、炼金术耗材的烧钱呐！
但露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反正只要没人知道是她画的，法师之耻就不是她。
“好了，言归正传，”加雷法师手一挥，“通过检测咒纹的人到旁边依次排好队，接下来开始测试。”
于是检测咒纹下纸片漫天飞舞，几乎每个人走过去就会扬起一阵纸片雨，加雷法师双手抱胸，眉头紧皱，看得一脸恨铁不成钢。
难怪帝国的法师队伍逐年没落，不说抵抗深渊，连在校际联合赛上，对上周边小公国的法师都快打不过了。
当然里面也有不带作弊工具的，一片纸屑乱飞中，走过去干干净净的人就扎眼了许多，但里面又分为两类人。
一类是本身就天赋优异，不屑于也不需要作弊的学生，从略显傲慢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还有一类是手头拮据的平民学生，平时根本攒不下钱，更别说买咒纹了。
露兹自然被归纳到了后一类里，毕竟这位的测试成绩常年垫底嘛。所以当进行第一项测试，稳定手持元素球一分钟时。望着轻松凝聚起脸盆大小的暗元素球的女孩，所有人的脸上都满是震惊。
其实露兹已经在很努力地装出艰难的模样了。她一直信奉低调原则，毕竟在天下无敌前，扮猪吃老虎才是最佳策略。但她没想到的是要跟大多数人的步调保持一致居然这么难。
元素球是魔咒中基础的基础，总共就三步，先从空气中引动元素进入体内，再引导身体里的元素释放凝合成球，最后保持稳定的魔力输送维持住。
对熟练的人来说，这几乎跟吃饭的时候拿起筷子夹菜一样简单，呼吸之间就完成了，根本反应不过来哪个环节能卡住，露兹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
但纵观场上，有抬着空手一动不动的，这是还在感应空气中的元素；有手掌发光但像信号不佳似的忽明忽灭的，有信号稳定但死活凝聚不成球体的，还有终于凝聚成球，但因为魔力不稳一秒溃散的。
前面表现的基本占了绝大多数，最后能凝聚成球的已经是表现不错了。
这些里有索菲亚在内的光系学生两三个，火系也有两三个，其中一个正是露兹在河谷镇的队友薇薇安，看来她后来成功痊愈了，另外金木水土都有一两个。
让露兹有些惊讶的是，她在里面还看到了克雷尔，虽然看上去维持得很吃力，但他确实做到了。露兹记得克雷尔的水系魔法天赋只能算一般，可见平时绝对下过狠工夫。
就在露兹犹豫要不要学着其他人也装出魔力耗尽不稳的模样时，听见加雷法师喊道，“好了，都停下吧！”
加雷法师点了几个人留下，让其他人先下课。
众人闻言如释重负，立即鱼贯而出，草地上很快空了下来。
留下的人相互隐晦地打量着，露兹发现这些都是刚才表现最优异的几个。
第30章 特训“我想你们，”加雷法师在几人间……
“我想你们，”加雷法师在几人间踱步，“或者你们中的部分应该已经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学院吧？薇薇安小姐，你来说说看。”
被皇家法师点名答话，薇薇安顿时兴奋地胀红了脸，激动地说，“每隔五年的校际联合赛。”
“没错，下一次校际联合赛就在后年年初，”加雷法师说，“每个学校都要出一支高年级队和一支低年级队，低年级年龄要求在16岁及以下，正好是你们这一届，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大老远跑到这来的原因。”
现在每个人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联赛向来被各国皇室和大贵族紧密关注，要是表现好被看中，一步登天根本不是梦。
“我需要确保你们不会在联赛上给帝国丢脸，”加雷法师背手打量他们，“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会共同组成一个特训班，最终目标就是联赛。而你们今年的目标是突破到低级中阶，并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战斗形式。”
所有人顿时面露讶异，毕竟突破到低级中阶可是原本学校三年的目标。
“不要觉得难，这对你们的资质来说绝对没有问题，”加雷法师哼了声，“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们的懒惰，所以从现在开始就给我收起你们的少爷小姐脾气，刻苦训练！”
刚还兴奋地互相交换视线的尖子生们顿时愁容满面。
“还有一点你们应该清楚，”加雷法师顿了下说，“联赛队伍名额只有5人。”
而场上少说也有小二十个人，也就是说他们想要顺利参赛还得淘汰掉三分之二的人，最后剩下的将是真正的精英中的精英。
加雷法师的话瞬间点燃了每个人的战意，所有人都跃跃欲试起来，恨不得立即开始训练。
除开草药、魔法史之类的课仍旧跟普通学生合上外，特训班的魔咒课由加雷法师亲自指导培训。虽然大家的主修元素不同，但魔法的基础运用原理是相通的。
其中最重要也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对元素的驾驭能力，他们的第一课就是元素球。当加雷法师宣布时，这立即引来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大家相互交换着不可思议的目光。
元素球这种东西对其他学生来说不容易，但对在场的尖子生们来说实在没有多少难度。
加雷法师对他们的轻视不置可否。而随后的几个月里，他也让这群没见识的小崽子们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魔鬼训练。
大家这才知道开学测试要求的召唤一个元素球都算不上热身。
课程一开始要求召唤的元素球尽可能地放大，以考验元素吸取和转化输送的能力，很累但也说不上难。这么过了一个月。当加雷法师估摸所有学生都确实将球放大到了自身承受极限后，要求他们将元素球压缩到巴掌大。
不是缩小，而是压缩，也就是说，不仅需要保持目前的大额魔力输出，还要分出精力将元素挤压起来。当他们开始隐隐觉得课程确实有点难度时，加雷法师又宣布，将压缩的球从一个变为多个。
这对魔力的需求几乎是几何倍地增长，所有人都开始叫苦不迭。
可与此同时，露兹隐隐发觉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后，身体的魔力存储容量在慢慢得到扩大，同时元素变出的武器也更加凝实了。
如果说此前的元素刃一点都扎不进矿洞里的怪物，那么现在也许就能扎进一丢丢了！
这极大地激起了露兹对课程的热情，虽然加雷法师的要求每天都在提高而且越来越苛刻，但她几乎全完成了。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露兹本身已经达到了低级高阶的能力，而加雷法师的极限训练归根结底还是针对低阶。
基本达标的学生不止露兹一个，里面最让她吃惊的是克雷尔。每次都很艰难，但最后都会卡上完成的及格线，就这样他竟然也全程将训练坚持了下来。
这对作为平民的克雷尔是十分难得的，也可以想见背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因为贵族学生尚且有各种药剂、炼金术品辅助训练，但平民学生能靠的只有自己。
不知不觉中，学期已近尾声，所有课程陆续进入复习阶段，开始
准备期末考试。加雷法师考虑到这点，也放缓了训练进程，让大家能腾出更多时间复习。
自习课上。
露兹一边翻阅厚厚的魔法史，一边在羊皮纸上奋笔疾书，抄了一年的课本，她现在认识的字多了许多，一篇论文下来，至少不会再发生多处出现语法有误的问题了。
但此时她写一会就会被迫卡顿一下，全因为旁边的利维一直对集训和联赛选拔的事兴奋地喋喋不休，还不断追问加雷法师的事，惹得她烦不胜烦。
当写上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时，露兹长松了口气，将羊皮纸卷起来。
“我才刚讲到50年前的那场比赛呢，”利维看着利索地站起来的女孩，“马上就到精彩的部分了。”
“你可以留着暑假里讲，”露兹用羽毛笔指了指墙上的钟，“自习课快结束了，而你会发现你的羊皮纸还有一大半是空的。”
利维顺着羽毛看了眼钟，顿时回过神，一声惨叫后开始埋头写字。
露兹趁这个机会溜到了门口，把羊皮纸交给黑发青年，那是任课老师留下的偶人助教。她接着离开了教室，看着天色还早，露兹犹豫着要不要去训练室再练习一会儿。
这是一个学期下来养成的习惯，为了不过于冒尖，在加雷法师的训练课上，露兹都会保留实力，然后在课余申请单独的训练室再按照自己的真实情况加码训练。虽然麻烦了点，但总比被加雷法师发觉她半魔的体质要好。
就在露兹脚步一转要往另一头走的时候，隐约的说话声突然从角落传来。
露兹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声音，其中一个竟然是克雷尔，而且他似乎正在被威胁。
“自己去跟加雷法师说，你会退出特训班。”
“可是加雷法师点了我……”克雷尔小声说。
“不撒泡尿照照，一个贱民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一起上课？”先前的男孩粗鲁地打断了他。
“你是唯一一个被选上的贱民，别的贱民怎么没选上，偏偏就你，”另外一个男孩阴阳怪气地问，“是不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骗过了加雷法师？”
这一听就是欲加之罪，一个低级魔法师怎么可能骗过魔导士？
“我没有！”克雷尔争辩的声音果然大了点。
“少废话，如果你不主动退出，我们就把你卖咒纹的事告诉加雷法师，”第一个男孩用带着恶意的嬉笑声说，“要是加雷法师知道你是法师之耻会怎么想？”
“恐怕不但会把你逐出特训班，”另一个附和的男孩子一起危言恐吓道，“甚至一怒之下开除都有可能。”
“不要！”克雷尔彻底慌张起来，“求你们不要告诉加雷法师……”
“那就识相点，自己退出特训班！”
克雷尔面无人色，死死咬着下唇。参加联赛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为此付出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牺牲，若是主动退出，他这辈子都没法甘心。
可要是被告密，被赶出学校，对他来说更是塌天大祸。这所学校是他人生唯一的希望，若是被退学，说是人生毁了也不为过。而他，一个贱民的人生在这些贵族的三言两语中就被决定了。
凭什么？这些只是投胎好，一出生就继承了优异的血统和天赋，拥有丰富家族资源的助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特训班，而他却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弥补资质上的差距，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出身这种可笑的理由踢下来。
愤怒和不甘像盘踞在克雷尔胸中的毒蛇嘶嘶作响，他垂着头，眼睛却在面前三个贵族学生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抬起，露出危险的凶光。
如果他的人生被毁了，那么这三个蠢货也别想好过。
无数危险的念头闪过克雷尔脑海，他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微微一动，幽蓝色的光在指间若隐若现，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这场霸凌。
“要是加雷法师知道你们靠威胁排名靠前的同学来竞争的话，你觉得他会不会生气到把你们一起开除？”露兹两手抱胸，单肩靠在拐角的墙边，“毕竟人家卖东西只是为了谋生，而你们是心术不端。”
“你有证据吗，”第一个男生冷笑说，“明明是这个贱民自知不如，主动让位。”
露兹掏出维提尔给的金属片，面不改色地吓唬道，“这是能记录画面和声音的炼金术品，要是你们敢乱说的话，我可不能保证它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加雷法师的办公桌上。”
三个贵族男生顿时面色一白，其中一个赶紧软下口气说，“艾佛利小姐，我们只是跟他闹着玩呢。”
“对对，只是同班同学交流下感情，”第三个男生附和道。他们拉拉第一个男生的衣摆，后者恨恨地瞪了眼露兹，冷哼一声，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角落里瞬间冷清了下来，只剩露兹和克雷尔面对面站着。
“我不需要贵族的同情，”克雷尔冷冷地说，他看到露兹手里的金属片，脸色白了下，“你要是想告密尽管去好了。”
“这个，”露兹挥了挥金属片，“这东西只能阅读，没有录制功能。”
克雷尔露出诧异的神色，“你刚才是……”
“我又不是风纪委员，会随身携带记录作案的工具。”露兹把它放进口袋，懒洋洋地说，“而且，我的排名在你前面。”
克雷尔闻言抿了下嘴，虽然听起来令人很不爽，但是这确实让他松了口气，因为露兹没有必须告密的动机。
“我这么做不是同情你，而是因为我本人比较善良，”露兹说，“谁在这里都一样。”她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开。
“露兹，”身后的克雷尔小声叫道。
露兹转过身，看到克雷尔正表情复杂地望着她。
“谢谢你，”他很小声地说完，迅速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露兹眨了下眼睛，轻声自语道，“好别扭的孩子。”
“就算你不出手，”六十四发出声讥笑，“他自己也能摆平那三个人类崽子。”
“就当我日行一善好了，”露兹不以为然地说。
“不不不，”六十四意味深长地说，“我刚才感觉到了恶魔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