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兹在一阵湿漉漉的舔舐中醒过来，睁开眼正好看见绒鼠放大的尖鼻子一抽一抽在脸颊旁嗅来嗅去。
“你醒了，”克雷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露兹闻声动了动身体，发现一觉起来状态好极了，全身都充盈了魔力，肌肉变得有力、轻盈。
她翻身坐起来，感觉不到一点疼痛，撩起裤脚一看，发现之前在巨龙拖拽和打斗中受伤的膝盖已经神奇般地痊愈了，她又卷起袖子察看左右胳膊肘子，关节上的伤痕也同样消失了。
“刚才已经简单检查过了，”克雷尔在露兹跟前蹲下，瞥见露在外面的雪白小腿时，有些不自然地避开目光，“除了几处瘀青，没有破皮的伤口。”
“检查过？”露兹狐疑地瞥了眼克雷尔，后者对上她质疑的目光，脸颊一红，赶忙解释，“是艾拉小姐帮你检查的。”
正说着，爽朗的女声响起，“被巨龙抓走后还能毫发无伤，小丫头挺幸运。”
露兹的目光越过克雷尔的肩膀，看见一位穿着银色盔甲的女骑士走过来。来人很高大，深色头发编成几股辫子束在脑后，一双茶色眼睛打量着她。
“我们下到洞里后发现你昏倒在里面，还以为快不行了，”她单膝蹲下时，左肩护甲上的玫瑰纹样在披风下露出，“没想到检查完还挺健康。说实在，那里太靠近深渊裂缝了，如果不是有龙的残
留气息威慑，恐怕在我们找到你之前，已经被小恶魔蚕食殆尽了。”
露兹在刚才已经发觉他们已经不在龙穴了，这里是个隐蔽的深邃地洞，洞口被几根杜松枝遮掩，四个跟艾拉一样穿着银色盔甲的男骑士守在洞口，此时见救来的年轻法师醒了，正用随意的目光打量着，这让露兹有点不自在。
“可以给女士们一点隐私吗？”艾拉大声对那几个骑士说，背身挡住几人的目光，声音里带着玩笑的熟稔，果然见洞口的骑士们说笑几句扭过了头。
“谢谢你，艾拉小姐，”露兹学着克雷尔的称呼小声道谢。
“叫我艾拉就行，”女骑士爽快地说，“我们都是皇帝陛下派来保护加拉德大法师的，你们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大家算是一伙儿的了。”
克雷尔说，“你被龙抓走后，我急着找救援，幸好碰见了院长一行人。他们是奉皇帝陛下的命令来解决龙患的。”
露兹不知道他们是否清楚龙的真实身份，小声试探道，“龙怎么样了？加拉德院长抓住他了吗？”
“他们还没回来，”艾拉说着停了下，声音低落，“我们只在山顶上找到了几具我们同伴的尸体。”
露兹立即想到了加拉德院长身边的守卫骑士。
“那畜牲！”洞口的一个年轻男骑士在地上呸了口，身边较年长的骑士紧抓他的手肘示意别乱说。
“我知道我们在谈论谁！”年轻骑士用力抽出胳膊，“塞拉菲尔那亚拉，史上最年轻的审判长，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抗击恶魔的英雄，没想到他就是那只最大的恶魔！”
“别乱说。”年长的骑士低声说。
“我说的不对吗，维克？”年轻骑士按捺不住，从凸起的树根上站起来，大声说，“皇帝陛下已经宣布调查结果，他就是条乱杀无辜的恶龙，勾结深渊和恶魔，常年霸占深渊裂缝附近的领地，肆意驱逐领地上的贵族，滥杀平民，为了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甚至连自己人，审判庭的骑士都不放过！”
露兹想到那具被火焰魔法贯穿心脏的尸体，她亲手检查的伤口，那绝对不可能是塞拉菲尔的剑气造成的，现在散布这些留言只不过是欺负当事人已死，而塞拉菲尔也无法为自己辩驳。
露兹对龌龊的栽赃嫁祸了然于心，脸上却装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审判长竟然是这样的人？”
“审判长？他只是一头黄金畜牲，也配跟我们平起平坐？”年轻骑士轻蔑地说，“现在的审判长法尔阁下才是名副其实的英雄，从前许多抵御恶魔的功绩都是塞拉菲尔从他那里抢的！”
露兹眯眼望向这位大肆宣扬前审判长不堪的玫瑰骑士，发现其他附和的骑士都只是单纯讲些八卦，只有他双眼带着纯粹的恨意，料想他是本身就与塞拉菲尔有仇，现在趁着仇人落魄痛打落水龙罢了。
几句话之间，年轻骑士越骂越激动，嘴里的话也越来越下流，“他就像他的畜牲父亲，也喜欢胡乱抢清白的姑娘，啊！”
他骂得正酣，不料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狠狠摔了个狗吃屎。年轻骑士坐起来去看，那处除了浓郁的影子，只是块平坦的泥地，连大点的岩石都没有。
“好啦，休息一会吧，泰勒，”维克骑士扶着他坐回大树根上，塞过一个鹿皮水袋，“你都讲得腿脚不听使唤了。”
“那里有什么东西，”泰勒紧捏着水袋不喝，眼睛仔细打量那处被影子笼罩的空地，“像小蛇，也可能是魔藤，细长一条滑溜过去了，我没看清楚。”
“喝点水吧，维克，”另一个骑士站起来在那处来回走了几圈，“这儿什么都没有，一定是你看错了。放心，我们不会把你平地摔的事说出去的。”说着他带头笑了起来，洞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善意地笑了几声。
露兹坐在原地，手托着腮，脸上带笑地望着窘迫喝水的年轻骑士，只有她知道他没有说谎，刚才确实有东西故意绊了他的脚。
只是那既不是蛇也不是藤，甚至不是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只是一点点影子。
事实上，当年轻骑士应声摔倒时，露兹也是一惊。当骑士走过小火堆，木棍的曲影掠过他的脚踝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要是这影子是条绳子就好了，就能让这聒躁的家伙闭嘴了。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影子突然有了实体，干完坏事后又眨眼变回了虚影，快得几乎像错觉。
露兹眨眨眼，做出跟大家一样的微笑表情来掩饰内心的震惊，突破后她对暗元素的把控好像一下子强了许多。
要是说之前还需要好声好气地跟元素们打商量请它们干活，现在就是招招手，它们就会乖巧地把事都干了的程度。
这就是中级法师吗，一个大境界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那么魔导士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呢，当她到达魔导士，甚至圣魔导士的时候，整个黑夜岂不都是她的领域？
露兹美滋滋地畅想着，似乎有些明白平民视大法师为神明的举动了，这种操控光影，玩弄水火，移山填海的本事，确实跟传说中的神明如出一辙。
“泰勒的家族领地在深渊边上，”艾拉在露兹旁边坐下，递过一根树枝，上面串着烤好的食物，“以前肯定没有少跟审判庭闹矛盾。”
露兹点点头，瞥了眼木棍上串的东西，磨蹭地不想接过，即使味道再香，也不能忽视它的外形像只放大版的蟑螂啊！
“这种虫形魔兽去掉内脏后，里面的肉质十分鲜美，是很多贵族追捧的美食，”艾拉说，“刚才看到忍不住猎了几只。”
“真的，口感还挺不错，”克雷尔已经咬开了一只的外壳，露出里面像鱼肉般的雪白肉丝。
“我还不饿，”露兹婉拒道，她实在顶不住吃蟑螂的心里压力。
“如果明天加拉德法师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回来，”对面的年长骑士维克放下吃干净的枝条，“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离开黑森林。”
此话一出，刚才还吃得热火朝天的氛围顿时就冷了下来。
露兹想起龙当时确实是朝森林中心飞的，就算艾拉几人走得再快，带着两个低级法师，一个还昏迷的情况下不可能走太远，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身处高阶魔兽肆虐的森林核心区域。
“五个中级剑士，和两个低级法师，正面对上高阶魔兽就是送死，”维克冷静地分析道，“我们必须趁白天的时候赶路，夜晚降临前找到掩体。”
话音落下，一时间洞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柴火劈啪的响声。
“不如在这里等加拉德法师和其他高级剑士回来，”其中一个骑士提议道，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其他几人的附和。
他们几个小啰啰独自冒险赶路，当然不如跟着高级剑士和魔导士同行来得安全。
“迟则生变，”维克沉声说，“这几天森林里异常地安静，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大概是龙的气息还残留着吧。”另一个骑士随口说道。
“难道你们没发现小恶魔的数量在变多吗？”维克皱眉问，“这意味着什么，我想没人会不明白吧？”
“这里本来就在深渊裂缝边上，小恶魔多点也是正常的，”泰勒一边啃虫子，一边说。
“万一是裂缝范围扩大了呢？”
“快别杞人忧天了，维克，”其他几人哈哈笑起来，“裂缝都有多少年没扩大过了，那些敢犯事的恶魔全被打得服服帖帖的，它们没这个胆子。”
这话确实不假，可事情是发展的，前十几年安稳，那是因为有人把恶魔收拾服帖，现在这人不是被皇帝撵走了吗？
其他几人像是看出了维克的不言之意，随意地说道，“新审判长法尔阁下不是说了嘛，审判庭还会像
以前一样尽职，没什么好担心的。”
“噤声。”艾拉突然出声警示，她抬手按到胸口。露兹和克雷尔不懂，但其他几个骑士都立即明白过来，纷纷抬手去触摸，那里的保护咒纹果然在微微发热。
第42章 雾中遇袭这跟露兹他们院徽上的咒纹一……
这跟露兹他们院徽上的咒纹一样，都会在佩戴者受到伤害时自动激发，此时发热就意味着它已经开始起效。
“保护咒纹被触发了。”几人站起来，手按到剑柄上，四处警惕地打量。
可眼下风平浪静，既没有魔兽，也没有恶魔，没有任何来自敌人的攻击，它们怎么会起效呢？
这种情况，在场的恐怕露兹最有经验了，当初在河谷镇，院徽也是自动触发保护。
她起身靠近洞口往外打量，提醒众人，“外面的雾气一直都是这么浓郁的吗？”
几名骑士恍然大悟，赶忙凑到洞口，原本清朗的森林果然已经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笼罩。
“这是深渊气息？”艾拉惊骇地问，“竟然蔓延到了这里？”
他们所处虽然也是核心区域，但已经靠近边缘，由此可见深渊气息至少是将森林核心区这一块都占据了。
“恐怕是的。”维克面色凝重地说，他的目光投向露兹和克雷尔，骑士的盔甲上都会标配一个保护咒纹，眼下这两个小法师怎么办？
深渊气息吸多了容易加深感染，可他们谁也没有多的能匀出来。
“我有保护咒纹，”克雷尔平静地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也，”露兹赶忙顺口道，其实她什么都没有，但深渊气息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就当多吸了点雾霾。
维克顿时松了口气，这两个法师是加拉德的学生，万一出了事，之后被问起的话很难交代，现在两人各自有保护咒纹是最好的。
众人纷纷点头，除了艾拉，她狐疑地瞥了眼露兹，依稀记得刚才给她做检查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保护咒纹的载具。
露兹对上女骑士怀疑的目光，心下一惊，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她面色不变，自然地指了指黑石耳钉，示意咒纹刻在上面。
女骑士这才恍然大悟，微笑地点点头。
“这雾笼罩范围多大？”
“看不到清晰的边界，恐怕不小。”
“等不到天亮了。”维克下论断说，所有人顿时心里一沉。
但这次没人再反对，因为保护咒纹里储藏的魔力有限，到时间出不去，他们还是死路一条。想到被深度污染后异化的丑陋模样，众人心底不觉悚然。
维克令几个骑士解下装饰用的腰带，系在一起，7人分别拿一段排成一队。
“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保证不走散。”维克说。
大家都明白，在黑森林核心区，而且是在这么大的雾气里，走散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跟着标记走，”维克对打头的骑士嘱咐道，他是队里方向感最好的。他后面是维克和泰勒，再后面是保护在中间的克雷尔和露兹，露兹后面是艾拉和另外一个骑士。
“以防迷路，骑士团一般都会在进陌生区域时做随行标记，”艾拉在露兹身后小声解释道。
外面的雾气已经很浓郁了，再加上本来就是深夜，几人迈出洞口后瞬间就陷入了一片漆黑的雾茫茫之中。
以防吸引来什么难缠的恶魔，露兹强行压下深渊魔法运转，保持人类的视野。
露兹已经看不清前面克雷尔的背影，即使她知道两人间其实只有一臂距离远。她紧紧捏着蓝色的腰带，此时它紧绷着，前后端都延伸进雾气中，看起来就像凭空漂浮着一样。
雾气笼罩下的森林实在太安静了，几乎只能听见他们这队人踩过腐叶的声音。
不一会，队伍就碰见了第一棵记号树。标记非常容易辨认，不像露兹想象的那么隐秘。一朵用利刃刻出的简笔玫瑰，刻痕处外翻着雪白的木屑，不用非常费力就能发现。
露兹多看了两眼记下，但心底隐隐觉得这方法有个弊端。她迟疑道，“要是有其他人仿刻了标记……”
“这哪里有人类，”是泰勒的声音，他觉得法师，特别是女法师太唧唧歪歪，又弱又脆，还事多。他不耐烦地打断露兹的话，想也不想地说，“只有一群魔兽，难道畜牲们还能聪明到仿刻标记吗？”
其他人都保持沉默，似乎是认同泰勒的话，又或是不敢去想这种可能的发生，因为标记现在是他们走出雾气唯一的救命稻草。
此时一点动静都可能引来恶魔或发疯失智的魔兽，不是大声争论的好时候。露兹暂且按下不表，但每次经过标记的时候都会更仔细检查，可惜在她这个不熟的人看来，每个标记都长得差不多。
她暗暗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走了好一会之后，他们仍旧陷在无边无际的雾气中，这让众人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我们在兜圈子。”突然有人出声，露兹辨认出是身后的艾拉。
“不可能！”队伍最前面带路的骑士立即叫道，“我一直是在跟着标记走！”
露兹紧抿嘴唇，深吸口气说，“能再看看一路的标记都是骑士团刻的吗？”
队伍又陷入了沉默。最开始他们还对这个猜测不以为然，可此时，这个恐怖的可能正在变成现实，容不得他们再怀侥幸。
队伍继续走了一会停下，这是带路的骑士发现标记正在查看。
可这次他看了很久都没说话，直到队伍中发出焦躁不安的窸窣声。
“这怎么可能……”带头骑士的喃喃声响起，里面带着不敢置信和惊恐，随后声音几乎恐惧到有些变音，“我们死定了……”
“别胡说。”维克的声音还算镇静，随后有树叶踩踏声响起，是他走上前去二次察看。
露兹下意识默数步数，一、二、三，差不多就是一臂身距。
“你是谁？”维克陡然厉声询问。
这话像落进油里的水滴，队伍骤然慌乱起来，再管不了会不会惊动魔兽的事。
“维克，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突然一声尖叫从队末传来，同时手里的腰带猛地往后一抽，露兹被带着往后踉跄了几步。按理来说她身后是艾拉，可露兹却发现自己撞在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上面。
然而更让露兹感到惊惧的是，那个显然不是“艾拉”的东西竟然发出了艾拉的声音，“有突袭！”
同时它张开锋利的口器咬向露兹，虽然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闪身躲避，但那根肉管一样，能自由伸缩的口器还是在露兹的腰侧撕开了一长条口子。
这些能模仿他们声音的恶魔不知道混进来了多少，眼下雾气中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没法分辨哪些是真的需要救援的队友，哪些又是浑水摸鱼的敌人。
露兹躲闪时恰好摸到一棵大树，她背靠树，一手紧紧捂着伤口，深渊魔法在体内流转起来，视线开始逐渐变得清晰，两条巨型蚯蚓陡然出现在眼前，还有已经完全散乱了的队伍。
恶魔看上去行动很不便，只原地竖起滚圆肥胖的前半身，圆形的脸像一朵开合的菊花，朝最近的骑士发出维克的声音，“救命！”
“维克？”那骑士应声走去，不知道前面几步远就是满是锋利毒牙组合成的菊花脸，那也是露兹刚才撞到的部位。
菊花已经微微打开，一条长长的肉管从里面伸出，尖端是一个钩状毒牙，还在不断滴着毒液。恶魔盯着慢慢走近的骑士，条状肉管隆起，蓄势待发。
露兹有心想出声提醒，但现在光是呼吸，腰侧的伤口都会被一同扯得钻心地痛。她抬起手尝试施法，这时候才发觉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十分稀薄，反而是深渊魔法变得格外活跃。
真是稀奇，地表魔法与深渊魔法，两者相互排斥，在某些时候却又能相互转化。
露兹啧叹了下，手上不停，身前的雾气逐渐搅动起来，扭转成一道最简单的屏障隔在骑士和恶魔之间，恰好挡下了飞扑而至的肉管口器，毒牙前端甚至已经没入了雾气墙中，离骑士只有一指就能刺穿他的腹部。
那人还没有发现悄然而至的口器，仍然傻站在原地，满脸困惑地敲击空
气墙，朝恶魔大声喊，“维克？你怎么了？”
露兹被这大傻瓜的迟钝激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暗道此人不会是走后门才进的皇家骑士团的编制吧？
她还不知道自己一举就猜中了真相，皇家骑士团里确实有许多无法继承家业的贵族次子被塞进去镀金。像这次屠龙，听上去危险重重，但仔细看配置，带头的是魔导士加拉德大法师，还有一队名副其实的高级剑士随行。
他们几个尾随的中级剑士全都是塞进来蹭功劳的贵族子弟，这也是骑士团高层和贵族间心照不宣的做法，谁知道深渊气息突然外涌，原本最安全的留守大后方瞬间变成了夺命24h。
组成屏障的雾气瞬间像潮水般朝骑士涌去，后者被巨大的推力莫名带着往后，嘴里还吱哩哇啦地乱叫，接着就被雾气直接粗鲁地堵住了嘴。
被未知的力量堵嘴，还动弹不得地往后，往不知名的地方拖去，泰勒一时间觉得自己肯定是死定了，胀红的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
神啊，只要现在有人能救自己，让他当即认爹都行！
泰勒在绝望之中祈祷，突然，钳制他的冰冷力道竟然真的松开了。
他心下一喜，当即就要爬起来朝前逃跑，谁知下一秒嘴上就被一只柔软温暖的手紧紧捂住。泰勒愣了下，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那个自己一直瞧不上的年轻女法师。
所以，他刚才祈祷的内容是什么来着？
第43章 牧虫人露兹朝泰勒比了一个“嘘”的手……
露兹朝泰勒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安静，又指指他刚才要逃跑的方向。
那里的雾气越来越稀薄，不对，是有东西破开雾气朝他们过来了，一个带着菊花形口器的蚯蚓，开合的利齿间发出维克的求救声。
泰勒这才明白刚才是中了恶魔的陷阱，立即就想起身逃命，却被死死按住，女法师冲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发出声音。
此时蚯蚓已经很接近了，不知道恶魔口器弹射速度之快的泰勒一边暗恼女人害自己错失逃走的机会，一边只能被迫选择相信她，强忍住逃命的冲动，维持被拖过来的姿态一动不动。
万幸的是，蚯蚓果然像根本没有看见面前的两人一样，菊花头几乎是贴着泰勒的头转动了下，又收了回去，慢慢从两人旁边蠕动而过。
露兹在刚才的观察中就发现了，这蚯蚓恶魔除了爬得慢，似乎视力也很差，但听力绝佳，还能模仿其他生物声音，所以才靠这一手设陷阱让猎物自投罗网。
眼看蚯蚓已经爬过去一半，泰勒总算小松了口气，抬起手颤抖地抹去唇上的汗珠。谁知下刻利剑出鞘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得骑士大惊，慌忙去看腰间，那儿的佩剑已经被抽出。
要知道蚯蚓恶魔还没完全走远，这响动足以把它引回来！果然，恶魔应声扭头，但奈何它圆滚滚的长条身体太笨重，想完全转身回来没有那么容易。
露兹算准了这个机会，朝着圆筒身躯上脆弱的环形连接处，手中的剑用力一挥，但没想到的是，蚯蚓皮太厚，剑身被卡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蚯蚓已经扭过上半身来，菊花张开，肉管口器飞快射出，直冲露兹面门。
不得已，她放开剑柄，朝一旁跃开，同时一挥手，雾气翻涌，还半躺原地的泰勒被一巴掌推得往另一边滚了几圈。
蚯蚓的弯钩毒牙正好贴着他的裤腿扎进泥土，看深度，如果是落到腿上，恐怕已经被彻底贯穿了。
“你惹它干什么？”泰勒又气又急，埋怨道，“刚才它都走了！”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找到另一棵树藏匿。
泰勒在雾气中看不见，但露兹能，刚才蚯蚓爬的方向正好是艾拉所在，此时远处的女骑士也是两眼一摸黑，只能在雾中乱打转。
“你的骑士同伴还在附近，”露兹言简意赅地解释完往旁边跃开，避过恶魔口器。
泰勒颤抖地躲在树后，眼前只能看到翻涌的雾气，但他知道被激怒发狂的恶魔就在那里。
露兹的解释完全无法平息他心里的怒火，反而烧得更加旺盛了。女人就是感情用事，什么同伴？只是恰好塞进一组里认识不到几天的人算同伴吗？
就算是，什么同伴的性命比得上自己的命，刚才明明可以借恶魔攻击别人的时候逃离升天，机会全被这好事的女人毁了！
在恶魔口器胡乱甩来的时候，泰勒心中的怒气在恐惧的加持中更盛了，突然，后脚跟碰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块巴掌大的石头。
另一边的露兹没有工夫理睬他怎么想，她注意到腰侧伤口的异样，原本的刺痛感竟然随着深渊魔法运转在慢慢减轻。
露兹小心地在伤口上轻触，果然，手下除了刚才涌出沾在上面的黏腻血液外，是滑嫩完好的皮肤。
雾气带来充沛的深渊气息，似乎连带着她的半魔体制也强上了许多。
两人安静之际，恶魔再一次失去了目标，菊花头四下乱转。露兹看了眼它脖子上卡着的剑，深吸口气，轻踩步子小声靠近。
就在她的手将要够到剑柄时，咚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头砸过来，误打误撞，正好擦过蚯蚓皮落到她的脚下。
视线往石头的来处一瞥，正好看见跑远了的泰勒背影。
露兹暗骂皇家骑士团收的都是什么人渣，一边只能放弃到手的剑柄，狼狈地躲避扭过来的菊花头。
她试图抽身脱开，但蚯蚓用身体缠住了脚，力量惊人。露兹失去了平衡摔在地上，几次想挣脱都没有成功。
恶魔蜷起身体，想用口器缠住露兹脖子，却不想背上的剑柄在混乱中正好移动到了她手边。
千钧一发之际，剑身周围雾气微动，露兹好像明白了这些雾气跟深渊魔法的关系，就如环境中的魔法元素与法师体内的魔法，这些浓郁得呈雾气状的都是深渊魔法元素。
不再多想，她握住剑柄用力，有了深渊魔法加持，剑刃肉眼可见地变得锋利起来，菊花头带着小半截圆形身子霎时被砍落在地。
黄绿色的液体从断开的横截面喷溅出来，离得最近的露兹被劈头盖脸地浇了一身。她没时间去管恶心难闻的液体，只见断首的恶魔还没死透，两截半身奋力蠕动，想重新合在一起。
露兹眼尖地瞧见断面中露出枚石子一样的小黑石头，这蚯蚓看着不太强，竟然也有了魔核。
她用剑尖挑出，蚯蚓恶魔便瞬间不动了，死得不能再死。
露兹小松口气，但还没嘘完，一个响亮而不详的咩咩声突然在林间响起。露兹骤然一惊，环顾四周，只见繁茂的灌木间沙沙作响，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一个古怪的生物露了出来。
它大概有成年男性那么高，长着张正常的中年男人脸，额头却有一对山羊似的灰白斑驳的长角。它的上半身是袒露的人身，下半身却是覆满深褐色长毛的羊蹄，屁股后面的长尾巴随着不错的心情晃动不止。
“魔核还挺小呢，现在就被宰了，”羊角恶魔跺着蹄子嚷道，“亏死了！亏死了！”接着它肉痛的话音一转，轻快地说，“你必须赔偿我，这头人畜就归我啦！”
露兹这才发现刚才逃跑的泰勒就站在羊角身后的灌木里，长长的尾巴紧紧勒着他的脖子，脸上凝聚着说不出的惊恐。
她仔细回想羊角的话，还有那副毫不掩饰贪婪的嘴脸，估计从一开始的仿造标记，到后来的蚯蚓恶魔袭击，恐怕都是这只羊干的。
而且从眼下来看，它似乎能清楚地辨别出她的身份不是人类，还以为露兹跟它一样，都是混进人类中进行狩猎的恶魔。
“你的虫先攻击我，”露兹瞥了眼快抖成筛子的骑士，打算探探羊角的底，“应该你赔偿我才对。”
“咩！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头都是野生人牲，”羊角咩咩吼起来，“谁抢到就是谁的，现在，他归我了，小崽子！”
露兹眯起眼，她暂时没有从羊角身上感觉到危险，于是抬手打算先试试它的实力。
“你确定想要他吗？”羊角安静下来，阴阴地说，“我观察你很久了，知道你们这种偏人牲长相的低等半魔应该还想继续混在人类里。放这头人牲回去对你可大为不利呀，因为他现在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露兹在羊角阴险地点明自己身份时就暗道不好，目光飞快往泰勒脸上一瞥，果然在恐惧的间隙中扫到了一闪而逝的厌恶。但很快他又变回了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嘴巴被羊角封了，只能拼命摇头，向露兹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出卖她。
“他才丢下同伴逃跑，难道这种低劣的人类你也要救吗？，”羊角装出不敢置信的样子，咂巴了下一条缝的嘴，摇摇头，“得了吧，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在人牲里待久了，就忘记自己恶魔的身份，咩，恶魔生来就是要吃人的。”
它的话几乎就是在印证塞拉菲尔说的恶魔原罪论，恶魔生来就是以人为食的邪恶存在，这落到露兹的耳朵里就更加刺耳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露兹缓缓地说，“用不上一头羊来给我做道德启蒙。”她说着抬起手，雾气凝聚成无数小刀飞向羊角。
后者的长尾巴松开猎物，尖端刷子般的毛横扫而过，雾刃纷纷被击碎。
“看来高估你了，竟然连恶魔法力怎么使用都还不知道，”羊角摇摇头，眯起的黄绿色眼睛露出残忍的凶光，“我改变主意了，小崽子，人牲我要，你的魔核我也要！”
它低下长角的脑袋猛冲过来，露兹闪身躲过，想用雾刃去切它蹄子，奈何后者实在太硬。接着她发现，羊角每次进攻前，额头上的角似乎都会微微发光，像天线一样吸引雾气，或者说是深渊魔法元素，无声地涌入，不断强化身躯，才让它的防御力如此惊人。
露兹此前用惯了人类魔法，自然而然以为深渊魔法用法也一样，没想到它还能内化到身躯上，就好像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了某种武器来强化。但想到之前腰上迅速愈合的伤口，好像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她立即学着羊角，第一次尝试用自己的小角去感应空气中的深渊魔法元素，霎时，一种豁然开朗之感油然而生。
那体验有点像喝饮料，之前她都是伸脖子用嘴啜，喝得费劲，现在用角，就像在杯子里插上了根吸管喝，体验感立即蹭蹭上涨。
唯一让露兹不满意的就是，现在的两根吸管太短了点，吸起来还是有点费力。
深渊气息从额头的角涌入，一种刻在肌肉里的记忆引导露兹将它们凝聚到手上，熟悉的黑色指甲再现，接着眨眼变长，锋利的指甲尖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第44章 改变羊角能嗅到空气里的那股变得更加……
羊角能嗅到空气里的那股变得更加香甜的味道，而它的源头正是那只半魔幼崽。
“真是魔神大人眷顾，”羊角脸上的贪婪更盛，“竟然让我碰到一只大恶魔的幼崽！”
它迫不及待地冲向露兹，但没想到抬起的前蹄却反被一把抓住，刚才还切不动的皮肉，黑色指甲竟然像扎豆腐似的就刺了进去。
羊角立即吃痛嚎叫起来，急于挣脱，双蹄同时猛蹬。露兹胸口被踹中，痛骂一声，松开手就地一滚。单膝跪地，朝前望去，她发现羊角恶魔已经垂下头冲来，锥子般的角尖飞速接近。
要躲开已经来不及，现在有块盾挡下就好了。
露兹看着缭绕在眼前的雾气，蓦地想到绘制咒纹的两要素，眼下不就正好符合吗？
当她进入专一的状态，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不远处是已经刺过来的尖角，露兹眼前看到的却是当初加雷法师凌空画咒纹的画面。
她将每个步骤仔细记下，抬起手伸出食指，黑色的指甲微动，均匀的雾气像被陡然搅动的奶咖那样出现圆形涟漪的形状，线形丝缕凝合在一起，半空中的咒纹眨眼成形。
短短一会，露兹的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全程屏着呼吸，精细地操控着法力灌入咒纹，随着最后一缕雾丝合上，完整的防护咒纹上流转起黑色的暗光，这是它起效的标志。
下秒，羊角一头撞上雾气咒纹，仿佛撞到了堵无比坚硬的墙上。露兹感觉到撞击产生的瞬间，产生的冲击使她被迫断开与虚空咒纹的联结，受到冲击的惯性，朝后滚了一圈，咒纹也随即消散。
相比较之下，羊角就要悲惨许多。引以为傲的双角硬生生断裂，断角带来的钻心痛苦不说，还有无法承受的耻辱和恐慌。
角对恶魔来说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实力的象征，断角意味着失败。而失败者在以实力为尊，弱肉强食的恶魔中是最低贱卑微的存在。
“咩！”它发出愤怒的嘶吼，但紧接着脖子就被人掐住，整只羊被抡起捶在地上。它被迫四蹄朝天，翻倒在地，挣动四蹄想翻身爬起来的当口，不知什么时候睡醒的海胆球伸出数条黑色触手，勒紧了它的脖子，将羊死死固定在地上。
尼兹一觉起来正好饥肠辘辘，此时没有什么东西要比一头送上门的低级半魔更能吸引它了。
“等等！等等！”羊角看着巴掌大的黑色刺球瞬间张大到能吞下自己脑袋的嘴巴，慌忙尖叫，“我是领主大人的牧虫人，如果你敢吃了我，它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1号手下牧场有几千个牧虫人，”六十四懒洋洋地说，“它才懒得给你报仇呢。想活命，最好说点有用的信息，比如说你们怎么到的地表。”
羊角见这神秘的声音竟然对一层恶魔领主的事这么清楚，深知对方来历不简单，终于放下了其他的小心思，喏喏连声道，“领主大人很多天前就给我们划分了新的虫圈，好像早就知道了深渊裂缝扩张不会受到阻碍！”
终于听到点有意思的事，露兹制止蠢蠢欲动的尼兹，在羊角跟前蹲下来，“你说谎，审判庭就驻守在深渊裂缝边上，怎么可能没有受到阻碍？”
“我没有说谎，咩，”羊角挣动了下毛绒绒的蹄子，感受到脖子又被勒紧几分，立即停下挣扎，“在我们跑出来的时候，这片区域根本没有讨厌的黑衣服人类！”
看它表情不像是假话，难道审判庭真的因为不知道的原因，将这块区域拱手让给了恶魔？
先是塞拉菲尔遇袭，再到皇帝肃清审判庭，新审判长走马上任，肆意抹黑前任，最后又是恶魔大摇大摆占地。
说这些事之间没一点联系，连三岁小孩都不信。最坏的可能就是皇帝或者新的审判长中有人为了除掉塞拉菲尔，真的蠢到去跟恶魔联手，割地结盟。
突然一道脑后传来的呼啸风声打断了露兹的思索，她斜过眼，只来得及瞥见抹一闪而过的光亮，接着胸口传来阵剧痛。
露兹倒抽口气，伴随着耳侧六十四愤怒的尖叫，垂下头，看见胸膛正中，一把刀刃的尖端突出来。鲜血开始以那点为圆心涌出，染红了她的上衣。
剑往后撤出，从露兹的身体里抽了回去，与此同时，她吃力地转过身，看向背后的画面。
刚才被羊角放开的泰勒没有逃跑，反而在他们打斗期间摸到了她身后，此时淌血的佩剑正是她斩杀蚯蚓恶魔救下泰勒那把，前后画面放在一起，不可谓不讽刺。
“恶魔！”泰勒从刚才起就一直暗暗守在附近，等的就是露兹和羊角斗得两伤的时候。
泰勒脑子里已经想到了抓到两只恶魔回去能获得的嘉奖，升职都是最基本的，没准还能得到骑士长的青睐，甚至皇帝陛下的召见！
此刻，羊角刚才贪婪的表情竟然神奇地倒映在了骑士的脸上，他自诩正义的笑容，却不知在旁人看来有多扭曲和狰狞。
“我救了你。”
露兹没对这位皇家骑士的品性抱有多高的预期，但是真的没想到人的道德
可以败坏到这种程度。
临阵逃跑，甚至扔石头祸水东引尚且可以用保命来解释，可眼下，这男人恩将仇报的行为完全是出于贪婪的欲望。这是生长在和平时代的人很难有亲身体验的，在能满足欲望时，杀戮是最常见的达成方式。
“恶魔就是恶魔，杀你需要理由吗？”泰勒义正严辞地说，他看上去有些厌烦了，“即使你救了我，肯定也是有其他目的。只要是恶魔就该全都被诛杀。”
露兹脸上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眼底越发旺盛的怒火。她捂着在雾气下飞快愈合的伤口，望着满脸正气，毫不犹豫挥剑砍下来的骑士。
这一刻，露兹终于明白了身为半魔意味着什么，也终于深刻体会到自己究竟穿到了一个怎样残酷的世界。虽然也不乏有好人，但都掩盖不了这个社会唯一奉行的铁律，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以及为了满足自身欲望而习以为常的杀戮。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改变不了它，能改变的只有自身。
终于，一直横在心底的某根线断了。她迎着利剑不躲不闪，速度快得令泰勒大为震惊，黑色指甲凌空一划，剑刃应声断裂。在骑士意识到自己小瞧了这女人的能力，转而想惊恐求饶之时，只觉得胸口一空。
泰勒呆呆地看着被黑色指甲包裹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心脏。他的目光缓慢上移，对上双连带眼白瞳仁全是漆黑的眼睛。
“恶……魔……”他挤出两个字，失去支撑的身体摔倒在地上，大睁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露兹，仿佛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指责她是个杀人犯。
露兹站在还未死透的骑士身前，手掌微微一侧，血淋淋的心脏像垃圾一样丢在逐渐涣散的眼睛前，
“人类就是这样不知感恩，咩，”羊角躺在地上说，“对人类仁慈是最大的错误，他们只信服自己的欲望。”
它还没说完，就被瞥过来的冰凉目光吓得一激灵，直觉这半魔幼崽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它只知道刚才的她也许还有可能放它走，现在的她就不一定了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羊角慌忙叫道，“你说好要放我走的！”
“谁跟你说好了？”露兹平静地问。
没了主人的制止，尼兹这次毫不犹豫地一口吞掉了恶魔，羊角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身体就消失在了黑洞般的大口中。
尼兹吃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晃悠悠地跃回露兹肩上。察觉到主人的情绪不佳，它想到她平时最爱自己毛绒绒的模样，于是立即变成绒鼠的样子，侧过脑袋顶顶她的下巴。
“哎，幸好这个人类对你没什么威胁，就当长个教训了。”六十四看了看她面无表情的脸，叹了口气，“只是杀了个人而已，真不知道你以前打哪里来的。”
“我只是不知道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露兹低头打量被血染红的手掌，黑色指甲已经收了回去。
“什么感觉？”这话激起了六十四的好奇。
“没有感觉，”露兹又看了眼泰勒的尸体，轻声说，“好像所有情绪都在他死掉的时候一起消失了。”
它其实很早就看出了女孩身上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特质，她看起来冷漠，其实还保留了一份热心，有仇当场报，但心里始终有条红线，她不会主动挑起杀戮，甚至排斥杀戮。
这是从小生活在十分和平的地方才会养出的特质，但放在这个世界，特别是露兹还是半魔的身份，这就像个定时炸弹，六十四现在反而很庆幸这炸弹引爆得够早，没带来无法预估的后患。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你早晚会习惯的，”六十四静默了会，小声说，“不管你以前生活的地方怎么样，现在这个世界就是强的杀弱的，弱的杀更弱的地方。”
露兹刚要回答，对话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现场只有她和尸体，根本解释不清楚，露兹索性闪身藏匿进灌木丛里，等着来人离开。
但没想到来的几个人里竟然还有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不久前被狼群冲散的队友之一，奥勒。
第45章 堕落其实露兹完全不用这么谨慎，因为……
其实露兹完全不用这么谨慎，因为浓郁的大雾足够隐蔽一个人的身形了。
走来的剑士同奥勒年龄相仿，他们跟之前的骑士一样，用绳子串起以防走散。漫天大雾中视线受到阻碍，这队剑士根本没发现自己正在朝不远处的尸体径直走去。
“奇怪，”其中一个剑士说，“明明刚才还听到这里有人在说话。”
其他人警惕地环顾四周时，奥勒突然被地上的什么绊了个趔趄。他站稳后转身细看，立即睁大了眼睛惊叫起来，“这里有个人！”
“这不叫人，”另一个剑士走过来蹲下察看，毫不掩饰嘲讽道，“这叫尸体，就是因为你总是这么大惊小怪，才突破不了中级剑士。”
“是啊奥勒，”其他几人围过来，同样笑道，“黑森林里不知道有多少尸骨，见一具就叫一具的话，光喊就花光力气了。”
奥勒被说得脸上一阵青白，默默地垂下了头。
“太残忍了，”几人这时候也看到了尸体被生挖心脏的惨状，随口推测道，“一定是恶魔干的。”
“恶魔一般会吃掉心脏，”奥勒忍不住提出异议，“这可能是黑巫师或者猎人做的。”
可惜没人理睬他的辩驳，低级剑士在这支中级剑士队伍中没有任何话语权。
“这是玫瑰徽章！”一人侧身察看尸体的盔甲，惊叫道，“他是皇家骑士团的骑士！”剑士们的态度终于严肃了点。
“这一路怎么碰见的不是审判庭骑士就是皇家骑士……”那人不等嘟囔完就立即反应过来，他们恐怕是恰巧误入了两拨人的争斗。而任意一边都不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剑士能应付的。
“快离开这里。”
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几人迅速列好队前行。可没走几步，队伍末尾突然又响起刚才那个剑士的声音，“快离开这里。”
“马克？”走在最后的剑士疑惑地转身看了眼，但马克不是走在最前面吗？
“是你吗？”他停下问，“你不是在……”
不等说完，一条从雾气中突然射出来的弯钩毒牙刺穿了他的胸口，眨眼就将人拖进了雾中。
绳子骤然往后拉紧，直接拽倒了没有防备的几人，众人疑惑之际，瘆人的惨叫响起，又戛然而止。
露兹在一边看得清楚，攻击小队的正是两虫中还活着的那头。她当然可以选择出手救几人，但惨遭背叛的事还没过去多久，而且这些人才碰见尸体，自己又突然出现，很难不引起怀疑。
更何况，她记得奥勒说过这队同学都有中级剑士的能力，即使恶魔会比同级人类强上一些，中级剑士对上低级恶魔也是绰绰有余吧？
话虽如此，但露兹长时间保持恶魔体质，忽视了雾气会对视线造成严重的干扰，以及人面对未知时会无限放大心中的恐惧。
那边剑士队伍果然陷入了恐慌。
“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剑士被惟妙惟肖的学舌惊得一愣，而另一边的同伴已经被吸引了过去。
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几人再蠢也明白是有什么东西混在他们间偷袭，顾不得同伴和队形，开始惊慌地四散奔逃。
其实碰见这种学舌的蚯蚓恶魔，聚拢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毕竟它的陷阱最重要的就是信息差。
好在蚯蚓的速度不行，侥幸没乱跑到它跟前的人都逃出了攻击范围，只有一个倒霉蛋不慎中招，看模样正是刚才最先出言讥讽奥勒的那人。
露兹冷眼看着他的脚被肉管勒住拖拽到菊花头跟前，一圈圈利齿旋转绽开。眼看青年脑袋就要被啃掉的时候，
去而复返的奥勒即时赶到，挥剑切断了肉管。
蚯蚓身上的皮很厚，但嘴里的口器倒是跟内脏一样柔软。断管的菊花头顿时痛得乱扭起来。
原本趁这个机会俩人都能跑掉，要是再勇敢一点的话，合伙砍死恶魔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那名刚还装得勇敢无畏的倒霉蛋已经被这可怕的恶魔吓破了胆，所以当奥勒伸手拉他时，青年几乎想也不想地抓住他的手猛地一拽，自己则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跑掉了。
毫无防备的奥勒一头栽倒，翻过身正好看见头顶上，恢复过来的菊花头朝自己张开利齿，而这次大概不会有好心的同学去而复返来救他了。
他没有等死，选择了最后奋力一搏，双手抬剑横亘在圆形的菊花头前，剑身刚好略宽于恶魔嘴巴的直径，正好架住它。下面死死抵着剑的青年和上面不断下压的恶魔形成了对峙局面。
生死关头，奥勒察觉到多年没有动静的瓶颈竟然开始松动，期盼已久的突破竟然选在这个时候来。突破自然会带来更强的力量，但同时也消耗了更多的力气，这打破了眼下微妙的平衡。
占上峰的恶魔毫不犹豫地将青年压倒在地，黑洞洞的喉咙里，已经重新长好的肉管口器蓄势待发。
到了这步再反抗也没用了，奥勒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最后一刻到来，但比死亡先来的，是劈头盖脸的腥臭黏液。
他推开菊花断头，抹掉糊住眼睛的液体，一双穿着廉价紧身裤和鹿皮靴的长腿映入眼帘。
“露兹。”奥勒面色恍惚地喃喃，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从蚯蚓断体上跳下的女孩。
“后悔救你同学了吗？”露兹背过手，雾气长刀眨眼消散。
奥勒愣了下，微微摇头，“做都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
“如果不是我碰巧经过，你刚才就被恶魔吃掉了。”
“看来神明也见不得好人没好报。”
可惜救你的是恶魔。
露兹忍不住嗤笑，“这么说你下次还敢？”
“总不能因为一个人渣，让自己也变人渣吧，”奥勒爬起来说，“善良不是错误，疏忽才是。我下次会更小心，怎么了？”他看着若有所思的女孩问。
“只是刚刚想通了一个问题。”露兹说，觉得自己因为泰勒的背刺而一直内耗很蠢。错的从来不是救人，而是不够谨慎，还有对自身实力的错估。假如有圣魔导士的力量，她做这些还需要畏首畏尾吗？
但这并不意味着露兹后悔杀泰勒，再来一次她依然会这么做，以牙还牙一直是她的行事准则。
“你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奥勒犹豫地说。
“哪里不一样？”
“好像更危险？”
露兹挑挑眉，心想这人傻里傻气，但直觉倒是很准。
“怕我灭你的口吗？”她似笑非笑地问。
“你不会，”奥勒掀起嘴角，露出整齐的大白牙，“我还没结款呢。”
……差点忘了这家伙是自己的雇主，想到金币，露兹顿时觉得选择救他简直是个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菲尔他们呢？”
“跟你一样，被狼群冲散后我们就没再碰到。我被其中一只追着跑了一路，虽然最终把它解决了，但我也迷路了，后来走着走着就碰见了马克他们……”提到丢下自己的同学，他的语气又变得低落起来。
就在露兹想说点什么安慰他时，雾气突然开始往后飞速流动，紧接着是一阵带着硫磺味道的大风。
跟龙打过几次交道的露兹立即拽着奥勒的胳膊躲到树后。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
大风短暂地扫清雾气，两人探头，透过密集的枝桠，一头金龙仰起脖子长啸，从声音里就能听出里面的悲伤和痛苦。
接下来的画面更是令人心惊胆战，只见璀璨的金鳞像熄灭的星星一样迅速失去光辉，黑色仿佛毒素般在龙身上飞快蔓延。几秒间，漂亮的金龙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全身漆黑面目狰狞的魔龙。
没想到一天前还在告诫她当心恶魔的塞拉菲尔，短短一天后自己竟然先堕落了，什么反面榜样？
黑龙振翅飞起，朝着那道大裂缝纵身跃下，眨眼就消失了，还有硫磺味道的大风也随之而去，冰凉的雾气重新包裹了回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奥勒不敢置信地喃喃，“金龙竟然主动选择了坠入深渊。”
“好兆头啊，”六十四在耳边轻快地说。
“什么好兆头？”
“守序的金龙转为混沌的黑龙，这在传言里一直是恶魔势头大盛的征兆，没想到一号还真有点东西。”
“一号是谁？”
“就是一层，也是紧挨着地表那层的深渊恶魔领主。我猜这次一号后面肯定有高人指点，”六十四琢磨说，“诱惑贪婪的人类逼金龙入魔，就一号那副不太聪明样子，自己肯定想不到。”
露兹要比六十四想得更多一点。她了解塞拉菲尔，他的心智很坚定，会让他主动投向曾经最厌恶的深渊，布下这个局的人肯定对地表势力和塞拉菲尔的事都很清楚，这样才能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诱发心魔。
可这人会是谁呢？
同一时间，深渊一层。
血红色光线的笼罩下，常年密布的云层突然被一道庞大的黑影破开。黑影从半空坠落，正好砸在空旷的荒野上，扬起一阵遮天蔽日的沙尘。
黑龙恐怖的威压下，四周的低级恶魔们不敢窥探四散奔逃，除了一个人。
女人看起来毫不畏惧，甚至带着几分饭后散步似的闲适。她在变回人形的男人跟前停下脚步，抬起小花伞的伞尖挑起他的下巴打量。
塞拉菲尔艰难地掀开眼皮，女人的面貌印入眼帘。雪肤红唇，头戴纱帽，黑色纱帘后面是同样漆黑的眸子和鸦羽般的黑发。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露兹？”
第46章 加拉德的契约巨龙坠渊事件发生后，露……
巨龙坠渊事件发生后，露兹和奥勒两人又在雾里转了半天，万幸的是她之前仔细记下了玫瑰标记。没有恶魔捣乱，靠着辨认骑士团留下的标记，两人总算是出了雾气笼罩的区域。
以一条清晰的线为界，雾气就像撞上了堵透明的墙壁似的，一步跨出，眼前骤然开朗。
两人出来后没走几步就碰见了拦在雾气边缘的营地，里面忙碌地来往着许多黑制服职员，是审判庭的人，还有熟悉的黑色白色红色帐篷，里面黑色帐篷的数量尤其多。
没人知道深渊气息会扩散，再加上保护咒这样的东西本身就很昂贵，许多猎人根本不会有意识地佩戴，这也导致了虽然跑出来的人很多，但深度感染的也不少。
而黑色帐篷里的人恐怕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千辛万苦地逃离了，却还要因为感染最终被处决。更不用说死在雾气里的人，恐怕数不胜数，而这一切伤亡原本都是不用发生的，所有死掉的亡魂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露兹一时竟然不知道是攻击人的恶魔更可怕，还是人类的贪欲更可怕。
两人自然都没有测出问题，奥勒好歹是个贵族出身，守护咒这样的东西有备无患，自然多少会带着一块。倒是轮到露兹时，他全程紧张得不行。女孩一副穷苦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守护咒纹的样子，好在也是有惊无险。
通过检测的人可以选择自行离开，也可以在白帐篷稍作休息。奥勒想等一等，看能不能碰见菲尔他们，露兹没有异议，于是两人选择暂时留下来。
然而这一等没有碰见猎人队友，倒是等到了回来的加拉德法师一行。眼尖的露兹还在队伍末尾望见了艾拉和其他几个幸存的骑士。
露兹对这位女骑士的感官还不错，见她活了下来也算是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完全嘘完，她立即察觉到一种窥视感扫过，心又立即提了起来。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突然被一小撮电流扎了下后脖颈，露兹忍不住抖了下。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但
并没有在人群里发现那个窥伺的目光。
疑惑之际，一个银甲骑士走到帐篷门口，大声喊道，“露兹小姐在吗？”
露兹立即发现了这是刚过去的加拉德法师队伍里的一员，不是泰勒那些蹭经验的，而是真正的高级剑士。能使唤动他们的，除了加拉德本人，露兹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事肯定跟塞拉菲尔脱不开关系。她是除了加拉德以外，唯一见过塞拉菲尔的编外人员，这趟去恐怕凶吉难料。
“找你的？”奥勒小声吃惊地问，“我没看错吧，玫瑰徽章，你竟然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我欠了人家钱，”露兹严肃地说。
“你欠了多少？”奥勒见她神色严肃信以为真，赶忙问，“我也许能帮上一点忙。”
“很多，卖了你都不够，”露兹快速交待道，“菲尔他们现在还没出现，肯定是不在这里了。你也不用等我，有队伍离开的话就赶紧跟他们出去吧。”
“露兹！”奥勒直觉这次分开可能很难再见，望着女孩的背影忍不住问，“尾款我要怎么给你？”
露兹果然犹豫了两秒，转身朝他摆摆手，有些肉痛地说，“不用给了，就当交个朋友。”
他立刻想问以后该怎么再找到她这个朋友，可这会工夫，露兹已经跟着骑士消失在了一堆帐篷之间。
……
这间魔法帐篷的内里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十几倍，而占据庞大空间的是海量的书籍。厚重的书卷堆满了橱柜和箱子。看这些书的封面，露兹猜测一定价值不菲。
室内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标本，一只悬在半空中的脱水巨狼，墙上挂着副不知名生物的头骨，还有密密麻麻挤满玻璃柜的瓶子，里面浸泡着许多半人半兽的样本，有些甚至直接露着内脏，解剖了一半的肌肉组织，看起来十分诡异。
“里面有你感兴趣的吗？”满头银发的法师出现在拥挤的藏品之间。
露兹立即收回目光，微微垂下眼睛做出恭敬地姿态，“加拉德大法师。”
这是她第二次见加拉德院长，第一次在洞穴中，他身上的威压令她喘不过气，这次则截然不同，他出现时像鬼魂一样悄无声息。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加拉德走到一张橡树雕琢而成的大书桌后面坐下，并抬手示意露兹坐到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当时你也在那个洞穴里，对吗？”
刚坐下的露兹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子，点点头。
“不用怀疑，你躲得很好，”他看着戒备的露兹说，“但在我的精神力范围内，一虫一蚁都逃不过去。精神力是法师的第二视觉，你才刚突破中级法师，还需要多练习。”
听见他一语道破自己的等级，露兹脸上依然谦恭，但心里的戒备更盛。
“知道我为什么见你吗？”加拉德问。
“跟洞穴里发生的事有关？”这很好猜，毕竟他前面已经铺垫了一大段。
“叛徒塞拉菲尔那亚拉的巨龙身份牵扯到皇室的一桩秘辛，皇帝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更不用说他最后投靠了深渊。”
“我什么也没看到。”露兹立即识相地表态。
“不是我不愿意信任你，只是信任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加拉德说，“而我不喜欢冒险。”
听见这种近似威胁的话，露兹膝盖上的拳头下意识紧握，但随即她意识到一名大魔导士想杀个新手中级法师只是一句咒语的工夫，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口舌。
“我愿意为您效劳，任何事，”露兹尽力表现出自己的忠诚，“来报答您的信任。”
加拉德安静地盯着露兹打量，这位大魔导士收敛起全部气息后简直无害地像个邻家爷爷。
可他让露兹想起了上一世去沙漠旅行时被蝎子攻击的感觉，它慢慢地靠近，看不见，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只是那种无声的警报在不断敲击敏感神经。
“你很像你的母亲，不但长相上，而且同样地聪明，”加拉德平静地说，“这很好，给我们节省了不少旁敲侧击的时间。”
“我一直在关注你，露兹，你有你妈妈出色的天赋，而我的麾下正好缺一名优秀的暗系法师，”他继续说。
“能加入您的队伍是我的荣幸，”露兹说。
“很好，”加拉德轻轻敲击桌上的玻璃瓶，“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约来保证你绝对忠诚于我。”
加拉德轻念咒语，桌子上凌空出现了条橘黄色的火焰，慢慢组成契约文字。露兹一下就认出了这是恶魔才会用的精神契约。
“这会直接作用在另一方的精神体上，”加拉德毫不避讳地点明，“精神契约一旦签订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所以你的选择呢？”
加拉德虽然说得客气，但露兹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不签的后果就是死，像她这样基本算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连灭口的理由都不用找。
她没多犹豫，敞开精神接纳了这份契约，那些火焰文字穿过额头的皮肤时并没有灼烫的感觉，但当它们完整地出现在脑海里后，她立即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约束产生了。
突然一阵令灵魂战栗的刺痛席卷而来，露兹忍不住尖叫一声，她几乎忘记了现在在哪，只觉得有把灼热的刀子一点点剥着全身的皮肉，而头简直疼得像要裂开了一样。
接着疼痛停止了，她发现自己已经从椅子上跌落，正蜷缩在地毯上。
“抱歉，以防你不知道背叛的后果，”加拉德彬彬有礼地说，“但我相信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对吗？”
死老头，你绝对死定了！
“是的，”露兹恭敬地说，手撑地爬起来时身体还在惯性下微微颤抖，“您需要我做什么？”
“保证能进入联赛队伍，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加拉德说，“除此之外，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让人传话。”
帐篷外。
一直等着的克雷尔见露兹出来立即迎上前，“加拉德院长有说什么吗？你还好吗？”
露兹的皮肤虽然一直很白，但现在她看上去就像个白天出没的鬼魂一样。
“没什么，”露兹虚弱地说，“院长亲切地关心了下我的课业进程。”
关心到脸色发白？
克雷尔皱眉看了她一眼，见后者没有诉说的欲望也不再追问。
同时，帐篷中也正在讨论露兹。
“学院里那么多暗系法师，您为什么要选一个小丫头？”露兹离开后，帐篷里又多出了一个人影，正是之前河谷镇有过一面之缘的金系法师杰斯魔导士。
“安娜阿尔诺离开前带走了我的一个很重要的实验成果。”加拉德双手搁在桌上，抵着下巴。
“您怀疑安娜阿尔诺把它用在了自己女儿身上？”杰斯皱眉说，“如果是这样，她又为什么单独留下她呢？”
“也许这女孩是被丢弃的实验失败品，也许是安娜阿尔诺另有图谋，”加拉德冷漠地说，“究竟怎样还要试过才知道。”
第47章 以牙还牙深渊。……
深渊。
露兹还不知道自己此前进入的那种特殊状态爆发出的气息对深渊带来的影响。
气息爆发瞬间，顺着裂缝传到了深渊，那刹那仿佛直面深渊的恐惧袭来，令众魔发自灵魂深处想臣服。那一瞬过去，它们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跪倒，弱点的恶魔几乎是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伏。
只有每层的恶魔领主们才勉强维持着站姿。
“混沌之力。”反应快的恶魔领主已经发觉了这缕气息的与众不同。
混沌是属于深渊的力量，是恶魔诞生的源头，它同其他魔法最为不同的就是里面蕴含着法则的力量。可以说，谁能掌握混沌，谁就能成为深渊的无冕之王。
可即使是恶魔这样年龄以千计算的古老生命体，也从未见过能掌握混沌之力的生物，那几乎是属于魔神的领域。因此，众魔不约而同地认为气息爆发的源头一定是
从深渊流落到地表的某件宝贝。
什么？没有大恶魔能实体上到地表怎么带出宝贝？
别忘了前些天刚溜到地上去的尼兹卓戈，没准就是这家伙监守自盗，带跑了宝贝呢！
当所有恶魔领主热血沸腾，派兵遣将打算抢先捞到那件宝物时，一直对地表颇为关注的一号领主发现了另一件大事。
从远古恶魔诞生伊始，受深渊法则束缚，越强大的恶魔去到地表所剥去的力量也越多，基本都只能保留低级恶魔的实力。同时，地表深渊气息稀薄，对恶魔来说是一块贫瘠之地，虽然两脚兽很美味，但也不值得大恶魔费力上来一趟。
然而自从那丝带着混沌气息的力量爆发后，有什么改变了。
约束恶魔的深渊法则竟然松动了，并不是说消失了，法则还在，但它的约束力在减弱。也就是说从前不管多强的恶魔到地表都只剩低级恶魔实力，那么现在就能保留中级恶魔的实力，这对侵入地表绝对大有助益。
这个发现让一号万分激动，虽然是恶魔领主里最弱的，但谁能没有一个强者梦呢？不说这更方便部署强大的恶魔军团，万一让它找着那件宝贝了呢？岂不是从此走上魔生巅峰？
更何况，愚蠢的人类还恰好在裂缝外围割了块地给它，正好用来驻军。
几乎是想法才有，一号已经开始叫来副官落实，同时它也留了个心眼，分出了一缕有中级恶魔实力的分身上到地表，打算亲自搜寻那件蕴含混沌气息的宝贝。
另一边，露兹还不知道尼兹卓戈的热度没消，自己又给自己刷了层热度，俨然要奔着深渊不知名顶流的存在去了。
眼下露兹最烦心的是脑子里的精神契约。
恶魔的事，当然还是要问恶魔才清楚。
但露兹不敢赌一名大魔导士的精神窥探的范围有多大，她一路憋着，直到同急着去往首都汇报的加拉德一行人分开后，才敢问六十四。
“精神契约理论上还是有办法解开的，”六十四斟酌措辞道。
“什么叫理论上？”
“这么说，”六十四说，“只要人死了，这人施下的所有咒语就都会失效，精神契约事实上也是一类特殊咒语。”
露兹第一次发现这只恶魔说话竟然还挺严谨的，说是理论上果然就是理论上，完全没有一点实操价值。
“你让我去杀一个大魔导士？”
“你问的有没有办法解开啊。”六十四摊摊手，“这也算是种解法。”
“没有其他可行性更高的办法吗？”露兹不死心地问。
“没有。”
露兹深吸口气，即使几天过去了，想起来还是气得牙痒。
加拉德这个死老头，身为人类法师却对恶魔的魔法这么精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但眼下她打不过，只能暂时同他周旋，更何况进入联赛的任务也同她的目标一致。
露兹在篝火前坐下。一天前她在黑森林边缘的区域脱离主队，经过一遭她也没忘记一开始来黑森林是为了摘夜百合，这可关系到委托完成后的金币和工会信用度。
再来这里只有低级魔兽，并不十分危险，于是露兹决定多留一夜。
这种夜百合只会在夜晚开放，花呈圣洁的白色，白天则合拢，变成绿色花苞，散布在灌木里很难难发觉，所以采摘的最佳时间在晚上。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露兹把旁边的土踢到火堆上灭掉，随便找了个方向打算先碰碰运气。
匕首被塞拉菲尔顺走，露兹又只能用元素利刃割草，好在夜晚的暗元素极其活跃，使得并不费力。
森林里的植物长得茂盛而狂野，地下满是枯枝和腐朽的树干，还有古老树木濒死的残躯，夜晚的一切在恶魔的眼睛中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露兹在不断尝试中发觉的，体内的深渊魔法作用某个部位时使其拥有恶魔的特征和能力，表现在手上是拥有锐利的指甲，而五官上则能让五感拥有近似恶魔的敏锐度。
因此她很轻松地发觉了杂草下的血迹，还很新鲜，空气中带着铁锈的甜味似有若无地钻进鼻子。
咕噜声将露兹惊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饿了。
“太好了，这里有个落单的猎物，”六十四轻快地说，“你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这里有味道好的魔兽？”
六十四没有回答，只语焉不详地笑了声。
露兹谨慎而迅速地跟着血迹往前走，来到一处略开阔的空地。
四周灌木倒伏折断，地面的落叶踩得稀烂，针叶和枯枝都陷进了泥里。显然，这里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地上还留下了明显拖拽的痕迹，方向正好同血迹吻合。
突然，一声清脆的断枝声响起，
露兹迅速拨开几根枝桠，发现了后面十分隐蔽的小洞穴。一个表情惊恐的女人蜷缩在凸起的松树根后面。
她看到来人依稀是个娇小且举止正常的女孩，立即松了口气。而露兹则不然，当拨开枝桠的一刹那，食物的香气变得越加浓郁，而她发现来源是一个女人时，心里满是操蛋感。
不用说这肯定就是六十四话里落单的猎物了。
露兹并不想靠近，但女人看出她有离开的意思，赶忙站起来使劲挥手。她的左膝盖似乎受伤了，站起来都需要扶着洞壁。
露兹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扶住了她。
“谢谢你，小姑娘，”女人很小声地说，“你先别出去，附近有个怪物，他刚才袭击了我。”
“什么怪物？”露兹感觉她的描述有些奇怪，恶魔就是恶魔，魔兽就是魔兽。怪物这个词听上去，似乎这东西两者都不是。
女人死死咬着下唇，目露悲痛，半晌才慢慢解释，“是我的丈夫，可是他被感染了……”没说完，女人便掩面小声哭泣起来。
露兹见过感染后异变的人类，不但长相靠近恶魔，而且记忆、智力全无，只保留基本的野兽本能，这就是使魔。
“请节哀，”露兹轻声安慰。
“没事，我差不多也接受现实了，”女人放下手，“即使变成了怪物，他依然是我的丈夫。”
露兹觉得她的想法有点偏颇，但对方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犯不着跟她争论。
“我该走了，”女人身上的血肉气息让露兹更饿了，但一想起对方是人，这种恶心的念头就让她想立刻远离洞穴。
“现在怪物一定还没走远，晚上到处走容易撞上。”女人紧紧拽住露兹的胳膊，“我看过这个洞穴里面很安全，你在这里留一晚吧。”
露兹扭头看了看里面，发现洞穴很深邃，一眼望不到头。
“里面要大得多，”女人听见露兹的胃咕咕叫，亲切地说，“我还剩了点肉干，可以分你一些。”
这么一说，露兹就更饿了，她想了想点点头，搀扶着女人往里面走去。随着越走越深，露兹能感觉到女人的心跳在越来越快，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女人紧抓着露兹胳膊的手似乎都潮湿了起来。
终于，洞底到了。这里确实要比进口略宽敞一点，所以才能毫不费力地容纳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站立，而弯绕的洞内结构又能把他的身影藏得严实。
其实洞里很黑，如果是人类的视觉，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所以当被一个善良温柔的女人带进来后也不会有过多的防备，
女人趁露兹打量洞穴时放开手，转而用力往她的背上推去，就像之前做过的那样。但没想到的是，这次她扑了个空。
在她放开手时，露兹已经闪到了一边。女人推了个空，踉跄地站不稳的时候，感觉背部受力，她被猛地推到了男人的跟前。
“不要！”女人尖叫起来，但她的丈夫并没有因此停下进食。他太饿了，饿到即使知道是饲养者也没有犹豫地从她胸口啃下一块肉。
女人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屡试不爽的诱骗会失败，为什么女孩会知道她的意图，但这些问题在被活食的痛苦和绝望中都不重
要了。
“救命！”女人还活着，只是声音和气息都变得十分微弱。她只能隐约看清女孩的轮廓，朝那里伸出手，希望她能像之前一样帮助她。
“即使变成了怪物，他依然是你的丈夫。”露兹的声音不响，但足够盖过肉块啃噬的背景音传到女人耳朵里。
从一开始，露兹就不太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的说辞，接下来她的极力挽留，还有过分的紧张都在佐证这点。但露兹有些好奇她想干什么，也不介意花点时间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不……不……”女人断断续续地说，“他……不是……”接着彻底没了声响。
女人死了，她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跟那几具墙角的残骸一样被活活吃掉。露兹看够了戏，抬手，黑刃切断了男人的脖子，头颅还埋在女人破开的胸口，身子则轰然倒地。
“哎，好好一个美味的猎物就这么被糟蹋了。”六十四叹息一声。
露兹不理睬它，控制暗元素包裹住几具尸骨腐蚀掉，省去了埋尸的麻烦。
“这种异常跟长时间保持恶魔形态有关？”露兹差不多也想明白了，自己此前一直没有吃人的意向，现在跟从前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这点。
“哎，当恶魔多好，”六十四说，“你体验了几天不也觉得很快乐么？”
露兹刚要反驳，随即便被一股强大的恶魔气息锁定。
第48章 一点乐子恶魔怎么会跑到这么外围的地……
恶魔怎么会跑到这么外围的地方来？
露兹暗道倒霉，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摸清对方的实力。
“大概是中级恶魔的水准，”六十四感应道。
露兹闻言松了口气，虽然同级之下，恶魔要强于人类，但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问题大了，露兹，”六十四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提醒道，“按照深渊法则，能上到地表的一般都只有低级恶魔的实力，可现在突然出现一只中级恶魔。”
“你的意思是？”露兹也是心下一惊，“恶魔发现了保留力量的办法？”
“更糟糕，”六十四语气沉沉地说，“法则是绝对无法违背的，但现在出现了个例，只有可能是法则变动了。”
法则在深渊初始就出现了，几千万年从来没有过变化，现在出现了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很难预料。
六十四自然也想到几日前从露兹身上爆发的那股气息，那时它真的仿佛在直面深渊……难道一切跟这股气息有关？
露兹想的则是另一件事。光低级恶魔，人类就抵抗得勉勉强强，要是等中级恶魔军团部署完，恐怕世道就要乱了。
救世这种伟大的事她没能力去碰瓷，她只想在乱世里保住自己的小命，所以归根结底必须要尽快提升实力。
“小心，”六十四打断她的思索，提醒说，“普通中级恶魔不会用气息锁定猎物，很有可能是哪只高级恶魔的化身，运气差点就是一号那家伙亲自上来察看情况。”
总之都很棘手。
露兹深吸口气，慢慢走出洞穴。
一个人类男性站在刚才那块空地上。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是黑的，穿着深绿色的皮衣和束身长腿裤，腰间别着把砍刀，赫然是标准的猎人打扮。
“倒霉。”六十四用气音在耳侧吐槽。露兹一下子明白，它这是认出老朋友了。
眼前正是上来查探的一号。
这是露兹见过外貌长得最像人类的恶魔，往常碰见的不是奇形怪状的兽形，就是长得掉san的异形怪。
但即使如此，露兹能感觉出来眼前的恶魔比以往碰见的任何一只都要危险。
“半魔？”一号玩味地打量露兹，女孩身上混杂着恶魔和人类的气息，显然是杂交种，“你走运了，我刚好不喜欢吃半魔。”
露兹没有说话，紧紧抿着嘴。
“我有个问题，只要回答让我满意，”一号说，“你就能离开。”
“您想问什么？”露兹小声问。
“前几天裂缝那边有股恶魔气息爆发，”一号斟酌道，“有看到有人从那里带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恶魔气息？爆发？
露兹听得稀里糊涂，那时她本人没有意识，自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恶魔想打听的是什么，而且听恶魔的意思，它也不知道那东西长什么样。
“您指的是龙吗？”露兹试探道，“前几天确实有条巨龙落进了裂缝里面。”
“我指的不是那头有翼爬虫，”一号压低声音，带着点威胁地说，“再仔细想想，这东西很重要。”
他微微低头，唇间露出尖锐的牙齿，同时一股沉重的威压释出，俨然一副露兹不说出个所以然就吃掉她的意思。
很重要？
它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而且也没必要说假话。露兹对它来说只是一只小蝼蚁，人怎么会对蚂蚁说谎。
突然有个绝妙的主意闪过露兹的脑海。就是不知道这位恶魔领主实力给不给力？
“我想起来了，”露兹假装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加拉德大法师从裂缝回来后确实带回一件东西，他藏得很隐蔽，谁都不让见。”
“加拉德？那个人类大魔导士？”一号见露兹点点头，随即眼睛眯成了缝隙，“知道骗我的后果吗，半魔？”
“我绝对不敢欺骗大人，”露兹装出惊恐的模样飞快说道，“我亲眼看见的！”
“区区一只低贱半魔，你怎么可能接触到人类的顶尖法师？”一号问。
“您有所不知，我在人类社会的身份是一名法师学生，加拉德有意向招揽我，”露兹情真意切地说，“不信您可以看看我脑海里的精神契约。”
让别人探查自己的精神世界是很危险的事，精神世界受到损伤，轻则弱智，重则死亡。可以露兹和一号的实力差距，对方想强行查看也不是没办法。
露兹索性主动要求，一来可以预先收拾好不能暴露的部分，二来恰好能证明自己的诚意。
一号见她的态度这么好，果然先信了几分。接着他盯着半魔的眼睛伸出精神力探查，确实发现了一份强大的精神契约，上面的气息是顶尖高手才有。
它顿时更信了几分，寻思难道东西真的在加拉德手上？
作为人类的老对手，一号自然也对人类中的高手多少了解过一些，毕竟恶魔也知道要知己知彼嘛。
它知道这老头要比金毛狡猾阴险得多，如果是他得到了那件宝物，就有点棘手了。
要是它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倒是可以跟加拉德过过招，但眼下只有中级恶魔实力，跑去硬刚除了打草惊蛇没有其他作用。
“他身边有一只长很多触手的小恶魔吗？”一号盯着露兹问，“黑色，幼崽期。”
这描述听着不就是尼兹吗？露兹忍住去摸口袋的动作，明白过来这波是朝她来的。
“没有，大人。”她垂头说。
有契约佐证，露兹半真半假的话成功骗过了恶魔。一号沉吟会说，“你很幸运，半魔。我决定让你成为我的眷属，帮我找回这件东西。”
不要脸的品质果然不分种族，想让她办事还要拿乔。
“我很荣幸，主人，”露兹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但随后又为难道，“但属下实力弱小，又被契约束缚，恐怕不是加拉德的对手。”
实力差距是明摆着的事，一号再蠢也不会觉得露兹是在推辞。
“取出一块宝石。”一号命令道。
什么宝石，这么快就要纳贡了吗？
露兹一边吐槽，一边上下摸索，但她一个穷鬼哪里会有宝石这种奢侈品。眼见一号等得不耐烦了，她想起之前在河谷镇古玩店顺来的宝石项链，毫不犹豫地把最大一颗绿宝石撬下
来递给一号。
露兹之前随手就扔进黑石空间，所以宝石上厚厚的灰尘都没来得及清理。
一号显然对这块又旧又脏的宝石很不满意，但看了眼满脸窘迫，浑身散发着穷酸气息的半魔，能掏出这么一块恐怕是极限了。
它撇撇嘴，伸出两指很嫌弃地捏过，一道火焰印记凌空出现，接着没入绿宝石中。
“这样我就能准确地定位到你，”一号把宝石丢回给露兹，“下次你发现那东西的踪迹后，必须立即通过标记召唤我。”
“是，主人。”
“别想着丢掉宝石我就会找不到你，”一号满是威胁地低声笑了下。
露兹等了好一会都没听见下文，抬头一看，发现面前的恶魔已经消失无影了。
“想当年这家伙在我面前那是大气都不敢出，”六十四感叹物是魔非，看了眼露兹，发现她明显不在听，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绿宝石。
“那是恶魔领主的专属印记，”六十四撇开那点伤感，解释说，“里面带着它的一丝气息，即使在深渊也可以通过这感应到印记位置，并开启连接通道。”
“这么说这缕印记是一号的专属？”露兹若有所思地问，“别的恶魔能认出它吗？”
“当然啦，一号好歹也是正经的恶魔领主，领主印记自然是所有魔都认识。”六十四瞅了她一眼，“你想干什么？提醒一下，这印记虽然能借用一号的部分力量，但肯定打不过臭老头。”
“傻瓜才跟他打呢，”露兹轻快地向上抛起绿宝石又用手接住，“我不过是想给老头子找点乐子罢了。”
“不说一号真身上不来，”六十四泼冷水道，“别看它在低等恶魔面前怎么神气，就它对上大魔导士也没多少乐子好搞。”
“那就给我们的主人大人多找点帮手，”露兹笑眯眯地说，把手上的绿宝石塞回空间。
一人一魔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已经很有默契，六十四立即明白她想干什么，“恶魔领主都不是善茬，别到时候引火烧身就完了。”
“那也得看它们能不能抽出时间来。”露兹狡黠地笑着说。
离天亮还有点时间，露兹继续被几次打断的找花任务。几经波折，终于在太阳升起前凑够了要求的数量。
她带着花离开黑森林，马不停蹄地找到最近一处工会点交上任务。
“这里提供寄卖服务吗？”露兹倚靠在柜台边随意地问道。
这次她做了完善的伪装，新的幻象咒画在背后的衣服内侧，面貌连带身形都做了改变。
柜台后面是个黑色长直发的年轻女人，“当然，您可以寄卖任何东西，工会会保证交易的公平公正，达成交易后则会抽取相应的服务费用。”
“同一个东西可以多次交易吗？”露兹对疑惑的职员眨眨眼，“因为我要卖的是一个消息。”
“当然可以，”她迟疑了下说，因为会寄卖消息的卖家实在很少见，“公正起见，工会经手的人不会查看密封的详细消息。”
职员看了看羊皮纸上没头没尾的话，以及落款处的奇怪标记，还有那个100金的天价费用，小心提醒道，“这就是您想写的全部了吗？还有定价是否再考虑一下，这些都会影响到顾客是否愿意购买您的消息。”
“没问题，”露兹笑着说，“我相信会有挺多人感兴趣的。”
第49章 开学职员心下暗暗哂笑，再结合露兹简……
职员心下暗暗哂笑，再结合露兹简朴甚至还有破损的衣服，认定是小姑娘故事听多了做白日梦呢。
一个消息100金，还要反复卖，世上哪来这种捡钱的好事，就算有，也没那么多来送钱的傻子啊。
出于职业素养，她还是按照流程办理好了寄卖的手续。以为又是一桩白费功夫的活，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消息在各工会点同步挂上后，不到一天，同时间不同点就有好些傻子，呸，客人被吸引过来询问。
而且最怪的是，这些人出手还都十分大方，100金跟100铜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付了。
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看完消息后众人神色各异，有人面色凝重，有人面色喜悦，还有扫了眼就急匆匆离开的，直把职员勾得又惊又奇。
六十四和露兹不知道职员和恶魔眷属们怎么想，此时，历经一个多月，他们终于又回到了温暖的学校。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去了趟黑森林，连六十四都开始能接受岛上过于无聊的安稳了。
“一号要是知道你这么用它的印记一定会气疯的。”六十四颇有些同情地说，“它死活要捂紧的消息结果被你泄漏得满大街飞。”
用一号的领主印记做背书，把东西在加拉德手上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顺便还赚了一大笔，真亏她能想出来这么个损招。
六十四不禁感叹，露兹还真有几分做恶魔的天赋。
“不重要，”露兹在宿舍走来走去，一想到加拉德臭老头接下来会整天被恶魔骚扰，就兴奋得停不下来，“要是它们能直接解决掉加拉德就更好了。”
“想得美。”六十四懒洋洋地泼冷水。
露兹也是过过嘴瘾，心里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苍蝇再多也顶多给大象添点烦恼，要杀掉一名大魔导士，除非有天深渊法则允许恶魔领主真身现世，否则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要消除脑袋里的精神印记还是要从长计议。
想到这个露兹就又烦心起来，相比去做掉加拉德，她开始认真思考起深渊法则变动的可能性。
她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强烈欲望，深渊法则又松动了一点，惹得深渊一阵鸡飞狗跳。
远在海岛的露兹自然毫不知情，已经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转而忧郁地坐下来，欣赏绒鼠快乐地炫瓜子。
仔细看会发现绒鼠簌簌啃食的根本不是瓜子，而是一颗颗黑色的小石头。
现在宿舍里最快乐的恐怕就要属它了，窝在桌上的丝绒软垫里，面前放着一小碟瓜子大小的魔核。
有窝，有食物，有主人，鼠生圆满。
魔核是黑森林之旅带来的另一个收获，在雾里转悠时，露兹解决了不少蚯蚓。
从那什么牧虫人的话来推测，它们应该就是恶魔畜养的家畜，人类吃肉，而恶魔则吃魔核。
露兹推测得不错，这种恶魔一身肥肉又贪吃，行动缓慢，是滋养魔核的好容器。原本放牧区域扩大，有更多美味的两脚兽饲料，今年是个铁板钉钉的丰收年。
已经做好接受领主赏赐准备的牧场主们根本没想到半路跑出个程咬金，家畜还没长成先被露兹打劫了一半，损失之惨重是牧场主要连夜逃跑的程度。
为什么要跑？因为不跑就等着被大发雷霆的领主大人吃掉吧！
露兹当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害得一批农场主流离失所，也没闲情同情，因为新学期开始了。
他们依然在大草地上等加雷法师。露兹扫了眼交头接耳的同学，总觉得少了好几个熟面孔。
“索菲亚走了，”克雷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侧头小声说，“听说她也在裂缝扩散的区域，当时觉醒了光系中罕见的净化天赋，当即就被一名大主教看中带走了。”
深渊裂缝是横亘在大陆北方的一长条裂缝，全线很长，黑森林只是它经过区域里的一部分。索菲亚大概当时正处在某处深渊气息扩散的区域。
露兹点点头，但疑惑并没有完全解除，因为少的人可不只有一个。但克雷尔说完索菲亚的事就不再出声了，直到加雷法师给众人解惑。
大步走进草地的加雷法师面色凝重，露兹猜测是跟深渊裂缝的变动有关。
“想必大家都听说裂缝扩张的事了，不幸的是，这是真的。”
大部分人都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只是安静地听着。这里基本都是贵族子弟，大约早就听到过讯息了。
“更不幸的是，在我们中有三名同学永远离开了我们，”加雷法师语气沉重地说。
众人霎时露出惊异的神色，侧头同身边的朋友迅速交换眼神。
露兹立马反应过来那三个人是谁了，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果然没看见跟克雷尔一起去黑森林的三个男生。
加雷法师随后公布的名字也印证了她的猜测。可他们三个真的是因为运气不好意外死亡还是人为就不得
而知了。
露兹瞥过克雷尔时，似乎在一只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恶魔印记，但再仔细查看时又不见了。
大概是反光吧，克雷尔应该还没有疯狂到把恶魔印记纳入身体里，毕竟这是要冒着被恶魔融合异化的风险。
露兹收回目光，继续望向前面。
“有很多人被困在感染区，有些突破了，有些侥幸跑出来了，而这三位则没有那么好运地活着离开。”加雷法师沉声说。
“而最不幸的是，他们不是唯一在这次变故中死去的人，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恶魔试图侵入地表，杀害我们的同胞。加拉德院长不希望我跟你们说这些沉重的事，但我不这么认为。法师是普通人里的精英，而你们是法师中的精英，将来会是抵御恶魔的主力，你们必须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不是什么政敌，或世仇，不是人类，”加雷法师目光如炬地说，“是恶魔。”
露兹敏锐地察觉到，当加雷法师说最后一句话时的愤懑和不甘。作为御前魔法师的一员，他肯定知道一些造成这次裂缝扩张的缘由。知道却又无力改变，才会这么愤恨。
“平民只看到了恶魔吃人，而不知道将他们当作筹码拱手送上恶魔餐桌的正是人类同胞。”
露兹诧异地看向克雷尔。
“很吃惊吗？”克雷尔说，“我们也碰到了那些尸体，不笨的多少能猜出一点。归根结底，能救我们的只有自己。”
这就是你彻底倒戈恶魔的理由吗？
露兹没有问出口。安静地按照加雷法师的指示，跟离得最近的克雷尔组成一队，两两开始模拟对战。
克雷尔对水箭已经运用得相当熟练，念咒速度很快，几乎像是瞬发咒语，空隙间也能做到躲避攻击。
在露兹猜测克雷尔大概在什么水准的同时，他也在为她的实力进步暗自吃惊。
克雷尔自认为自己的咒语已经够快够稳了，但对面的露兹施咒仿佛没有间隙一样。元素盾抵挡，元素锁链攻击，元素刃偷袭的角度有时候还相当刁钻。
明明好几次他都是算准了念咒所需时间，按道理不该挡下的攻击却全被化解了，这只能说明她的念咒速度超过了他预期的最快上限，这实在令人惊诧。
而且他能隐约察觉到她还没有使出全力。因为所有格挡和攻击都太有规律了，最重要的一点，克雷尔隐晦地看了眼露兹站的位置。虽然后者装得一副竭尽全力了的样子，但脚下的位置却始终没什么大变。
按理来说，为了躲避攻击，闪躲时会出现大幅度的位置挪动，现在这现象只能说明，这家伙对他的攻击预判很准，基本都能提前挡下，自然不用仓促地到处跑来跑去了。
元素凝结成具象的刀剑时都会产生元素波动，一般非同系的法师不会对其他元素波动这么敏感，但谁让露兹什么都会一点呢。
克雷尔开始念咒，露兹就开始等了，他念咒完毕，她已经捕捉到水元素波动最强烈的方位，等到他控制水箭射出时，她已经等箭过来等了有一会了，期间假装抵挡上一轮的攻击，不知道有多悠闲。
这种跟低等级对手的对战训练对她来说没有一点意义，再加上每次一发咒语结束就得重新念咒，露兹甚至觉得场上的所有人都像在玩回合制游戏似的。
但确切说也不是严格的回合制，因为一组人完全有可能被隔壁组的魔法误伤，眼下已经好几个因为这种无差别袭击而躺地了。
话说回来，这种过家家的训练已经完全勾不起露兹一点打架的兴奋感。
这么一想，她竟然开始有点怀念起黑森林里的日子了。强劲的对手让她热血沸腾，力量的嗡鸣充斥身体，手起刀落，恶魔血肉切开时发出粘腻的响声，还有血液溅到皮肤上带来的滚烫，一切好像最后都变成了爆棚的多巴胺，让她欲罢不能。
突然，一颗石子悄无声息地击中了露兹额头。她愣了下，自己竟然没发现这颗石子的偷袭。
“别偷懒，”加雷法师在场外大声说，“对，说你呢，小矮子。”
露兹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立时大怒。
她上辈子也是大长腿的会员好吗，要怪就怪现在这个号太不给力了。
不等她反驳，脚底下微微震颤起来，身体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跃，回身看去原先的位置已经塌陷出了一个小坑。
如果刚才没有及时躲开，她的脚肯定已经陷进去了。
不等露兹松口气，下波攻击又来了。
第50章 小精灵飞扬的尘土包裹住了露兹，周身……
飞扬的尘土包裹住了露兹，周身是极速旋转的土色风尘，仿佛置身在龙卷风的核心。
露兹用暗元素凝合成圆形屏障隔绝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但她立即发现，暗元素在这种地势开阔，阳光普照的大草坪上变得很稀薄，又没有什么遮挡产生的阴影可以供驱使，这极大地增加了抵御沙尘的难度。
七元素组成了自然环境，又受限于自然环境。在沙漠，水元素木元素稀薄；在海上，火元素土元素又稀薄。这就可以理解，水系法师很少会去沙漠，而火系法师绝对不会去海上找死。
继续在风暴里耗不了多久，露兹索性看准最薄弱的方位，将屏障撤去，操控所有元素凝聚成尖锐的钻头，从里面捅出一个洞，顺势飞扑出来。
到了外面露兹才发现风暴的区域很小，基本精确地控制在她周身的范围。再远些就是已经停下训练，朝这边观望的同学。
“要是我是敌人，你的脑袋已经开花了。”
露兹爬起来扭过身，发现自己刚好扑倒在了加雷法师的脚跟前，有簌簌的沙尘粉末洒落，那是原本悬在脑袋上的土刃。
风暴薄弱点显然是加雷法师精心准备的陷阱。
“不过身手不错，咒语很灵活。”加雷法师想了想问，“最后那个元素拟态不太常见，咒语是什么？”
露兹愣了下，咒语是什么，这还真把她给问倒了。
她从来都是想变什么就变什么，只要足够了解拟态物体的结构，此外就是对元素的把控问题了。
老天知道，她就没背过一句咒语。
露兹满脑子充斥着咒语是什么的疑问，腼腆地笑了笑，支支吾吾地说，“就是一个拟形咒。”
加雷法师眯了下眼睛，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继续询问。
“加雷法师，”露兹认出蓝袍子的女法师是他们的魔法史教授，“你有个访客。”
她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加雷法师立即意识到是有什么紧急的事，交待了学生几句，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逃过一劫的露兹松了口气。
“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露兹耸耸肩膀，“深渊裂缝或是金龙坠渊的事。”
“恐怕都不是，”下午第一节魔法动物课上，利维颇有些洋洋得意地说，“提示词，公主。”
魔法生物课在第一学年枯燥乏味的理论课后，终于迎来了大家期盼已久的实践课。此时，他们正排着松散地队伍，步履悠闲地走在后山腰上。
昨晚刚下过雨，地上的落叶又湿又滑。露兹跟着前面的人小心地踩在石块上跨过溪流。
她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十八岁少女，金发碧眸，娇俏可人，这是故事里的公主常见的配置。
“我指的是皇帝陛下唯一的妹妹，”利维看出露兹的兴致缺缺，不再卖关子，“她已经快五十岁了，但一辈子都没有嫁人。这位老公主的消息很少，上次听说还是二十多年前她突然失踪的事，不过后来回来了，算是有惊无险。”
“失踪？”露兹立即想到了塞拉菲尔，加拉德说过
巨龙的事牵扯到皇室秘辛。她试探道，“公主是金发吗？”
“美丽的红发，”利维回道，“皇室都是这种发色。怎么了？”
看来金发是随父亲了。
露兹不做声地摇摇头。他们此时跟着队伍穿过藤蔓交织成的帘幕，进入了一个水汽氤氲的温泉洞。
从这里开始，他们每一步都必须十分小心，因为脚下到处都是滑腻的苔藓，还不断有雾气和蒸汽从泥土和岩石间升腾而起。
“公主发生了什么事？”露兹稳住脚步问。洞穴的深处是一个开阔平坦的空间，中央矗立着一棵至少有好几百年的参天大树，树干直通顶上，目测最少也需要六七人合抱才能围起。
“我觉得是老年人的通病，”利维说，“前半辈子一直窝在宫殿里，现在年纪大了就想出去走走。”
“去哪里？”露兹问，心想不会是深渊裂缝边上祈福吧，儿子没了知道心疼了。
“一座没有听说过的海岛，”利维说，“巧了不是，正好在学院所在的这片海域上，离得最近的皇家魔法师就是加雷法师，他自然就被征召了。”
又走了几步，露兹感觉到面颊上有温暖的阳光漏下，抬头望去，发现头上是露天的，上面没有岩石遮盖，取而代之的是辽阔的绿色树冠。
“那是什么？”露兹的注意力被一个鸟巢样的东西吸引住了。
放眼望去，这样奇怪的鸟巢在小树林里到处都是，体积比一般鸟巢要更大些，近似蜂巢，但都是用枝条搭建起来，悬在枝头。
有些巢挂得很高，只能看到底部，有些则挂得很低，几乎只能趴下来观察。最神奇的是，搭窝的枝条看上去似乎是一整条的，应该是有什么魔法控制着它不断生长、弯曲、编织。
余光瞥到一个正好与自己眼睛平齐的巢穴，露兹看着巢的树枝上竟然还长出了嫩绿色新芽，嫩绿的枝杆在阳光下舒展着蓬松的绒毛。
露兹对可爱的对象很难有自制力，一时没忍住心痒，抬手捏了捏小叶片。
几乎是触碰的瞬间，她感觉一股汹涌的木元素从指尖涌入，里面承载着旺盛的生机。
露兹感觉头皮痒痒的，连带着埋在头发里的角都开始瘙痒了起来。她看到肩上瞬间长了一截的头发，意识这不是错觉，立时倒抽口气，赶忙放开叶子。
但就这么一下，眼前这棵挂巢的树就好像突然被叫醒了，起床气十足地哆嗦起另一根枝条抽向露兹。
她反应迅速地蹲下，枝条擦着头顶扫过，迎面打到了满脸茫然的利维脸上。
“上学期的理论课怎么学的？”魔法动物课老师听到动静走过来，“我真该给你们俩都挂科，重新去上一年级的课。”
利维想说自己没有动手，可惜他此时捂着脸，疼得说不出话。
露兹一边乖巧挨训，一边惊奇地看着从巢里钻出来的小人。看起来是一个姑娘，绿色头发，穿着跟植物一样的绿色裙子，长着一对透明的蜻蜓翅膀。除了尺寸，其他与人类几乎差不了多少。
此时小精灵正扇着翅膀悬在半空中，它看起来很愤怒，一手点点露兹，一边叽里呱啦跟老师告状。
老师耐心地点点头，也回了一段叽里呱啦，总算平息了它的怒火，小精灵钻回巢里甩上门。
老师这才转头对两人郑重叮嘱，“对待小精灵必须有礼貌，在征得主人同意前不能动手动脚。”
“你们也一样，”老师转身重新走到队伍前端，对所有人说，“跟小精灵正确的沟通方法是，先轻轻敲敲它们的门，耐心等待，如果主人乐意交流，才可以做其他的。再让我发现……”
“啊！救命！”尖叫打断了老师的话。
露兹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发现是个倒霉鬼一只脚被树枝缠绕着倒吊了起来，此时正高高悬在空中左右晃荡。
“他一定是做得更过分，彻底惹怒了小精灵。”利维放下手，脸上斜亘的红痕很显眼，像个禁止符号，让露兹内疚的同时又有点想笑。
触到对面哀怨的目光时，她才发现自己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上去是个很强的木系魔法。”露兹强行把嘴角拉平，远远望着倒挂的人，“真看不出来娇娇小小的一只脾气还挺大的嘛，哎呦……”
露兹捂住后脑勺，转头看到刚才钻回去的小精灵又钻了出来，就是它控制枝条抽了她的后脑勺。
“它能听懂我们的话？”露兹惊讶地问。
“小精灵是很有智慧的种族，”旁边的女生回道，“它们能听懂很多生物的语言，天生精通木系魔法，越年长的小精灵魔法就越厉害。”
露兹望去，发现是个梳着麻花辫，很有书卷气息的女生。
“你好，我叫莱尼拉，是木系法师。”
“你好，我叫……”
“露兹，暗系法师，”莱尼拉望着有点惊讶的露兹，俏皮地眨眨眼，“不用这么惊讶，毕竟大家都知道加雷法师很喜欢你。”
露兹认出她也是精英班里的一员。
所以加雷法师喜欢学生的方式就是狠狠操练一顿吗？
远处又传来声惨叫。老师交涉无果，那名愤怒的小精灵说什么也不肯放那名学生下来。
“他一定是做了非常过分的事。”莱尼拉毫不同情地说。
眼看倒挂的学生面孔已经涨得发紫，老师焦急之下，试图自行操控树枝松开。
“这会惹怒小精灵的，”莱尼拉撇撇嘴说，“小精灵不会故意作弄别人，这家伙肯定是罪有应得，就该多挂一会。”
接下来场面果然更混乱了。倒霉蛋虽然被强行放了下来，但在怒火冲天的小精灵控制下，更多枝条攻击向众人。
相比上次的针对性报复，这次是大范围无差别攻击，连百米外的露兹她们这块都受到了影响。
露兹感觉鞋底有什么长条的东西滑了过去，赶忙退开一步，看着不断耸动的土层，发现缝隙间一闪而过的是长长的树根。
接着它们破土而出，袭向毫无防备的学生们，一时洞内尖叫此起彼伏，许多学生被倒吊着悬挂起来。
相对的是忙得焦头烂额的老师，一边放下，另一边又挂起。
除了露兹三人所在的角落。树根仿佛遗忘了他们，视若无物地窜了过去。
