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兹防备地盯着松动的土面，生怕它们突然记起这边还漏了三个。
“是它，”莱尼拉指了指露兹脑袋旁的小精灵，“它让那些树根不攻击我们。”
露兹侧过头，正好看见一脸傲气，高抬下巴的小精灵。为了凸显效果，它还故意飞高，正好停在露兹的眼睛上面一些。
“真奇怪，”莱尼拉试图凑近一点小精灵，但它飞快地绕到露兹的另一边去了，面露警惕地盯着麻花辫人类，“小精灵竟然也很喜欢你。”
“它们喜欢人的方式也是打对方吗？”露兹还没说完，后脑勺又被不轻不重地抽了下，还听见一记不满的哼声。
真是尺寸迷你小，脾气无限大。
莱尼拉被逗笑，但又担心惹恼本来就不快的小精灵，压下嘴角说，“小精灵一般喜欢亲和木元素的人类，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它们亲近一名暗系法师。”
“是嘛，”露兹干笑两声，“可能是想换换口味。”
这场闹剧最终在赶来的两名教师的帮忙下才总算摆平。魔法生物课老师再三向小精灵保证会狠狠惩罚倒霉蛋，它们才不再阻拦众人离洞。
“小精灵其实对人很友善。”莱尼拉说，“它们居住的地方，植被都能长得很茂盛，所以曾经很得精灵的亲睐。”
露兹对这个友善不置可否，而且她感觉角越来越痒了，忍不住想去挠头。
“曾经？”她尝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因为深渊气息的污染，森林面积锐减，失去栖息地的精灵族群在越来越少，除非能离开森林适应同人类混居，可惜那只是极少数。”
露兹想到菲尔，他大概
就是这个极少数之一。没能同这群特殊的同伴告别再离开，想想还有些遗憾。
好不容易从后山捱到宿舍，露兹一推门进去就立马钻进了浴室。
里面有浴缸，但没有水龙头，取而代之的是刻在浴缸内壁上的咒纹，用水时需要激活它。露兹按住咒纹，被激活的咒纹闪过银色的光亮，清水从里面不断涌出流入缸里。
入学的第一课就讲过魔法讲究平衡，获取与付出是咒语运行的基础原理。而这个咒纹竟然可以源源不断地变出这么多水，露兹还惊叹过学院的神通广大。
当她接触咒纹后才发现，这只是起连接作用，激活时能连通后山泉眼。
水位涨得很快，一缸水放好了。
她把手指放进冷泉水里，指腹微微发出红光，片刻后浴缸里飘起了蒸汽。露兹有想过其他同学是怎么加热水的，后来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有钱人在哪里都不会受苦，这群豪无人性的贵族洗一次就花掉一枚火系宝石。虽然只需要低级火系宝石，但日积月累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脱下沾满泥土和树叶的衣裙，露兹用伸脚试了试水温，然后再跨进浴缸坐下，被温度适宜的热水包裹，舒服得她连连叹息。
她解下辫子，垂头让头发浸入热水清洗，又珍惜地拿起香皂在头上身上抹抹。
这是露兹买过的非魔法物品中最贵的东西。这个世界一般只有贵族才会用香皂洗澡，而普通人顶多用水冲一冲就了事了。没这么精细。
露兹小心把香皂放回盒子，一手抹着头发擦出泡沫，正估摸着两只角似乎长长了点，突然，水面浮起一串细碎的小气泡。
她停下抹头的手，疑惑地望着那处，正想抬手去试探，就见哗啦一声，一只大蜻蜓浮出水面。
仔细看，那是个长着蜻蜓翅膀的小人，海藻般地绿发和绿裙，正是露兹才在后山见过的精灵。此时它早就没了神气劲，两颊被热气熏得通红，奄奄一息地浮在水面一动不动，赫然是溺水昏迷的样子。
它肯定是趁刚才的骚乱，悄悄躲到了她的头发里。
露兹顾不得擦掉头上的泡沫，托起小精灵开门出去。
“老天，你也太不把咱们当外人了，”六十四看到女孩批了条毛巾就出来，嗷嗷叫道，“啊，我的眼睛！我还是个纯洁的处魔。”
“几万年的处魔？”
六十四塑料般的假嚎叫戛然而止。
露兹无视了尼兹的抗议，把昏迷的小精灵小心放到软垫上。她看着只比拇指大点的小人，手足无措地比划了下，感觉自己的指腹能直接覆盖它的整个上半身，根本做不了急救。
余光瞄到尼兹，露兹灵光一闪，戳戳老鼠毛茸茸的胸脯，“快点变出小触手。”
尼兹起先还不愿意帮这只弄湿自己窝的蜻蜓，在露兹好说歹说，许诺了更多小魔核零食后才勉勉强强地同意。
露兹指挥它伸出两只触手交叠在小精灵胸脯上按压，起先没什么反应，接着每按一次，它的嘴里都会稍许流出些水，然后越来越多，直到昏迷的小精灵剧烈咳嗽着苏醒过来。
它迷迷糊糊地望着陌生的环境，原本轻薄的翅膀也因为沾湿变得有些沉重。这导致小精灵在半空中飞得歪歪扭扭，飞三秒下落一秒，这么折腾了会，最后成功彻底坠机。
露兹赶忙伸手接住它。
“露兹，”六十四叫道。
“它之前藏在我头发里，”露兹以为六十四想问这个，解释说，“莱尼拉没说过小精灵还喜欢搭顺风车冒险来着。”
“露兹，”六十四打断她，“你右肩上的痕迹是什么？”
她站到落地镜前，背过身查看。痕迹大部分都被浴巾挡着，露出的部分呈浅粉色，看起来有点像瘀痕。
但她不记得自己最近有受过伤，之前在黑森林的伤口也都在恶魔状态下自行愈合了。
露兹拉下一点，吃惊地发现这不是淤痕，而是个一块硬币大小的圆形图案，像纹身一样。
“原身之前有刺过青吗？”露兹问。
谁知六十四看到痕迹毫无预兆地勃然大怒。
“人渣！败类！可恶的爬虫！”六十四恨恨地大吼道。
“在你把我弄耳聋前能先解释一下吗？”露兹问，“你认识这个刺青？”
“这不是刺青，”六十四说，“这是你被非礼了的证据。”
“我被非礼了？”露兹好笑地问，“难道是在我失忆的时候吗？”
“这是个特殊的契约印记，只会在身体发热时显现，”六十四避而不谈，忍着愤怒说，“我才会一直没发现。”
“特殊？”露兹用力擦了擦印记，自然没什么变化，好笑地问，“难道是奴隶契约吗？”
她现在属于是债多不愁了，脑子里有加拉德的契约，口袋里还揣着一号的宝石，肩上再来一个似乎也无妨？
“差不多，”六十四说得模棱两可。上一次它把话说这么含糊还是在龙能变人这事上。
露兹眯起眼，“什么叫差不多？”
“总之，”六十四掩饰地咳嗽了声，“万幸的是它还没完成，所以它是无效的。”
“你的意思是它会完成啰？”
“只要你从现在开始保护好自己，它就永远不会完成。”六十四郑重地说，颇有些老父亲叮嘱自家小白菜的意思。
“不如你说说看这是个什么东西。”露兹说，“这样我才能避免重蹈覆辙啊。”
“一个奴隶印记，如果完成了，你就会永远变成别人的奴隶。以后只能每天干点洗衣做饭，扫地铺床的杂活了。”
这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露兹认为是六十四不想说，恶魔的嘴硬得很，它要是不肯说，她也只能先放放，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事。
她拉好浴巾，转身去查看小精灵的状况。它看起来好了许多，翅膀干燥起来后飞得稳多了，此时正在不大的宿舍里四处转悠。
就这么一阵工夫，她发现自己的衣柜侧面竟然长出了一条树枝，末端已经结好了一个眼熟的窝。
露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架势，小精灵显然是要长期赖在这里。
她刚斟酌着用词，打算跟小不点聊聊，不经主人同意前最好不要擅自在别人的房间里做窝。然而刚酝酿好要开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
露兹三步并作两步，握住慢悠悠飞过的小精灵，掀起被子，塞到下面。接着用微微发红光的掌心拂过长发，水分迅速蒸发，发丝立即变得干燥起来。
她简单套上条裙子，赶在下一组敲门声响起前打开了宿舍门。
“莫雯？”外面的正是住旁边房间的邻居莫雯斯蒂尔。
“奥特让我转告你，有老师转告他，让他转告你，”莫雯用她特色的毫无起伏的声线陈述道，“加雷法师正在等你。”
露兹被绕得满头问号，幸好话到末尾总算听懂了。
“稍等，我先打理一下，马上好！”
莫雯理解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头顶示意。露兹伸手一摸，发现刚才烘得着急，忘记头顶的泡沫还没洗掉。
她顿时窘迫地冲回浴室，用冷水冲干净肥皂泡沫，重新烘干头发，穿上衣服，戴好耳钉，一整**完，还没忘记叮嘱尼兹看好小精灵。
“加雷法师在哪等我？”露兹关上门，理理有些乱的领口。
“院长办公室。”莫雯平静地说。
第52章 公主“什么？”露兹现在一听见院……
“什么？”
露兹现在一听见院长就应激。
“院长办公室，”莫雯重复道，“你第一次去不认识，奥特让我来带路，走吧。”
“为什么在院长办公室？”露兹问。
“奥特没提，”莫雯说，“但我的眷属今早在外面溜达的时候看到了盔甲上带有玫瑰纹饰的骑士，不多，就两三个，还有一个贵妇。”
她说着微微歪了下头，露兹原本以为是金属发卡的蝴蝶轻轻动了动翅膀。
“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太吗？”露兹脱口而出问道。
莫雯侧耳停了下，露兹知道是她在通过契约询问自己的眷属。
“也许吧，她戴着黑色的面纱，看不太清楚。”莫雯回道。
她们穿过宿舍长廊，经过中庭时直接下到了一楼，通过条挂满画像的长廊往城堡东北部的塔楼走去。
“这些是历代的校长，”莫雯介绍说，因为露兹正感兴趣地打量着这些墙上的老头老
太。她的目光穿过长廊落到尽头，“看来加雷法师叫了不少人。”
走廊前方果然还有几个行色匆匆的学生。在尽头，螺旋形上升的石梯旁边，一个灰眼黑发的青年正懒散地靠着墙，看到她们过来后，无精打采的灰眸顿时一亮。
“我还以为你们走丢了，”奥特说，“或者女生宿舍是建在山脚下？”
“既然你也要来，为什么不直接自己带路？”莫雯一点不惯着他。
“你看到了，”奥特理了理自己的刘海。
“看到什么？”莫雯不带感情地问。
“我是个男生，还是个英俊的男生，”奥特对两人无语的目光视而不见，“总不能一天到晚跑女生宿舍吧？”
“暗系才几个人，我想没人会在意的，”莫雯临走前撇撇嘴，“想偷懒就直说。”
“真是太不可爱了，”奥特望着莫雯的背影说，但里面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察觉到露兹的目光，“没办法，我们系就那么几个人嘛。”
奥特顺着螺旋形石梯向上，“再过不久你也会全熟悉的。”
“你知道……”露兹的询问被奥特的手势打断，原来校长室已经到了。
办公室的空间是环形的，墙上是一排排书架，一直挨到天花板。大部分书籍都是用皮革和天鹅绒装订而成，书籍上有闪闪发亮的烫金文字，它们看上去很破旧，应该不只是因为古老，而且书主人经常翻阅的结果。
地面是抛光的木质地板，不同颜色的木材组成一幅填满房间的图案。露兹认不出上面描绘了什么，可能是地图，或是奇怪的野兽。
“这是深渊，”一个柔和的女声从上首传来，“学院的第一位校长传说是唯一去过深渊又回来的人类，他根据所见绘出了这幅地图。”
女人坐在房间中央的大书桌后面，穿着黑裙，黑色的面纱此时已经撩到了帽子上面，露出的容颜目测不会超过40
露兹立即认出了这是谁，感叹不愧是公主，保养得也太好了。下一秒她的头就被旁边的奥特按了下去。奥特侧过头，用气声提示，“快点行礼。”
哪有人面见皇室成员的时候目光一直怼着人瞧的，差点没让他紧张到岔气。
上次看见女士礼仪还是在上次。露兹勉强记起一点，学着动作行了个礼，但第一次做，动作生硬又别扭。
“殿下面前竟然这么失礼，”一个傲慢的声音说，“这可以视为学院对皇室的轻视吗？”
这态度立即激起了露兹的反感，她深吸口气，刚想抬头就接到奥特的眼神，示意别出声。
“西弗，不要对孩子这么严厉。”公主温和地说。
“学生犯错就该受罚，”立在众人上首的加拉德终于慢吞吞地发声，但口气似乎听不出多少尊重，只是公事公办。
这两下交锋，露兹慢慢觉出了一点味道。法师对皇室的态度恐怕也不是俯首帖耳，但转念一想，这也很正常。
法师是凌驾于普通人的存在，更别提到了加拉德这样的水平。皇室再尊贵也是在普通人里尊贵。恐怕两者关系更像是合作，而不是从属。
“没关系，阁下，”公主说，“只是个孩子罢了。”
“殿下，请原谅，”奥特适时恭敬地说，“露兹是第一次有幸面见皇室成员，太紧张才会这样，绝不是对您不尊重。”
“露兹，”公主皱起眉，停了下，继续问，“你是那个被……被龙抓走的学生？”
“是的，殿下。”露兹小声回答。
公主没有说话，室内陷入了寂静。
“殿下，”加雷法师小声提醒，“这些是我们认为学院里最优秀的学生，您可以从中挑选随行出海的人选。”
露兹还没见过加雷法师用这么让她牙酸的口气说过话，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发现后者的表情也跟语气一样，连刚硬的脸廓都柔和了不少。
露兹斜眼望向奥特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没有回答，只是对她这种谁的瓜都敢吃的勇气表示敬佩。
“差点忘了正事，”公主笑了下说，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变化，“这个女孩我看着有眼缘，算一个，其他的你们推荐吧。”她指了下露兹，转身坐回桌子后面。
“那么我们稍后会为您献上随行名单，”加拉德说着示意其他人先退下。
“那个女孩，露兹，留下来，”公主说，“我想单独跟她聊聊。”
“您要是对学院有什么想了解的，我可以为您解答，”加拉德说。
“法师阁下，难道公主还没资格跟一个学生说话吗？”叫西弗的玫瑰骑士冷声维护。他看见加拉德投来的目光，被大魔导士的威势震慑得呼吸一滞，噤了声。
“不方便就算了，阁下，”公主随和道。
“殿下想，当然可以，”加拉德望向门边的女孩。奥特用肩碰了下露兹，还呆立着的露兹会意地走过去。
她看见加拉德垂眼瞥了自己一眼，目光里满是冰冷的警告，显然是在暗示她，不该说的少说。
等学院众人退出门外，公主同两名骑士招招手，示意他们也出去。
“公主，我们的职责是时刻保护你，”西弗说着看了眼露兹。
“我知道，谢谢你西弗，还有瑞尔，”公主说。“但我不认为一个小女孩会有什么危险。”
“她是个法师……”西弗还要争辩，被另一个年长点的骑士抓住胳膊。
“殿下，我们就守在门外，”瑞尔拽着西弗退出房间，关上门。
室内只剩下两个人，瞬间空旷了起来。
过了会，公主才慢慢问，声音因为嗓子发紧而有些沙哑，“他……它看起来怎么样？听王兄说是一头很可怕的野兽，一定吓到你了吧？”
“刚开始有点害怕，”露兹悄悄打量公主，发现她脸上露出有些凄凉的神色，好像她的话一下打碎了对方原先留存的幻想。
“但它没有伤害我，殿下，”露兹说，“它抓走我应该只是太寂寞了。”
塞拉菲尔假扮另一个牢房邻居的时候说过，他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
“畜生终究是畜生，”公主的声音很轻，露兹的听觉格外灵敏才勉强听清。
“是一头很美丽的金龙。”露兹想了想说。
“什么？”公主回过神。
“全身都是金色的鳞片，发出的光就像太阳一样璀璨耀眼。”
“是他头发的颜色。”公主抿嘴笑了下，接着嘴角立即僵住了。她因为死讯太难过，导致刚才说漏了嘴。可下首的女孩闻言并没有露出意外或惊讶的神色。
“你见过龙的另一种样子了，是吗？”公主咬着嘴唇问，“他看起来怎么样？”
对话内容显然正滑向加拉德不允许露兹谈及的方向，因为她感觉到老头的精神契约正在微微发烫，那种灵魂被烧灼的痛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露兹长时间的静默让公主有些焦急起来，她起身走到她跟前，“告诉我，他最后走得痛苦吗？”
露兹没有忘记那声绝望的龙啸，他还活着，但非常痛苦。可这显然是不被允许说的，精神契约正在越来越烫。
“请您节哀，”露兹咽了咽口水，努力忍着头痛回答，这是她能提及的极限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一直表现随和的公主在这个问题上竟然意外地坚持。她双眼含泪，嘴唇颤抖，“告诉我，拜托你露兹，他们谁都不肯跟我说。”
不是露兹不想，而是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不用过脑就知道，现在他们的对话肯定一字不漏地被加拉德监听着，只要她敢再多说一个字，恐怕小命难保。
“我明白了，”公主幽婉地叹息一声，不再穷追不舍。
“殿下。”
“不怪你，”公主转过身慢声慢气地说，“你一定也收到了告诫，也是身不由己。”
“也”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露兹感觉公主宽恕的话听上去仿
佛也在指她自己，同样地受到告诫，同样地身不由己。一个柔弱的女人，一个悲情的母亲，在冰冷的家族和政治的夹缝间，几十年如一日地如傀儡般活着，被迫冷落自己的孩子，甚至真假难辨的死讯都是从旁人口里听说。
“他要是知道您关心他一定会很高兴的。”露兹感叹自己的心肠真是硬不了一点。
她早晚要因为感情用事完蛋，而且不用等以后，就是现在，熟悉的剧痛正在扩散，几乎就在话说出口的瞬间。
公主愣了下，慢慢转过身，露出悲伤的微笑。她仰头望向拱形的天花板，一圈都镶嵌着大块的透明玻璃，看上去就像个巨大又精致的鸟笼。
沉闷的响声打断了她的愁绪，刚刚还没什么异样的女孩此时竟然昏倒在了地上。
公主赶忙走过去，蹲下托起她的脑袋，粘稠的血液沾满了她的掌心。
第53章 实验是什么又是那片荒野，露兹站在荒……
又是那片荒野，露兹站在荒凉的旷野中央，突然红黑色的天空被闪电劈开，映亮了漫山遍野的尸体，隆隆雷声仿佛在耳边炸响，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浓稠如油的雨滴泼溅在暗红色的泥地上，血水逐渐没过了她的脚背。
如果这是梦境，为什么一切都这么真实。露兹能感觉到狂野的风吹开长发，沉甸甸的雨滴像小石头一样砸在头顶、脸上、身上。
她听见冲锋的号角浑厚低沉，厮杀的喊声尖锐如针。
军队在跟谁打仗？是恶魔吗？深渊对恶魔的束缚解除了吗？
大地上蒸腾起淡红色的雨雾，露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声响震天的地平线。
“大清洗就要重启了。”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狂风吹过粗糙岩石时发出的声响。
露兹发现自己说不了话，只能傻傻站着。
“不要同情人类，开启的决定权一直在人类自己手上，”那个声音说，“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
她该做什么？大清洗又是什么？人类会决定自己灭绝自己？
露兹觉得这个声音说的太荒谬了。在她想满头雾水的时候，又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轰鸣的雷声夹杂着野兽的呼啸。几乎是同时，她看见遥远的地平线上，一头狰狞的黑龙展翅跃起，橘黄色的龙焰如天火一样倾泻而下。
下一秒，露兹猛地从床上坐起。她立即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宿舍。
“露兹。”
她循声转头，看到莱尼拉惊喜地望着她。
“你终于醒了！”莱尼拉开心地说，“你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三天？”露兹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很宽敞，像一个大礼堂，两排铁床分别靠着两边的墙壁排列。
“你在校医室躺了半个月，”莱尼拉一字一顿地说，“治疗师来看过，但完全找不出病因，你好像就是莫名地吐了一滩血，然后昏倒了，顺便把公主吓得不轻。多亏了这个小家伙，不然你现在看起来会更加虚弱。”
露兹看到绿头发的小精灵从莱尼拉的背后飞起来，绕着自己转了两圈，打量的目光仿佛是在视察终于长好的大白菜。
“我比较了解小精灵，而且是木系法师，它不怎么排斥，”莱尼拉说，“治疗师才同意让我暂时照看它。而它一直照看着你。”
“谢谢你，”露兹抓抓头发，“照看我肯定很累吧？”
“可以跟小精灵待在一起就不累，”莱尼拉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只是为了近距离接触小精灵，“而且你除了不时说些胡话，没太难照顾。”
露兹愣了下，“我说了什么吗？”
莱尼拉皱起眉回忆，“好像是大清洗什么的，没想到你这么大了还在看幼儿读物吗？”
“什么？”露兹不解地追问，但莱尼拉看上去似乎对大清洗很了解，“你知道大清洗是什么？”
“我想每一个有童年的孩子都知道吧，”莱尼拉眨眨眼。
“能跟我具体讲讲吗？”露兹看见莱尼拉困惑的表情，发现自己的语气焦急得太奇怪，遂放缓道，“我小时候的日子很艰难，也没有条件听故事，最近偶尔听到大清洗这个词，所以有些好奇。”
莱尼拉多少也了解一点艾佛利家的事，立即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实际上这是首童谣，说在很久以前，远古人类日益贪婪，最后触怒了神明。于是神明创造出了恶魔在大地上肆虐，这就是大清洗。”
露兹想到了六十四之前提到过，深渊法则松动，恶魔的束缚减弱，这似乎正好跟神明放出恶魔对应上。还有那个梦里听到看到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出现的黑龙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导致的吗？
“一段时间后人类几乎快灭绝了，这时候光明女神怜悯活着的人，于是打造了无尽深渊将恶魔关押起来，拯救了世界。后来这一天就被定为了光明女神节。”
“这么说光明女神是深渊的主人？”露兹问道。
“这只是个童话故事，露兹，”她一本正经分析的样子逗笑了莱尼拉，“你懂的，妈妈们用来骗孩子睡觉的那种。”
露兹也同样微笑起来，掩饰好自己的惊疑和担忧。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校医室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灰眸黑发的青年走过来，很绅士地说，“莱尼拉小姐，我能跟露兹单独聊聊吗？刚好你也能休息一下。”
“但她才刚醒。”莱尼拉犹豫地说，显然还有些不放心。
“没关系，我感觉已经好了，”露兹赶忙说。虽然她跟奥特接触次数不太多，但了解这位学长没有重要的事不会随便找她。
见病人都这么说了，莱尼拉不再推辞，跟两人告别后离开了校医室。
关门声落下，只有两人的校医室立即陷入了寂静中。
奥特走到床边，背着阳光坐下，面孔正好笼罩在了阴影中。
“你最好不要再惹恼他了。”他平静地说。
“他？”
“你知道我在说谁，”奥特说，“你觉得你是唯一一个被那人控制的学生吗？”
露兹的呼吸急促了些，虽然她之前有过猜想，但现在被证实了还是有些惶恐不安。
“加拉……”
“别叫他的名字，”奥特打断她，“强大的法师在自己名字被叫出来时会有感应。”
“你也被……被他下了契约吗？”露兹瞪大眼睛问。
奥特沉默地点点头，“你知道契约，就该知道违背命令的惩罚。”
“难道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奴隶吗？”露兹皱起眉，受制于人想想就让她浑身难受，“你难道不想获得自由吗？如果所有人被契约的人联合起来……”
“别天真了，露兹，”奥特脸上的面无表情松动了些，露出无奈的神色，“大魔导士不是任何人可以对抗的。更何况据我所知，他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圣魔导士，在经过一系列的……”
“一系列的什么？”
奥特停了下，很慢地说，“实验。”
“什么样的实验？”露兹很确定刚才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恐惧。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大魔导士的事也不是我们可以打听的。你只需要确保自己以后不要胡来就行。”
露兹很确定奥特说不知道是谎言，但她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从他嘴里撬出真相。
“是院长让你来警告我的吗？”她有些讥讽地反问，“如果是，那他已经警告过了。”
露兹的态度似乎一下激怒了奥特，他身上陡然爆发出强大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只有两三秒，他就立即收起了。
“连我都打不过，你最好趁早收拾好自己的态度。”他说，“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不希望你步以前那些人的后尘。”
“以前那些人怎么了？”露兹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
奥特没有回答，盯着她看了会说，“露兹，我骗了你。”
“如果你是说感情，那暂时
还没有。“她试图通过一个蹩脚的笑话来缓和氛围。从刚才起，奥特的表现就跟平时很不一样，总是懒散随和的青年脸上满是冷漠和阴郁。
“我之前跟你说过暗系刚好有两个学生毕业，”奥特轻声说。
露兹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他们不是毕业了，他们是死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亲眼看见，”奥特的呼吸也急促了点，“看见他们的尸体被处理掉。”
“因为那个人吗？”
“我不希望你变成其中之一，你应该也不希望，”奥特说，“所以，下次你最好严格地按照指令去执行。”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说这些是出于对同系学妹的关照，毕竟我们的人生都已经被一个混蛋毁掉了，所以只能抱团取暖了，不是吗？”
“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在做什么实验？你肯定知道对吧？”
“我不知道，你也不该好奇。”奥特平静地摇摇头，“我以为你已经吸取了教训，如果不是恰好撞见巨龙的事，你也许永远不用遭遇这种事。”
“我是被迫的，谁想被一条龙抓走啊。”
“那么只能说你的运气够差的，跟我一样，”奥特笑了下，站起身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懒懒散散好像什么都不在乎，“顺便说一声，后天就是出海日。既然你已经醒了，大概没法逃掉陪公主郊游的差事了。”
“这么快？”
“因为你干躺了半个月嘛，所以最好快点收拾东西啰。”
奥特离开后，露兹在床上呆坐了很久。
“六十四。”
“嗯？”恶魔懒洋洋地应声。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单纯来提点下后辈？”
“反正我觉得臭老头不会用这么温和的手段，”六十四说，“他就从来没把你看在眼里。不过有时候轻视对弱者来说不乏一件好事。”
加拉德暗中从学院里挑选最优秀的学生，在他们尚未长成前先用契约控制，看起来就像是要组建一支自己的私人军队似的。
“你觉得他是想谋反吗？”露兹想了想问，“他跟皇室的关系似乎没有原先想的那么好。”
“露兹，你好歹也是个法师，”六十四撇撇嘴说，“你觉得老头会在乎当一个凡人皇帝吗？只要力量足够强大，什么皇帝和教皇，他都能凌驾之上。”
果然最了解人类的还是恶魔，一个魔法师会想要的无非是权势或力量。所以加拉德的实验一定也是为了这两者。
可权势的话，连公主见了也得给他几分面子，而论实力，他已经是当下人类的天花板了，要比这更强，难道是要做神吗？
想不明白，露兹索性甩甩头，疲惫地靠在床头闭目休息。未来的事计划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出海该怎么办，她上辈子可是重度晕船患者。
第54章 海怪露兹真的很讨厌坐船。……
露兹真的很讨厌坐船。
她有气无力地躺在狭窄的船舱隔间里，床铺随着地板有节奏地起伏，晃得人想吐。想用入睡来抵挡晕船也失败了，因为她的隔间正好靠近甲板，单薄的木板只阻挡得了光线，完全阻隔不了声音。
不仅是哗哗的海浪，还有巡逻骑士沉重的脚步声，海鸟尖锐的鸣叫声，或是其他人说笑聊天的声音吵醒。以及枝条摇摆的咯吱咯吱声，那是小精灵挂在窗口的巢发出的声响。
作为一只纯种陆生生物，它竟然比她还能适应海上生活。
学院原本要计划送它回温泉洞穴，但这遭到了小精灵激烈地抗争。
当校医室所有木头家具都至少长出几根枝桠后，气喘吁吁的老师们打算听之任之，只是叮嘱露兹一定要看好它。
毕竟小精灵是个很护短的族类，弄丢一只很可能会引起学院和后山小精灵族群的纠纷。
软趴趴的小精灵扒拉在窝口，惬意地眯着眼睛，享受海上的阳光。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它一早就打开了门晒窝。露兹瞄见里面铺了厚厚一堆树叶，躺在上面应该会很舒服。
没法安静睡觉，露兹索性靠在床头，试图把注意力放到书上来屏蔽烦扰。
“记得我长角那会也很难受。”六十四有些怀念地叹息道。
露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想去挠角了，那里就好像长了两个大蚊包一样。晕船困倦再加上瘙痒，她快被折磨得没脾气了。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恶魔没有幼崽期，”露兹翻着水生魔法生物，此时正停在海怪那页，“像天使一样，诞生起就是完整体。”
“当然不是，只有年纪最大的那批老怪物才是，”六十四说，“但天使是什么？”
露兹翻页的手停下，“应该是神明的仆人？”
“似乎比恶魔好听多了，”六十四不满地嘀咕，“人类总是愚蠢地相信神明比恶魔更可信。”
“难道不是吗？”露兹眯眼问，“神明降下福祉，而恶魔总是带来灾难。”
六十四哈哈笑起来，惊醒了晒太阳的小精灵，它撑起身子，警惕地望着声音来处。
“拜托，再多来几次我就要聋了。”露兹摘下耳钉放到窄小的床头柜上。
“相比起人类，神明从生物类别上看更接近恶魔，你为什么会觉得一种凌驾于人类的生命体是好的，而另一种就是坏的？”
相比起争论神明是好是坏，露兹更在意另一个点，“所以世界上真的存在神吗？光明女神真的存在吗？”
“也许吧。”刚还言之凿凿，现在六十四又含糊起来。话说一半是露兹最讨厌的。
“就算你告诉我有，又不会怎么样，”露兹埋怨道。
“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嘛，”六十四的声音随着耳钉在茶几上滚来滚去，也变得忽高忽低，“深渊里有魔神的传说，但什么光明女神也还是我上岸后才听说的。我猜大概是某个厉害的光系法师被凡人误认了吧。”
确实有这种可能，一个光系大魔导士在凡人眼里，同神明也差不了多少。
露兹正琢磨着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午饭时间！”莱尼拉在得知露兹严重晕船后，继续尽职地担任起照顾她的职责，当然她只是顺便的，关键在于小精灵。
莱尼拉端着铁盘进来，又用脚熟练地勾上门，“新鲜的球球章鱼，水手在早上刚捞上来的！”话没说完，她看着露兹转青的脸色，立即拿起一杯黄色的饮料递给她，“你要的蜂蜜柠檬水，致死剂量柠檬汁。”
露兹赶紧灌下半杯，反胃感被酸甜的味道压下去，终于舒服多了。
“还有冰块，”她拿起用白色绢布包好的冰放到露兹手上，“你哪儿受伤了？”
“脑袋，船晃得厉害，昨晚撞到头了，”露兹虚弱地说，把冰袋放到两角之间，瘙痒一下子弱了许多。
她舒服地叹息一声，“谢谢你，莱尼拉，你救了我的命。”
而她的救命恩人在放下铁盘后已经围到小精灵身边去了。莱尼拉背身招招手玩笑道，“不用谢，毕竟你只是顺带的。”
“真是冷漠的人类，”露兹戏谑地说。
在莱尼拉跑过来的时候，小精灵立即醒了，它腋下夹着当枕头的叶子，一手勾上门，躲进了窝里。
莱尼拉悻悻地坐回露兹床边，瞄见翻开书本上的狰狞巨兽才重新勾起兴致，“我们早上还在聊呢，不知道这趟能不能亲眼见到海怪。”
这个愿望很令露兹费解，“他们应该知道这种庞然大物动一下触手，这条大船就会变成海上的浮木吧？”
“有人夸过你是个优秀的话题杀手吗？”莱尼拉眨眨眼问。
“也许？”露兹干巴巴地说。
外面传来船员的欢呼声。
“我们到了？”露兹皱眉问，那这座公主嘴里描绘得神乎其神的岛也太好找了。
“当然不是，”莱尼拉脸上已经带上了兴奋，“是海心餐厅到了。”
“海心餐厅？”
“建在海中央的餐厅，很多船只碰不
到港口补给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暂歇，“莱尼拉站起来说，“来吗，露兹？”
“来！”只要能下船，哪怕一会儿也行。
莱尼拉离开后，露兹戴上耳钉，挣扎地从床上坐起来。她穿好衣服，转身看见觅食回来的尼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盘蒸成粉色的球球章鱼。
她想起尼兹一开始的拟态确实非常近似这种小章鱼，以为它物伤其类来着，想着怎么安慰的时候，就见它忽然张嘴，一盘球球章鱼一扫而空。
“唧！”还要！
“……”是她多虑了。
“你在想什么，”六十四嘻嘻嘻，“你该不会以为尼兹卓戈喜欢拟态成章鱼，它就是章鱼了吧？”
“闭嘴！”露兹抓起绒鼠塞进小背包里，尼兹现在长大了不少，口袋已经承载不了它的体重了。
海心餐厅虽然叫餐厅，但规模却称得上个小村镇，好几条大船用锁链连在一起，共同组成了这座令人惊叹的人工岛屿。
位于最中央的就是是著名的海心餐厅，四周围绕着交易市集，娱乐、酒吧、旅店一应俱全。
而最令露兹满意的是，这上面几乎感觉不到浮动，晕船的症状一下就减轻了不少，她现在终于有心情游玩了。
公主一行径直浩浩荡荡地往中央的餐厅去了，有高年级陪同，加雷法师也不拘着露兹几个低年级。他们在途径市集的时候顺脚就拐了进去。
“那是人鱼吗？”震惊地看着一个长着绿色鱼尾的人在海浪里若隐若现。
这惊呼引来了其他几人的笑声。
莱尼拉红着脸拉拉露兹的衣角，小声说，“别这么没见识，这座人工岛的主人就是人鱼。”
露兹点点头，但她立即发现了奇怪的点，“为什么人鱼要在海上建一座岛，不该建在海下吗？”
“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孩，”伊莎搭嘴解释，因为在河谷镇聊过几句，所以一众人里，她和露兹的关系算得上熟悉，“人没法在海下生活，鱼又没法在岸上生活，所以他们折中选定了在岛上生活。”
“有点浪漫？”露兹不确定地说，她一向没什么浪漫细胞。
“是超级浪漫！”
女生们的话题就此被带偏，开始纷纷热切地聊起怎么邂逅一条英俊人鱼。
而几人聊天中的岛主人鱼此时就坐在公主对面。
餐厅建在水上，蜿蜒的水道一直贯穿整个空间，方便人鱼或是其他海上族群的出入。有着海藻色波浪长发的男人正靠在一个贝壳做的沙发上，三分之一的鱼尾浸在水中，慢悠悠地随波摇曳。
贝壳沙发一直延展到铺着木板和地毯的部分，公主就坐在那儿。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岛主把玩着一绺长发，慢慢地说，“如果对方不愿意你找到，你是永远
找不到那座岛的。”
“所以我才来找你。”公主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悲伤，“塞拉死了，我至少要把这个告诉他。”
人鱼停了下，脸上表情淡漠，看不出在想什么。然后他继续说，“我没这个能力破除对方施下的咒语，另寻他人吧，公主殿下。”
“拜托你，希恩，”公主面露恳求，“只有你才能明白我们这类人的痛苦……”
“所以我才会落到这个地步，”希恩淡淡地说，“人鱼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而人类却可以爱上许多个，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公主抿着嘴，缓缓续道，“至少再让我见他一面。”
“我没有欺骗你，殿下，”希恩平静地说，“我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对方比我强太多了。”
“如果连你都不能，这片海上还有谁能有这个能力？”公主悲伤又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竟然真的这么不愿意再见到我吗？”
希恩望着神伤的公主，有瞬间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瞬间的恻隐之心让他说出了有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还有一个办法办。”
“什么办法？”
“问题是你愿意付出什么程度的代价。”
“任何代价都行。”公主的嘴角浮出一丝自嘲，“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希恩望着她，缓缓说，“召唤它的时候记得要抱着这种觉悟。”
“谁？”
“这片海域的主人，”希恩想了想说，“你们人类似乎称它为海怪。”
第55章 小偷原本的一行人在集市中分开了，露……
原本的一行人在集市中分开了，露兹、莱尼拉还有克雷尔在傍晚时分决定找家店吃东西。
正是饭点，酒馆内人声鼎沸，陌生人进店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跟所有常见的景点一样，这儿的酒馆菜价也贵得惊人，是露兹和克雷尔一看价格就想扭头就走的程度。
但莱尼拉实在走不动了，一天了，她不知道这两头牲口怎么还这么精力充沛。而且莱尼拉真的并不觉得有多贵，于是大方地资助了三人的晚餐，这才拉回了已经快跨出店门的两人。
葱奶油干酪搭配新鲜的虾仁，触须烤得酥脆的鱿鱼条，表皮金黄的柠檬海鱼，虽然长得奇怪了点，但鱼肉吃起来确实很美味。这是露兹上船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鱼。
“再来一份！”
“因为别人请客，所以就可以无限续餐了吗？”莱尼拉幽幽地问。
露兹手边已经垒起一叠盘子。因为晕船，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饱过一顿饱饭了，一时刹不住胃口。
“谢谢你，恩人，”露兹露出故作腼腆的微笑，比了个爱心，然后继续催促老板上菜。
酒过三巡，有半醉的水手大声吹嘘，“传说海神能实现任何愿望。”
“想做圣剑士也行吗？”立即有另一个疤脸水手尖着嗓子讥讽。
“只要你能付出对等的代价。”老板耸耸肩膀，拿来个裂口的陶杯，倒满一大杯啤酒。
很早就结束用餐的克雷尔坐在桌边听得认真，“海神是什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个神明。”
“大概跟光明女神一样，是一种海民的信仰吧。”莱尼拉回答。
“海上可不像你们陆上，”穿着围裙，一手托盘的年轻女人走到桌边，“海神是真实存在的，好几个老水手都说亲眼见过祂。”
克雷尔和莱尼拉互相惊讶地望了眼，露兹则紧盯着热气腾腾的鱼。
“也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能吹嘘的话题，”克雷尔挑挑眉，“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说些大话不是吗？更何况这种根本没法验证真假的事。”
“尼娜，也许换个叫法他们会更熟悉一点，”旁边桌有豁牙的老水手转过身说，“陆上人喜欢叫祂海怪。”
相比起海神，海怪确实更为人熟知。
“愚昧，”莱尼拉很小声地说，以防被激动的海民听见，“老师提到过，海怪只是只魔兽，即使它的年龄可能非常老。”
露兹耸耸肩膀，插起一块雪白的鱼肉塞进嘴里。虽然桌上已经一堆碟子了，但她还是感觉非常饿。
“该怎么召唤海神？”刚才提问的水手喝了口啤酒，大声问。
“杰克，别做白日梦了！”酒馆的其他人哈哈笑起来。
“别告诉我，你们不想知道。”杰克手拿陶杯，老神在在地说，“你们看，我只是在替这里所有想做白日梦的众位发问。”
这又引起了客人们的一阵大笑。
“传说在月圆之日的晚上，到海边虔诚地祈祷，祂要是听见了就会来。”老板用围裙擦擦手，“但不是每一个愿望祂都有兴趣聆听。”
“什么样的愿望能引起祂的兴趣呢？”
“当你愿意为这个愿望付出任何代价，甚至包括自己小命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笼罩的角落传来，“祂就会回应你的愿望。”
室内的众人循声望去，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堂上的欢乐气氛一扫而空。因为那个看起来老得有一百多岁的水手只有一只眼睛，那边的肩膀下面也空
荡荡的。
当他站起来时，众人发现他瘦得几乎只剩一排肋骨，松软的皮像只是罩在骨头上的防尘布似的。
可怕的老水手让众人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之后再也没有一个话题能像刚才那样勾起所有人的兴致
“你们说，那个老水手是因为许愿才变成这样的吗？”莱尼拉心有余悸地问。
三人正走在回船的路上，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橘黄色的魔法灯在相连的甲板两边星星点点地亮起。
“什么愿望值得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海神，”克雷尔讥讽地说，“他们尊称它为神，然而行事作风却跟恶魔无异。”
“小声点，刚才说海怪已经够让这些海民不满了。”莱尼拉谨慎地看了看四周。
露兹想到六十四对神和恶魔的看法，蛮不在乎地说，“也许神和恶魔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更善于伪装自己。”
“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俩是无神论者，”莱尼拉叉腰说，“刚才那种话要是被教廷听见了是要被抓去罚禁闭的，要是再早些时候，这已经足够处以火刑了。”
露兹和克雷尔对视一眼，笑着闭上了嘴。他们并不迷信，但也不想惹恼伙伴，特别是才蹭了一顿饭的伙伴。
“船上的人是不是少了点？”克雷尔踏上甲板，就敏锐地觉察到了。
“公主今晚住在岛主府上，”旁边收起船帆的水手回答，“大部分随行的人也没回来。”
“公主明天回来吗？”
“听说不是，要待到到满月之后，大概两三天吧。”
满月？
露兹立即想到了酒馆老板提到的海神祈愿，余光瞥见克雷尔的神色，明白对方也是同样的想法。
“正好你们能赶上海神祭典，”水手系紧麻绳，直起腰，“到时候能听见人鱼唱赞歌，夜市也会一直开到天亮。”
“听起来好棒！”莱尼拉眼睛亮晶晶地问，“我们到时候一起逛夜市吧！”
露兹点点头，只要不是待在船上，去哪都行。倒是克雷尔看起来面色有些犹豫，含糊地应了声。
“对了，”离开前，在莱尼拉震惊的目光中，露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船上还有吃的吗？”
“你需要进食能提供大量能量的食物，普通食物吃再多也没用。”与两个伙伴分开后，六十四又在耳边恶魔低吟起来，“崽崽，你不能一直饿着，会出事的。”
“茫茫海上我要去哪里找恶魔或魔兽呢，”露兹啃着一个苹果慢悠悠地溜达回房间，“总不能叫我下海捕鱼吧。”
“也不是不行，”六十四说。
“空间里还有些尼兹的口粮，”露兹估摸着说，“实在不行就嗑点瓜子应急。”
这话显然招来了护食怪的反对，但尼兹很机灵地明白万事要治本，主人只要饿着一天，自己的口粮库存就有不保的风险。
于是总是吃了睡的眷属第一次打起精神，后半夜就下海捞大鱼去了。
露兹在颠簸中醒过来，睁眼仍旧是一片漆黑，天还没亮。但从浪的声音和地板起伏的幅度看，海上应该是起风了。
果然，过了几秒钟，外面就传来了船长叫来水手稳固船只的声音。
但露兹不是被风浪吵醒的，经过十几天的航行，有节奏的浪声已经是能助眠的白噪音了。她是被一个很轻但带着微妙克制的刮擦声吵醒。
露兹屏息等了会，刮擦声没再响起，但她知道制造响声的主人还在这里，就在这个狭窄的舱室。
房间跟她的口袋一样一贫如洗，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所露兹猜对方不是冲钱来的，下刻她立即想到了还在被众魔追捕的尼兹，心里一紧，赶忙叫了声尼兹，没有回应。
这个点它一般都会睡在枕边，可现在伸手摸去，蓬松的枕头上一片冰凉，完全没有睡过后凹陷的痕迹。
难道尼兹已经被对方抓走了吗？
就在这时候，摩擦声再次响起，快得几乎像错觉。露兹感觉到面颊上有股气流掠过，直冲房门。她已经认定了对方抓了绒鼠，当即翻身下床阻拦。
小偷的身手出乎意料地好，他避开了露兹的飞扑，绕到另一边想从窗户溜走。但身边的黑暗仿佛突然有了实体，小偷感觉自己像陷在了沼泽地里，极大地影响了逃跑的速度。
露兹循着气流，条件反射地疾步追去，凭着战斗本能，举起元素刃直冲对方面门。这套动作太快了，对方避无可避，只能抬手牢牢地抓住露兹的手腕。
可在被控制住前，刀尖已经扎破了对方的皮肤，一股诱人的味道立即充斥了鼻尖。
上一次让她忍不住想尝尝的还是龙血。
“把眷属还给我，”露兹咽了咽口水，克制饥饿的冲动，“我就不吃了你。”
紧抓她手腕的手僵了下，似乎是被这话给吓住了，但过了一会，对面还是没有出声。
露兹没耐心继续周旋，另一只手抬起紧握。
对面小偷立马察觉到身侧的黑暗如实质般变得浓稠起来，空气被挤得越来越稀薄。他明白继续避让是没法安然离开了，但又怕露出的气息引来船上的高级剑士，这样想不暴露地脱身就更难了。
小偷更用力地握紧露兹的手腕，趁她吃痛缩手，避开刀刃，抬脚一扫露兹的脚腕，她重心不稳地朝旁边倒去，但小偷也没能顺利逃脱。因为露兹牢牢拽住了他的胳膊，两人一同滚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外面水手听见响动，敲了敲门，“艾佛利小姐，需要帮忙吗？”
“救……”才发出一个音，嘴巴就被死死捂住了。
露兹被小偷压在身下，呼吸急促，当即屈起膝盖撞向他的下面，对方立即发出一声闷哼。
声音还有点说不出的熟悉，难道是混在队伍里的恶魔眷属？
露兹试图推开身上的人，在滑到他腰间时，一个冰凉的东西擦过手背。她反手握住摸索，脑海里立即勾勒出圆润的矩形金属轮廓，以及许多镶嵌在上面的凸起的宝石。
这东西的手感露兹再熟悉不过了，几乎只是一摸她就认出是自己在黑森林里丢掉的匕首。
可它最后不是被塞拉菲尔带走了吗？
第56章 第几次地板在起伏中嘎吱作响。露兹大……
地板在起伏中嘎吱作响。
露兹大口大口地吸气，试图抽出匕首，但立即被阻止了，握住手腕的手指纤长但有力。
“艾佛利小姐？”门外的水手没得到回应，又敲了敲门。
嘴被捂住，露兹唔唔两声但全淹没在了风浪声中。黑暗中，她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轮廓，朝着对方的脸一拳打去。
小偷接住了她的拳头，但这么一来，他就不得不松开她的嘴巴了。
想到对方似乎不想引起船上人的注意，露兹当即打算放开嗓子大呼。
“别出声。”他俯下身，小声制止，同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大雨倾盆泄下。
露兹没听清夹杂着雨声的男音，只觉得下颌连带着脖子的曲线轮廓很熟悉，而且随着他的俯身，那股诱人的味道更浓郁了。
露兹停止挣扎，盯着男人，“你是谁？”
他没再说话，只是怕她趁机逃脱，抓得更紧了，试图把她摁在地板上。
露兹在刚才摸过了对方的身体，确认他只带了一把匕首，而自己的眷属依然没有下落。
“把我的眷属还给我，小偷。”
又是一阵沉默，对方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出声回话。
露兹觉得自己猜到了点什么，对方从一开始就显得莫名地克制，不论是打斗的动作还是言语。他几乎不主动攻击，而只是回防。
经过几次交手，露兹能明显感觉出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他的动作干练，每次出手都能最有效地控制住她的进攻，而且几乎不发出多少声响。
这是一个厉害的剑士，并且是她非常熟悉的人，所以他才避免发声，以免被认出来。
光这点就能把嫌疑名单定到那几个上，毕竟露兹认识的剑士屈指可数。可要是熟人，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拜访，而非得半夜偷偷摸摸地来？她打算炸一炸这个小贼。
门外的水手又一次出声询问，这次露兹抢先出声，在对方讶异的目光中回绝了水手。
“如
果你非得选这种时候这种方式拜访，“露兹用熟稔的口气说，“我会以为你有别的意图。”
对方呼吸急促了一瞬，但似乎比她想得更能沉住气。他沉默地打量她，判断她是不是真的认出了自己。
露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识破，但控制她手腕的力道减弱了，接着他松开了手，打算抽身离开。可还没问出个结果，露兹怎么会轻易放跑嫌疑犯。她的卧室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露兹抬起手，对面果然以为她要偷袭，警惕地回身摁住。她顺势用另一只胳膊圈住了他低下的脖子，往下压，浓郁诱人的味道在鼻子前绽开。
她本意是想看看这贼的面貌，可现在，剧烈的饥饿感令脑子开始不受控制地产生了其他的想法，比如舔一口。
送上门的食物，不吃白不吃。
这些纷乱的想法几乎只在瞬间划过脑海，下秒，露兹仰起脖子，斜着脑袋凑了上去。她一开始还挺克制，只是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舌尖绽开，汹涌的力量涌入，露兹当即脑袋嗡得一声，仿佛喝醉酒似的晕晕乎乎起来。
她根本顾不上臂弯里的人瞬间有多僵硬，只遵从最原始的本能，最大程度地满足自己的饥饿欲。
“露兹。”朦胧间，那个声音在耳边叫道，“停下。”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露兹被他摁到地板上，不满地抱怨。
“我不是来跟你做这种事的。”他飞快地说，但说完立即发现了话里的歧义。
露兹含着几分醉意地咯咯笑起来，“那么你想来跟我做哪种事，亲爱的朋友。”
“这难道是你该对朋友做的事吗？”他停了下，忍不住问，“你跟朋友还做这种事？”
露兹挺起脖子，但立即又被摁到地板上。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如果他们跟你一样美味，也不是不可以。”
这回答似乎并没有让对方满意，因为摁在她锁骨上的力道重了些。
“你弄疼我了。”露兹嘟囔道。
他见过她沉默坚毅的样子，也见过她狡猾机灵的样子，但这种软软埋怨的口吻还是第一次，几乎让他有些不适应。胸口像淌过一股电流似的酥酥麻麻，这陌生的感觉让他放松了警惕，按住的手也随之一松。
露兹见状颇有些计谋得逞的得意，想趁机重新啃上去。可碍于黑暗中视线模糊，她在实施计划的过程中偏离了一点方位，嘴唇似乎更早地接触到了对方，触感是跟原先不一样的柔软。
她的上唇被尖锐的东西扎了下，肯定是流血了。因为露兹立即尝到了股铁腥味，在他们俩交接的位置蔓延开。
几乎只是触碰的一瞬，她被猛地推到了地上，脑袋咚地砸在地板上。疼是疼了点，但醉血的晕乎劲也好了些。
露兹舔了下磕破的位置，望着反应激烈的小偷，后知后觉地想到，刚才那个莫非是对方的嘴唇？
“难道你是第一次？”露兹问。
已经起身的小偷身子僵了下，脱口而出，“难道你不是第一次？”
他甚至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个，明明刚一开始只想问出公主的去处。他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一趟简简单单的找人，最后会往这种奇怪的方向演变。
露兹认真想了想，不算上辈子的话，“我也是第一次。”
“你为什么想了这么久？”他眯眼问，一般犯人有所隐瞒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
露兹沉默了下，“我比较严谨，这么重要的事当然需要仔细回忆一下。”
“第二次？”他忍住烦躁问。
然而对面带着心虚的沉默让他更加烦躁了。
“第十次？”
“哪有这么多！”露兹立即大声辩驳，然后在对方果然如此的冷哼中，意识到自己被绕进去了。
他以前有这么狡猾吗？果然人不可貌相……龙也是。聊了大半天，露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了，只是这个结果依然让她很吃惊。
“你来干什么？”她小声问，试图用其他话题来调节下气氛，“在黑森林里我看见你掉下去了，还以为……”
就在这时候，窗户突然从外面推开，没有月光的夜晚一片漆黑，带着海腥味的大风从外面灌进来。木头舱壁发出嘎吱声，有什么东西从外面进来了，那种咕叽滑腻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露兹感觉一股冰凉腥气扑面而来，接着骤然被一个滑溜溜的东西砸中，脸颊上划过类似鱼鳞的东西，表面还有粘稠的液体，滑腻腻的。
这条大鱼起码有成年男人那么大。
“唧！”我打猎回来了！
塞拉菲尔有意逃避问话，趁着这间隙脱开手跃出了窗外。
露兹抓住落在脸上的章鱼球挪开，刚想起身去追，谁知那条鱼碰见人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她被比自己脸还大的扇状尾鳍拍得头晕目眩，满鼻子都是鱼腥味。
外面的水手听见响动，终于发觉不对劲，赶忙撞门进来，看见压住露兹的东西惊呼出声。
“老天，”他倒吸口气，转头喊道，“船长快来看看！”
第57章 猎物地板上一条湿漉漉的人鱼扑腾着尾……
地板上一条湿漉漉的人鱼扑腾着尾巴。
露兹辨别不出它的性别，但确实跟传说中的一样美丽。
精致的五官，优美的脸廓，下面是光滑的脖子和平坦的胸膛，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可惜部分位置覆盖的绿灰色细鳞有些破坏美感。
即使现在被困在船上，它扇尾的姿势依然迷人，仿佛带着某种韵律，如果此时不是恶狠狠地瞪着露兹就更好了。
人鱼在最喜欢的风暴夜，照常到海面浮潜透气，正悠哉地享受着海浪，并暗暗期待能捡到一两个落水的两脚兽做储备粮。
谁知道一个错眼就被几根触手捆住，动弹不得。人鱼是海上当之无愧的顶尖猎食者，很少有东西会不长眼地来招惹它们。
可困住它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类的魔兽，力气很大，爪子和牙齿都弄不断触手。绑架犯的速度还很快，人鱼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被扔到了船上。
它恢复视线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露兹，那么绑架犯当然就是她了！
露兹觉得很冤，关键还不能喊冤，虽然事不是她干的，但干这事的罪魁祸首不能被捅出来。
船长和船员循着人鱼的目光望向露兹。
“我是无辜的。”她举起双手，“就是开了个窗透透气。它一定是被浪打上船的。”
人鱼听到这种污蔑，立即尖叫一声。
驾驭海浪对它们来说就跟人在平地上徒步一样，露兹无异于是diss人鱼在自家平地摔。
众人立即捂住耳朵，但这并不能完全隔绝声音。
船长沉吟，“恐怕它认定是你做的了，人鱼是很记仇的生物。如果处理不好，也许整条船都要遭殃。”
“那怎么办，”露兹眨了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同人鱼商量，“要不我也让你捕一次？”
扇大的鱼尾又一巴掌拍上来，这次露兹有准备，敏捷地避过了。
人鱼朝她更加尖锐地叫了声。
“脾气好坏的鱼。”露兹嘟囔，转头看见船长和水手一言难尽地望着她。
“除了食物，”船长解释，“人鱼只会抓
看中的对象。”
所以她的行为在人鱼眼里其实就是强行求偶不成，反要求被求偶的流氓行径。
“它能沟通吗？”
“恐怕不能，”船长说，“唯一精通人类语言的人鱼就是岛主，我们得把这件事报告给他。”
露兹有些紧张起来，这个岛主一听就不是好打发的的，万一真的顺着蛛丝马迹把尼兹揪出来了怎么办？
不知道从哪个音调开始，尖叫转为了悦耳的音色。还在商讨的几人脸上表情一顿，转而变得呆愣迷茫。
人鱼满意地望着被声音控制住的两脚兽，冰冷的目光从几个船员身上掠过，落到露兹脸上。
一直听说年轻的雌性两脚兽肉质嫩脂肪多，可惜海上很少有这样的猎物，现在就先从这只不自量力的流氓雌性开刀。
人鱼的颤音收束，控制露兹走过去，起先她似乎还有些不明白，呆立在原地。人鱼加重调子，朝她勾勾手指，女孩才缓步靠近，单膝跪在它面前的地板上。
人鱼抬起手，张开五指成抓，类似人类的指间连接着透明的薄膜，尖锐指甲勾向纤细的脖子。它吃过许多老练的水手，精瘦有力的海盗，养尊处优的商人。
相比起之前的猎物，她看起来无害得像个放在果盘里的苹果，任人切割。可就在它要心满意足地开盘的时候，女孩往后仰了仰，正好避过爪子。
人鱼警惕地望向女孩，嘴里唱的曲调变得轻幽起来，蛊惑的力度加强，效果也很显著，女孩果然停在了原处。
她望着它僵立，在人鱼重新抓过来时，突然往前伸长脖子，哇得吐了出来。
被吐了一身的人鱼和吐了别鱼一身的露兹都懵圈地望着对方，有些难闻的味道在他们之间的空气里蔓延开来。
人鱼的瞳孔一下子收缩起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露出腾腾杀意，脸上的表情变得恐怖。
空气里震颤的音调转为锐利，仿佛刀片似的，愤怒让它放弃了往日里的优雅开餐，不再维持矜持的姿态，打算速战速决，撕开这只猎物的胸腔，打开肋骨，吃光她的内脏。
可它的爪子却再一次落空了，原本该等着开罐的苹果盒子又一次以微妙的距离避开了它的爪子，而且她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从茫然变得疑惑。
露兹不知道这条性别成谜的鱼想干什么。它一直盯着她不放，脸上充满渴望，这表情她再熟悉不过，那是饥肠辘辘的她等着上餐时的神情。
听见它停下尖叫，唱起小曲，露兹以为这是愿意协商和解了。于是看见它勾手，露兹顺从地靠近，打算听听人鱼想怎么和平解决这事。
露兹仔细欣赏了会，感觉曲子挺好听，就是听了脑袋有点晕，类似晕车的那种，脑袋晕乎，反胃想吐。
这种程度放在平日里还好，但现在她原本就晕船得厉害，于是很不幸地加剧了呕吐的反应。从上船日开始酝酿，露兹终于在这一刻不负所望地吐了，上半夜吃的所有晚餐全吐了干净。
人鱼该庆幸的是，塞拉菲尔的血沾唇就被露兹吸收了，所以她并没有重新变得饥饿，不然它可能真的会变成一条烤鱼。
虽然露兹不习惯吃类人生物，但下半身鱼尾勉强能啃一啃。
人鱼一击不中，好看的嘴唇张得更大了，露出里面野兽般的尖锐牙齿，唇齿间的歌曲变得低沉幽婉，令人压抑的嘶嘶声几乎渗透露兹的骨髓。
目光扫过属于猎食者的利齿和爪子，这下露兹也逐渐明白过来，这条美人鱼恐怕还是条食人鱼。
它想要的不是和解，是开盘，夜宵食材就是她。
露兹起身后退几步，元素刃出现在手上。
人鱼的嘴角越扬越高，终于猛地张开了嘴，苍白的嘴唇后面，獠牙闪着寒光。
露兹起先以为到了岸上就变得无用的鱼尾重重拍在地板上，人鱼供起背，动作灵活地扑向她。
空气里逐渐加重的曲调仿佛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露兹的神经，妄图扼住她的喉咙，撕裂她的胸骨，像尖利的刺一样扎穿她的太阳穴。
露兹这下明白了，这歌不是在表达友善，而是某种带着精神力攻击的武器。她抬起元素刃，架住爪子，挡下人鱼的飞扑。
她松开刃，往旁边躲开，感觉曲子越发恼人了，搅得胃里再次难受地翻滚起来。
人鱼还不明白为什么往日里无往不利的歌曲没能成功控制住女孩，她仿佛天生就免疫人鱼族最擅长的精神攻击。
陆地上原本就不是人鱼占优势的战场，灵活有力的鱼尾也不能像在海里一样给它很大的助益，这让战斗对它来说变得极为不利。
变得烦躁的人鱼也没有察觉到沾在身上的水在逆着重力缓缓挪动，等它反应过来，留在鳞片和皮肤上的海水已经凝结成了一条锁链，像狗链子一样在它脖子上收紧。
人鱼双手转而紧紧抓住脖子上的链条，企图弄断它，但呼唤石沉大海，平时听话的水元素毫无反应。
这只能说明这个人类的水元素亲和力比它们人鱼族还要强。
但这怎么可能呢？
它们从出生起就长在海里，不到一岁就能控制水流托起鱼尾，成年后更是能在暴风雨的海上轻松驾驭翻涌的大浪。水可以说是人鱼族最亲近的玩伴和最有力的武器。
但现在它有点不确定了。
更困惑的是，它刚才明明看到人类的元素刃是黑色的，那是暗元素的标志。据它所知，人类法师只能使用一种元素，而且作为一个法师，她的身手也太矫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剑士。
这只从苹果升级到榴莲的猎物简直全身都是槽点。
“别伤害我！”
原本毫无意义的歌曲现在在露兹的脑海中响起时，清晰地组合成了能懂的意思。
这条鱼，不，应该说人鱼族其实一直能同人类交流。并不是说船长骗了露兹，而是这个海上霸主般得存在太傲慢了，傲慢到不屑于跟等同食物的人类交流。
在没有人鱼统领的约束以前，它们从来不像现在表现得这么乖巧，要是有落单的水手路过，第二天清晨就会在海面上发现肋骨被打开的遗骸。
“原来你会讲人话啊。”露兹在他跟前蹲下来。
“我们是大海的子民，”人鱼轻缓地唱到，“如果你杀了我，一定会遭到海神的惩罚，马上就到月圆之夜了，海神……”
歌声被喉咙上拉紧的锁链掐断。
“人鱼都像你一样啰嗦吗？”露兹的吐槽引起了人鱼的不满，但它现在也只能不满一下。
“海神，”露兹伸手从床边把那本还打开着的魔法生物图谱拿过来，翻到海怪那页朝人鱼，“是这玩意吗？”
“尊重点，人类，”人鱼咬紧牙齿，发出刺耳的嘶嘶声，然后又被脖子上的锁链强行掐掉。
“海神没有你们人类想得那么简单，”它哑着嗓子唱道，“它是还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神祇。”
“它当真能实现任何愿望吗？”露兹眯眼问，“如果我许愿深渊消失呢？”
第58章 愿望的代价“你不会真的许愿深渊消失……
“你不会真的许愿深渊消失，对吧？”六十四的絮絮叨叨夹杂着夜市的喧嚣声传到耳朵里，“当然不可能，那样的代价你根本承担不起。”
“你已经念叨了好几天了，”露兹的目光慢慢地扫过两边挂满油灯的摊位，“我只是举个例子，好让那条鱼更好地理解。”
六十四虽然嘴上叨叨着不可能，但它心底还是毛毛的，毕竟露兹真实身份可能不是简单的半人半魔，要消除深渊没准真能做到。
海风吹过狭窄的街道，带来焦油和咸湿的海腥味。
“露兹，你觉得这个怎么样？”莱尼拉把耳边的海螺递给她，试图让她也听
听，“每只海螺里都保存了不同的人鱼歌声，我从来没听过这么美妙的歌曲，感觉连宫廷乐师都比不上。”
露兹兴致缺缺地摆摆手。
自从几天前知道有些人鱼歌声翻译过来是骂大街以后，她就对此祛魅了。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么个没用的海螺，摊主竟敢要3个银币，她要是钱多到没处花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莱尼拉爽快地付了三个银币，把海螺塞进随身携带的小包。
“克雷尔呢？”露兹终于发觉三缺一，“我记得他跟我们一起下的船。”
“谢天谢地，你终于发现了，”莱尼拉已经转到下个摊位，那里摆满了各种描绘海族的面具，“他去找凯恩学长了，应该是跟公主随行的护卫队在一块。”
露兹还没忘记克雷尔听水手说公主要待到月圆之夜后的神色，那之后的几天里他都心不在焉，她直觉跟海神许愿的事有关。
“小姑娘买一个吧，可以用在海神祭典上，”矮矮胖胖的摊主热切地说道，他显然是看到了莱尼拉的出手阔绰。
“海神祭典？”莱尼拉摆弄着人鱼面具问，“那在哪里？”
“前面上坡直走，到了临海的位置，有一大片宽敞的甲板，就是了，”摊主殷勤地指指右手边。
果然有很多戴着面具的人在往那边聚集，从穿着上看，里面有水手也有商贾，还有像她们一样慕名而来的游客。
“多少一个？”
“三个银币。”摊主笑眯眯地说。
“你刚才卖给那个老水手才10个铜币，”露兹冷不丁地插嘴，她现在的听觉可灵敏了。
“别……别胡说，我的面具一直是三个银币，”摊主笑容僵硬，口气里有种被戳破后的心虚。
“二十个铜币两个，”露兹随手挑了个龙面具放到脸上比划。
“一银币两个！”摊主不死心地还价。
“十五铜币，”露兹摘下面具，作势要放回去，“不然我们就去其他面具摊，我猜面具也不是每天都能卖这么好吧？”
“行，”摊主从牙齿缝里挤出个词。
她们付了钱戴上面具，顺着人流一起上坡。
“你怎么知道只要10铜币？”
“我听到的。”
“骗人，”莱尼拉吐吐舌头，“这么远怎么可能听到？”
露兹解释不了自己半魔身份，耸耸肩就当应下。
路上赶去参观祭祀的人很多，她们就像挤在一群沙丁鱼中的两尾，跟着人群摇摆地前进。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腥味和香水混杂后的味道，露兹被熏得晕头转向，这种时候矮个子的劣势就格外地明显。
她略微仰起下巴，试图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突然一抹熟悉诱人的味道擦过鼻尖。
露兹没有发现自己现在在对方不破皮的情形下也能闻到味道了，只是不由自主地被香味勾得侧头望去，骤然撞进了冰灰色的眸子里。
他看着戴龙面具的女孩也是一愣。
“塞拉……”她只发出开头的音，那双眸子便很快错开了。这时候，露兹才发现男人肩上的辫子是黑色的。
奇怪，难道是认错人了吗？
突然，脚下的甲板猛烈震动了下，一声巨响在前面炸开，人流前方的喧闹声骤然变响。
“怎么了，是祭典开始了吗？”莱尼拉跳了几下，试图越过前面的人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露兹已经从风里隐约捕捉到了“……失踪……海怪”的碎片字样，知道人群要骚动，赶忙想去拉莱尼拉避到路边。
可惜晚了一步，只是眨眼，戴人鱼面具的少女就淹没在了慌张起来的人流中。
“露兹！”声音从人群那头传来
露兹试图穿过慌乱的人群，朝喊声传来的方向挤过去。但现在路上哄挤的人群都像无头苍蝇一样慌乱地往坡下跑，她夹杂在里面，想逆着人流的行动变得很困难。
这时候那抹味道又出现在了，露兹看了看四周，没有在人群中发现醒目的金发，但还是决定朝着那方向扑腾过去看看。
她觉得自己没有认错，刚才的人就是塞拉菲尔。他的头发难道是因为鳞片被污染的缘故吗？
露兹挤到路边一点点逆着人流向上走。微风吹散了空气里的杂味，露兹迎面深吸了口气。
尽头果然如面具摊主所说是一个宽敞的甲板，再过去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了。而此时甲板边缘仿佛被什么巨大的物体砸过一样，多出了几个坑坑洼洼的洞，碎裂的木屑散落在甲板和海面上。
参观祭典的人群逃离后，甲板上显得更加空旷了，中央留着海藻色长发的人鱼越发地醒目。
相比起几天前的那条雌雄莫辨的鱼，这条倒是有很清楚的性别特征。
露兹感觉不出他的实力水准，说明对方的能力远在她之上，这大概率就是船长说的人鱼岛主了。
他坐在祭台边上，身边围着岛上护卫队和公主护卫队。他们全都戴着面具，分辨不出谁是谁，只能从动作上勉强区分，更慌张焦急的应该是公主护卫队。
“……公主被带走……”
露兹往护卫队的方向走去，试图多了解一点情况。
就在这时，海上的雾气一下子浓郁了起来，几乎是瞬间，留在甲板上的所有人都被吞了进去。
露兹立即停下脚步，仔细辨别。
幸好只是普通的水汽。
她还记得刚才人群所在的方位，继续朝着那边走了会。但奇怪的是，她始终没碰上人。
而且她已经走了好久了。露兹仔细估算自己的步子和所处位置同海面的距离，就刚才的步行速度，她现在应该已经走到了海面上才对。
“这雾有问题，”露兹小声说。可等了会，耳边始终没有回应。
“六十四？”露兹皱眉叫道。
“我暂时屏蔽了那只恶魔。”一个悠远的声音穿过雾气传来。
露兹警惕地往前面走了几步，眼睛霎时睁大。
只见一头有十层楼高的巨兽安静地矗立在那。
海怪跟书上插画描绘的样子很像，但还是有点不同。
它的脑袋看上去像个大蘑菇伞盖，靠近脑袋裙边的触手相对细短，像一圈蕾丝花边似的向上卷曲着，剩下三根粗壮的触手向下没入水中，伞盖底下的中间位置，延伸出一条像是它口器的肉管，象鼻子似的慢悠悠地在白雾里晃荡。
“就算吃了我，你恐怕也不会多饱。”露兹远远地停下脚步。
“我不吃半魔，”海神说，声音像涟漪似的在空气里扩散。
“那么您找我有什么事？”露兹挑起半边眉毛，暗地里思索着脱身的办法。她不会因为愚昧的海民称它为神，就相信一头魔兽不会伤害人了。
“你比以前要礼貌多了，”海神满意地说。
“我们以前见过？”
“是的，很久以前，”海神说，“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快点开始吧，我很忙的。”
“开始什么？”露兹困惑地问。
“当然是许愿，”海神说，“你们召唤我不都是为了这个吗？”
“什么？我没有召唤你。”或者说还没来得及。
“祭典已经开始了，”它说，“你心底一定有个很强烈的愿望，我能感觉到，那是什么？”
露兹想了想，试探道，“假如我想要深渊消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很好，你已经了解了交易的基本，”海神懒洋洋地说，“你的意思应该是深渊永远封禁。我想想，代价是你需要杀死一头金龙。”
脑海里立即闪过塞拉菲尔德面孔，露兹心下不由地一紧，但转念想起，堕入深渊后他已经不是金龙了，那么海神指的应该不是塞拉菲尔。
“你想要杀死金龙为什么不自己去？”露兹皱起眉问。
“我又不想封禁深渊，为什么要去杀金龙？”海神立马把问题轻飘飘地抛回来。
露兹实在想不出封禁深渊跟杀金龙有什么关系。
她斟酌了会，又试探道，“如果我想掌控深渊让恶魔都听话呢，这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杀掉金龙。”海神看起来有些无聊，三条大触手里的一根翘起，
支着伞状的蘑菇头。
“等等，封禁深渊和掌控深渊的代价都是杀掉金龙？”露兹彻底迷糊了，明明是相反的两个愿望，为什么代价会是一样的？
“好了，举例说明到此结束。”海神放下触手，“我今晚很忙，还有无数愿望排着队呢。快点进入正题吧，说出你真正的愿望。”
“我没有想许的愿望。”
露兹打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许愿。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她还没忘记那个瘦得跟骷髅似的残疾老水手。
“你有，我能感觉到。”海神肯定地说。
“我觉得靠自己就能实现，”露兹耸耸肩说，“不劳烦您大驾了。”
“是吗？”海神换了个姿势，象鼻子玩似的微微搅动雾气，“难道你也不想知道怎么回去吗？”
露兹脸上的轻松骤然消失，瞪大眼睛仰望着海神。
后者在这时候的耐心倒是好了很多，完全没有开口催促的意思。
过了好久，露兹才慢慢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能送我回去？我真正来的世界？”
“我不能，但你确实有办法可以回去。”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露兹正色问。
“杀死金龙。”
第59章 碰面在黑森林的时候，六十四提到过金……
在黑森林的时候，六十四提到过金龙是秩序的守护者。
后面发生的一切，塞拉菲尔的坠渊看起来是偶然，然而只要有心，就会发现处处都是必然。
似乎有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推动一切，现在它盯上了另一条金龙。
为什么是金龙？它的目的是破坏秩序？所以那个梦里人说过的大清洗就要来，而露兹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
她应该要做什么？
不管如何，杀掉金龙绝对不会是件好事。
“如果不杀金龙呢？”露兹装作轻松地耸肩，“事实上我也没这个能力。”
“什么都不会改变。”海神抬起左右两边的触手，看起来是学露兹耸肩的样子。
它的意思听上去是现状不会改变，但仔细琢磨又觉得是在说一切都早已注定。
果然，平生最讨厌谜语人。
“我的世界……那个世界，”露兹犹疑地问，“我真的还能再回去吗？”
海神听完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会才续道，“有时候不要太相信记忆，它是会骗人的。”
“什么意思？”露兹直觉它话里有话，但对方说完又可恨地当起了谜语人，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露兹立即回想了一遍穿越前的事，从有记忆起，爸爸妈妈朋友同学，小初高再到大学，每一个生活细节都很清晰。
她确认一切不是假的才放心下来。但心底还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像是有颗钉子扎在鞋底，不断隔着薄薄的底面摩擦皮肤。
人真的能把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吗？
露兹回过神，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
但一味地去怀疑猜测都只会白白地消耗自己，更何况，也许这些都只是这头大章鱼胡编乱造的呢？目的就是为了骗她去对付金龙。
“假如我做到了，要把金龙的什么部位带给你？”露兹问。
“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会喜欢这么血腥的东西吗？”海神摆摆触手说，“不用，你可以留着自己喜欢的部分。”
而且话里总是透露出一种古怪的熟稔，露兹原先以为它说认识她是因为海神无所不知。可现在它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是在跟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对话。
但看它非要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猜想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最后一个问题，”露兹迅速收尾话题，“金龙在哪？”
“唔，终于，”海神摆了下蘑菇脑袋，“今晚至少有三个人问过这个问题了。”
三个？
公主算一个，她从始至终都是想出海找什么的样子。而且既然塞拉菲尔不是那条金龙，那这里还有条金龙就很合理了，毕竟公主总不能一个人生孩子。
那么其他两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找金龙，是闲得无聊试图证明自己的公子哥或是妄想一夜暴富的穷水手？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露兹想起它的谜语人属性。
“这我倒是知道，”海神微微垂下脑袋，一根小触手朝露兹摆了摆，“但很难用人类的语言描述。”
得了，说了白说。
海神像是知道她在腹诽自己，洋洋得意地说，“但我可以直接送你去。”
露兹呼吸一顿，下秒就看见它的触手一拍水面，卷起七八米高的海浪，排山倒海地往她冲来。
这么高的浪墙，靠两条腿跑是跑不赢的。而且它的速度很快，眨眼就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
托这头章鱼的福，露兹第一次亲身体验了下被海啸卷进去的感受。
全身都在翻滚搅动，整个人像是被强行塞进了滚筒洗衣机一样，眼前只剩下模糊成一片的光亮。
眼前一黑，接着一亮。
露兹在一个沙滩上醒过来，全身都湿透了，小腿被离岸又卷上来的海水不断轻轻拍打。
她发现亮光是从眼前的白色海螺上发出的。它的壳很光滑，在月光下反射出银白色的柔和光晕。
它看起来很像莱尼拉在摊位上买的那种能记录声音的海螺。
露兹鬼使神差地捏起它放到耳边，里面回荡的潮汐声越发地清晰了，同时还有另一个说话声。
“公主会死在今晚……”
露兹没认出这个女人的声音是谁，但下一个，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塞拉菲尔的声音。
“……你说谎……”
“……你可以选择救或者不救……反正她总是忽视你……”
剩下的是一片模糊的潮水声，也许还夹杂着塞拉菲尔沉重的呼吸声，露兹听不清楚。接着就像按下了重播键，模糊的对话又从头回放。
暂且不论这个女人是谁，那天晚上，塞拉菲尔大概率是来找公主的，但他错过了。公主在那几晚都恰好住在岛主府。
然后他又出现在祭典场上，试图确认公主的安全。
那个灰眸黑发的面具男人果然就是塞拉菲尔。
一阵窸窣的响动打断了露兹的思索。
她起身望去，正好瞥见一个漆黑的影子掠过礁石。
露兹现在正处于一座岛上，不是海心餐厅那样的人造岛，而是一座真正的岛屿。岛上的植物稀少，大部分是裸露的礁岩。
岛中心是座隆起的白色山峰，造型十分奇怪，有些地方的岩石像肋骨一样根根分明，还有个深邃的洞穴开口往里延伸。
那个黑色的影子正是朝着洞口的方向。
露兹顿了下，抬腿追去。
“小心，对方绝对是深渊来的。”六十四提醒道。
即使是中级恶魔，六十四都没这么严肃地发出警告过，可见对面的来头肯定不一般。
“大恶魔到了地表不也就只有中级恶魔的实力？”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六十四说，“那条黑龙不也是从深渊上来的吗？法则只对土生土长的深渊生物有约束力。”
“投靠深渊的人类叛徒。”露兹嘟囔道，爬上浅石滩，飞快往岛中心跑去。
几乎一进洞口，黑森林里被龙抓过的记忆就又鲜活了起来。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硫磺的味道。
露兹有些犹豫地在入洞的地方停下。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正面对上巨龙绝对没有招架之力。
既然海神暗示了上岛的人不止她一个，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静观其变。
毕竟海神的要求是杀死金龙，而不是让她亲手杀死金龙，那么谁杀就都一样。如果他们真的杀死了金龙，露兹想看看海神是否有说谎，她是不是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突然，山东震动了下，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传来。
露兹透过岩石缝隙望去，看到一头巨大的金龙仰起脖子尖啸着。有了这头成年龙的对比，露兹才发现塞拉菲尔的龙身体型几乎小得可爱。
她正想靠近洞穴边沿仔细看看，一道女人的声音拉住了步子。
“龙从远处看才美。”
露兹转过身望去，黑暗中，有什么动了下。接着
她看清了，是一个穿着黑裙戴着黑色面纱帽的红唇女人。
她缓步从阴影中走出来，双眼紧盯露兹，“靠近了只会被炽热的龙焰弄伤。”
“你是谁？”露兹问。
她认出这就是海螺里跟塞拉菲尔对话的另一个声音。而且女人从面纱下露出的半张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女人轻轻撩起一角面纱。
露兹轻轻抽了口气，仿佛看到了几年后的自己。
“安娜阿尔诺。”
“哇，好歹称呼声母亲吧，”女人双手戴着黑色蕾丝手套，拄着收起的小花伞，“毕竟我可是你的制造者。”
制造者，听起来露兹就像是从她的某张桌上诞生的人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她知道母女间相处的氛围是怎么样的，从安娜阿尔诺的出现起到现在，她没觉出一点对方想跑来认亲的意思。
“你也来屠龙？”露兹挑起一边眉毛问。
安娜阿尔诺抬起手，伸出食指摆了摆，“我对打打杀杀的事没有兴趣。”
“那么你来做什么？”露兹想了想，轻声问，“母亲？”
“我来见见亲爱的女儿，”安娜阿尔诺饶有兴趣地说，“看到你长得这么健康，我就放心啦。”
“真是温馨的母女相认，”露兹面无表情地说。
“你还不懂，露兹，”安娜阿尔诺漂亮的双眼注视着露兹，“我们正在见证一段伟大的历史。”
远处，龙啸声不断。这种情境下，对方口中的伟大历史似乎并不难猜。
“你是屠龙者之一，”露兹肯定地说，“就算不是，你也脱不了关系。”
“屠龙，”安娜阿尔诺慢慢咬词，“我不喜欢这么血腥的词汇，我更喜欢叫命运见证者。金龙的死亡是注定的，它很久以前就进入了衰弱期，不是今晚死，也会在之后的某个夜晚死去。我们现在只是轻轻地拨快了点指针罢了。”
“你是第一个能把杀戮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人。”
“不管你信不信，今晚的屠龙计划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安娜阿尔诺说，“但跟你有关系。”
露兹的眼神微动，她相信同海神的对话不会轻易被监听到。
“金龙死或活，我都没有任何好处或坏处。”露兹轻飘飘地说。
“当然有关系。”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道刺耳的巨龙尖啸，戛然而止的尾音透出股不祥的气息。
但同时，露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打开了。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以前她都是戴着镣铐走路。从前没有任何不对劲是因为在长期中，她已经习惯了这个重量。
但现在一下子脱离了束缚，身体骤然变得轻松起来，有了对比，感受就鲜明了许多。
第60章 公主之死硫磺的味道更浓郁了。……
硫磺的味道更浓郁了。
伴随着某种不详的声音，像尖锐的指甲尖划过岩石，骨肉撕裂开的咕叽声仿佛一个坏掉的副音混杂其间。
好热。
露兹起先以为是身体变热，然后余光瞥到了抹橘黄色。她扭过头，看见白色山体的最上面被遮天蔽日的火光笼罩。
那里有一块往外突出的大岩石，正好形成了开阔的平台。再外面，一道漆黑的裂缝悬在半空中。
“这是什么眼神？”安娜阿尔诺轻易地读出了她的想法，“不要什么深渊的事都归咎到我头上。”
“不是你开的裂缝，”露兹问，“那你来做什么，难道真的是来度假和探亲吗？”
“百分百真，”安娜阿尔诺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我亲爱的女儿。”
她的话音未落，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处。
露兹呼吸一滞，暗道不好。手心的元素刃还没凝聚起来，女人又突然闪现到她面前。
安娜阿尔诺抬手一点她的额头，一股精神力霎时突破防御，冲进脑海。
露兹眼前一闪，看到一列火焰文字悬浮在半空中，那是加拉德下的精神契约。
此时，火焰文字附近又多了些黑漆漆的东西，像倒进水里的墨汁，缭绕着，逐渐凝合成类似的字样。
可不等黑色字形成，火焰字突然光芒大盛，笔画像小蛇似的流动起来，开始攻击黑字。
“老东西。”安娜阿尔诺的冷笑声从四周传来。
黑字也动了起来，笔画坚硬锋利，躲过火焰小蛇的袭击，反手就切下对方的一段。
黑字切割红字，红字紧缠住黑字，两方一时斗得不可开交。
最惨的是露兹，因为斗法的两方似乎都没顾及到她，只想压制对方，谁都不肯轻易放弃对女孩的控制权。
脑子里就好像有两把烧红的白刃在拼命地搅拌，有瞬间，露兹以为自己的头就要炸开了。
“大清洗就要来了……”
别念了，没准等不到大清洗，她就要先死掉了。
“你不会死……”
没什么人是不会死的。
“做好你该做的……”
所以究竟要她干什么？
“执行大清洗。”
执行大清洗？她？
露兹陡然回想起梦中漫山遍野的尸骸，难道那都是她做的吗？
脑袋嗡地轰鸣起来，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爆发，几乎是瞬间，缠斗中的黑字和红字双双被碾压成齑粉消散。
抱头挣扎的露兹成功昏迷了过去。
六十四提到过消除精神契约的办法是杀死下契约的人。
事实上，只要契约和被契约人两方的实力差距足够悬殊，同样可以压制甚至摧毁精神契约。
而这波被两方激得爆发的精神力阴差阳错地解决掉了两者。
另一边，因为那股精神力动手太快，导致加拉德和安娜阿尔诺都错误地以为是对方压制了自己。
那股摧枯拉朽的精神力让这对昔日师生都心有余悸，不觉相互忌惮起来，都不敢再轻举妄动，恰好让露兹逃过了一劫。
“露兹，醒醒！”
耳边的大吼声让露兹迷迷糊糊地皱起眉头。
“快醒醒！”
她艰难的掀开一点眼皮，然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周围已经没了安娜阿尔诺的身影，这个嘴上说着探亲，实际打着用精神契约控制她的二手妈妈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计划。
但眼下露兹没有时间细想原因，因为周身环绕的熊熊大火已经快要烧到身上了。
她赶忙起身，发现洞口已经被火焰墙挡住。她立即尝试控制火焰往两边打开，但毫无反应。
“这是龙焰，法师控制不了。”六十四说，“往后边！”
露兹转身，想也不想地朝唯一还能通过的方向跑去，纵身跳过火墙缺口。下秒，她刚经过的地方也被火焰吞没了。
太险了，她刚才要是多犹豫一秒，可能就再也跑不出火墙的包围了。
露兹沿着洞穴深入，根据越来越显著的重力感，她应该是在往上走。
不知道在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一路上到处是燃烧的火焰。
白色的岩石上似乎沾有某种可燃物，洞壁洞顶都跳跃着不同程度大小的火焰，而且都有变旺的趋势。
“这恐怕是具骨架，上面残留着油脂。”六十四分析道。
什么生物能长到一座岛那么大？
露兹转念想起看到过的类似肋骨的奇怪岩石，没准这还真是具尸骸。
“这是……龙？”她猛地吸了口气。
“这里大概是金龙世代繁衍的地方。龙没有埋葬尸体的习惯，尸骨和宝藏都会作为遗产被下一代继承，”六十四
叹息道，“我以前有个人类眷属发动全国之力找了一辈子都没有寻到踪迹，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地上来了。”
“认真的吗？”露兹是真的理解不了这种风俗，“住在骨头里？”
“龙骨本来就是最上等的炼金术材质，”六十四说，“用做建筑骨架也不稀奇。”
露兹撇撇嘴，碍于上辈子的世界观，她还是很难接受住在先辈尸骨里的做法。
她挑火小的路快步往前，感觉通道里的空气被火焰蒸烤得越来越热。
火光越发旺盛，露兹大口喘气，最后几乎在狭窄的路上奔跑起来。
她不敢多想，途径岔口时也不敢停下脚步，生怕被火焰追上。
不多时，洞口出现在前面。
露兹压下欣喜，疾步冲出去。可外面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安全。
她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那个突出的岩石平台上。而且这里的面积比远望时估测的要大上许多。
火焰没有格外优待这里，平台四周都燃着火焰，从裂缝中挤出来的恶魔还没落地就在半空中烧成了灰烬。
另一边，死去多时的金龙尸体像小山一样堆在边缘，它血迹斑斑的爪前还无声无息地伏着个女人。
公主抬起头，露出满是泪痕的面孔，颤抖的手抚摸过巨龙脖子，探进下面的伤口，接着抓出一颗金色的石头。
只一眼，露兹就挪不开眼睛了。那块金色石头仿佛有某种魔力吸引着她。
“竟然是真的。”六十四带着不敢置信的语气喃喃。
“什么是真的？”
“一直有传闻说金龙拥有神核，得到它就有机会探知神的领域。”六十四解释道，接着目光扫过远处，它倒抽口气，“它怎么来了？”
“谁？”露兹看见塞拉菲尔挡在公主跟前，对面是个狮头獠牙的恶魔。
“拉耶尔，深渊之主最得力的鹰犬，856层深渊领主。”
“856……”露兹眨了下眼睛，“不对，既然知道了它叫拉耶尔，岂不就可以凭借名字控制它？”
“你可以试试。”六十四撇撇嘴说，“理论上可行。”
“为什么是理论上？”
“因为还没人有这个胆子，”六十四说，“实力差距太悬殊了，崽崽。”
“可它为什么能上到地表？”
“龙岛是藏在空间间隙里，这里严格来说不算是陆上，它大概是钻了这个空子。”
那头，公主面色灰暗地托着掌心的石头。
“给他吧，塞拉。”
“这属于金龙，没人有资格带走。”
“他已经死了，我不希望你再出事。”公主抽泣道。
恶魔伸出手，“你该听你母亲的话，爬虫。”
塞拉菲尔眸子里的火光更盛。
对峙的两方都没发现危险逼近。
只有偷偷旁观的露兹，她看见一个黑影溜上了平台。
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公主。同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了上来。
露兹跑出掩体朝公主跑去，一边大喊，“小心！”
但还是来不及了。
塞拉菲尔转过身，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几乎让他眼前一黑。
公主的脸上还保留着哀伤的表情，一只黑色的爪子穿透了她的胸口。
利爪后撤抽出，血液喷溅在淡蓝色的裙装上。
公主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露出身后的画面。
同样黑发灰眸的青年，从头发到靴子全都溅满了血液。
露兹震惊地望着奥特，不止是因为他刚刚杀了本该保护的人，更是因为他身上出现变异的部位。
像某种猛禽的爪子，在控制下慢慢恢复成人类的手。
奥特捡起滚落到地上的金色石头，抽身避开塞拉菲尔狂怒的攻击，跃下平台，被风吹开的上衣和头发让他像一只黑色的大鸟一样。
狮头恶魔紧跟着跳了下去。
“六十四，你没说过奥特也是半魔。”
“我的感觉从来没有出错过，”六十四皱眉说，“他不是半魔，应该说不完全是。他身上的气息很杂乱。”
“你看到他的手变成了爪子！”
“不是只有半魔可以同时拥有人类和恶魔两种状态，”六十四分析说，“还有一种情况。”
“什么？”
“深度感染者。”
她见过被深渊气息深度感染的对象，会异变成失去意识的使魔，可奥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失去意识的样子，而且他似乎还能自由控制异变部位。
“如果有办法保留意识的话，没准就能做到。”
塞拉菲尔的双手放在公主的胸口，浸满了鲜血。他俯身侧耳，贴近公主的嘴唇，听她交代最后的遗言。
过了会，他的身体逐渐颤抖起来，呼吸急促，带着压抑的哽咽。
塞拉菲尔用尽力气克制住仇恨的怒火，在公主逐渐变凉的侧脸上亲了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